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怔怔的看著那封信。</p>
每一個(gè)字都仿若刀劍，狠狠扎進(jìn)我的眼中。</p>
更痛的，是落在那四四方方的印章上。</p>
翰林院。</p>
我耳邊似乎又響起那些朝臣的指責(zé)。</p>
“皇后身為大將軍之女，不為國為民，卻只想汲汲營取，究竟是何居心！”</p>
“皇后此等野心勃勃，還望陛下廢后另立，以免社稷動(dòng)蕩�！�</p>
手指微蜷，這些指責(zé)我最兇的人，在我爹爹死后，無一不想著瓜分軍權(quán)。</p>
每一家，也都有人在后宮興風(fēng)作浪。</p>
可自始至終，我想護(hù)的，都只有將軍府與那一老一少。</p>
我提著心看向燕清驍。</p>
這個(gè)自及笄起就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究竟會如何選？</p>
殿外的光照不到燕清驍身上，我竟也看不清燕清驍那雙低垂里究竟是何情緒。</p>
在漫長的沉寂中，我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沉。</p>
許久，燕清驍抬手，將那份密信撥到了一邊。</p>
我重重舒了口氣。</p>
只是轉(zhuǎn)瞬，我聽見燕清驍?shù)牡吐曌哉Z。</p>
“將軍府仍在，只除掉楚意晚，怎么夠？”</p>
這句話，仿佛化作一只無形的手掌，將我的心臟捏的死緊，幾欲呼吸不得。</p>
我看向燕清驍，卻見他微微抬眼，眼底盡是泠然涼薄。</p>
心慌與心痛齊齊襲來，撞擊在我心間，連帶著聲音都嘶啞。</p>
“燕清驍，是將軍府死的人不夠，還是你看不見他們的忠君愛國？你怎能……”</p>
可我凄然的話語，卻半點(diǎn)都透不進(jìn)眼前這位九五之尊的耳里。</p>
燕清驍只是漠然起身，抬步朝外走去。</p>
我茫茫然跟上，卻只覺得這座生活了七年的皇宮，處處都透著寒意。</p>
待燕清驍停下腳步，我看著眼前的崇和殿，卻是一怔。</p>
往日回憶重重沖擊的我的腦海。</p>
我剛登上后位時(shí)，本該住在坤寧宮，可燕清驍卻破例將這座離養(yǎng)心殿不過半刻鐘路程的崇和殿撥給自己。</p>
他說：“晚晚，無論何時(shí)你想見朕，只管往養(yǎng)心殿去�！�</p>
那時(shí)朝野上下皆是反對之聲，聽說燕清驍?shù)陌割^，盡是彈劾我不遵祖制的奏折。</p>
可燕清驍只是在某日上朝時(shí)，淡淡一句——</p>
“朕心悅皇后，若諸位再妄加非議，莫怪朕手下不留情！”</p>
自那之后，京中還多了不少以我和燕清驍為原型的話本子。</p>
人人都說帝后恩愛和諧，天作之合。</p>
可我心里發(fā)澀，因?yàn)闊o人知曉，這份恩愛，只持續(xù)了一年。</p>
我按下情緒，卻仍有一股哀戚縈繞心頭。</p>
我為了保護(hù)將軍府失了燕清驍?shù)男�，可最后，卻好像……什么都沒保住。</p>
到底是哪一步做錯(cuò)了？</p>
就在我出神時(shí)，燕清驍依舊走進(jìn)了崇和殿。</p>
他淡聲朝隨身太監(jiān)道：“江信，莫要任何人來打擾朕�！�</p>
“是，陛下�！�</p>
隨后，他踏入殿內(nèi)，直直去了內(nèi)室，竟是就這么和衣躺在了我床上。</p>
我一愣。</p>
自從爹爹戰(zhàn)死我獨(dú)攬軍權(quán)后，燕清驍除開每月十五，就再也不會與我同塌而眠。</p>
今天這是？</p>
我默默站在床邊，看著燕清驍不一會就平穩(wěn)的呼吸，心尖驀的一疼。</p>
這些年，大燕內(nèi)憂外患，我只顧著盯著邊疆，卻也忘了問燕清驍一句：你累不累？</p>
我突然想起出嫁入宮那日，祖母問我：“晚晚，一入宮門深似海，你可想好了？”</p>
當(dāng)時(shí)我反握緊祖母的手，言辭懇切。</p>
“祖母，我心悅陛下，嫁給他，我沒有半分不愿�！�</p>
“我會為他肅清后宮，也不會忘記肩上將軍府的責(zé)任�！�</p>
那一日上花轎前，我的最后一眼，是站在門口滿眼擔(dān)憂的祖母。</p>
時(shí)光緩緩流淌至今，我才明白，祖母眼中那份擔(dān)憂從何而來，又包含了多少無奈與掛記。</p>
我閉了閉眼，心臟像是被什么輕輕敲擊。</p>
我蹲下身，虛虛按住燕清驍?shù)氖直�，眼眶發(fā)燙。</p>
“陛下，你說可不可笑，哪怕此刻，我也不后悔嫁給你�！�</p>
“你別動(dòng)將軍府好不好？”</p>
“它是我一直在守護(hù)的東西，是我從生下來就無法割舍的，真正屬于我的……家啊�！�</p>
無聲的寂靜在兩人之間緩緩流淌，直至殿外急促的腳步聲打碎這份寧靜。</p>
“陛下，邊關(guān)急報(bào)。”</p>
“娘娘率十萬大軍過境，生死不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