第一章
離婚那天，我凈身出戶。</p>
只帶著女兒和兩箱行李。</p>
我給媽打電話，泣不成聲：</p>
“媽，我沒地方去了�！�</p>
“想帶孩子回家住段時(shí)間。”</p>
電話那頭，我媽沉默半晌，嘆了口氣。</p>
“回來吧，那套房子你哥給你留了間次臥�！�</p>
我愣住了。</p>
那套房子，是我三年前賣掉婚房，掏空積蓄給我爸媽買的養(yǎng)老房。</p>
房本上，是我的名字。</p>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打開家門，卻看見一個(gè)陌生男人。</p>
他穿著我爸的拖鞋，赤著上身從主臥走出。</p>
我哥迎上來，不耐煩道：</p>
“怎么才到？”</p>
“這是你嫂子的弟弟，來城里打工，暫住一陣�！�</p>
我媽從廚房端出水果遞給那男人，滿臉堆笑。</p>
“小偉，快吃點(diǎn)水果，別跟你姐客氣。”</p>
她沒看我和女兒一眼。</p>
回頭對我冷冷道：</p>
“愣著干什么？”</p>
“還不快帶孩子去你的房間！”</p>
“家里來了客，別一天到晚哭喪著臉，晦氣！”</p>
……</p>
我拖著行李箱，女兒小悠牽著我衣角。</p>
站在我買的房子門口，我心下忐忑。</p>
門開了。</p>
我哥江輝蹙眉看我：</p>
“怎么現(xiàn)在才來？磨磨蹭蹭的。”</p>
他語氣焦躁，眼神躲閃，額角有細(xì)汗。</p>
我未及開口，一個(gè)赤膊男人從主臥晃出。</p>
他頭發(fā)濕著，圍著浴巾，哼著歌。</p>
看見我，他吹了口哨，眼神肆無忌憚。</p>
“喲，姐夫，這就是你說的那個(gè)離婚的妹妹？”</p>
女兒小悠嚇得縮到我身后。</p>
我護(hù)住她，沉下臉：</p>
“哥，這是誰？”</p>
“這是你嫂子的弟弟，周偉，來城里找工作，先住一陣�！�</p>
江輝含糊不清，手在微抖。</p>
我媽劉秀娥端著蘋果從廚房出來。</p>
她徑直走向周偉，笑容滿面。</p>
“小偉，剛洗完澡�。靠�，吃個(gè)蘋果。”</p>
她把最大最紅的塞進(jìn)周偉手里，眼神寵溺。</p>
仿佛他才是親兒子。</p>
然后，她才瞥了我一眼。</p>
笑意全無，只剩冷漠和不耐。</p>
“回來了？”</p>
“愣在門口干什么？還不快帶孩子進(jìn)去！”</p>
她指著走廊盡頭最小的房間。</p>
“你哥把那間次臥給你收拾出來了，你先住著�！�</p>
次臥？這整套房子都是我的。</p>
我買下它，是為了讓爸媽安度晚年。</p>
主臥，我特意按他們喜好裝修。</p>
現(xiàn)在，主臥住著一個(gè)外人。</p>
而我，房子的主人，卻被恩賜一間次臥。</p>
我看著我媽，嘴唇翕動(dòng)。</p>
她卻搶先開口，語氣刻�。�</p>
“家里來了客人，別一天到晚哭喪著臉，晦氣！”</p>
“剛離婚就往娘家跑，像什么樣子？”</p>
這時(shí)，一個(gè)挺著肚子的女人走出。</p>
她看見我，立刻笑意盈盈地走來。</p>
“月月回來啦？快進(jìn)來坐，外面熱吧�！鄙┳油踬挥H昵地拉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扶著肚子，“阿輝也真是的，怎么讓你們在門口站半天�！�</p>
她轉(zhuǎn)向我哥，嗔怪道：</p>
“阿輝，我餓了，媽飯做好了嗎？”</p>
我哥立刻換上討好的笑臉。</p>
“快了快了，你先坐著歇會(huì)兒�！�</p>
我媽也趕緊附和：</p>
“馬上就好，今天燉了你最愛喝的烏雞湯。”</p>
一家人其樂融融，但我的職業(yè)敏感察覺到不對勁。嫂子王倩笑容無懈可擊，但看我哥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掌控和催促。</p>
我和女兒小悠，像兩個(gè)不速之客。</p>
周偉啃著蘋果晃到我面前，斜眼看我。</p>
“你就是江月姐吧？長得還行啊，怎么就離婚了？”</p>
“是不是你老公在外面有人了？”</p>
他語氣輕佻，惡意滿滿。</p>
我攥緊拳頭，冷冷看他：</p>
“這不關(guān)你的事�！�</p>
“喲，脾氣還挺大�！�</p>
他嗤笑一聲，回了主臥，砰地關(guān)上門。</p>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屈辱和怒火。</p>
我告誡自己，冷靜。你是調(diào)解員，處理過更復(fù)雜的矛盾。也許他們只是一時(shí)糊涂。</p>
“哥，我的東西呢？”</p>
我記得家中有我的換季衣物和私人物品。</p>
“哦，那些啊�！�</p>
江輝指了指陽臺(tái)角落的幾個(gè)紙箱。</p>
“你嫂子懷孕了，聞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味道�！�</p>
“你媽就把你的東西都收拾到那兒去了，你自己找找吧�！�</p>
紙箱被隨意堆在角落，落滿灰塵。</p>
旁邊是我爸以前養(yǎng)花的破爛花盆和泥土。</p>
我走過去，打開一個(gè)箱子。</p>
我最愛的一件羊絨大衣被揉成一團(tuán)，沾著泥點(diǎn)。</p>
我心中委屈翻涌。</p>
我強(qiáng)忍眼淚，拉著小悠，走向那間所謂的我的房間。</p>
一股霉味撲面而來。</p>
那原本是雜物間。</p>
一張小床，一個(gè)破衣柜，就是全部。</p>
窗戶對著小區(qū)的垃圾站，傳來陣陣酸臭。</p>
這就是我媽和我哥，給我留的房間。</p>
在我自己買的房子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