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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雪這樣的丫鬟,燕京有錢的官家都看不上,嫌她生的不好看。姜家的婆子挑中她,也是因?yàn)榘籽┝獯罂梢宰龃只�。誰知道姜梨偏偏挑中了白雪做一等丫鬟,也不知是不是白雪運(yùn)氣好。

    白雪雖然初來乍到,卻曉得一等丫鬟和掃灑丫鬟的月銀是全然不同的。對于將自己挑中的姜梨,心里很是感激。不過來之前也聽了關(guān)于燕京姜二小姐的許多傳言,本以為是個兇神惡煞的人,沒想到如此和氣,還關(guān)心自己的家鄉(xiāng)。心中暗道傳言果然不可信,都是那些人胡說八道,以訛傳訛。

    白雪道:“姑娘認(rèn)識的那位丫鬟叫何名字?興許奴婢認(rèn)識�!�

    “叫海棠�!苯嫘Φ溃骸澳俏谎诀呷缃駪�(yīng)當(dāng)是二十出頭,家中有兩個弟弟,家住棗花村村西米鋪的旁邊。海棠高高瘦瘦,白白凈凈,長得很好看�!�

    桐兒在一邊聽的疑惑,姜梨認(rèn)識的丫鬟她應(yīng)當(dāng)都認(rèn)識,可她從來沒聽說過有個叫海棠的丫鬟啊?是姜府里的嗎?

    白雪想了許久,才撓頭笑道:“奴婢記不得有這個人,棗花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過姑娘要是想打聽那位海棠姑娘的消息,奴婢寫信回去問問爹娘就是了。”

    桐兒忍不住問:“你會寫字?”

    “和村里的私塾先生偷學(xué)過一點(diǎn)。”白雪笑的憨厚。

    桐兒對白雪肅然起敬,要知道在姜府里會寫字的丫鬟并不多。自家姑娘果然是慧眼識英雄,這白雪看起來貌不驚人,卻是個有真本事的,當(dāng)一等丫鬟不虧。

    姜梨對白雪會認(rèn)字有些意外,隨即就對白雪笑道:“那就多謝你了。”

    她之所以挑中白雪當(dāng)自己的貼身丫鬟,除了白雪品性忠厚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因?yàn)榘籽﹣碜詶椈ù濉?br />
    在她還是薛芳菲的時候,有個貼身丫鬟海棠,也是來自棗花村。薛芳菲的四個貼身丫鬟,兩個被打死,剩下的兩個被薛芳菲偷偷放出府去。一個杜鵑一個海棠,杜鵑家中無人,不曉得之后會去哪里。海棠薛芳菲卻是曉得的,家鄉(xiāng)在棗花村,還有兩個弟弟。

    海棠的身世沈玉容并不知道,因此不會查到棗花村。而海棠聰明伶俐,心細(xì)如發(fā),她思來想去,都覺得海棠很有可能回到了棗花村。

    要揭露沈玉容和永寧公主的丑陋嘴臉,必然要找到當(dāng)初的證人�?上КF(xiàn)在她無法接近沈家,就算接近了,沈家人也未必會幫她出面作證。

    可海棠不一樣了,海棠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如姐妹,如果要海棠站出來成為薛芳菲一案的證人,海棠一定會答應(yīng)的。

    而這一切,姜梨看向面前憨厚的姑娘,都要依仗這位棗花村的白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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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9

    章、第三十九章

    啟蒙

    不知是不是因?yàn)楸唤戏蛉饲么蜻^一次,季淑然在姜梨重新挑選丫鬟的時候不置一詞。全程陪著姜梨挑選丫鬟的是姜老夫人的的丫鬟珍珠和翡翠。當(dāng)然了,姜梨清楚,自己挑了哪幾位丫鬟,想必季淑然也能很快打聽到。

    只是,重新被整治過的芳菲苑,季淑然暫時是沒法子插手進(jìn)來了。

    這幾日,姜府里暫且相安無事。

    淑秀園里,下了朝的姜元柏眉頭微鎖,任由季淑然替他脫去外袍。

    姜元柏雖然身為當(dāng)朝首輔,后院比起同僚來,也算清凈了許多。從前葉珍珍還在的時候,只有兩房姜老夫人送他的通房。后來其中一位通房有了身子,被抬為妾室。之后葉珍珍病死,那位妾室又因?yàn)榕畠旱呢舱蹜n思過度早早去了。到季淑然進(jìn)門后,姜家大房也只有一位通房。

    那位通房從前是姜老夫人的貼身丫鬟,性情穩(wěn)重不爭不搶,在姜府里幾乎是個擺設(shè)。季淑然進(jìn)門后,主動提了那位通房為趙姨娘。趙姨娘一直無子,在季淑然進(jìn)門后,一心一意的主動服侍季淑然,更像是個下人。

    所以整個大房里,季淑然的地位無可撼動。

    姜老夫人雖然之前對姜元柏子嗣單薄一事頗有微詞,可姜梨八歲的時候推季淑然害季淑然小產(chǎn),季淑然非但不計(jì)較還替姜梨說情,讓姜老夫人也對季淑然心存歉意。再后來季淑然又有了姜丙吉,姜老夫人便什么話都不說了。

    畢竟姜元柏身為當(dāng)朝首輔,朝中還有許多雙眼睛盯著姜元柏的一言一行,后院子嗣眾多,也意味著人丁復(fù)雜,姬妾眾多未必是好事。只要大房有了一位男丁,其余的不貪也罷。

    季淑然在姜老夫人默認(rèn),姜元柏寵愛的壞境下,可謂是如魚得水。自己的一雙兒女也是極盡寵愛之能事。這么多年,幾個妯娌之間,楊氏不必說,就連盧氏也要矮他一頭。

    可這一切都被姜梨的回府打破了。姜梨回府不到一月,季淑然就接連吃了幾次虧,這一次,甚至連一向待她寬和的姜老夫人也動了怒,季淑然的心中,不是不惱火的。

    季淑然替姜元柏將外袍收拾好,遞上一杯涼茶放到姜元柏手心,柔聲問道:“老爺怎么愁眉不展的,是有心事?”

    姜元柏抬眼看向她。

    季淑然眉眼生的十分精致,同葉珍珍單純含糊的圓潤不一樣,季淑然更像是書香門第里好生教導(dǎo)出來的明秀仕女,一言一行都如畫般令人妥帖。姜元柏的目光掃向季淑然的手指,嫩如蔥尖的手指上,有一點(diǎn)傷痕。桌邊的簍子里,還放著未做完的針線。

    季淑然在替他做衣裳。

    姜元柏的心中一軟,連日來對季淑然的不悅就在此刻煙消云散。他拉過季淑然的手,責(zé)備道:“怎么弄傷了?這些讓下人來做就可以了�!�

    季淑然笑道:“老爺忘記了,老爺?shù)馁N身衣物,妾身從來不假手于人的�!�

    姜元柏看著她,季淑然笑意柔怯溫和,想到自己這些日子因?yàn)榧绑嵌Y上的事故意冷落季淑然,姜元柏心中不由得內(nèi)疚起來。就道:“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老爺才是真辛苦。”季淑然道。

    姜元柏有些感慨。他有兩個妻子,第一個妻子葉珍珍并非是他所選,而是姜老夫人為他選擇的。他那時在朝中蒸蒸日上,朝中樹敵眾多,姜老夫人認(rèn)為他最好韜光隱晦,娶個娘家不那么顯赫的女子為佳。葉家家財萬貫,門路疏通,最為上佳,可又因?yàn)椴皇枪偌遥粫腥思岛蕖?br />
    姜元柏順從母意,娶了葉珍珍。葉珍珍天真活潑,不食人間疾苦,雖然不能為他分憂,但二人相處也算融洽。

    后來葉珍珍死了,姜元柏在一次夜宴上看中了副都御使的女兒季淑然。那時候季淑然在夜宴上一曲驚人,秀麗窈窕,一擊就擊中了姜元柏的心。

    如果說葉珍珍是聽從姜老夫人選擇的夫人,季淑然就是姜元柏自己看中的夫人,無論是心中喜愛,還是偏心,都向著季淑然多一些。即便季淑然犯了錯,姜元柏也能很快原諒她,況且,季淑然這么多年,都將大房收拾的十分妥帖。

    姜元柏嘆道:“今日退潮的時候,承德朗柳元豐同我說了幾句話�!�

    季淑然握著茶杯的手一緊,面上仍是帶著笑容,探尋的問道:“柳大人?柳大人平日和老爺未曾有什么往來,可是有什么事?”

    “從前葉氏還在的時候,柳元豐的夫人與葉氏交好,還經(jīng)常上門小聚。柳元豐是為了梨兒的事情來的�!苯氐溃骸傲S提醒我說,梨兒回京,應(yīng)當(dāng)為她選個夫子,教習(xí)她認(rèn)字書理了。”

    姜元柏想到這里,不禁頭疼。當(dāng)初姜梨犯下大錯被逐入庵堂,一呆就是足足八年,正好是啟蒙到學(xué)習(xí)的最佳時機(jī)。如今時間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姜梨在庵堂上必然沒有先生教她認(rèn)字學(xué)習(xí)。

    他是首席大學(xué)士,皇帝恩師,當(dāng)朝首輔,學(xué)問淵博,可他的嫡女卻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白丁,說出去,豈不是笑掉大牙。

    柳元豐雖然話說的不大好聽,往深里想,卻也不是全無道理。姜元柏就尋思著,找個夫子來給姜梨教習(xí)一下功課。

    聞言,季淑然松了口氣,笑道:“我當(dāng)是什么事,原是如此。老爺也不必心急,世人雖然崇尚才華,可對女子終究寬容一些。梨兒如今年紀(jì)不小,便是從現(xiàn)在開始學(xué)習(xí),只怕也學(xué)不了多少。不如請些琴棋書畫的夫子,每樣稍加點(diǎn)撥,只要能過得去便罷了,這樣一來,日后梨兒談婚論嫁的時候,夫家也會高看她一眼�!�

    “你說的有理�!苯氐溃骸安贿^,每樣只學(xué)些皮毛,我姜家女兒怎能如此……”

    “老爺,”季淑然笑道:“凡事不可以絕對論,梨兒之前未曾識字,你若是一味嚴(yán)格,要求過高,只怕會物極必反�!�

    仔細(xì)考慮了一會兒,姜元柏點(diǎn)頭道:“就照這么辦吧�!�

    ------題外話------

    阿貍:渣渣,老娘以前是學(xué)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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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0

    章、第四十章

    官學(xué)

    姜元柏要給姜梨尋夫子,這件事很快就被姜梨知道了。

    告訴姜梨這事的不是別人,正是二房的少爺姜景睿。

    姜家兩個少爺,姜景佑年紀(jì)大些,性情卻好,聽說學(xué)識一般,被盧氏每日追著敲打考狀元。姜景睿脾性暴烈,卻沒人敢追著他讓他考狀元,只要不再外惹是生非就皆大歡喜了。

    姜景睿上回被姜梨譏諷了一頓后,好些日子都沒來芳菲苑。平日里看見姜梨,也是繞道而走。姜梨當(dāng)然懶得理會,可是今日,這姜景睿又出現(xiàn)在芳菲苑的門口。

    明月和清風(fēng)在門口做刺繡,看見姜景睿嚇了一跳,道:“二少爺。”

    姜景睿輕咳一聲,問了下姜梨在里面后,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jìn)去。

    屋里,姜梨正在看書。桐兒曉得上次姜梨和姜景睿鬧僵了,便站在一邊不說話,白雪在房間一角熬花茶,她是個大大咧咧的,看桐兒沒有相迎,自己便也沒起身,還是坐在小板凳上看著茶壺。

    見屋里無人搭理自己,姜景睿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惱羞成怒。他一屁股在姜梨對面坐下,看見姜梨面前的書,道:“你看什么書吶,看得懂嗎?”

    這人說話總是如此討厭,不愧是被嬌慣壞了的紈绔子弟,姜梨抬頭看了他一眼,問:“有何貴干?”

    見姜梨終于搭理自己了,不知為何,姜景睿竟然十分高興,也不計(jì)較這一屋子丫鬟主子對他態(tài)度不敬,立刻道:“我來告訴你一件事情,大伯父要給你請先生了!”

    請先生?姜梨有些意外。

    “我可是一知道這個消息就趕來告訴你了,我聽說大伯母對大伯父說,你這樣的資質(zhì),想學(xué)出什么門道來也是不可能。就找個普通的先生教你一些粗淺的皮毛,不至于在人前丟臉,做做樣子就行了�!�

    “太過分了!”桐兒手里的帕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我們姑娘什么資質(zhì)了?我們姑娘資質(zhì)好得很!”

    姜景�?戳艘谎弁﹥�,搖了搖頭:“大伯母哪是認(rèn)真找人教你家小姐,根本就是恨不得她變成一個草包。我聽說大伯父將此事全都交給大伯母辦,大伯母找來的夫子,能讓姜梨吃一些苦頭�!�

    姜梨沒說話,姜景睿又輕聲咳了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想出手相助,不過我們二房向來不插手大房的事。我要是和我娘提此事,我娘非罵死我不可。我覺得,你不如去找祖母,祖母這個人還是很公平的,介時我在旁邊替你說幾句話,如果是祖母挑的先生,應(yīng)當(dāng)不會差�!�

    姜梨盯著他。看來姜景睿經(jīng)過上次一頓嘲諷,最終還是選擇了站在自己這邊。無論是因?yàn)檫^去的姜二小姐同他的交情,還是姜景睿本來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事實(shí)證明,這少年還不錯。

    姜梨道:“多謝你特意來提醒我。”這一回,語氣柔和了許多。

    聽到姜梨語氣的變化,姜景睿莫名有些高興,回過神來時,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他在姜家是個小霸王,就連姜幼瑤也不敢輕易招惹他,他自己更是這個瞧不上那個看不起�?蓪τ诮妫粋名聲不大好又在府里沒什么地位的人,姜景睿總覺得有幾分害怕或者是敬畏。

    總想著討好她似的。

    姜景睿在心里呸了自己一聲,問姜梨道:“你現(xiàn)在怎么打算?是打算什么時候去見老夫人,告訴我一聲,我也一塊兒去�!�

    他愿意站出來站在自己身邊,到底還是個有熱血的少年郎。

    姜梨道:“我只是不明白,父親為何要為我挑夫子,要知道,京中貴女們,向來都是上女子官學(xué)的。”

    “女子官學(xué)?”姜景睿呆了幾秒,才道:“你在開什么玩笑?上女子官學(xué)的小姐,非富即貴,燕京城的明義堂,收的女學(xué)生都要德才兼?zhèn)洹1闶亲畈畹�,放在人中,也是不凡。你要是去了……�?br />
    你要是去了,就是個笑話!姜梨聽得懂姜景睿沒說完的話。

    “不過,”姜景睿又好奇的問:“你竟然知道燕京城的女子官學(xué),你倒是打聽的挺清楚的嘛�!�

    姜梨笑笑,不置可否。她來燕京城的時候,因貌美而出名,才學(xué)也廣為人知。甚至還和明義堂的先生們一起辯過義理,和那些先生們交好。

    當(dāng)時做這些,也無非是讓沈玉容多條門路。狀元郎有個才華橫溢的夫人紅袖添香,聽起來總是一件增添光彩的事。

    當(dāng)然了,她的美貌和她的才華,在她與人私通一事出現(xiàn)后,就都成了她的禍水,她的罪孽。

    姜梨并不愿意一直留在姜府,如果一直不走出去,她就沒辦法有機(jī)會接觸到沈玉容一行人。倘若姜元柏真的給姜梨請來先生,姜梨只在姜府后宅里讀書習(xí)字,就勢必少了很多機(jī)會。

    況且,讀書識字,她本來做的就不比任何人差。她要進(jìn)明義堂,并不是為了真的學(xué)習(xí),而是為了揚(yáng)名。

    有了名氣,姜家人就不會拿她當(dāng)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姐,就會有地位。有地位,就會有人交好,一旦有了友人的圈子,就能一步步接近永寧公主。

    用得著很長時間么?用不著很長時間。在明義堂里,她的才華,能讓她在最短時間里揚(yáng)名,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姜景睿見她不知在想什么,伸手在姜梨眼前揮了揮,問:“你可想好了,什么時候去見祖母?”

    “我不見祖母。”姜梨道:“我要見父親�!�

    “大伯父?”姜景睿一愣:“你說服不了大伯父,只要大伯父決定了的事情,除非祖母發(fā)話,沒人更改的了。他既然決定了把找先生的事情交給大伯母,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你去找他是白費(fèi)力氣,別還讓自己吃一肚子氣�!�

    “多謝你的提醒�!苯娴溃骸暗疫是要去見一見父親�!�

    “你這人怎么冥頑不靈?”姜景睿沒好氣的道。

    “不是冥頑不靈,”姜梨笑道:“是堅(jiān)持�!�

    她會堅(jiān)持到最后的。

    ------題外話------

    阿貍:我不上野雞大學(xué),我要上清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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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第四十一章

    說服

    姜景睿在芳菲苑把唾沫星子都說干了,也沒能改變姜梨的想法。末了,只得無可奈何地開口:“該說的話我都已經(jīng)說過了,你既然要這樣執(zhí)迷不悟,我也無話可說。你想去找大伯父就去吧,若是不成,讓你的丫鬟跑一趟告訴我一聲,我再和你商量去找祖母的事�!�

    他能說到這個份上,站在姜景睿的立場,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姜梨道:“多謝你了�!�

    姜景睿搖了搖頭,姜梨想了想,看著他問:“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事?”

    “你的學(xué)問如何?”

    聽姜梨問的是這事,姜景睿驀地臉紅了,拍案而起,大叫道:“姜梨,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取笑我,我還沒取笑你呢!你愛怎么就怎么,小爺不管了!”說罷氣沖沖的一踹板凳,走了。

    桐兒在背后撇嘴:“這二少爺一副被戳中痛處的樣子,沖姑娘發(fā)什么火氣?”

    姜梨也沒想到姜景睿竟然如此排斥念書,畢竟姜家也算文臣清流,姜梨還以為這里人人都是才子才女。不過,姜景睿這樣混賬的表現(xiàn),卻讓姜梨生出了一種親切感,因?yàn)檠φ岩蚕矚g這樣。

    薛懷遠(yuǎn)只有一雙兒女,薛昭偏偏從小喜歡舞刀弄劍。薛懷遠(yuǎn)不會刻意要求薛昭選擇什么路子,薛昭對武學(xué)有興趣,對讀書卻十分頭疼。每每薛懷遠(yuǎn)要考他功課,薛昭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開溜。

    姜梨從小不知道給薛昭打了多少次掩護(hù)。

    如今……想到斯人不在,姜梨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色。

    白雪總算是把花茶熬好了,盛夏時間,她也不覺得熬茶是件苦差事。將茶水倒進(jìn)瓷白的小盅,放進(jìn)一顆話梅,放在小幾上晾冷。白雪問:“姑娘,那個勞什子明義堂,很好么?”

    姜梨笑笑:“明義堂的先生,大多都是宮里請來的。當(dāng)今圣上為了廣開太學(xué),特設(shè)男子女子官學(xué)。許多皇親貴族家的小姐都在明義堂念書,每年明義堂的校考,成績最優(yōu)者將得到太后賞賜�!�

    白雪聽得云里霧里,就道:“那很難進(jìn)吧?”

    “難進(jìn)什么,”一邊的桐兒小聲道:“但凡有銀子有頭臉,怎么進(jìn)不去?”

    “那咱們姑娘為什么不能進(jìn),為什么老爺不讓咱們姑娘進(jìn)去?”白雪問。

    為什么?怕給姜家人丟臉唄!桐兒瞪了一眼白雪,心想日后得好好教白雪說話,怎么凈往主子心上捅刀子。

    姜梨的語氣卻很平靜,她道:“才學(xué)還是次要的,我品德敗壞,若是出去,會被人指點(diǎn),讓姜家蒙羞�!�

    “姑娘!”桐兒忍不住喊道:“您可不能這么說自己!”

    “就是�!卑籽┱J(rèn)真的看著姜梨:“奴婢之前也去過許多官家,雖然未被挑中,不過奴婢也看見那些小姐,許多都是當(dāng)面溫柔,背后斥責(zé)下人的。姑娘是奴婢見過性子最好的一個,什么品德敗壞,要是姑娘這樣的人都品德敗壞,世上就沒有好人了!”

    桐兒附和:“就是就是!”

    姜梨失笑,她的確算個好人,至少上輩子是。這輩子她也不打算變成壞人,只是,大約也不會如同從前一般以德報怨了。

    她道:“我也認(rèn)為我不是品德敗壞之人,所以我打算找父親談一談。”

    桐兒一愣,遲疑了一下問:“姑娘能說服老爺么?”

    “你覺得呢?”姜梨反問。

    桐兒還沒有說話,白雪就搶先開口道:“奴婢覺得一定能。姑娘只要好好和老爺說話,老爺定能聽得進(jìn)去�!�

    白雪待人實(shí)誠,大約以為所有人的家宅都如棗花村的她家一般和睦,卻不曉得深宅大院里,許多事身不由己。

    “好�!苯嫘ζ饋恚骸拔椰F(xiàn)在就去�!�

    ……

    姜元柏近來事情有些不順。

    自從姜幼瑤及笄禮一事后,許多事情都有了變化。身為當(dāng)朝首輔,身后盯著他的人不少,只為了拿住他的把柄。正因?yàn)槿绱�,姜元柏行事從來小心�?jǐn)慎,可姜幼瑤及笄禮一事,讓人看到了他姜家大房后院里的漏洞,仿佛有了個缺口,時時被人盯著。

    洪孝帝一天天長大,和從前總是依賴著信任著叫他“太傅”的小娃娃不一樣,如今的帝王,越發(fā)的高深莫測,伴君如伴虎,姜元柏也更加收斂。加之最近他的政敵右相又屢屢在朝事上針對他,令姜元柏氣悶不已。

    在這個時候,姜梨突然來找他,令姜元柏有些吃驚。

    姜梨來書房的時候,門口的小廝還尚且猶豫,直到書房里的姜元柏發(fā)了話,小廝才放行。姜梨沖小廝點(diǎn)頭,徑直走進(jìn)門,心里曉得,這小廝過不了多久,就會把自己去書房找姜元柏的事情告訴淑秀園那邊。

    一進(jìn)門,書房里便彌漫著特有的墨香。姜元柏正在房間里練字,雪白的宣紙上,寫了一半“靜”字。姜梨也不說話,安靜的站在姜元柏身后,甚至還幫姜元柏磨起墨來。

    姜元柏見姜梨磨墨,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又很快流暢起來。他下筆非常有力,看上去應(yīng)當(dāng)是棱角分明的筆鋒,落在紙上上,卻又圓滑和潤,暗藏玄機(jī)。

    見字如見人,姜梨見了姜元柏的字,就曉得姜元柏并非是朝中所言的能力中庸,全憑撞大運(yùn)成了當(dāng)朝首輔。此人心思極細(xì),便是那種心知肚明自己是第一,卻永遠(yuǎn)要稱自己第二的人。

    卻讓第一的人做了活靶子,自己撐到了最后。

    姜元柏寫完最后一筆,將筆一擱,便見紙上,一個“靜”字一氣呵成,十分漂亮。

    應(yīng)當(dāng)稱贊的,姜梨卻一言不發(fā),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瞧懂。姜元柏回頭,看向姜梨,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姜梨就已經(jīng)主動發(fā)話了。

    姜梨道:“父親,我不愿意請夫子來府上教我,我想進(jìn)明義堂�!�

    姜元柏眉頭一皺:“你說什么?”

    “我想進(jìn)明義堂�!苯嬲Z氣不變,又重復(fù)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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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第四十二章

    見字

    聽到姜梨這般說話,姜元柏一時愣住,竟不知此刻應(yīng)該作何表情。

    面前的女孩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看起來比姜幼瑤還要纖細(xì)柔弱一些,眉眼之間又更像自己。當(dāng)初送姜梨去庵堂的時候姜梨才七歲,還是個胖乎乎的小姑娘,八年時間,時光飛逝,把胖乎乎的小姑娘變成了美好的少女,卻把最后一絲熟悉也湮滅了。

    姜元柏覺得陌生。

    他到底錯過了姜梨的八年時光,以至于他記憶里的姜梨還是那個不懂事任性到驕縱的劣童。當(dāng)那個孩童站在他面前,睜著黑白分明的雙眼,平靜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時,姜元柏就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他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未曾啟蒙,如何跟得上明義堂的功課……”

    “父親,我也是您的女兒�!苯娲驍嗔怂脑挘骸巴瑯佣际悄呐畠海镁湍苌厦髁x堂,我卻只能跟著外頭請來的先生,學(xué)些粗淺的皮毛道理,父親,您做的不公平�!�

    姜元柏又一次語塞。他看著姜梨,腦中突然浮現(xiàn)起季淑然還沒進(jìn)門時,他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是庶女,又有些木訥。姜梨是他的嫡女,生的圓潤可愛。那時候他對葉珍珍拼命生下姜梨也很憐惜,還時常抱著姜梨,讓姜梨騎在他的脖子上玩耍。

    是有過一些天倫之樂的。只是后來姜梨做的太過分,那些父女情誼就被磨滅了。可是今天,眼前,姜元柏看著姜梨,不知為何又想起那些往事來。一句“父親,您做的不公平”,讓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酸意。

    不知什么時候起,姜元柏自己也忘了,自己還有另一個女兒。他把姜幼瑤寵成掌上明珠,待另一個女兒卻格外疏離。而姜梨不爭不搶,只是站在面前,看著自己平靜的敘事,讓姜元柏就生出愧意。

    這點(diǎn)子愧意被姜梨看在眼里,心下也是一陣輕松。

    她早就發(fā)現(xiàn),姜元柏并非對姜二小姐全無父女之情。在姜二小姐回府當(dāng)日時,姜元柏的眼神,分明還有一些牽掛。誠然姜元柏不是一個好父親,但這其中,季淑然定然出了不少力。她對姜元柏也沒有感情,可是能利用姜元柏的愧意,面上的融洽,她也愿意做到。

    如果她長篇大論,一直說姜元柏對她如何不好,姜元柏未必會有所觸動。反而是她這樣平靜說來,姜元柏才會想的更深。

    “梨兒,你如今不適合去明義堂�!痹S久,姜元柏才道,雖是拒絕,語氣卻和緩了很多。

    “父親之所以不愿意讓我去明義堂,無非就是怕人背后指點(diǎn),讓姜家蒙羞。父親一片好意,可是父親想過沒有,當(dāng)今圣上稱贊女子進(jìn)學(xué),父親身為當(dāng)朝首輔,文人之首,卻讓嫡女在家請先生,不去明義堂,豈不是在打皇上的臉面?”

    姜元柏怔住。

    他一心考慮姜梨是否會被人指點(diǎn),姜家蒙羞,卻把洪孝帝給忘記了。

    “這是其一,其次,父親,咱們姜家,四個女兒,除去三妹,四妹和五妹也都進(jìn)了明義堂。偏偏令我在家,一是不公,二是欲蓋彌彰。人性如此,大大方方攤開給人看,旁人還不屑議論,越是藏著掖著,別人越是探究。父親以為將我藏在府上,旁人就不會議論我,錯,越是這樣,他們越是議論的歡。”

    姜梨說這一切的時候,都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可聽在姜元柏的耳中,卻又覺得十分有道理。更何況,三房姜元興都托人送禮,將姜玉娥和姜玉燕送進(jìn)明義堂,更何況他們大房。

    “父親,”姜梨垂眸:“當(dāng)初的事情是我做錯了�?墒�,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不改善莫大焉。我年紀(jì)小不懂事,如今大了,自然也明了事理。我自小沒有母親教導(dǎo),走錯一步,難道就要用一輩子來償還?我是愿意,可我是姜家女兒,我不愿意成為姜家的累贅�!�

    那句“我自小沒有母親教導(dǎo)”,一下子說中了姜元柏的心,他心下一顫,道:“梨兒,可是你……”

    “父親,我在青城山的庵堂里,并不是沒有習(xí)字的。我知道自己父親是當(dāng)朝首輔,不可做一個白丁殆笑大方,自己便讓庵堂里會識字的小師父教我念書寫字,雖然寫的不好,啟蒙的書籍都看過,會寫的字也不少�!�

    她突然走到桌前,將姜元柏方才寫的“靜”字挪到一邊,重新鋪紙。姜梨的動作令姜元柏一怔,下意識看向姜梨。

    姜梨提起袖子,慢慢磨墨。她手腕纖細(xì),動作溫柔,做來有一種特別的美感,令人賞心悅目。又仿佛做這種事做了無數(shù)遍,自然的不得了。

    磨好墨,她提筆蘸飽墨汁,才開始寫字。一邊寫,一邊輕言細(xì)語道:“父親,明義堂雖然是學(xué)堂,在里頭也能交好不少人。我只要在里面不出錯,交好的人多,對姜家來說總是有益無害。我姓姜,總是希望姜家越來越好。”

    她和姜元柏寫字不一樣,姜元柏寫字慢而深邃,一筆要寫的格外漫長。姜梨卻不同,她看起來斯斯文文,和和氣氣,寫字的時候,卻有一種戰(zhàn)意在里面。仿佛拿著刀的士兵,即將趕赴殺場,痛戰(zhàn)到天明的感覺。

    姜元柏瞧著姜梨的側(cè)影,清雅美人,風(fēng)姿如玉,卻殺氣騰騰,豪邁叢生。

    一筆頓住,姜梨將筆收起,動作十分颯爽,擱到一邊,才道:“好了�!�

    姜元柏抬眼去看,乍看之下卻驚住。

    字極美,筆力遒勁,這樣的字跡,至少需要十年的苦工方能練成。比姜幼瑤的字跡不知好了多少倍。而字并非女子多用的簪花小楷,而是大開大合,方正平直。

    方正中有筆力,平直中見鋒芒。

    見字如見人,卻是個光明磊落,開闊堅(jiān)韌之人。

    姜元柏像打量陌生人一般的打量面前的少女,姜梨笑盈盈的看著他,問:“現(xiàn)在同意我去明義堂了嗎,父親?”

    ------題外話------

    阿貍:我書法一百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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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3

    章、第四十三章

    決定

    淑秀園里,姜幼瑤正坐在榻上擺弄新得的流蘇絡(luò)子,聽聞姜梨去書房找姜元柏,立刻跳起來道:“她去找父親?他找父親做什么?”

    來回話的下人道:“似乎是為請先生的事情去找的大老爺。”

    季淑然在大房里地位極高,平日里姜元柏有個風(fēng)吹草動,季淑然這頭就知道了。來人的動作也算快,姜梨才去姜元柏書房不久,季淑然這頭就得了消息。

    “她想怎么著?難不成還想親自挑先生?”姜幼瑤追問。

    季淑然見來回話的下人面露遲疑之色,就令丫鬟拿了裝銀子的荷包給他,開口道:“你只管說。”

    “回夫人�!蹦窍氯四昧算y子,頓時所有的顧慮都一掃而光,立刻道:“守書房的人在外面,聽到里面的人說好像是二小姐想進(jìn)明義堂,正在求大老爺。”

    “明義堂?”姜幼瑤忍不住了,尖聲道:“憑她?她有什么資格進(jìn)明義堂?”

    季淑然揮了揮手,示意遞消息的人下去。待遞消息的人走后,季淑然才自言自語道:“姜梨剛回燕京就想進(jìn)明義堂,果然是個心大的。且不論她自己德行才學(xué)如何,如果她進(jìn)了明義堂,誰知道會掀出什么事。她慣會使絆子,要是在后面耍什么手段,莫要把你給耽誤了�!�

    上一次姜幼瑤及笄禮的事,害的季淑然用了很久時間才讓姜老夫人和姜元柏待她態(tài)度和緩。即便這樣,別的夫人也不知背后怎么議論她,這筆賬,季淑然還沒找姜梨算清楚,沒想到姜梨自己又送上門來找事了。

    姜幼瑤激動道:“她一定是想接近周世子,這個賤人!”

    女子官學(xué)明義堂的對面,就是國子監(jiān),寧遠(yuǎn)侯世子周彥邦就在國子監(jiān)念書,季淑然一時半會兒沒想到這里去,姜幼瑤卻一下子想到了。

    “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好心,上次及笄禮那日,她就在花園里勾引周世子,簡直不要臉面!如今她一計(jì)不成再施一計(jì),娘,你可不能讓她得了呈!”

    季淑然聞言,眉頭也跟著皺起來。平心而論,姜梨生的不錯,而且比起姜幼瑤這樣的少女來,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從容氣質(zhì),這讓她做什么事都是淡淡的,不爭不搶的模樣,反而更吸引男人注意。季淑然自以為了解男人,姜梨的模樣,若是有心要勾引周彥邦,未必不可能。

    這樁親事可是她好不容易為姜幼瑤爭取來的,周彥邦雖然不是什么皇親貴族,可寧遠(yuǎn)侯在燕京城中的地位也不比姜家低。更何況寧遠(yuǎn)侯家中人口簡單,周彥邦母親又是個好相與的,最重要的是,姜幼瑤自己鐘情周彥邦。這樣汲汲營營才從姜梨手上搶過來的親事,總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的確不能讓她去明義堂。”季淑然道:“上次及笄禮上萬無一失的事,最后她也能全身而退,這小蹄子邪門的很,若是讓她進(jìn)了明義堂,指不定還會出什么事。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穩(wěn)當(dāng),要給她下個絆子,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奔臼缛徽酒鹕恚骸拔疫@就去找你父親�!�

    ……

    芳菲苑里,看著回來的姜梨和白雪,桐兒詫異極了:“怎么這么快?姑娘,是不是老爺沒有答應(yīng)。”

    “老爺答應(yīng)了。”白雪笑道:“我早就說過了,自家爹,好好說話,大老爺肯定會聽的�!�

    桐兒翻了個白眼,世上之事真要有那么簡單就好了。她不相信的看向姜梨,見姜梨也是含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信了,道:“真的?太好了!我早知道咱們姑娘的資質(zhì),進(jìn)明義堂綽綽有余�!彪S即,她的目光又變得擔(dān)憂起來:“但是姑娘,老爺現(xiàn)在答應(yīng)了,日后不會反悔吧?”

    當(dāng)時也許是姜梨說幾句軟話,姜元柏一時心軟便答應(yīng)。可季淑然知道后怎么會善罷甘休,枕邊風(fēng)吹一吹,姜元柏要是心志不堅(jiān)定,又改變主意了怎么辦?

    “倘若我猜得不錯,季氏現(xiàn)在正在去往父親的書房路上,或者早就到了,正在勸說父親取消送我去明義堂的決定。”

    桐兒和白雪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桐兒問:“那怎么辦?老爺不會答應(yīng)吧?姑娘,要不咱們現(xiàn)在再去,免得被季氏鉆了空子?”

    “不必,”姜梨笑著搖頭:“她不會成功的�!�

    ……

    “老爺,梨兒現(xiàn)在就去明義堂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書房里,季淑然正憂心忡忡的對姜元柏說道。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jīng)決定了,就送梨兒去明義堂。”不等季淑然把話說完,姜元柏就打斷了她的話。

    季淑然從來沒被姜元柏這么說過話,一時間有些委屈,她道:“妾身也是一心為了梨兒著想……”

    平日里看季淑然委屈,姜元柏總會心疼�?墒墙袢赵倏此胂虢媸芰宋�,只是站在他面前平靜的陳述現(xiàn)實(shí),姜元柏就覺得季淑然的行為有些造作,顯得刺眼極了。

    他說:“幼瑤是我的女兒,梨兒也是我的女兒,都是姜家的小姐,我怎么能厚此薄彼。要是傳出去了,我姜元柏的臉往哪里擱?還有你,”他看向季淑然,“梨兒不在府上八年,剛回府,你這個做母親的,多多關(guān)照她一些。你要是把對幼瑤的心放一半在梨兒身上,我就放心了�!�

    季淑然愕然的看著他,姜元柏說這話,就是在指責(zé)自己偏心了。還不等季淑然再說什么,姜元柏就拿起外袍,出了書房門,自己離開了。

    書房里獨(dú)獨(dú)剩下季淑然一人,門口的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往里一看,便見到那位素來端莊溫婉的大夫人,面色扭曲如魔鬼,表情駭人,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

    季淑然此刻心中全然是惱怒和恨意,不曉得姜梨究竟在姜元柏面前挑撥離間了什么話,姜元柏前些日子對她的和緩,眼下全都看不到,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從前。

    “姜梨……”她咬牙切齒道。

    她一定要讓姜梨為今日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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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4

    章、第四十四章

    挑撥

    姜元柏打算送姜梨去明義堂,很快整個姜家都知道了。

    二房盧氏與姜元平說話的時候,還道:“大哥是怎么想的?怎么想到把姜梨送去那里?姜梨要是進(jìn)去了,里面那些上學(xué)的小姐必然在背后議論她,說不準(zhǔn)還會欺負(fù)她。咱們姜家也沒臉不是?”

    盧氏從小嬌身慣養(yǎng),姜元平又是個笑瞇瞇的好脾氣,是以平日里說話也就沒了顧忌些。她這話前半句像是在為姜梨著想,后半句又像是責(zé)怪姜梨丟臉,也不是心思是好是壞。

    “大哥心里自有主意,你瞎操什么心�!苯铰龡l斯理的喝了口茶:“咱們二房又沒女兒�!�

    “也對。”盧氏想了想,道:“要丟臉也是大房丟臉,不過我瞧著姜梨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才回府沒多久,就弄得大嫂灰頭土臉的,看起來比從前長進(jìn)了許多。只是不知道能堅(jiān)持多久,季氏那個人,我還從么見過她在誰手里吃了虧就算了的。”

    聽盧氏的語氣,她和季淑然的關(guān)系并不如表面上的和氣。

    “莫管他事。”姜元平擺了擺手:“天下太平。”

    晚鳳堂里,姜老夫人也正在與姜元柏談?wù)摯耸隆?br />
    “元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姜老夫人問道。

    “娘,梨兒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十五了,平民子弟十五入學(xué),可王侯太子八歲入學(xué),公卿之子十歲入學(xué)。梨兒入學(xué)的時間雖然晚,但和平民之子也是一樣的�!�

    姜老夫人看著姜元柏:“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二丫頭入學(xué)的年紀(jì),并不重要�!�

    姜元柏猶豫了一下:“娘,梨兒雖然從前犯下過錯,但亡羊補(bǔ)牢猶未為晚,她那時候年紀(jì)還太小,不能因年少犯下的過錯影響到未來�!�

    姜老夫人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道:“你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就照這么作罷。珍珠,”她喚來身邊的丫鬟,“從庫里把那套紫木文房四具給二丫頭送去。”

    珍珠忙起身,姜元柏見狀,這才松了口氣。

    又和姜老夫人說了些入學(xué)以后的事,姜元柏才離開。姜元柏離開后,姜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翡翠問:“老夫人是不希望二小姐入學(xué)么?”

    “我若是不希望,就不會送她文具了�!�

    送文具,是表達(dá)姜老夫人對姜梨入學(xué)這件事的支持。姜府的其他人見了,再有什么別的意見,也不會開口了。

    “那……”翡翠不解。

    “元柏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這人心思重,我怕他是看中了二丫頭,想拿二丫頭打什么主意�!苯戏蛉碎L嘆一口氣,“可是如今的二丫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擺弄的了的了�!�

    “我怕他們父女因此生了嫌隙,家宅不寧�!�

    ……

    姜老夫人說話的功夫,姜府后園里,姜幼瑤摔碎了一個茶壺。

    姜玉娥心疼的看著那只紫砂茶壺,這樣的茶壺,拿到外面去賣,也得一百兩銀子,姜幼瑤就這么摔碎了,可是一點(diǎn)都不在意。

    “姜梨!爹為什么會送姜梨去明義堂?她到底跟爹說了什么!”在姜玉娥姜玉燕面前,姜幼瑤從不會掩飾自己的憤怒。

    姜玉燕膽怯的瑟縮了一下,姜玉娥卻附和她道:“定是姜梨在大伯父面前說了什么,姜梨這人可真邪門,才回府沒多久,大伯父的心就偏到她那兒去了。哦,對了,”姜玉娥還有心想要刺姜幼瑤一句,就道:“聽說祖母也送了姜梨一套紫木文具,就是之前三姐你同祖母要祖母沒給的那套。姜梨可真是不簡單,籠絡(luò)了大伯父不說,連祖母都討好了。”

    聞言,姜幼瑤一愣,隨即追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祖母真的送了姜梨一套紫木文具?”

    “當(dāng)然是真的�!苯穸鹇柭柤纾罢麄晚鳳堂的下人都瞧見了�!�

    “這個賤人!”姜幼瑤大怒。那套紫木文具她十分喜歡,問姜老夫人要了幾次姜老夫人也沒給,如今姜老夫人卻把那套文具給了姜梨,這可不是活生生的在打她的臉,在告訴別人她姜幼瑤比不上姜梨!

    “不行,我要去找我娘,”姜幼瑤道:“不能讓姜梨去明義堂!”

    “三姐,”姜玉娥拉住她:“如今老夫人和大伯父都說話了,姜梨進(jìn)明義堂的事也是板上釘釘。三姐這會子說也晚了,不過我想著,姜梨進(jìn)明義堂,根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她也不想想,明義堂多少勛貴之家的小姐,哪個敢與她為伍。而她才學(xué)鄙陋,也不知會鬧出多少笑話,介時豈不是淪為三姐的陪襯,遭人恥笑?”

    姜幼瑤聞言,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姜玉娥說的也有理,她道:“話雖如此,她總在我面前亂晃,也令人難以忍受!”一想到姜梨可能會去對面的國子監(jiān)對周彥邦做些什么,姜幼瑤就難受極了。

    “三姐,小不忍則亂大謀�!苯穸鹦Φ馈�

    待姜幼瑤平復(fù)心情離開后,姜玉燕問:“五妹,你為何要鼓動三姐對付二姐?”

    姜玉娥冷笑一聲:“誰讓她自不量力!”

    姜府三房本來就勢弱,畢竟是庶子一房。姜玉燕和姜玉娥能進(jìn)明義堂念書,也是姜元興成日討好姜元柏才得來的機(jī)會。姜玉娥的心中,自卑又自負(fù)。她心比天高,立志不比任何人差,才學(xué)之上,其實(shí)整個姜家,最出色的是姜玉娥。

    姜幼瑤不必贏得才女美名也是姜家的掌上明珠,姜玉娥卻要這才女美名錦上添花。這是姜玉娥唯一自傲的東西,比姜梨有才華,把姜梨這個嫡女踩在腳下,姜玉娥就會有一種優(yōu)越感。

    可是如今,姜元柏卻讓姜梨去明義堂。這樣一來,姜家的四個女兒都是一樣,一個原來比自己差多了的人突然趕上了自己,于是姜玉娥的優(yōu)越感便沒有了,姜梨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住?br />
    要恢復(fù)自己的優(yōu)越感,除非姜梨過的比自己差。姜幼瑤和姜梨本就勢同水火,輕輕一挑撥必然有無數(shù)矛盾。

    姜玉娥只要在一邊火上澆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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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5

    章、第四十五章

    進(jìn)學(xué)

    關(guān)于自己入學(xué)明義堂會招來姜家各房人的各自心思,姜梨并不在意,她在教白雪寫字。

    白雪會認(rèn)字,不過認(rèn)得字不多。為了打聽棗花村海棠的下落,白雪也要寫家書回去。姜梨一邊看著她寫,一邊教她一些她不認(rèn)識的字。桐兒也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地說道:“姑娘真厲害,奴婢和姑娘一道去青城山庵堂里,姑娘就自己認(rèn)識了這么多字,奴婢只會寫自己的名字,這差別可真大�!�

    “可不是么,”白雪嘟囔,“要不是首輔家的小姐呢,生下來就會認(rèn)字的�!�

    三人說笑的時候,姜景睿又來了。他也是得了姜梨要入學(xué)明義堂的消息,一進(jìn)門就道:“恭喜恭喜,還真叫你說服了大伯父,姜梨,你這回真讓我刮目相看�!�

    姜梨放手讓白雪自個兒寫字去,往姜景睿那頭走去,道:“你又來做什么?”

    姜景睿喉頭一梗:“你怎么總是一副不歡迎我的模樣。我過來是為了提醒你,別以為明義堂就是什么好地方,貴族子弟都有幾分脾氣,你又是生面孔,初來乍到,最好安分點(diǎn),若是有人欺負(fù)你,別為了面子自己死扛,搬出你爹的名字。也別怕丟臉,遇到實(shí)在過分的,跑了也行�!彼麖男渥永锒抖端魉鞯拿鲆话研澋叮骸斑�,這個,送給你,拿去防身吧。”

    姜梨盯著姜景睿手上鋒利的刀刃,默了一會兒,道:“明義堂里的人是洪水猛獸么?”

    “也差不離了�!苯邦5溃骸熬透鷩颖O(jiān)的人一樣吧,我上次把同窗的蟈蟈踩死了,差點(diǎn)被打折了手。我估摸著你們那也差不離,你就拿著吧�!彼训队踩浇媸种�。

    姜梨實(shí)在有些無言以對,仿佛看到當(dāng)初她出嫁前,薛昭神神秘秘的把她叫道后院,給了她把鳳頭花槍一樣。那花槍最后也沒被姜梨帶到燕京城里去,還從沒聽過誰送給出嫁新娘這東西的。當(dāng)然了,薛昭也險些被薛懷遠(yuǎn)揍了一頓,好說歹說才讓他把花槍收了回去。

    不過彎刀畢竟比鳳頭花槍好揣在袖中,姜梨勉強(qiáng)接受了,就道:“好吧,多謝你。”

    “你這句謝真是一點(diǎn)呢都不誠心實(shí)意�!苯邦S值溃骸皩�(shí)在不行,你還可以去對面國子監(jiān)找我,我?guī)湍銛[平�!�

    姜梨頷首,姜景睿朝他擠了擠眼:“我把周彥邦也叫出來�!�

    姜梨看著他,姜景睿咧開嘴,等著姜梨的夸獎。但見姜梨平靜道:“白雪,送客�!�

    姜景睿就被孔武有力的白雪給“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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