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夜過去。</p>
電視里的舊版貓和老鼠仍在自動播放中，當(dāng)前正播到經(jīng)典的《貓的協(xié)奏曲》一集。</p>
天光穿透云層，帶著稀薄的涼意鉆進(jìn)房間。</p>
窩在沙發(fā)里的方九忽然被冷意吹得抖了抖身子，迷迷蒙蒙的意識逐漸蘇醒，身子僵硬一瞬后，他猛地瞪大雙眼，整個人也差點從沙發(fā)里彈了起來。</p>
他居然睡著了！</p>
在最需要緊繃神經(jīng)的夜晚，他居然因為看貓和老鼠看得身心放松，就這么在沙發(fā)里睡了過去。</p>
方九自己都開始佩服自己——他這心眼得多大，才能在昨夜剛被砍過一次頭的情況下窩沙發(fā)里呼呼大睡？</p>
回過神后，他連忙摸了摸腦袋，又摸了摸脖子，確認(rèn)這倆玩意完好無損地相連著，頓時松了口氣。</p>
“看來昨晚那只砍頭鬼沒殺回來�！�</p>
他嘴里低聲念叨著，轉(zhuǎn)頭看向家里的電視機。</p>
電視里的鋼琴家湯姆正在和杰瑞搏斗，屋外的天光穿過林立的高樓大廈照落進(jìn)房間，遠(yuǎn)方車水馬龍奔流熙攘，濃濃的現(xiàn)代感撲面而來，方九的肚子也按照生物鐘的設(shè)定咕咕直叫起來。</p>
方九抬頭，望向掛在墻上的時鐘——按照往常的規(guī)律，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穿戴整齊準(zhǔn)備出門，去公司對面的小街上買一份煎餅和一杯豆?jié){，然后踩著極限時間在最后一分鐘完成上班打卡。</p>
看著熟悉的家中布局，方九腦海中閃過昨夜的種種片段，一種極其不真實的虛幻感涌上心頭。</p>
可是這份虛幻感才持續(xù)了不到一秒。</p>
方九都沒來得及去懷疑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是否真實，耳邊就傳來一道活力十足的女聲。</p>
“哦豁！你可算醒啦！”</p>
方九愣了愣神，花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p>
這不是莉雅的聲音嗎�。�</p>
怎么她的聲音離我這么近？</p>
莉雅似乎看出方九在想什么，更賣力地大聲嚷嚷起來：“發(fā)什么呆呢？我在這！看你褲兜！”</p>
褲兜？</p>
方九皺了皺眉，伸手摸向褲兜，表情頓時一變，接著神態(tài)復(fù)雜地把手機給掏了出來。</p>
按亮手機后，一位正好占滿整個屏幕的金發(fā)動漫風(fēng)魔法師赫然站在方九面前。</p>
莉雅雙臂交叉，得意洋洋地抬起腦袋：“怎么樣？厲不厲害你莉雅姐！”</p>
方九被突然出現(xiàn)的莉雅驚到，下意識按下熄屏鍵。</p>
結(jié)果屏幕才剛黑下去，轉(zhuǎn)頭又自動亮了起來。</p>
“我靠！你什么意思？”</p>
莉雅雙手叉腰，看著屏幕外的方九：“我花了一晚上試了無數(shù)辦法才轉(zhuǎn)移到你手機里的，你就不夸我兩句？”</p>
方九嘴角抽抽兩下：“你花了一晚上就想方設(shè)法地往我手機里鉆？”</p>
她是不是閑的？</p>
“我這叫開拓自己的能力。”</p>
莉雅“啪嗒”一聲打了個響指，隨手就給方九的鎖屏解開，又快速輕揮兩下手，挪到功能頁面，打開照片，挑了一張精裝皮制沙發(fā)照出來，最后在方九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坐了上去。</p>
還tm能這么玩！</p>
大概是通過前置攝像頭捕捉到方九震驚的表情，莉雅的嘴角越來越壓不住，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p>
“當(dāng)初我在希德爾國立學(xué)院那可是遠(yuǎn)近聞名的尖子生，連續(xù)三年全校第一，校長他老人家見了我那都得畢恭畢敬，開拓一下電子狀態(tài)下的全新技能，對我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p>
方九盯著沙發(fā)上的莉雅，沉默幾秒：“那你除了能跑我手機里頭翻照片之外，還有沒有開發(fā)出其他能力？”</p>
莉雅翹起美腿，撩起鬢角的金絲，驕傲冷艷地輕哼一聲。</p>
“沒有�！�</p>
“那你逼逼啥呢？”方九瞥了她一眼，“不還是跟電子寵物一樣？”</p>
“我再說一遍！”莉雅急得差點從沙發(fā)里蹦起來，“我不是電子寵物，我最多算電子房客！”</p>
方九上下打量莉雅兩眼：“20cm左右的房客？”</p>
莉雅這會兒臉都差點給氣紅了，“這是因為我在你手機里！我回電腦那少說也有40cm好嗎！”</p>
“哦�！狈骄琶鏌o表情，“還是沒我數(shù)據(jù)線長�！�</p>
“方九你他媽的——！”</p>
跟莉雅鬧騰了幾句后，方九總算是精神了點，同時也意識到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現(xiàn)實，并非虛假。</p>
他一邊安撫莉雅的情緒，一邊揣著手機走到臥室，往里頭謹(jǐn)慎地瞥了一眼。</p>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樸素的大床，旁邊是運轉(zhuǎn)一夜的電腦主機，以及破損不堪的電腦屏幕，墻壁上還留著一道觸目驚心的裂口。</p>
萬幸的是，這里也沒有那砍頭鬼的蹤跡。</p>
方九這人比較樂觀，小聲嘀咕一句：“難道真的被我用屏幕拍死了？”</p>
“我覺得它還活著�！�</p>
莉雅又蹦了出來，這次的回答倒是一本正經(jīng)：“它消失的時候，我在它身上并沒有看見元素潰散的跡象——雖然我還沒看懂它的存在本質(zhì)，但既然元素構(gòu)成沒有徹底消散，它就肯定還活著。”</p>
方九搓了搓下巴：“但它昨天一晚上都沒對我動手……我甚至還在沙發(fā)里睡著了�！�</p>
莉雅歪著腦袋想了想，“說不定他去禍害別人了，要不就是它每晚只會出現(xiàn)一次，又或者有別的什么原因……”</p>
方九長出一口氣：“線索不足，是吧？”</p>
他畢竟也是第一次接觸有實體的鬼怪。</p>
本來莉雅也是超現(xiàn)實的“存在”，但就目前來看，對這個世界不怎么熟悉的莉雅沒法給出太多情報。</p>
方九在腦袋里琢磨了半天，最后也沒能得出個像樣的結(jié)論，只能開口說一句：“那就先這樣吧……”</p>
莉雅沒聽明白：“什么樣？”</p>
“走一步看一步唄。”</p>
方九狀態(tài)輕松地說著，走進(jìn)臥室，收拾起衣服，一副準(zhǔn)備出門的樣子。</p>
他本來就是個接受和適應(yīng)能力極強的人，再加上性子比較樂觀，遇到什么麻煩事都會往好的方向去想。</p>
莉雅再次對方九的態(tài)度感到意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感慨：“你還真是……挺隨和的。”</p>
方九走回玄關(guān)，穿上鞋的同時開口：“我這不叫隨和，我這單純是被逼的——我要是有錢早就請十幾個武裝保鏢整天圍著我，再請幾個跳大神的過來陪我跳幾圈�！�</p>
“但我現(xiàn)在不僅沒錢，還倒欠貸款八十萬，離了這家還沒別的地方可去，整天只能去上那個B班掙那點B錢，勉勉強強供自己生活�！�</p>
“現(xiàn)在家里莫名其妙跑進(jìn)來個臟東西，還想把我趕出去，那我能受這委屈？指定得跟它爆了！”</p>
莉雅：“……”</p>
莉雅表情復(fù)雜地瞅了他一眼：“昨天那倆物業(yè)沒說錯，你怨氣確實挺重的。”</p>
方九心想怨氣重是一回事。</p>
另一方面，或許是那次“死亡回歸”帶來的底氣，他現(xiàn)在確實不怎么害怕那些超現(xiàn)實詭異存在。</p>
所以面對這次的砍頭鬼，方九的想法既簡單又純粹。</p>
——有本事你就弄死我。</p>
——你要是弄不死我，我就要想辦法弄死你了。</p>
過了一會兒，莉雅再次開口，試探問了句：“那你現(xiàn)在干嘛去？上班？”</p>
“今天休息�！�</p>
方九穿好了鞋，推開門，確認(rèn)隨身物品都帶在身上，接著看了一眼對門的501室，“我準(zhǔn)備先找人看看電腦屏幕，要是能修的話最好，修不好那就只能再買一個了�！�</p>
說到這里，方九頓了頓，對著手機里正在翻找小零食照片的莉雅提醒道：“對了，你在外面可別出聲啊，萬一被人看見，那我還得解釋老半天�！�</p>
“哎呀知道知道~”</p>
莉雅敷衍式地擺了擺手，轉(zhuǎn)頭又去搗鼓照片去了。</p>
方九搖了搖頭，心說自己可得多提防著點莉雅，免得她胡來。</p>
緊接著，方九走到501室門前，按了一下門鈴。</p>
叮咚。</p>
“雄哥！”</p>
方九敲了兩下門，呼喚501的住戶，“雄哥在嗎？我是小方。”</p>
幾下門鈴聲和敲門聲后，門內(nèi)寂靜無聲。</p>
“……今天不在家？”</p>
方九皺起眉頭，又多按了兩下門鈴，臉上滿是疑惑。</p>
沒道理啊！他可記得501的周雄今天也不上班，應(yīng)該擱家里窩著呢！</p>
就在方九尋思著周雄去哪的時候，門內(nèi)總算響起了一道略顯慵懶和悶沉的嗓音。</p>
“來了來了，那么急干什么？”</p>
伴隨著拖鞋磨蹭地板的聲音，腳步聲越來越近。</p>
接著只聽“嘎吱”一聲，老舊的鐵門被里面的人緩緩?fù)崎_。</p>
留著凌亂胡茬，穿著人字拖和白色背心的中年男人出現(xiàn)在方九面前，打了個哈欠，撓了撓自己雞窩似的亂發(fā)，頂著一雙黑眼圈，沒什么精氣神地望著方九。</p>
“干嘛呀小方？一大早的……”</p>
“雄哥�！�</p>
方九不好意思地朝周雄笑了笑，“我家電腦屏幕壞了，你有空不？過來幫我看看還能不能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