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按照野欄的規(guī)矩——</p>
進四出六</p>
十成的價格，要出六成給官府。</p>
這六成，名目極多。</p>
一成“市肆門攤稅”，一成“山澤稅”，一成“市稅”，一成“經(jīng)制錢稅”……</p>
林軒到手，僅僅只有四成。</p>
若是再加上入城所繳納的一百文，林軒少得可憐。</p>
“其他我倒是能忍，但這山澤稅，實在難以忍受�！�</p>
“大盛武朝，山川湖澤，雖名義上歸于大盛管轄，但因為山瘴和海蜃的關系，危險系數(shù)高，開發(fā)極為有限……”</p>
“連老天爺?shù)亩鞯�，都要收稅，這……吃干抹凈的相道，未免太難看了一些�！�</p>
林軒捏著到手的六兩銀子，還有一堆稅票，心里的火氣是無論如何壓制不住。</p>
“那馬三，出了坊市，便需要繳納十二兩，自己僅僅能得八兩�！�</p>
“不過，馬三雖然年輕，但走山比我早，想來日積月累，有所積蓄，這才能夠湊齊二十兩的摸骨費用�！�</p>
林軒搖了搖頭，不愿再去多想。</p>
各有各的活法。</p>
他很難評價。</p>
但對于林軒而言，這稅收太重了。</p>
他得想個其他的辦法。</p>
比如。</p>
日后這山貨，直接賣給李鄉(xiāng)紳。</p>
林軒又去藥堂，給林錚抓了一副壯骨的中藥，然后又去買了一些蜜餞，糖炒栗子，酥糖等小吃。</p>
耗費了兩百文。</p>
而后離開臨川縣。</p>
“欲要成為武者，得湊齊二十兩�！�</p>
“而官府苛捐雜稅太厲害，得尋個其他門路。”</p>
“但今日進城，結交了石忠，以我上輩子觀人的經(jīng)驗來看，此人不像是兩面三刀之人，還給了我一枚令牌，或許下次入城，他能助我�！�</p>
“不管怎么說，還得入山�！�</p>
林軒一邊趕路，心里一邊沉思。</p>
……</p>
黎村。</p>
林家。</p>
林軒剛到村口，便聽到陳叔喊他：</p>
“林二郎，你快回家看看吧……方才我看到癩皮狗，帶著幾個人，向你們家方向去了……”</p>
“聽說你爹之前，為了你的事情，欠了他錢。哎，癩皮狗的羊羔利，哪里是這么好借的……”</p>
陳叔拉著林軒，絮絮叨叨。</p>
說話有些漏風和哆嗦。</p>
但上了年紀的人，又特別愛說話。</p>
什么？！</p>
林軒心頭一驚。</p>
癩皮狗，本名賴天霸，是黎村附近的惡霸。</p>
平日里，橫行霸道，魚肉鄉(xiāng)里，故此，私底下被人稱為“癩皮狗”。</p>
黎村以及黎村周圍幾個村子的人，誰沒有被他勒索過，哪家寡婦沒有被他調(diào)戲過？</p>
談論起癩皮狗，幾乎所有人都恨得牙癢癢。</p>
奈何，這癩皮狗嘯聚了一些狐朋狗友，平日里，狗仗人勢，所以無人敢惹他。</p>
據(jù)說，這癩皮狗雖然可惡，但偏偏祖墳冒煙，得了高人指點，在黎村周圍幾個村，做起了羊羔利的生意。</p>
天公瞎了眼睛。</p>
官府最近的賦稅越來越高，這也導致了癩皮狗的生意，越來越好，積累的錢財頗為不菲。</p>
“我爹問癩皮狗借過錢？此事……我怎不知曉？”</p>
“九出十三歸，十成本金，到你手只有九成，月息連本帶利，要還十三成。哎！老林啊，你聰明一世，眼下怎這般糊涂？”</p>
林軒心里暗罵，也顧不上絮絮叨叨的陳叔，快步向著家中跑去。</p>
林家。</p>
鍋碗瓢盆摔了一地。</p>
林月坐在門檻上，抹著眼淚，身邊還放著一把鋤頭。</p>
林錚在林月身邊，拄著拐杖，抽著旱煙。</p>
老黃則是趴在地上曬太陽。</p>
“爹，月妹，癩皮狗來了？什么事情？”</p>
林軒踏入院子中，看到這場面，先是松了一口氣，而后又追問道。</p>
林月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看到林軒來了。</p>
也不知道是心中的委屈爆發(fā)，還是有了些許安全感，一把抱住了林軒，嚎啕大哭起來。</p>
“嗚嗚嗚……二哥，你總算來了……”</p>
林月哭成了淚人。</p>
林軒如遭雷擊，急忙安撫林月，聲音顫抖道：</p>
“月妹，你……你失身了？”</p>
“砰！”</p>
林月破涕為笑，白了林軒一眼，而后對林軒說道：</p>
“失你個頭！沒有的事兒，就是今天，你去臨川縣，爹去幫趙荀立衣冠冢，通知趙家趙荀父子的下落�！�</p>
“結果，癩皮狗找上門，說咱家欠了他的錢。還要我和他走，他就不要錢了，要不然，他就不讓我們一家好過。”</p>
“癩皮狗滿嘴污言穢語，還打算對我動手動腳，我急啊，又打不過！”</p>
林軒心頭一緊。</p>
“好在老黃趕來，咬傷了癩皮狗的大腿，他們看老黃兇猛，放下狠話，灰溜溜逃走了�！�</p>
林月一口氣說完了此事經(jīng)過。</p>
“沒事，月妹，我在，你放心，我會解決的�！�</p>
林軒將林月扶到了一邊，寬慰安撫，而后抬起頭，看向林錚，皺著眉頭道：</p>
“爹，你又不是不知曉那癩皮狗是什么人？他的名頭，在附近村子都臭了，你怎么還問他借錢��！”</p>
林錚一語不發(fā)，默默抽著旱煙。</p>
“二哥，你別說爹了，爹借這錢，也是為了你�！�</p>
“你不是一直喜歡村里的黎芳么？之前為了這件事，和爹鬧過好幾次�！�</p>
“后來爹幫你談下來了，彩禮十兩銀子。爹沒這么多錢，就借問癩皮狗借了五兩。”</p>
“誰知道，黎家變卦了……算好了黃道吉日，前不久，彩禮要增加到十五兩……爹一時心急，打算去山里搏一搏，這才摔斷了腿……”</p>
林月顯然知曉內(nèi)情，看林軒詢問林錚，擦干凈了眼淚，在一旁講述事情經(jīng)過。</p>
林軒默默聽完。</p>
心里涌起了一股愧疚感。</p>
尚未覺醒前世記憶的林軒，好吃懶做，仗著林錚和林月的寵愛，雖談不上胡作非為，但也算是任性妄為。</p>
黎村的黎芳，是村長的女兒，在村子里，雖比不過林月，但也算是頗有幾分姿色。</p>
林軒一直喜歡黎芳，可惜的是，黎芳嫌林軒沒出息，對林軒愛答不理，擺足了“女神范兒”。</p>
林軒也想過放棄。</p>
但這黎芳，城府極深，每當林軒想要放棄的時候，黎芳便會故意給林軒一點兒甜頭，故意吊著林軒。</p>
讓林軒心甘情愿當舔狗。</p>
后來林軒鬧著要林錚找媒婆去黎家說親。</p>
這才導致了后續(xù)發(fā)生的事情。</p>
……</p>
“爹，對不住，孩兒沒想到，是孩兒的任性，害了你們�！�</p>
林軒突然開口說道。</p>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甩自己幾記耳光。</p>
雖然之前的事，是尚未覺醒的林軒所為，但林軒兩世記憶合一，早已不分彼此，此刻的林軒，痛恨自己之前那般任性妄為，毫無擔當。</p>
“一家人，不說這些了，眼下癩皮狗的事情，才是火燒眉毛�！�</p>
林錚擺了擺手，面露憂色，吐出一口濃煙：</p>
“黎家增加了彩禮，又沒有將之前的退還，我曾找過癩皮狗，但那小子，似乎對錢不看重�！�</p>
“他是鐵了心，想利用這件事，逼我將老三嫁給他，這王八犢子……長得丑，想得挺美啊……”</p>
林錚活了大半輩子，怎么會看不出癩皮狗的心思。</p>
林月聽到這話，眼眶一紅，哽咽說道：</p>
“這混蛋……爹明明就借了五兩，一個月之期都未到，按照規(guī)矩，足月，連本帶息，九出十三歸，至多也就還七兩二錢�！�</p>
“他卻說，現(xiàn)在還錢，要十五兩，下個月，又是另外的數(shù)……除非我嫁給他……”</p>
林月說著說著，或許是想到了癩皮狗那張惡心的臉，眼淚又“啪嗒”往下掉。</p>
“癩皮狗往哪里去了？”</p>
林軒突然出言問道。</p>
“他被老黃咬了一口，怕患了恐水病，臨走時，我聽到他們說，打算去紫霧山背陰坡打算摘些離母根�！�</p>
林月回道。</p>
恐水病，就是林軒前世的“狂犬病”。</p>
而所謂的離母根，又叫赤箭草，御風草等，類似林軒前世的“天麻”，對治療恐水病，有奇效。</p>
“他倒是怕死，這樣吧，我去尋他談談�！�</p>
林軒說話間，背上獵刀，負上長弓，打算入山。</p>
“老二，別沖動，他們?nèi)硕�，你在山里也討不到好！�?lt;/p>
林錚眸子一閃，上前摁住林軒的獵弓，沉聲道：</p>
“要破罐子破摔，那也是老子先上，橫豎老子這條命，也值不了幾個錢�！�</p>
林軒啞然失笑，看了看林錚的瘸腿，打趣道：</p>
“爹，你這腿腳，上山都費勁？還打算拼命？”</p>
“放心吧，爹，孩兒不是莽撞人，孩兒在縣里坊市賣棒槌，遇到了一個武者，我們兄弟相稱，相見恨晚，他給了我這個……”</p>
林軒從懷里一摸，摸出了一枚令牌。</p>
這令牌，青銅所鑄，入手微沉。</p>
正面“逐鹿堂”三字蒼勁有力，背面“親眷”二字筆觸稍柔，做工精美，一看便不是尋常之物。</p>
林錚神色一動，從林軒手中拿過令牌，面露詫異，驚呼道：</p>
“逐鹿親眷令？”</p>
“你……你竟然和逐鹿堂的武者老爺，攀上了關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