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一早，林向陽來到縣委辦，剛走到綜合科門口，就聽到里面七嘴八舌，都是在議論他的。</p>
“林向陽被紀委帶走，這一輩子完了！”</p>
“對啊，如果在里面過夜，說明事情不能小了�！�</p>
“劉縣長被帶走，他作為秘書，事情還能少了嗎？”</p>
“林向陽是后備干部，本來有可能提拔的，這下就沒戲了。不過趙科長你希望大了！”</p>
“林向陽進去了，趙科長提拔，這樣就空出一個副科長崗位來，我們有希望了......”</p>
“呵呵呵......在上級沒有公布之前，這些都是猜測，”副科長趙一東得意的聲音傳來，“我要是能進步了，請大家喝一頓！”</p>
“趙科長夠義氣！”又有人說道，“誰像林向陽一樣，小氣的很，辦什么事都死守教條......”</p>
“林科長不是這樣的人！”這唯一替林向陽辯護的，是田鵬程，”再說林科長只是去配合調查，你們下結論太早了……”</p>
趙一東嘲笑道，“田鵬程，你沒進過紀委，不知道那里面什么樣。進去后不交待出有份量的東西，是不可能出來的！“</p>
林向陽終于看清了這些同事的面目，特別是趙一東，昨天主動帶著紀委的人去找他；今天還做夢接班當科長。至于其他同事，除了冷嘲熱諷和幸災樂禍，沒有一絲絲關心。而田鵬程怕他挨凍，昨天給他遞上外套，今天又拼命替他辯護。</p>
林向陽大聲咳嗽了一下，里面一下子安靜下來。</p>
林向陽推門而入，里面的人見是林向陽，個個面面相覷，趕緊回到各自位置上，裝出忙工作的樣子。只有田鵬程欣喜地說，“林科長回來了！”</p>
林向陽向田鵬程點了點頭，“回來了，鵬程，謝謝你牽掛�！�</p>
田鵬程得意地說，”我說林科長沒事，你們還不信……“</p>
過了好久，趙一東才湊上來道，“林科長，你沒事了吧？”</p>
“你們是盼望我有事吧？”林向陽冷冷地道。</p>
“哪里......”趙一東知道背后議論林向陽的話，一定被他聽到了，只得訕訕地笑著。</p>
這時外面有人又咳嗽了一聲，辦公室副主任丁盛進來了。</p>
丁盛掃了一眼屋內，“馬上到寒衣節(jié)了，為防止村民燒紙引起山火，各單位都要派人到村里值班，做好護林防火工作，今年從綜合科派一個人下去。你們看看，安排誰下去？”</p>
東山縣這個地方，每年清明節(jié)和寒衣節(jié)，群眾都要到墳上上香燒紙錢，經(jīng)常引起火災。三年前，縣里便在這兩個節(jié)日，安排機關干部到山上守墳，不允許村民上墳時燒紙錢。</p>
趙一東眼睛一轉，“丁主任，我們都有工作呢！林科長剛從紀委出來，應該回家休息休息......”</p>
趙一東成功地把丁盛的注意力轉移到林向陽身上，丁盛心想，劉菲菲進去了，林向陽肯定也沒了前途，便對林向陽道，“林向陽，你到大山鎮(zhèn)值班吧！”</p>
林向陽一肚子怒火，往年都是安排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而且前幾天已經(jīng)定了人，安排的是剛入職的小崔，丁盛臨時變動，肯定是因為劉菲菲出事的原因。</p>
“丁主任，前幾天不是安排小崔上山護林防火嗎？”</p>
“小崔另有重任，你不要啰嗦了，早早去吧！”</p>
林向陽知道，這是變相的把他貶走了�？磥磉@位丁主任，也不知道劉縣長安然無恙的事。林向陽心中冷笑道，老子暫且配合你，權當下鄉(xiāng)一游，等劉縣長回來，看你怎么交代。</p>
林向陽騎著摩托車駛出縣委大院，他出了縣城，經(jīng)過十八盤、水石嶺，來到大山鎮(zhèn)政府報到。</p>
林向陽進了鎮(zhèn)政府辦公室，第一眼看見的是辦公室主任馬前進。他有幾次陪著劉菲菲來大山鎮(zhèn)檢查工作，馬前進認得他。</p>
馬前進看見林向陽，急忙站起來，笑呵呵地問道，“林科長來檢查工作嗎？”</p>
馬前進并不知道劉縣長被帶走的事，也不知道林向陽被調整了工作。林向陽面無表情地道，“馬主任，我今天是來護林防火的......”</p>
“噢，檢查護林防火，我馬上給邱副書記匯報......”</p>
“不用了，我是來參加護林防火隊的......”</p>
馬前進眼睛眨巴了兩下，他實在搞不明白，縣長的秘書，怎么會被派來搞護林防火呢？這種事情一般是剛畢業(yè)的年輕人啊。他拉過一把椅子，讓林向陽坐下，匆匆出去了。</p>
馬前進拿不準該怎么辦，就去了副書記邱大明辦公室，把林向陽來護林防火的情況說了一遍。</p>
邱大明正捧著話筒和高潔煲電話粥，聽了馬前進的匯報，立刻皺起眉頭。</p>
邱大明剛剛奪了林向陽的女朋友，昨天晚上還當面諷刺挖苦了林向陽一番，今天林向陽就來到大山鎮(zhèn)，說是來護林防火的。邱大明心中有些打鼓，這小子不會耍什么花招吧……</p>
他想了想，撥通了縣委辦副主任丁盛的電話�！岸≈魅�，您好，我是大山鎮(zhèn)邱大明啊……林向陽科長來我們鎮(zhèn)了，是來護林防火的？”</p>
“確實是來護林防火的！不是來指導工作的？呵呵呵，明白了！丁主任，歡迎您有時間來大山鎮(zhèn)指導工作！到時候我找兩支槍，咱們上山打野兔和野雞......”</p>
邱大明放下電話，得意地對馬前進道，“劉縣長出事了，昨天傍晚被市紀委帶走，到現(xiàn)在還沒出來，林向陽這是被下放了�！�</p>
馬前眨巴著眼睛，“那怎么安排他？”</p>
邱大明用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著桌子，美美地想，林向陽啊林向陽，你終于落到我手里來了，看我不弄死你！</p>
趁這機會整治一下林向陽，也能討得高潔歡心……</p>
邱大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馬主任，我記得柳家村頭有兩座墳，讓他去那里守著吧！”</p>
“那個地方是風口，很冷，咱們從不派人守的……”馬前進剛說了一句，被邱大明瞪了一眼，趕緊閉上了嘴。</p>
馬前進在辦公室干了多少年，早就養(yǎng)成了遇事留一線，日后好相逢的性格。這個林向陽，雖然跟著縣長倒了霉，但萬一哪天又得勢了呢？</p>
所以馬前進回到辦公室，細聲細語地道，“林科長，上面安排您下來護林防火，照理說，請您在辦公室坐著就行。但上面三令五申，機關下派干部必須落到到墳頭，所以還得辛苦您一下�！�</p>
“沒事，”林向陽擺擺手，“馬主任，該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安排�！�</p>
林向陽打電話叫過一個小伙子來，“王林，這是縣政府辦的林科長，你帶他到柳家村，讓柳書記把村頭那兩口墳安排給林科長。”</p>
王林看著只有二十三四，一副初出茅廬大學生的樣子。他笑著對林向陽說，“林科長，你跟我走吧，我保證安全地把你送到墳頭�！�</p>
此話一出，林向陽一下子笑了。</p>
林向陽跟著王林出了鎮(zhèn)政府，兩人各騎一輛摩托車，駛出五公里，便到了柳家村村頭。</p>
村頭有幾個人，穿著迷彩服，檢查著進村的人，有沒有攜帶火種。王林對著一個高個子中年人喊道，“柳書記！縣里的林科長下來護林防火！”</p>
“狗日的小王，你不讓領導在鎮(zhèn)政府坐著喝茶，非要領到村里來，我們村中午可不管飯�！绷鴷涢L著一臉絡腮胡，披著件棉大衣，指著王林笑罵道。</p>
“鎮(zhèn)政府管飯，不用你花錢�！蓖趿旨泵忉�。</p>
柳書記聽說不用村里花錢，這才上前和林向陽握了握手，直說林向陽辛苦，然后指著不遠處路邊山上兩口墳墓道，“就是這兩口墳，辛苦林科長了�！�</p>
“柳書記，我需要做些什么？”</p>
“什么也不用做，你就在這里守著，萬一有人來上墳，不要讓他們燒紙點香�？傊灰獎踊�，萬一引得山上起火，那就麻煩了�！�</p>
林向陽點了點頭，王林囑咐道，“林科長，鎮(zhèn)政府會統(tǒng)一來送午飯，下午撤退的時候我會通知你�！�</p>
這兩口墳位于半山腰，非常簡陋，連墓碑也沒有，墳前雜草叢生，林向陽撥開雜草，好容易擠了進去。</p>
此時正值初冬，山上風又冷又大，林向陽穿著一身不厚的西裝，凍得直流鼻涕，瑟瑟發(fā)抖。他便蹲到墳前，坐在那里，靠墳擋著風，曬著太陽。</p>
十二點多了，林向陽正餓得饑腸轆轆，王林騎著摩托車來了，給他送來一盒冰冷的盒飯。</p>
“林科長，真不好意思，盒飯是鎮(zhèn)上統(tǒng)一準備的，拿到手的時候就涼了�！蓖趿仲N心地遞上一個保溫杯，“你喝點熱水暖和一下�！�</p>
林向陽接過飯盒和保溫杯，道了聲謝謝。</p>
王林又遞過來一件綠色軍大衣，“天太冷了，你穿上暖和一下�！�</p>
王林走了，林向陽穿著軍大衣，倚在墳前，看著中州方向，心想，劉縣長呀劉縣長，你到底什么時間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