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陰謀？陽謀！

    方從哲，萬歷十一年進士，萬歷四十一年入閣，萬歷四十二年接替葉向高成為內(nèi)閣首輔。

    其實最初東林老前輩葉向高很看重他，先后舉薦他續(xù)修玉牒、出任禮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

    當然了，因為一些言官的反對，也導(dǎo)致他居家了一段時間。沒有辦法，晚明朝堂就是這樣，黨派斗爭問題始終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鴻溝。

    才沒走出偏殿多久，就看見了一個太監(jiān)急匆匆的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李選侍在看清來人之后面色稍微溫和了一些，對著來人開口問道：乾清宮而今若何

    回稟娘娘，內(nèi)閣閣老都到齊了。陛下圣體欠安，怕是……

    一滴冷汗從康妃額頭上緩緩滑落，她低語了兩聲方從哲的名字。要是皇帝駕崩，按照東林黨的做法，定是不會給她多少名分。

    而在這大內(nèi)之中沒有名分的妃子又有多少立足之地更何況她還間接謀害了當朝太子的生母！

    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朱由檢心中明白，自己的好哥哥朱由校生來就是個性子柔軟的，對這位養(yǎng)母康妃只有深深的怖懼之情，哪里會考慮在登基之后清算她。

    倒是面前這個太監(jiān)倒是頗為有趣。

    朱由檢下細的看了看他，太子朱由校身邊的心腹宦官除去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王安，那便只剩下一個人了——未來的九千歲魏進忠（天啟二年改名魏忠賢）。

    當了這么多年的編輯了，權(quán)謀文也是讀了不少。以他毒辣的眼光自然一眼便看出了魏進忠在利用自己這位愣頭愣腦的養(yǎng)母。

    新皇將立，自然是有眾星拱月。一位先皇的妃子又何必多生事端，激起一片漣漪

    說到底，還不是他魏進忠想要從中分走一杯羹。

    至于西李選侍與諸位朝臣的爭斗，無論結(jié)果如何，他都能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

    除了魏進忠，還有兄長的乳母客室，他們只要做好了分內(nèi)之事，牢牢掌控住朱由校的心理活動，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當然了，這也是后來為什么魏忠賢能夠為虎作倀這么多年的原因。

    可是，這并不是朱由檢想要出現(xiàn)的局面。只要朱常洛一駕崩，方從哲沒過多久就會因為紅丸一案告老還鄉(xiāng)。

    之后雖然東林黨一家獨大，但也難以避免的成為了眾矢之的。就好比最后左副都御史楊漣上奏《劾魏忠賢二十四大疏》，就連奏折都呈遞不上。

    說到底還是方從哲人有協(xié)調(diào)之才，辦事能夠集思廣益，為人老成大度，政治品德也不差，確實是一個個循吏。

    如果在一個太平盛世，或許能做一個好宰相。他的悲哀，大概就是被黨爭推上了自己不能勝任的寶座，而自己又無法離開。

    帝王之術(shù)是為用人、治人、馭人之術(shù)。

    朱由檢默默的跟在西李身后，他自然是不會與魏進忠交惡。相反，在某一個時期，他說不定還會特別倚靠他。

    至于現(xiàn)在，他看了一眼身上落日灑下的金黃余暉，屬于他的權(quán)利游戲也才剛剛開始。

    …………

    乾清宮正殿內(nèi)。

    閣老，壽宮可曾齊備屈臥在龍榻上的朱常洛費盡力氣半天才吐出了這句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氣息已經(jīng)是相當微弱。

    朱由檢與朱由校則是陪侍在龍榻兩側(cè)。

    方從哲連忙點頭回應(yīng)：先帝山陵已然安定，陛下切勿因此勞神費心。

    方閣老所言甚是。站在一旁的劉一燝與韓廣順著方從哲的話說道。他們都是泰昌元年由禮部尚書的職位補入東閣的大學士，算上一言不發(fā)的楊漣與左光斗，在場至少有四位東林黨人。

    雖然平日在朝堂上紛爭不斷，但在此時此刻在場的各位內(nèi)閣輔臣心里都門清——龍馭賓天可不是一件小事。

    朱常洛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再次環(huán)視了一圈即位不久才搭配的草臺班子，這么好的人員配置只能留給自己的兒子啊……

    可是，他不甘啊！

    是朕之壽宮，準備可否。當著眾多廷臣的面，他還是艱難開口，不情愿的說下了這句話。

    陛下鴻福齊天，萬壽無疆！方從哲率先屈膝跪地，左手壓右手，拱手于地，頭也緩緩至地。九拜稽首，乃是最高禮儀。

    剩下的閣臣見狀也是順著方從哲的動作，雙膝跪地，久久不起。

    萬壽無疆朱常洛冷哼了一聲，他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大限將至。他環(huán)視一周，將求助的目光落到了楊漣身上。

    此乃真忠君，你當禮敬賢才，勤勉為政。他指著楊漣，對身旁的朱由校耐心的叮囑道。

    要說這楊漣還在不久之前還因為批判鄭貴妃的罪了朱常洛，如今陛下龍心轉(zhuǎn)變也是讓人捉摸不透。

    難道是他臨終悔悟了

    不然，朱由檢心中清楚，若是自己老爹春秋鼎盛，那他還真會好好壓壓楊漣的氣勢。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作為未來東林黨的領(lǐng)袖，更應(yīng)該明白天恩浩蕩來之不易！

    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這個精力去調(diào)教這位直臣了，他需要把楊漣留給朱由校，讓東林黨去平衡浙黨的實力。

    痛，實在是太痛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方從哲作為三朝老臣，自然是知曉帝王心術(shù)，他能深諳其中的為官之道。

    可是楊漣呢，他的性格品性堪比魏玄成，但也正是這種性格注定了他凄涼的下場。

    也望諸君各司其職，孜孜不倦，助吾兒盡施堯舜之才！

    方從哲點頭，斜視了一眼楊漣。若是新皇上位，那么以他為代表的齊楚浙黨少不了要受到東林墨客的一番清算。要知道在萬歷時期，他們做了不少排擠東林黨人的舉動。

    若是之后東林黨人開始清算，那他縱容兒子殺人，蔑視法令、典章和一手導(dǎo)致遼陽失守兩件罪責就夠讓他被后世所唾棄，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地步。

    小隱隱于世，大隱隱于朝。

    方從哲望著春風得意的楊漣，第一次產(chǎn)生了致仕的想法。

    朱由檢環(huán)視了一圈乾清宮，也是覺得頗為有趣。

    宦官代表，浙系代表，東林黨代表都算是湊齊了。要是湊幾桌麻將，估計以這些老油條的心機盤算也難分勝負。

    閣老，聽聞由鴻臚官進藥，是為仙丹，現(xiàn)在何處

    方從哲聞聽此言，也是難為情的皺起了眉頭。不過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這鴻臚管李可灼的仙丹論可是早被他駁斥申回，那么泰昌帝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他扭頭看了一眼劉一燝與韓廣，東林黨人是做不成這種荒唐之事的……

    其他官員當然也沒這個想法與膽量。

    但若是走內(nèi)監(jiān)這條道路，那么一切都可以說得通了。

    朱由檢倒是門清兒，這所謂的仙丹不過是用些辰砂為原料做成的紅鉛丸。就泰昌帝現(xiàn)在這虛弱的身子，兩顆下肚，想不見閻王都難。

    鴻臚寺丞李可灼自稱有仙方，老臣與眾位閣臣均不敢相信……方從哲沉思了片刻，還是如實告訴了泰昌帝實情。

    聽罷他的說辭，朱由檢也不由得心中暗自贊嘆。方從哲特意將眾位閣臣一同加上，就是為了減小危機的承擔風險。不得不說，統(tǒng)領(lǐng)內(nèi)閣這么多年，他的言辭當真是滴水不漏。

    召鴻臚官前來獻丹！朱常洛語氣急促的對著方從哲說道，一旁的朱由檢心中也是清楚，他這般病急亂投醫(yī)，只是想要最后再賭一次。

    可世上哪會有一直稱心如意的賭局。

    一旦朱常洛選擇了這條不歸之路，那么朱由檢就已經(jīng)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而他在此處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閣老方從哲犯下一個大錯：

    ——擬令旨司禮察處。（下旨褒獎李可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