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個上午還在菜市場出沒過的男人，如今卻變成了一具無頭骸骨。</p>
并且根據(jù)調(diào)查顯示，周雄至少已經(jīng)死亡兩個月。</p>
既然這樣，那他們早上遇見的“周雄”到底是誰？</p>
與現(xiàn)實邏輯相悖的生死狀態(tài)、超出常理又迅速回歸的異度指標(biāo)，以及被管理局認(rèn)定為Level 4的這棟居民樓本身——種種現(xiàn)象都在表明，華生腳下所站著的這片區(qū)域并不安全。</p>
事情越來越邪門了。</p>
華生先是皺了下眉頭，隨后又露出一臉輕松的表情。</p>
邪門就對了！</p>
自從踏進這棟居民樓后，華生一路上沒看見任何妖魔鬼怪。</p>
在看到周雄的骸骨之前，他認(rèn)為這棟居民樓內(nèi)的狀況實在太過正常，但這反而讓華生心里惴惴不安。</p>
現(xiàn)在好了，邪門玩意終于浮出水面。</p>
給人的感覺就像你玩游戲的時候走夜路走到一半，耳邊忽然響起尖銳刺耳的恐怖音樂，并且耳邊還有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可無論你怎么環(huán)顧四周都看不見任何鬼影，只能在未知的環(huán)境里等待隨時都可能沖出屏幕的突臉殺。</p>
但你要是擱半路上直接撞見一只女鬼，對方頭頂還亮著血條……那性質(zhì)可就大不相同了。</p>
盡管這會居民樓的血條還沒亮出來，但起碼華生已經(jīng)觸碰到了“異�！钡囊唤恰�</p>
剩下的事就簡單多了。</p>
“把尸體帶回去。”</p>
華生一聲令下，“留幾個人繼續(xù)在房間里采樣，其他人去別的樓層，看看其他房間的住戶情況是不是和周雄一樣�！�</p>
幾名機動鎮(zhèn)壓隊員點頭稱是，開始著手準(zhǔn)備尸體的“打包”工作。</p>
其中一人則快步向前，來到華生面前站定、行禮。</p>
“是否需要突入502室？”</p>
華生聽著這句話，腦海中浮現(xiàn)出502室住戶方九的臉。</p>
片刻沉默和斟酌之后，華生搖了搖頭：“先去檢查其他住戶的情況，如果他們都活著，那501室的周雄就是唯一的異常個體，這次的異度指標(biāo)飆升肯定與他有關(guān)�！�</p>
說到這里，華生頓了頓。</p>
“如果其他住戶的情況與周雄相同，那么唯一活著的502室業(yè)主就是異常現(xiàn)象的源頭�！�</p>
這名隊員略作遲疑：“那……到時候需要直接對502室進行鎮(zhèn)壓嗎？”</p>
“根據(jù)其他住戶的情況，我會再作判斷�！�</p>
華生板起臉，聲音嚴(yán)肅：“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暴力鎮(zhèn)壓是我最不想選擇的方法，畢竟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R2級現(xiàn)實扭曲，強行鎮(zhèn)壓會導(dǎo)致什么后果，我們誰也不清楚�！�</p>
機動鎮(zhèn)壓隊員松了口氣，再次挺直脊背，很有精神地回應(yīng)一聲：“明白！”</p>
……</p>
……</p>
502室內(nèi)。</p>
回到房間的方九重新坐回電腦前，呼叫莉雅出來。</p>
左下角的文件夾里很快就冒出個腦袋——戴著魔法師圓頂帽的金發(fā)少女瞪著翠綠的眼瞳，好奇地張望著屏幕外的世界。</p>
“他們走啦？”</p>
“走了�！�</p>
方九悠長地呼出一口氣。</p>
剛才與兩名物業(yè)管理員的對話，幾乎將方九拽回了曾經(jīng)那個平平無奇、充滿真實感的普通世界。</p>
他想起自己剛搬進來的時候，隔壁那姓周的大哥碰見他還會笑著點點頭，樓上那對夫婦總是在吵架，樓下不知道哪家人隔三差五就搞裝修，在這里的日子雖然稱不上多么幸福，但都是平常人在平常生活中會遇到的……或是糟心或是美好的點點滴滴。</p>
而現(xiàn)在……</p>
方九的目光落在莉雅的臉上——這位自稱從其他世界穿越過來，經(jīng)過無數(shù)波折變成電子態(tài)的異世界魔法師，此時就住在他的電腦里，在他的新建文件夾里探出個腦袋。</p>
過于超乎常理的畫面，將方九的意識再次拉回到超現(xiàn)實的領(lǐng)域。</p>
“你看什么呢？”</p>
莉雅瞄了方九一眼，忽然想到什么，興奮地念叨起來：“話說我剛才在你電腦里逛了逛，我發(fā)現(xiàn)你這電腦里挺干凈啊，臟東西不多，除了一些正常男人都有的小視頻之外，居然沒什么病毒哎！”</p>
方九嘴角抽了抽，開始裝傻：“什么小視頻？你在說什么？”</p>
“嗨呀，大家都是成年人，懂的都懂�！�</p>
莉雅拋給方九一道‘你懂’的眼神，“放心，我不會說三道四的——以前我在我們那邊聽說過特別嚇人的，跟那些玩觸手玩骨頭的比起來，你的癖好簡直是……”</p>
方九臉色難看地打斷她：“你丫沒事就偷窺別人隱私是吧？”</p>
莉雅縮了縮脖子，小聲逼逼一句：“準(zhǔn)確來說，我這算是入住之后確認(rèn)家具裝潢�！�</p>
方九：“……”</p>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上莉雅有種莫名的無力感——對方電子幽靈的身份在這種時候竟如此便利。</p>
“先別管我的電腦里有什么東西�！�</p>
方九覺得自己還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yīng)莉雅，轉(zhuǎn)而換了個話題，“問題是……接下來該怎么辦？”</p>
“什么該怎么辦？”</p>
莉雅剛開始還沒聽明白，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哦，你擔(dān)心那玩意還會殺回來？”</p>
方九點點頭：“是你說的，他只是暫時無力化。”</p>
暫時就意味著事情還沒有解決。</p>
那手持大刀脖子上還掛倆腦袋的鬼影，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閃現(xiàn)到他背后，再給方九來一個脖子以下截肢手術(shù)。</p>
莉雅交叉手臂，撐在文件夾上，小嘴歪了歪，沉思片刻。</p>
“我覺著吧，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p>
“要么先出去找個賓館住一晚上，看看那東西有沒有復(fù)活回來找你�！�</p>
“如果那玩意的性質(zhì)類似地縛靈，只會在這間屋子里出現(xiàn)，那你只要離開這里，它就不會再纏上你�！�</p>
說到這里，莉雅臉上浮現(xiàn)出幾絲不滿的情緒，大概是覺得自己才剛找到個合適的家，房東就要跑路，這種事對她來說簡直倒霉透頂。</p>
不過出于對方九的安全考慮，她還是說出了這個方案。</p>
方九挑了挑眉，“反過來講，如果他不是地縛靈，就會追著我到處跑？”</p>
“都有可能。”莉雅吧咂兩下嘴，語氣有些郁悶，“所以我這會兒也拿不定主意……要是我有肉體，那事情倒是簡單多了�！�</p>
方九心想他又不是太乙真人，實在沒法給莉雅搓個蓮藕身出來。</p>
方九低下頭，搓了搓下巴，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思索后，他的腦子里大致生成了一個方案。</p>
他從電腦椅里起身，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鬼影消失的地方，接著將電腦椅推走，最后默默穿上拖鞋。</p>
看到這一幕的莉雅愣了愣，“你要走啦？”</p>
“我去客廳坐著，今晚不睡了�！狈骄抛叩綇N房，拿起菜刀握在手里，站在門口跟莉雅解釋，“電腦不關(guān)，你就在這盯著，但凡看到一點他復(fù)活的苗頭，你馬上叫我�！�</p>
“那他要是不在這復(fù)活呢？”莉雅好奇地問了一句。</p>
“那就說明他纏上我了�！�</p>
方九抬了抬手里的菜刀，眼里生出一絲堅決：“到時候我想辦法再殺他一次就行�！�</p>
莉雅瞪大眼睛，完全沒想到方九這么生猛，“其實我還是覺得你先去外面住一晚上更保險。”</p>
“都一樣�！�</p>
方九隨口說道：“他就算真是地縛靈，我也得想辦法回來解決這個麻煩�！�</p>
莉雅不解地問道：“為什么？”</p>
“因為這房子是我貸款買的。”</p>
方九默默握緊菜刀，眼神堅定非常：“我貸了足足八十萬，哪能這么輕易讓他把我攆出去？”</p>
比起能用物理攻擊驅(qū)除的惡鬼，還是銀行卡上的貸款信息更令人畏懼。</p>
“……”</p>
方九的理由直接給莉雅干沉默了。</p>
當(dāng)然，方九有膽子跟對方爆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那次死亡回歸的奇妙體驗。</p>
他現(xiàn)在明確感覺到，自己身體最深處的“特殊器官”仍在跳動。</p>
它就像方九的第二顆心臟，每時每刻都在向方九傳遞動力，讓他確信自己就算再次“分頭行動”，也一定能跟上次一樣，回到被斬首的十幾秒前，將死亡的事實抹去。</p>
人被殺，就會死——這條定論在他身上，似乎并不奏效。</p>
方九提著菜刀回到客廳，由于電力已經(jīng)恢復(fù)，他熟練地打開電視機，尋找能夠消磨掉夜晚時光的節(jié)目。</p>
最后，他選擇打開一集貓和老鼠，在經(jīng)典的交響樂聲中，湯姆和杰瑞這對活寶搭檔逐漸浮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上，方九只看了十幾秒就放松下來，靜下心思，慢慢等待天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