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頭痛。</p>
像是要裂開。</p>
溫綿猛地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壓抑的冷灰色穹頂。</p>
空氣里,雪松混合著煙草的味道,冰冷、強勢,瞬間鉆進鼻腔。</p>
不對。</p>
這不是她的房間。</p>
更不是悠悠家。</p>
這個味道,這個冷得像高級囚籠的裝修風格,更像……</p>
溫綿心臟驟停,猛地坐起身。</p>
寬大的男士真絲睡衣從肩頭滑落,露出大片過分白皙的肌膚。</p>
昨晚的記憶碎片瘋狂涌入。</p>
“夜色”酒吧,陸行舟,還有……那個和傅聿寒一模一樣的男人。</p>
一個荒唐又可怕的念頭,轟地一下在她腦子里炸開。</p>
天!</p>
她不會是酒后亂性,看人家長得像傅聿寒,就把人給吃干抹凈了吧?</p>
溫綿抱住頭,想死的心都有了,床頭柜上的手機就發(fā)出奪命般的震動。</p>
屏幕上,“悠悠寶貝”四個字瘋狂跳動。</p>
她劃開接聽,聽筒里瞬間爆發(fā)出林悠悠的尖叫。</p>
“溫綿!你他媽終于接電話了!你朋友圈發(fā)的結婚證是真的假的?!你人呢!”</p>
什么朋友圈?</p>
溫綿腦子嗡的一聲,手指發(fā)顫地點開那個綠色圖標。</p>
最新動態(tài),發(fā)布于凌晨三點。</p>
一張照片。</p>
兩本紅得刺眼的結婚證,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隨意壓在深色桌面上。</p>
配文,兩個字。</p>
已婚。</p>
“哐當——”</p>
手機砸在地毯上。</p>
溫綿的血液一寸寸變冷。</p>
她快速復盤。</p>
所以,她不僅睡了那個像傅聿寒的男人,還逼著人家跟她領了證?</p>
不……不可能!</p>
民政局半夜不開門!這一定是假的!</p>
她撿起手機,幾乎是吼著對電話那頭的林悠悠自我催眠。</p>
“悠悠!假的,網(wǎng)圖罷了!我喝多了亂發(fā)的!”</p>
“假的?!”</p>
林悠悠的聲音比她更像瘋子。</p>
“溫傅兩家聯(lián)姻,今日舉行訂婚宴的新聞,已經(jīng)掛上港城頭條一個早上了!你跟我說是假圖?”</p>
“全港城都知道你要嫁給傅聿寒了!寶貝兒,你醒醒吧!”</p>
“昨晚在酒吧,就是傅聿寒本人,當著所有人的面,親自把你抱走的!”</p>
傅聿寒。</p>
昨晚帶他離開的人是傅聿寒?</p>
溫綿一直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幻覺,是個男人都能看成傅聿寒。</p>
重點不是誰帶她離開,是朋友圈的官宣照是怎么回事?</p>
難道昨晚自己又逼著他結婚了?</p>
溫綿啊溫綿,喝點酒看把你能耐得。</p>
不對��!她就算在怎么鬧,若是傅聿寒不同意,他又怎么會大半夜配合她領證?</p>
傅聿寒這個狗男人!</p>
溫綿甚至來不及穿鞋,光著腳,瘋了一樣沖出房間。</p>
客廳里,傅聿寒正坐在沙發(fā)上。</p>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家居服,姿態(tài)閑適,修長的手指正在筆記本上敲擊。</p>
清晨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卻照不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p>
聽到腳步聲,他停下動作,抬眼看來。</p>
那目光,平靜、冷漠,像在看一件所有物。</p>
溫綿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直沖到他面前。</p>
“傅聿寒,你真夠卑鄙的。”</p>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在她凌亂的睡衣和赤裸的腳上掃過,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p>
將人直接來過了,溫綿猝不及防,一下坐在沙發(fā)上。</p>
“醒了?”</p>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p>
“給你準備了衣服,準備去宴會廳。”</p>
又是這種命令的口吻。</p>
溫綿氣得發(fā)抖,眼圈通紅。</p>
“我不是你的下屬!我說過不嫁了!你聽不懂嗎?!”</p>
“你不是應該放鞭炮慶祝我終于滾出你的世界了嗎?!”</p>
傅聿寒合上電腦。</p>
“啪”的一聲輕響,像一個終止符。</p>
他站起身,一米八八的身高帶來的壓迫感瞬間將溫綿籠罩。</p>
“昨晚在酒吧,你抱著我的脖子,讓我娶你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tài)度�!�</p>
他俯下身,雙手撐在沙發(fā)靠背上,將她死死困住。</p>
那張俊美到毫無瑕疵的臉逼近,冷冽的雪松氣息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p>
“怎么,溫綿�!�</p>
“一覺醒來,就不認賬了?”</p>
“你那叫趁人之危!”溫綿梗著脖子,聲音都在顫。</p>
“我喝醉了!而且,民政局半夜不開門!你偽造國家證件是犯法的!”</p>
她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p>
傅聿寒聞言,竟低低地笑了一聲。</p>
那笑聲里,滿是嘲弄和不屑。</p>
“溫綿,你在我身邊十年,見過的場面還少嗎?”</p>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語氣淡漠得像在陳述一個真理。</p>
“在港城,有我傅聿寒辦不到的事?”</p>
溫綿的最后一絲血色,從臉上褪去。</p>
是啊。</p>
他可是傅聿寒。</p>
那個能讓整個港城為之顫抖的傅聿寒。</p>
他看著她慘白的臉,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聲音緩和了些,卻帶著更強的掌控力。</p>
“昨晚那種情況,你該慶幸?guī)ё吣愕娜耸俏摇!?lt;/p>
“如果換成別人,你今天還能站在這里,質問我嗎?”</p>
他伸手,想碰她的臉。</p>
溫綿像被蝎子蜇了般猛地后退一步,躲開他的觸碰。</p>
委屈和害怕交織,讓她口不擇言。</p>
“誰都比你好!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p>
"誰都沒有你這么大的本事,能讓民政局半夜為所欲為!能把我綁架到這種鬼地方!”</p>
“你才是那個對我心懷不軌的人!”</p>
“鬼地方?”傅聿寒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p>
“來之前我已經(jīng)通知了溫叔�!�</p>
“從今天起,這里就是我們的家�!�</p>
“而你——”</p>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鎖鏈,纏上溫綿的四肢百骸。</p>
“是傅太太�!�</p>
傅太太。</p>
這個她追逐了十年,幻想了無數(shù)次的稱呼。</p>
此刻聽來,卻像一道催命符。</p>
夢里那些殘酷的畫面,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p>
她逃不掉了。</p>
溫綿心里的最后一根弦,斷了。</p>
夢里那些殘酷的畫面再次清晰,她就是這樣一步步走向絕望,最后被他親手推入地獄,萬劫不復。</p>
不……不對。</p>
她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那種被徹底拋棄的絕望,她全都嘗遍了。</p>
既然最壞的結局她都經(jīng)歷過了,還有什么好怕的?</p>
所有的憤怒、驚慌、恐懼,在這一瞬間,盡數(shù)褪去,沉淀成一種冰冷的決絕。</p>
她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所有的光都熄滅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燼,但在那灰燼的最深處,卻燃起了一點不計后果的瘋狂。</p>
她的聲音很輕,很平靜。</p>
平靜得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p>
“就算領了證,也可以離�!�</p>
傅聿寒臉上的最后一絲溫度,瞬間消失殆盡。</p>
溫綿迎著他驟然冰封的目光,一字一句,像在宣讀一份早已擬好的,最后的判決。</p>
“傅聿寒�!�</p>
“我們離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