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與淺月分別后,我沒有片刻耽擱。</p>
離開皇城五年,這里的每一塊磚石似乎都未曾改變。</p>
憑著記憶,我繞過所有換防的侍衛(wèi),直奔冷宮。</p>
然而,那里只有蛛網和積灰。</p>
我心頭一沉。</p>
不在冷宮,會在哪?</p>
我閉上眼,放出鬼識,瞬間籠罩了整個后宮。</p>
很快,我在最奢華,最靠近皇帝寢殿的玉芙宮里,感知到了一股微弱又熟悉的氣息。</p>
那是……霄兒。</p>
我猛地睜開眼,身影幾晃,已立于玉芙宮的琉璃瓦頂。</p>
殿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p>
鑲金嵌玉的暖閣里,一群衣著華麗的宮人圍成一圈,正爆發(fā)出一陣陣笑聲。</p>
而在他們中間,擺著一個黃金打造的籠子。</p>
籠子里,蜷縮著一只瘦骨嶙峋的小老虎。</p>
它雪白的毛發(fā)黯淡無光,沾滿了污穢,一雙金色的獸瞳里,滿是驚恐和無助。</p>
我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p>
那是我的霄兒。</p>
一個身穿艷麗宮裝的女人,手持一根鑲嵌著紅寶石的長棍,正一下一下地戳弄著籠中的幼虎。</p>
“孽畜,叫啊�!�</p>
是玉貴妃。</p>
我記得這張臉,當年跟在我身后,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替身。</p>
如今,她卻用那雙曾對我諂媚討好的手,折磨我的兒子。</p>
霄兒嗚咽一聲,往籠子角落縮了縮,試圖躲避那根棍子。</p>
“你看它那慫樣,真好玩�!�</p>
玉貴妃嬌笑著,手下力道更重。</p>
身邊的宮女諂媚附和。</p>
“娘娘說的是,這小畜生就該這么教訓�!�</p>
“就是,一個妖物,也配當皇子?”</p>
“若不是娘娘心善,留它一命當個玩意兒,早該被亂棍打死了!”</p>
我站在暗處,周身的鬼氣因極致的憤怒而劇烈翻涌。</p>
我?guī)缀跻滩蛔�,當場撕碎這滿殿的衣冠禽獸。</p>
可我上來之前,老大給我明確規(guī)定過,不能對凡人動用法力,</p>
如果不然,我也不會讓淺月拿兵符去調兵。</p>
就在這時。</p>
殿外傳來太監(jiān)尖細的唱喏聲。</p>
“皇上駕到!”</p>
滿屋子的人瞬間跪了一地。</p>
玉貴妃臉上堆起甜膩的笑,扭著腰迎了上去。</p>
“陛下,您怎么來了?”</p>
我僵在原地,死死盯著那個從門口走進來的,身穿龍袍的男人。</p>
齊珩五年不見,他還是那般豐神俊朗,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帝王的威嚴與冷漠。</p>
我曾愛他入骨,也曾信他如命。</p>
我看著他,心底竟還殘留著一絲微弱到可笑的期盼。</p>
齊珩,你會怎么做?</p>
那是你曾發(fā)誓要護他一生的兒子!</p>
但齊珩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掃過那個黃金籠子。</p>
我兒似乎也認出了他,獸瞳里竟亮起了一絲希冀的光。</p>
它扒著籠子,發(fā)出一聲帶著孺慕的,微弱的低吼。</p>
“嗷嗚……”</p>
像是在叫“父皇”。</p>
然而齊珩的眼神,沒有一絲波瀾。</p>
仿佛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物件。</p>
玉貴妃膩在他懷里,指著籠子,撒嬌道:“陛下,您看這小東西,好不好玩?臣妾閑來無事,逗逗它解悶呢�!�</p>
我屏住了呼吸。</p>
等著齊珩的回答。</p>
等他發(fā)怒,等他斥責,等他哪怕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忍。</p>
然后,我聽見他笑了。</p>
他說:</p>
“愛妃既喜歡,便留著解悶吧。”</p>
我渾身一震。</p>
玉貴妃笑得更甜了:“謝陛下�!�</p>
齊珩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語氣寵溺。</p>
“只是莫要傷了性命�!�</p>
“畢竟,”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到籠中,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牲畜,“它身上,還流著一半皇家的血�!�</p>
“死了,不吉利。”</p>
我聽見有什么東西,在我腦子里,炸了。</p>
是我對他最后一點情分。</p>
原來如此!</p>
不是不救,而是不屑。</p>
在他眼里,我的兒子,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用來討好新歡的玩物。</p>
一個死了會“不吉利”的物件。</p>
很好。</p>
齊珩。</p>
真的很好。</p>
我笑了。</p>
既然你不配為君,不配為父。</p>
那這皇位,這天下,這性命。</p>
你,就都別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