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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歷史的因果回響在了自己身上!

    第10章

    歷史的悖論

    原本的歷史上,拓跋驍選的……

    姜從珚想過拓跋驍可能會來找自己,卻沒想到他動作如此迅速、干脆,快到她沒有一點點防備就直接讓梁帝下了旨。

    昨日天際露白,京畿領將率五千兵馬趕到銅陵園,隨后護送梁帝及一干人等回長安。

    這次的刺殺雖沒成功,卻傷了不少大臣和后妃內(nèi)眷,惹得梁帝震怒,將有關人員一律捉拿下獄,等候發(fā)落。

    長安城中亦對此事議論紛紛,梁帝忙著安撫百官徹查行刺之事,不想拓跋驍派了使者告訴朱成,說他已經(jīng)選好娶妻人選了。

    梁帝這兩日雖怒躁,聽到這個消息時心情也好了些,可等使者說出那女子的身份后,他卻陷入了沉默。

    姜從珚,楚王姜淮獨女,封順安郡主。

    這個封號是永安五年,姜淮的雙胞胎兒女一起落水、兒子早夭后,姜淮特意上奏為姜從珚請封的。

    順安,順從且安分。

    梁帝讀懂姜淮的意思,同意了他的請奏,對于他把女兒送去涼州的行為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同時讓他娶了趙家女為繼妃。

    一晃多年過去,姜淮果然意志消沉,窩在楚王府終日爛醉。

    原本他并不需要再把姜淮放在心上,他現(xiàn)在是天子,坐擁四海,姜淮不過一個有名無實的封王,連封地都去不了,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掀不起風浪。

    不知為何,梁帝對他總有一絲不放心,然后想起他那個在涼州長大的女兒。

    涼州只坐擁一州之地,卻兵多將廣,底下戰(zhàn)士驍勇善戰(zhàn)。五十年前,前朝山河混亂,群雄并起,張家一心抵御外敵,并無稱霸天下的野心,期間多次擊退匈奴、羌氐和烏孫,阻擋胡人南下,守住了西北一方安寧。

    上任張家家主張之橫,見太-祖姜世英英雄氣概,治軍有方,戰(zhàn)無不勝,最終被說服歸附,但要求兵權歸己。太-祖知道張家世代經(jīng)營涼州,本就是一方土皇帝,且張家行事素有舉度,一心保境安民,便承諾只要不叛國,大梁永遠不會主動攻擊涼州,甚至還許下了口頭上的兒女婚約,讓他的孫女嫁給自己的皇孫。

    這本是一件好事,但昭文太子早殤,太-祖的皇位傳給了弟弟淮陰王,也就是先帝,張家的態(tài)度便不似先前親密了。

    張之橫臣的是太祖,張維跟隨的是昭文太子,張家效忠的,從來不是淮陰王,更不是自己。當初太-祖駕崩淮陰王登基時,為了保下姜淮,張維竟然把自己年僅十歲的女兒送到長安與姜淮成親。

    張家這樣一支強兵悍將,卻根本不聽他的詔令,這是扎在梁帝心頭上的一根刺,恨不能除之后快,可北境胡族虎視眈眈,唯有張家駐守涼州方能震懾四周。

    倘若擅自與張家翻臉,涼州大軍進犯,他的皇位恐怕也不能安穩(wěn)了。

    收不服、除不去,梁帝只能一邊利用張家一邊忌憚他們的實力。

    兩年前,他突然想起姜淮還有個女兒在涼州,已經(jīng)長成,年十五,正是能婚嫁的年紀。意識到這點,他背后一涼,連忙暗施手段讓楚王府把人接回長安。

    他決不能讓楚王府與涼州聯(lián)姻!

    雖然姜淮意志消沉,也要防備著他心有不臣,即便姜淮自己確實沒奪位的心思,那張家呢?他們兵強馬壯,娶了姜淮的女兒再以此為借口,就有了出兵的理由。

    如此種種,不能讓梁帝不重視,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姜淮的女兒嫁出去,嫁給一個自己可以放心的人。

    這原本是他的打算,但現(xiàn)在拓跋驍卻橫插一腳。

    梁帝十分不愿見到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這會讓他很沒安全感。

    梁帝坐在聽政殿中的帝王龍椅上盤桓沉思許久,冠冕上的十二旒珠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顯得有些莫測。

    他二十七歲登基,御極十五載,今年才四十出頭,保養(yǎng)得宜,頭發(fā)尚黑皮膚緊致,上唇和下頜蓄了短須,被修剪得十分整齊,生了一副姜家人特有的端正相貌,微微發(fā)福的身材在帝王袞服的襯托下別具威嚴。

    朱成小心翼翼地跪在案前,原以為陛下會一口答應,畢竟都折騰多少天了,漠北王好不容易松口,沒想到皇帝竟好似有些不樂意。

    又不是親生女兒,有什么不樂意的?哦不,恐怕是親生女兒才好呢,現(xiàn)在變成了那位反而要多思量思量。朱成心想。

    梁帝思索許久,始終沒能下定決心,一抬眼瞥見跪坐在下面的朱成,忽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愛卿覺得如何?”

    朱成想,“您可趕快同意了我好把這瘟神送走。”可惜他不敢這么說,于是只能措辭恭謹?shù)卣f:“回陛下,臣以為這是好事�。 �

    “好事?”梁帝抬起眉,音調(diào)有些疑問。

    “漠北王來長安許多日,一直未能選定貴女,如今他既是主動提出人選,陛下何不應了他,趁早送走鮮卑使團,否則久留長安恐有他變啊!且漠北王為人狂傲,又不通禮儀,若是不應他,屆時以為我大梁輕慢于他,惱羞成怒之下斷了盟約,豈不是讓陛下兩難?陛下夙興夜寐,都是為了我大梁的江山社稷�。 敝斐上袷峭耆涣私饬旱坌闹兴鶓],就事論事地說,最后還說順嘴了拍了句馬屁。

    他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全靠他這張能說會道的巧嘴。

    經(jīng)他這么一說,梁帝覺得似乎有些道理,“那這人選……”梁帝遲疑了下,語氣似有些愧疚,“順安畢竟是楚王獨女,先昭文太子唯一的血脈,朕實不忍將她遠嫁,否則豈不愧對兄長�!�

    朱成聽得牙酸,面上卻還一本正經(jīng)地勸道:“舍一人能救萬民于水火,陛下有何不舍,況一女子耳!便是昭文太子在天有靈,為了江山社稷恐怕也愿舍女�!�

    對,不過一女子耳。梁帝眼前一亮。只要別跟張家扯上關系,根本掀不起什么風浪,更不要說遠嫁漠北之后無依無靠,能活命就不錯了。

    梁帝思緒一通,當即下定了決心,“善!愛卿所言甚是�!比缓竺藬M詔。

    朱成一笑,叩首伏拜,“陛下英明�!�

    走出聽政殿,朱成用袖子擦擦額頭的汗水,心頭大石總算落地。和親人選決定好了,想必漠北王用不了多久就要啟程了吧。他仿佛看到了未來美好的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至于皇帝對楚王府那態(tài)度……算了算了,不想了,不干他的事。

    -

    楚王府,使者宣讀完詔書后,雙手捧到姜從珚面前,“請公主接旨。”

    姜從珚被若瀾扶起身,一步一步緩慢走上前去,從使者手中接過這道改變自己命運的詔書,回過身,看到楚王和楚王妃趙氏。

    趙氏臉上的得意毫不掩飾,還裝模作樣地道了幾句恭喜。她也沒想到計劃能這么順利,漠北王果然為她的顏色所惑要了她,真是上天開眼。

    姜從珚沒在意趙氏小人得志的表現(xiàn),轉(zhuǎn)而看向旁邊的楚王。

    剛剛宣讀詔書時,楚王渾濁迷離的眼眸似乎有一瞬間的清醒,從眼縫里漏出一絲駭人的精光,很快又消失不見,讓人幾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送走使者,趙氏扭著衣裙由侍女攙扶自己大搖大擺地回了靜貞居,楚王則被他身邊伺候的兩個健仆抬回了澧水院的閣樓里。聽詔之前他也醉著,被仆童草草收拾后匆匆抬過來的。

    眾人散去,姜從珚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細如嫩筍的指尖握著帛書,捏起層層褶皺。

    周身的氣質(zhì)變得縹緲模糊,她濃密的睫羽輕垂蓋住漆黑的瞳仁,仿佛被抽空了靈魂只余一具軀殼在人間。

    “女郎…”

    若瀾和兕子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生怕她想不開,但此情此景,她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的話,再多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姜從珚現(xiàn)在在想一件事——原本的歷史上,拓跋驍選的是誰呢?

    如果她沒穿越而來重生在這個小女孩兒身上,真正的姜從珚應該在十年前便跟她哥哥一起早夭了。

    既然“姜從珚”這個人不存在,那拓跋驍與梁國結(jié)盟后,選的是誰呢?

    還是說現(xiàn)在的她才是因,后世才是果;因為她穿越而來,后世的歷史才變成了她所知道的模樣。

    這是一個歷史悖論。

    如果歷史真的因此這樣,那將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只能走向一個已知的既定的軌跡!

    這意味著無論她做什么,或者正是因為她做了什t?么,所以才變成了歷史。

    妄圖改變歷史,最后卻成為了歷史。

    姜從珚一瞬間茫然,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意義在哪里。

    難道只是為了多活幾年然后看著這片華夏大地被踐踏得生靈涂炭支離破碎嗎?難道只是為了看著自己身邊的親人朋友一個個離散在亂世中嗎?看著張家為了抵御胡人拼盡一代又一代兒郎全都戰(zhàn)死在沙場上嗎?

    “女郎!”

    一道溫沉的女聲將姜從珚從思緒里拉回來,“怎么了?”

    “女郎,你別想不開�!比魹懭滩蛔⑺г趹牙�,哽咽著說,“無論你去哪兒,我們都陪著你�!�

    她剛剛看女郎眼神一點點抽離,緊接著整個人陷入了密不透風的悲傷里,仿佛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東西壓在她肩上,讓她不堪重負,幾乎要被壓垮。

    女郎看似柔弱,內(nèi)心實則有著非同尋常的堅韌,就算是在生死關頭也不見她如此脆弱,她不知道女郎為何如此,只想拼盡全力去保護她。她再也不想經(jīng)歷想要保護人卻沒能護住的無助和絕望了。

    “我沒事兒�!苯獜墨娞鸶觳不乇ё∪魹懝霉�,微微彎腰將臉貼在她肩膀上,輕聲說,“姑姑別擔心,我不會想不開的�!�

    她很惜命,好不容易重來一世,不管歷史是不是已成定局,她都要好好活一次。

    相互安慰了一會兒,姜從珚從若瀾懷里退出來,“我們?nèi)ュ⑺��!?br />
    像上次一樣來到澧水院的閣樓里,推開門,果不其然,又是一地的酒壺,滿室刺鼻的酒味。

    姜從珚讓若瀾兕子跟小童一起守在門外,自己獨自踏進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仰躺在地上的楚王,聲音輕柔卻帶著堅定,一字一句地說:“父親,您已經(jīng)醉了十年了,還不愿清醒過來嗎?”

    第11章

    姜淮

    楚王淮,與帝焚。

    楚王好像根本沒聽清她說什么,只覺自己被打擾了,抬起眼縫,胡亂在空中揮了揮手,“哪兒來的小童,別打擾老夫好覺。”說罷便又閉上了眼。

    姜從珚并不在意楚王的裝瘋扮傻,繼續(xù)向前走了一步,視線落在他臉上。

    楚王皮膚白皙,生的相貌也好,姜從珚眉眼跟他有六七分相像,都是端正清雅的模樣,一身寬袍大袖,消瘦的身形讓他看上去有幾分落拓風流的文人氣質(zhì)。

    他整日飲酒買醉,眼底卻掛著一圈烏青,眉心還有一道十分淺淡的“川”字褶,如果不是刻意去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話頭已開,姜從珚不打算無功而返,繼續(xù)說:“父親,您當年把我送到?jīng)鲋�,是因為您那時只有這么做才能保住我的性命,對吧�!�

    “您心里或許希望我一直留在涼州永遠不要再回長安,可惜天不遂人愿,皇帝的疑心比您以為的還要強烈,即便我是個女兒身,也不放心我留在張家,才會讓趙氏屢次來信催促我回京�!�

    “而您,也只有一直裝作意志消沉渾渾噩噩的模樣,才能讓他稍微放下戒心,因此,連我這個女兒您都不敢表現(xiàn)得太親近�!�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么還要回來!!”楚王突然從地上翻身而起,踢翻了一個酒壺撞到檀木案腿上,在落針可聞的閣樓里發(fā)出悶沉的碰撞聲,猶如天際一閃而過的悶雷。

    他終于完全睜開了那雙緊閉十年的雙眼,眼白依舊帶著渾濁,兩只瞳孔卻幽深得不可直視,其中仿佛有萬丈深淵,又好像浮圖塔中僧人佛經(jīng)里講的鎮(zhèn)壓惡鬼的地獄。

    姜從珚猛然對上這雙眼,怔了一下,卻沒后退,反而直勾勾地與他對視。

    昏暗的閣樓里,窗隙漏進來一道細長的光柱,橫穿在二人中間,照亮彼此的眼眸。

    他們一個站,一個坐,隔了十年未曾交流的父女,目光終于碰撞到一起。

    兩人靜默著。

    他們原本應是這世上血脈最近的親人,可隔了十年時光,所有的感情現(xiàn)在似乎都只剩下了陌生。

    姜從珚過來本是想試探楚王這個父親對自己這個女兒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還想從他口中問出當年具體發(fā)生的事情,不想她太犀利,直接戳穿了姜淮所有偽裝。

    一時語塞,沉吟許久,姜從珚抿了抿唇,重新收拾好情緒,也不在乎地板上的酒漬,拎起裙擺跪坐下,與父親面對面平視。

    “因為,我不愿張家為了我,陷入更艱難的處境�!彼従忛_口,“外祖母外祖父憐我幼弱,待我如珍如寶,我生病時更是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我不適應涼州氣候,他們便為我改建庭院、搜羅南方米珍,遍尋良醫(yī)……如此種種不勝枚舉。于私,他們與我有十年的精心教養(yǎng)之恩,我即便不能回報一二,也不能再使他們因為我而陷入窘境;于公,皇帝本就十分忌憚涼州兵力,若外祖父為了我公然違抗皇帝命令,只怕他會以此為借口對付涼州。我一女兒身,他所擔心的無非是我會嫁給張家表兄,只要我回到京城,便不會如何對付我�!�

    “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jīng)找了桓均,桓家七郎,跟他談成合作使我們兩人假成婚姻,如此他便能對我放心了,只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拓跋驍會看上你!”姜淮說,語氣里已然帶上怒氣。

    話出口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大好,但那并不是對她而是對拓跋驍?shù)模上Ц概g實在太生疏,他這個不盡責的父親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來對待離開十年的女兒,只暗自打量了她的神情一眼,見她好似沒生氣,這才悄悄放下心來。

    姜從珚深吸一口氣,重重的無奈地點了下頭,“我確實不知他為何選了我,如果知道的話,我會提早避開他�!�

    姜淮想起收到的消息,前日夜宴上,趙氏和趙貴妃勾結(jié)趙貞,故意設計她去宴上才被拓跋驍看見。

    難道僅是一面?

    姜淮眸中閃過思索,再看女兒,這才恍然驚覺她早已長成美麗的大姑娘了。

    此前他只是覺得她的五官模樣越來越像她阿娘,看見她時總是憶起依娘傷懷,并沒有想到其它,現(xiàn)在看著光斑落到她臉上,照出她清妍秀絕的眉眼,皮膚白嫩嫩的宛如上好的瓊脂沒有一點瑕疵,連淺淺的絨毛都在閃爍著微光,嬌憨可人。

    這樣一個明媚嬌女,通身清貴氣質(zhì),偏偏眉目里沉著一絲極為難得的堅韌和孤離,身上的矛盾感帶來致命的吸引力,他恍惚明白拓跋驍看上自己女兒的原因了。但這仍然不妨礙他的憤怒。

    他既恨拓跋驍,也恨趙氏趙貴妃他們,要不是他們,女兒又怎么會被拓跋驍看見。

    姜淮心中憤懣了許久,思緒又慢慢落回姜從珚身上,為她剛才的話而感到驕傲。

    她一個女兒家,不能接觸朝堂,卻能將局勢看得這么清楚,還深知皇帝的秉性,能為此想出脫身的計策并成功開始,真真是男兒也比不上。

    但是有個問題——

    “你是怎么看出為父這些年的行徑都是假裝的?”

    姜淮自認為自己行事足夠縝密,有時甚至連自己都騙了過去,除了極少數(shù)心腹,沒有人會看出他的偽裝,沒想到只見過幾次面的女兒竟然一下就點破了。

    “這個……”姜從珚拖著音調(diào),歪了下頭,“我是詐您的!”

    “嗯?”姜淮瞪大了眼。

    姜從珚“噗嗤”笑了笑,“騙您的�!�

    她眉目一正,臉上表情認真起來,說:“是因為,我相信當初外祖父寧愿把自己十歲女兒送進長安也要保下的人,不會是一個意志薄弱輕言放棄的人,如果您當真如此容易擊垮,坐在龍椅上的那位也不會忌憚您這么多年了�!�

    姜淮心中巨震,涌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仿佛在一條黑暗的路上踽踽獨行十年后,突然間出現(xiàn)一只手,伸過來牽著他,跟他一起前行。

    姜從珚還有一點沒說的是,她在后世的史書上看過一段話。

    “姜淮”既不領兵也不從政,在這個亂世里存在感并不強,只是因為出身皇室史官才短短寫了篇傳記,卻也因為后來的亂世失散了許多資料,只有其中一段保存了下來,姜從珚當時并沒有太在意,粗粗掃了一遍,卻記住了一句特別的話——

    楚王淮,與帝焚。

    第12章

    真相

    我還有些人手,能送你出長安。……

    譯文上的一般解釋是,長安城被破的時候,楚王姜淮與梁平帝一起被燒死在了宮殿中,現(xiàn)在了解足夠多的細節(jié)后,姜從珚有個大膽的猜測——那是姜淮的復仇。

    他孤注一擲,寧愿葬身火海也要親手了結(jié)這個害死自己妻子、孩子,讓他孤零零茍活在世的罪魁禍首。

    那時的他,連唯一的女兒也失去了,再沒有任何牽掛,只會瘋狂到底。

    吾只愿化身厲鬼,來向你索命!

    姜淮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唇角扯起,臉上露出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眶濕潤,揚起腦袋,t?淚水卻從鬢角滑下。

    “哈哈哈!”

    “哈哈哈……”

    凄厲的笑回蕩在空曠的閣樓里,激起一層又一層悲傷的漣漪。

    姜從珚安靜地看著他,任由他發(fā)泄完,過了許久后才問:“父親,您能不能告訴我,當年的真相,究竟如何?”

    姜淮目光凝住,她只繼續(xù)道:“這會決定,我今后該怎么做�!�

    她已經(jīng)有了猜測,但想親自確認,確認那個人確實是自己的仇人。

    姜淮看著她,他原不想把女兒牽扯進波譎云詭的斗爭中來,只想她健健康康長大成人,但看著女兒的眼睛,只見她眼神雖平和卻極為堅定,明顯不肯罷休。

    良久,他閉上眼,將這藏了十多年的秘密頭一次吐露出來。

    “事情的最開始,應該要從二十八年前太.祖崩說起�!�

    “那時父王陡然薨逝,太.祖舊傷復發(fā)病體沉疴,大梁剛平定內(nèi)患,外部卻有匈奴、羌氐、鮮卑虎視眈眈,最忌主少國疑,太.祖便把皇位傳給了先帝。這一點,是事實,太.祖當著群臣親自叫人宣讀的詔書�!�

    姜從珚點點頭,這與她所知的一樣,但,“昭文太子薨逝是意外嗎?”

    姜淮垂下頭,眼皮動了下,“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

    “是,當時太.祖查過,父王替太.祖巡察南江時,不幸身染疫疾而亡。幾年后,我也派人重新查了一遍,可惜時隔數(shù)年,當年的人事早已大相徑庭,便也沒查出什么�!�

    姜從珚斂住心緒,繼續(xù)聽他講。

    “太.祖把皇位傳給先帝,卻又怕我幼弱不能自保,便想起與涼州侯約定的兒女親事。你外祖與我父王是生死之交,見此形勢,沒有任何猶豫便把你阿娘送到長安與我成婚,那個時候她才十歲,便要跟我一起應對這長安城中的刀光劍影�!�

    “可正是這樣,才讓先帝對我放心不下。我至今也不知道,太.祖當初讓涼州與我聯(lián)成姻親,究竟是護了我還是害了我!”

    “可后來,卻實實在在害死了你阿娘!”姜淮說著,又流下淚來,聲音悲涼凄愴到了極點。

    他與張依娘是少年患難夫妻,一起經(jīng)歷過最艱難的處境,感情深厚,她還因自己而亡,她成了他心底永遠揮之不去的傷痛,每次想起她,他的心便似被重新剜了一遍。

    太.祖為了保住昭文太子的血脈,特意讓張家成為其后盾,但也是因此,姜淮被先帝和當今皇帝忌憚。

    太.祖雄才偉略,難道不知這樣做的隱患嗎?他知道,可當時的局勢對太.祖而言,便是世間安得雙全法。

    如果當初不這么做,姜淮能不能活到現(xiàn)在還是個未知數(shù)。

    或許可以,也或許,早早因為一場“意外”而去世。

    誰也不知道未曾走過的道路會發(fā)生什么。

    “十七年前,先帝身體漸衰,朝中大臣請立太子,忽然有人上奏說應當立我,因為我才是太.祖血脈。甚至還起了傳言,說當初太.祖給我留了道詔書,等先帝駕崩,就讓我拿出此詔書承嗣——”

    說到這兒,姜從珚看到姜淮露出一絲極為苦澀的笑,緊接著語氣變得瘋狂起來。

    “可我根本就沒、有、詔、書!”

    字字泣血。

    他喉嚨里擠出一聲極為怪異的短促的笑聲,似情緒抵達某個頂點而對身體失去了控制。

    他語速變快,“我根本不想奪位,我只想與依娘安分地過自己的日子。因為這個捕風捉影的傳聞,我成了當今這位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只好找了理由帶著懷了7個月身孕的依娘去長安城外的永明寺避事。住了半個月,依娘忽有些許不適,我猜是寺中太苦寒她受不住,便準備回城請醫(yī),卻不想半路殺出劫匪�!�

    “仆衛(wèi)親兵們拼死相護,終于從劫匪中殺出一條血路,可你阿娘卻撞到馬車動了胎氣,最終難產(chǎn)誕下你和你哥哥而亡!”

    姜從珚仿佛能想象到當年緊繃到極點的朝堂氛圍,不再是虛幻的刀光劍影,而是實實在在用生命和鮮血譜寫出來的充滿血腥的歷史。

    “是他做的!”姜從珚說,語氣里沒有疑問。

    姜淮重重點頭,雙目已經(jīng)泛起了赤紅色。

    他捏起拳,“我已經(jīng)萬般忍讓了,這些年從未染指過朝廷的事情,他卻不肯放過我�!�

    “我已經(jīng)失去了依娘,不能再失去兩個孩子,我處處卑躬屈膝,只求能給我們父子三人一條活路,什么皇位,我從來沒想過,我甚至連替依娘報仇都不敢再想,我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安長大便好,最后卻是連這點微末祈求都不肯施舍給我,一句‘楚王之子類太子也’,他便再起了殺心�!�

    姜從珚已經(jīng)不忍心再聽下去。

    當時的姜淮應該是絕望透頂了,共同患難的發(fā)妻、七歲的孩子,一個個都因他而去。

    “你們冬日一起落水,你哥哥因此早夭,你也命懸一線�!�

    “我再不敢把你留在長安了�!�

    順安,既是順從安分,何嘗又不是盼著她順遂且平安。

    于是姜從珚穿越過來養(yǎng)了半年的病,勉強好轉(zhuǎn)后就被送到了涼州,姜淮也開始徹底裝瘋賣傻麻痹皇帝。

    浮生大夢,一醉十年。

    他讓自己徹底成為一個廢人,使朝廷百官都對他失望至極,使所有人提起他都是一副絕不可能擁立他的鄙夷態(tài)度,才能讓皇帝放心。

    “那您想過反嗎?”姜從珚啞著聲音問出這句話,目光有些小心。

    姜淮整個人霎時頓住。他抬起脖子,眨了下眼睛,動作極緩、極緩,然后死死地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吐出兩個字,“想過!”

    他曾經(jīng)恨得發(fā)瘋,恨到想要不管不顧毀滅世間的一切,憑什么自己要遭受這些痛苦?憑什么他的仇人可以高高在上穩(wěn)坐江山?

    憑什么!

    憑什么!

    “但我不能!就是張家,也不會!”姜淮頹然跌坐,整個人被抽掉所有精氣。

    姜從珚怔然地看著他,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旦他與張家聯(lián)合謀反,大梁必定爆發(fā)內(nèi)亂,屆時周邊胡族必會趁機南下。

    異族入侵、百姓流離。

    為了一己仇恨而將全國百姓拖入戰(zhàn)火中,這樣的事,他們做不出來!

    所以,姜淮和張家都只能忍,躲在黑暗中尋找老天爺施舍的一絲微光。

    而這絲微光,要等到五年后,長安城被破那日。同時,熊熊燃起的沖天火光也是他的消亡之光。

    父女間再次沉默起來。

    情緒平復下來后,姜淮用袖子擦了把臉,終于再次說起和親的事。

    對于姜從珚這個女兒,他是虧欠的,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是依娘僅剩的骨血,不管發(fā)生什么,他都要護好她。

    “長生奴�!�

    他忽然叫了自己的小名兒,姜從珚一時不太習慣,然后就聽到他說:“你若不愿嫁拓跋驍,便回涼州吧,我還有些人手,能送你出長安�!�

    第13章

    見他

    楚王之女姜從珚敬拜

    姜從珚猛地抬起眼,瞳仁一縮。

    眼里控制不住冒出酸意,她只能十分用力地眨眨眼把這份澀意逼回去才不讓自己掉下淚來。

    他寧愿放棄報仇墜入深淵十余年也不肯讓張家公然反抗大梁,現(xiàn)在卻愿意為了她捅破這屋頂。

    在他心里,便是江山社稷也比不上唯一的女兒。

    “不行的�!苯獜墨姾瑴I搖頭,聲音哽咽到沙啞,幾乎不成語調(diào),“您知道的,跟您一樣,我不能!”

    “我如果真逃了,會把涼州拖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的�!�

    那時涼州相當于公然反叛大梁,同時還要承受來自拓跋驍?shù)呐稹?br />
    姜淮的神色一下哀傷起來,看向女兒的眼睛淚光閃爍,里面包含著無數(shù)復雜的情緒,愧疚、憐愛、自責,更多的卻是欣賞、驕傲。

    他的女兒,跟她皇祖一樣,是個胸有大義的人。

    “父親,或許,我嫁給拓跋驍,也不一定全是壞事。”

    ……

    閣樓外,若瀾兕子和那小童,三人一起守在門外。

    閣樓三面環(huán)水,水寬五丈,除了東邊的出口無可靠近,因為距離遙遠,躲在岸邊也不可能偷聽到閣樓里的對話,十分隱秘。且閣樓的構(gòu)造極為獨特,隔音效果極佳,便是站在門口也聽不見里面的動靜。

    女郎進去這么久還沒出來,兕子等得有些心焦:“若瀾姑姑,你說女郎在里面跟主君說什么呢?主君能不能幫女郎�。俊�

    但主君醉得那么厲害,真的能聽到別人的話嗎?

    若瀾搖搖頭,雙手交疊靜靜立在門口,抬首望著湛藍的天空。

    這座王府里,埋藏著她從前許多年的記憶,那時的女君和主君,也不是現(xiàn)在這樣,那時,王府里是有過歡快的笑聲的。

    她還記得女君說,“若瀾,你才跟我一樣大,別整天一本正經(jīng)的嘛,你要不要爬上來,樹上的風景可好了,能看到好遠的地方!”

    她連忙躲開伸向自己的“魔爪”,哭喪著臉,“女郎,您饒了我吧,我實在爬不上去,t?而且我怕高�!�

    后來,女君又說,“若瀾,我好像有點喜歡姜淮了,不是那種喜歡,是那~種喜歡!哎呀,我有點說不清。”

    “若瀾,我懷孕啦!這感覺真奇妙!”

    “若瀾,我總感覺現(xiàn)在的形勢很不好�!�

    “若瀾,這兩個孩子就、就交給你了,請你幫我好好……好好照顧他們。”

    ……

    女君最后的模樣已經(jīng)定格在她心中了,至于主君……若上蒼垂憐,便讓他轟轟烈烈燃燒一次吧。

    兕子等得忍不住轉(zhuǎn)起圈來時,門終于從里面打開了。

    若瀾第一時間朝她臉上瞧去,雖然整理過,她還是注意到女郎眼圈比先前紅了許多,似有哭過的痕跡。

    姜從珚若無其事地吩咐了小童一聲:“給主君取杯解酒茶吧,他還醉著。”

    三人走在回去路上,時不時遇上來往的仆從,姜從珚俱是一副低落模樣,很快落入有心人眼中。

    她今日在澧水院待太久,總要有點合理的表現(xiàn),比如說去找父親哭鬧卻最終沒有結(jié)果。

    離開閣樓前,姜從珚問了姜淮最后一個問題——在您眼里,我阿娘是個怎樣的人?

    她沒有見過這一世的母親,只從外祖母那里看到過一幅畫像,八九歲模樣。

    她八九歲時,外祖母便指著那幅畫像對她說,你跟你阿娘長得一模一樣。

    至于長大后,外祖母再也不曾說她像阿娘了,因為外祖母自己,也不曾見過女兒長大后的模樣。

    張依娘在二老心中的音容笑貌,永遠定格在她十歲離開涼州的時候。

    回到長安后,楚王府里不見任何畫像,姜從珚只能從若瀾姑姑的描繪里去想象。

    她這個問題,似乎把他難住了,姜淮思考了許久,才字斟句酌、帶著無比珍惜的語氣說,“你阿娘,是在我最無助最窘迫時來到我身邊陪伴支撐我走下去的人……”

    張依娘長在涼州,父母又對她疼愛非常,便不曾嚴厲管教任由她跟著兩個哥哥上躥下跳,快活得像條魚兒,她應該是邊塞上自由成長的大樹,卻被迫來到長安做一朵被剪去枝葉的花,裝進了楚王府這個囚籠一樣的花瓶里。

    即便如此,她也不曾傷春悲秋,更沒有遷怒姜淮,反而帶著這個從小被規(guī)訓的小皇孫一起玩鬧,在楚王府這座牢籠里撲騰自己的翅膀,帶姜淮走出了父親和祖父離去的傷痛。

    她是姜淮在灰暗楚王府里唯一的亮色。

    他教她讀書寫字,她卻教他各種刁鉆古怪的“武藝”和稀奇手藝,她還說自己以后想造出各種精巧的武器,最好是輕輕一撥就能將那些胡人打趴下,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時光就在這些笑著鬧著的日子里慢慢溜走,后來兩人年歲長大,明白了男女之情,相互通了心意,便成為了真正的夫妻。

    那是姜淮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是他每每快要倒下時又支撐他爬起來的精神力量。

    姜從珚聽罷,什么都沒說,此時也無需再說什么,只鄭重地朝父親行了一禮便走出閣樓了。

    回到居所后,姜從珚的目光透過窗前的玉蘭花望向更遠的天空,臉上的失落一掃而空,黑色的眸子里,濕潤的水意如潮水一點點退去,露出其中嶙峋的底色,變得無比堅硬。

    拓跋驍既然要娶她,那她嫁便是。

    正如她所說,這或許不是件壞事。

    這個世道并沒有給女子進朝堂的機會,唯一接近權力的手段便是通過婚姻。

    拓跋驍是北境之王,嫁給他,她便能直接進入權力角逐的游戲場里,這樣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

    姜從珚讓若瀾取了一塊光滑平整刻著花紋的木板,親自提筆寫了一張拜帖——

    楚王之女姜從珚敬拜

    三月初六上謁

    待墨跡干透,姜從珚把拜帖交給若瀾,“把拜帖送給拓跋驍�!�

    “您要去見他?”若瀾看了一眼,不明白女郎這是什么意思。因為那天晚上的事,她對拓跋驍?shù)挠∠蟛凰愫茫p浮了。

    “放心吧,我自有主意。”

    另一邊,拓跋驍收到姜從珚的拜帖后,先是意外,然后就是期待。

    他對她念念不忘,只是最近兩日忙碌,與梁國的盟約還有許多事情要商談,沒來得及找她,而且梁帝已經(jīng)下了旨,她以后就是自己的人,便按捺住了�,F(xiàn)在聽說她主動來找,自是十分開心,忙把事情安排下去空出時間等她。

    他很期待她會說什么。

    第二日,姜從珚收拾停當,備了一車上好的美酒,還有梁國特有的一些點心、肉脯和各種吃食珍玩,乘車去了芳林苑。

    甫一下馬車,門口守衛(wèi)就急急往里稟告。

    姜從珚由引路下仆帶著,穿過門廊,繞過院落前的石刻影壁,看到了正堂處的人。

    對方也發(fā)現(xiàn)了她,跟著站了起來,一雙深眸看過來。

    第14章

    三個條件

    “只有你一個!”……

    姜從珚腳步些微停頓了下,便從容地走了過去。

    踏上青石臺階,行至一定距離,站定,姜從珚雙臂交疊于身前,朝他屈膝行了個禮。

    “請漠北王安。此來拜謁,我所為者有二�!�

    “請講。”拓跋驍一抬手。

    “其一,謝漠北王勇武大義,救我于危難這才得以保全性命�!苯獜墨娖^朝后看了一眼,對跟在身后的健仆道,“呈上來�!苯∑蛡儽銓⑺辉鐪蕚浜玫闹x禮全都抬到堂前來。

    酒壇具用紅綢綁著,其余東西也都整齊放在框里,掛著木片,上面寫著具體內(nèi)容。

    姜從珚繼續(xù)朝拓跋驍?shù)溃骸拔疑钪@些薄禮不足以報漠北王救命之恩,但請您收下以盡我微薄謝意�!�

    “其二是什么?”拓跋驍對這些禮物絲毫不在意,他也不在意她口中的救命之恩,他想救便救了。畢竟,她是自己看中的妻。

    姜從珚抬起眸子,看著他,認真而緩慢地說:“你我的婚姻之事�!�

    “嗯?”拓跋驍脖子微側(cè)了下,狹幽的眸子閃爍。

    他目光毫不掩飾地大剌剌落在她身上,興味漸起。

    每次見面,她都能給自己帶來不同的感覺。

    第一次見面,她從馬車里走下來,以柔弱的貴女身份說出那番鼓舞士氣的話,令他眼前一亮,覺得這個女子有些聰明和膽氣,起了點欣賞之意,卻也沒太在意。

    抵達長安后,他欲在梁國皇室擇女娶妻,卻沒想到個個軟弱至極,實在令他不喜,這叫他忽又想起她,像她這般果決冷靜的女子終究才是少數(shù)。

    他一心想找到她,而他,確實再見到了她。

    哪怕此前沒見過她的模樣,可那獨有的身姿和氣韻讓她像黑夜里閃著熒光的明珠,叫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一襲素衣,周身似披了月華而來,模樣比他想象的還要動人,將詩歌里瑤唱的神女具象在了眼前。

    那一刻,他心臟猛跳,渾身血液都在奔流,他甚至能聽到腦海中炸出一道響聲。

    緊接著他看到了此生最美麗的一支舞——纖細的腕骨執(zhí)起寶劍,裙擺飄蕩在夜風中,似蝴蝶蹁躚,深深的夜色下,她那一抹白縹緲得不似凡塵中人,可清冷之外,她柔弱的身軀里竟還攜著一份肅殺。

    極致的柔美與冷冽,糅雜成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那時他便肯定了,唯有這樣的女子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妻。

    突然而來的匈奴刺客打斷了這場視覺盛宴,多年戰(zhàn)場廝殺練就的敏銳讓他第一時間擋開了暗處射來的箭雨,他再朝她看去,便見她的袖子被釘在地上,她只停頓了一瞬便拿起劍利落割斷了衣袖然后躲到宴席之外。

    他不放心,提刀飛快從刺客的包圍里撕開一道口子追上了她。果不其然,她并沒有安全,她的奴婢正在拼命保護她,但她們太弱了。

    當那個刺客被抱住動作慢了一瞬的時候,他看到她毫不猶豫將劍刺進對方心臟。

    被殺的是匈奴刺客,但他卻感覺好像自己的心臟也被她手中的劍刺中了。

    下一瞬,另一個刺客突然舉刀朝她劈下,他只能飛出一支折斷的箭簇將其擊開;她似乎要跌倒了,他飛身上前摟住她的腰。

    真細!

    他合掌就能握�。�

    二人貼在一起,他看到她凌亂的發(fā)絲交纏著雪白纖細的側(cè)頸,清冷的面龐沾上點點血花,在夜色下呈現(xiàn)出一種圣潔又妖冶到極致的美麗。

    沒有人不會為之心動!

    但現(xiàn)在再見到她,又是另一個感受。

    他頭一次在明亮的天光下看到她的臉,能更好地將她的五官細節(jié)和表情收入眼中。

    姜從珚今日的打扮隆重許多,上身穿了一件石榴紅蜀錦寬袖對襟衫,領緣色白繡祥云紋,下用同色石榴紅腰帶系著靛藍雜裾垂髾裙,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纖腰,長裙下擺裁成數(shù)個上寬下尖的的裙片,經(jīng)圍裹在腰上后便層層相疊,圍裳中伸出兩條飄帶,在她緩步行來時隨風飄起,如燕子輕舞。

    她頭發(fā)全梳了起來盤成飛仙髻,圍著發(fā)髻簪了一圈細小的珍珠花釵,又在t?髻中左右各插了一支五穗赤金流蘇,下墜瑩潤珍珠,在空中輕輕晃動時折射出細碎流光讓她越發(fā)光彩照人。

    這是時下長安城中貴女間流行的裙子,姜從珚平時并不會打扮得這么繁復。

    相比起前兩次的素凈,這套顏色濃烈紅藍對比鮮明的衣裙越發(fā)襯得她肌膚似雪,她的妝容也明艷許多,涂了紅潤的口脂,亭亭立在那里,玉頸修長,露出纖細高挑的身段,隨風輕揚起裙帶宛如佛窟壁畫上的天外飛仙。

    這是另一種美。

    拓跋驍?shù)难凵袼起ぴ诹怂砩�,怎么看都看不夠�?br />
    他長腿往前邁了兩步,兩人的距離瞬間拉得極近,他展臂就能碰到自己。

    高大的身形本便會帶來無形的壓迫感,更不要說是十六歲就登上王座的拓跋驍,身上征戰(zhàn)沙場的兇悍氣勢即便刻意收斂也幾乎要叫人喘不過氣來,更叫她不習慣的是他那極為強烈的侵略性,讓總是跟人保持距離的她有種被闖進私人領地的不安感。

    姜從珚裁衣時量過自己的身量,差不多有一米六七,在這個營養(yǎng)不良的時代中算是高挑的女郎了,到了拓跋驍面前卻被襯得像個小孩兒,她的額頭只到他胸膛,且他常年征戰(zhàn)體格雄健又肌肉發(fā)達,就更不是她細胳膊細腿能比的了。

    姜從珚暗自放輕了呼吸,努力繃著正常的表情,微微仰起修長的脖頸,抬眸,不躲不避地看著他,問:“您為何選我?”

    這個問題有些出乎拓跋驍意料,濃黑的眉峰動了動,瞳仁下移少許。

    漢人女子多含蓄、婉約,而她光瞧外貌的話,也十分貞靜嫻雅,是眾人想象中貴女應有的端莊模樣,但拓跋驍見過她鋒芒畢露的一面,深知她有多特別,所以她今日主動上門,還問出了這個問題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奇異的,他不僅沒覺得不好,心里反而冒出另一股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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