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未亮開，窗外霧蒙蒙的，孫芑聽到開門聲，睜眼從榻上坐起。</p>
“小姐，隔壁院里的婆子來了，可要攔著？”</p>
孫芑掀開被子起身，兀自拿起掛在衣桁上的外衣披上，“無妨，她來指定是檢查女紅做的怎樣，昨夜已經(jīng)完成了�！�</p>
阿獻頷首，“那我讓小春進來伺候您漱洗�！�</p>
婆子是隔壁院二娘屋里的，二娘本是個角兒，會些西洋樂器，后被孫謀看上，贖身進了府。</p>
孫謀被二娘一身逗弄男人的本事撩撥得欲罷不能，又會撒嬌示弱，進府快二十余載從未被丈夫冷落。</p>
若前兩年大夫人未感風(fēng)寒生了場大病，后不治疾終，二娘的身份如何也是上不了臺面的，她屋里的婆子也水漲船高，漸漸不拿小主們當(dāng)主子了。</p>
孫芑穿戴整齊，端坐在桌前，看著婆子穿著繡滿大花的裙裾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p>
“小姐，繡品可做好了？下月就是出閣入宮的日子了，東西是要一并帶入宮去的，讓太后見著你的女紅做的粗陋，怪罪下來，我們孫府可不會幫你兜底！”</p>
“哐當(dāng)——”</p>
瓷器摔在地面發(fā)出清脆的響聲。</p>
孫芑氣定神閑站起身，盯著婆子，“你既知道我進宮做的是皇帝的女人，還如此跟我講話，我看你是沒把陛下放在眼里！”</p>
“我……”婆子怔住，還沒回過神，聽到她朝外喊：“來人，如今府內(nèi)無人操持，烏煙瘴氣，把這婆子拖出去打�！�</p>
阿獻一直站在門外，聽到孫芑的聲音，立馬進屋押住婆子拖了出去，放在院里的青石板上就打。</p>
婆子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大半個孫府，口里還不清不楚叫著隔壁院里主子的名字，不一會兒，二娘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來了。</p>
二娘進院先是被趴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婆子嚇了一跳，這是她從外面帶進來的心腹，怎舍得如此讓人傷這婆子。</p>
“嬌嬌啊，彭婆子是哪點惹著你了？再打下去可就要死人了。”</p>
“死了算我的，”孫芑站在屋檐下，面無表情地盯著已經(jīng)沒力氣掙扎的婆子。</p>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府里再錯也不能傷人性命啊，我只知曉她來檢查你的女紅，怎么鬧成怎么樣了？”</p>
孫芑抬眸，給了阿獻一個眼神，阿獻停了下來，將棍子扔給一旁的小廝。</p>
這才轉(zhuǎn)身，看向二娘，“檢查？哼，說得好聽，對上不敬，對主不忠，什么東西！今天饒她一條命，二娘自己帶回去審問，若是還有下次，我的人可就不會手軟了�！�</p>
孫芑說完進屋，見桌上還擺著鴛鴦刺繡，她花了十月有余才繡好這幅畫，花了無數(shù)心血精力，如今卻是看著就來氣，胡亂抓起刺繡，打開一旁的柜子丟了進去，蓋子一關(guān)，眼不見心不煩。</p>
“小姐，其實可以打死的，”阿獻站在她身后幽幽開口。</p>
孫芑倏地轉(zhuǎn)頭朝她看去，“阿獻，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別每天打打殺殺的，以后誰敢娶你？”</p>
“奴要隨小姐進宮，日后耍不了刀劍，更無心婚嫁�！�</p>
孫芑：……</p>
阿獻補刀：“剛才……是您要打的�！�</p>
孫芑深吸口氣，阿獻跟她一起長大，從小對刀槍棍棒感興趣，大夫人就讓她跟著孫荀一起習(xí)武，練就一身本事，與孫荀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p>
或許是跟刀劍混久了，人恨話不多，開口則懟得人啞口無言。</p>
“我那是想給她一個教訓(xùn)，府里如今這情形，總要有人來當(dāng)這個出頭鳥，她倒霉罷了，我也沒真想打死她�！�</p>
院外傳來下人說話的聲音，不用聽，孫芑都知道他們在談?wù)撌裁�，只是這口惡氣她已經(jīng)憋太久了，下人都快騎她頭上了。</p>
晌午，小春端著午膳進來，孫芑隨意吃了兩口，實在憋屈，看看阿獻，她一副兒郎打扮，高高梳著發(fā)髻，腰間掛著佩劍，倚在一旁，姿態(tài)慵懶，瀟灑得不像話。</p>
“我想出去�！�</p>
“好，”阿獻走過來，“我給您放在外面院里石桌上，您出來吃�！�</p>
“我的意思是，出這宅子。”</p>
阿獻獨來獨往慣了，帶個小廝出府肯定會引人懷疑，被孫謀發(fā)現(xiàn)麻煩更大，索性留到膳房后，翻墻而出。</p>
膳房外是一條通往早市的小巷，正午過后幾乎沒人路過，孫芑踩著幾個籮筐堆起來的墊腳“石”攀上院墻。</p>
逃出孫府，孫芑久違地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鮮空氣，身體從內(nèi)而外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心情也愉悅了不少。</p>
“小姐，你出來可想好去哪里？”</p>
“沒有�！�</p>
兩人在大街上閑逛許久，有許多孫芑未曾見過的，只在孫荀口中聽到的新鮮玩意，攥著衣袖的手不敢掏出銀子買回去，恐教人生疑。</p>
她拿起攤位上的一個彩色石頭，放在陽光下能折射出美麗的光芒，實在喜歡，看向阿獻，“這個小，不會被發(fā)現(xiàn)�！�</p>
阿獻猛地拉住她的手臂，神色凝重，耳朵動了動，“有人來了�！�</p>
孫芑轉(zhuǎn)頭看了眼大街，滿大街不都是人么。</p>
“誒，公子，你還沒付賬呢！”</p>
孫芑被阿獻拉得快，竄流在人潮里，身后小販還在叫喊。</p>
回頭一看，竟看到了一群十來個穿著制服的人，為首的正是她的父親孫謀。</p>
慌亂之際，孫芑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撥開人群就跑，路過一個瓷偶攤子，撞到人，“啪”一聲，瓷偶落地碎成幾片。</p>
“對不住對不……”嘴里的話還沒有說完，手腕被身后的人拉住，握得死死的。</p>
慣性作用，孫芑差點被拉得摔過去，所幸她手腳麻溜站住了。</p>
“你撞到人了�！�</p>
“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孫芑看了眼正朝這邊走來的孫謀，心急如焚，一抬眼，印入眼瞳的是位長相冷峻氣勢凌人的公子，他頭戴冰藍寶石發(fā)冠，不難看出身份高貴。</p>
“你把我東西撞碎了。”</p>
孫芑沒在長安見過如此相貌的公子，捏了捏出汗的手心，捏到一個硬物，反應(yīng)過來，將黃色石頭塞進他的手里。</p>
“是在下魯莽撞碎了公子的瓷偶，公子莫怪，在下用這個給你交換可否？”</p>
說罷，孫芑轉(zhuǎn)身想走，被人又拽了回去。</p>
“我沒答應(yīng)要跟你交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