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姜梨對葉世杰微微一笑:“多謝表哥�!�
葉世杰對她仍有懷疑,但葉世杰也終于開始相信她。
沉默良久,葉明軒抬起頭,對姜梨道:“那我就先與你父親商量一下吧�!�
“好�!苯娴馈�
……
“你要回襄陽一趟?”晚鳳堂里,下朝回來后的姜元柏還沒來得及脫下官服,皺眉問道姜梨。
姜梨頷首:“聽明軒舅舅說外祖母的身子近來不大好,我也多年未見過外祖母了,實在很想念�!苯娴溃骸皼r且我從未去過襄陽,想來想去,也應(yīng)當(dāng)去看一看�!�
姜元柏看向葉明軒,葉明軒溫文爾雅的微笑著。
對于葉明軒,姜元柏倒不是很反感。雖然葉家是商戶之家,但葉家二老爺葉明軒已經(jīng)是葉家最不像商人的一個人了,算是博覽群書,沒有太多商人的銅臭味,因此對葉明軒,姜元柏也愿意多說兩句話。
但即便是愿意,這么多年都未有往來,突然來往,還是有些尷尬。
“既然阿梨有心,不妨帶她回去看一看珍珍當(dāng)初生活過的地方�!比~明軒笑道:“姜大人放心,我們會照顧好阿梨的�!�
“那怎么行?”跟在姜元柏身邊的季淑然擔(dān)憂的開口,“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況且梨兒又從未去過襄陽,在那里怎么吃得慣住的慣?”
葉世杰有些不虞,季淑然這話說的,像是葉家會虧待了姜梨似的。說句不好聽的話,且不提官商有別,但葉家人吃的用的,未必就比首輔府里的人差。
“母親多慮了,”姜梨不咸不淡道:“我在青城山的庵堂里住了八年,過的也不差,早已習(xí)慣了。襄陽比起青城山,應(yīng)當(dāng)熱鬧的多�!�
季淑然被姜梨堵得啞口無言,這本該是姜梨一生恥辱的事,如今反倒像是姜梨的功勛,姜梨的護(hù)身符,動輒就被她拿出來當(dāng)擋箭牌。可氣的是還用的頗為順手,看姜元柏的神情,立馬就對姜梨緩和下來。
季淑然恨的臉上的笑容都十足勉強。她這些日子忙著開解傷心欲絕的姜幼瑤,又為了在姜元柏面前求得憐愛,時常做小心謹(jǐn)慎,沒工夫關(guān)注姜梨。不曉得姜梨怎么和葉家扯上了關(guān)系,一個孤女沒有葉家做依靠的時候已經(jīng)能攪起這么一趟渾水,要是多了葉家做依靠,指不定姜梨還能做出什么樣的事來。
“倒不是不好……”姜元柏沉吟著。
葉明軒瞧著季淑然和姜梨之間的官司,眼眸中不由得起了一層深思,看樣子季淑然和姜梨的關(guān)系的確不好。當(dāng)年姜梨推季淑然小產(chǎn),季淑然和姜梨如此冷淡是意料之中,只是意料之外的是姜元柏的態(tài)度,姜元柏似乎也沒有完全偏向季淑然一邊。
這就不是簡單能辦到的事了。
“二丫頭既然想回襄陽,就讓二丫頭走一趟襄陽吧�!弊诟呶簧系慕戏蛉诉m時地開口,她道:“若不是我身子不好,我也想去看看她。這么多年了,”她感嘆一聲,“二丫頭都長大了,也該讓她看看。”
姜老夫人對葉家,倒是真的存了一點感情在里面。畢竟當(dāng)初葉珍珍是姜老夫人親自挑選的媳婦。葉珍珍單純可愛,雖然不夠精明,但勝在心地善良。對如今這個季淑然,姜元柏自己挑的妻子,姜老夫人說不上討厭,但也算不得喜歡。只是季家如今蒸蒸日上,礙于情面,姜老夫人對季淑然也是和藹。加之后來季淑然因為姜梨失去孩子,姜老夫人才開始真心相對季淑然。
但近來發(fā)生的一些事,讓姜老夫人不禁懷疑,姜元柏的眼光是否出了錯。
姜梨越發(fā)優(yōu)秀,從青城山回來后,屢次成為燕京城人議論的話題。但不得不說,姜家?guī)讉女兒中,姜梨是最聰明的一個。
姜老夫人眼光獨到,有這么個聰明的嫡女,看上去沒什么壞心,自然不錯。加之葉家出了個葉世杰,姜老夫人覺得葉世杰未來的仕途,應(yīng)當(dāng)走得不錯。
是時候和葉家重修舊好了,姜老夫人心中想,至少不能讓季淑然以為只要有季家在,就永遠(yuǎn)能有恃無恐。季家固然倚靠著麗嬪往上爬,可他們姜家,并不需要討好季家來做什么。季淑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就該提醒她,這是在姜家,不是季家。
“娘——”季淑然有些著急。姜老夫人這般說,無異于是在打她的臉。也就在這時,她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中,姜元柏,姜老夫人,都漸漸站在了姜梨這一邊。
她不可置信。
姜梨做了什么?姜梨似乎什么都沒做,她沒有如姜丙吉一般成日在老夫人面前撒嬌賣乖,也沒有如姜幼瑤一樣在姜元柏面前承歡膝下。她是怎么做到的?
季淑然猝然看向姜梨。
姜梨微微一笑。
不必做什么,在這樣利益為上的官家,或許并非全無親情。但要靠那點微薄且不牢固的親情來生存,并不安穩(wěn),指不定有朝一日這點親情不在,又或許是對方聽信了別人的讒言,原先擁有的一切就可以被轟然摧毀。
人還是得靠自己,這是姜梨用血淚悟出來的道理。她是沒有在姜家人面前搖尾乞憐,討好賣乖,她只要安靜的做自己的事,證明自己的價值就好了。
沒有價值的女兒可以被隨意踐踏,珍珠不能當(dāng)成魚目賣,姜家人只要覺得她可以利用,就不會輕易的撅棄她。
“就這么定下來吧�!苯戏蛉苏f的斬釘截鐵,她看著葉明軒道:“路途上需要什么,大可以與我們說。二丫頭也是我們姜家的小姐,這回就請你們多多照拂�!�
說的十分客氣。
葉明軒連忙拱手稱是。他心里也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今日本來只是想來看一看葉世杰嘴里的說的“變了模樣”的姜梨,沒料到最后竟然是這么個結(jié)果,還把姜梨帶到襄陽去了。
但姜梨果真不怕么?葉明軒忍不住看了姜梨一眼。葉家人對姜梨不是沒有怨言,有些隔閡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輕易消除。姜梨要是到了葉家,勢必一開始會受冷落,而對于別人的冷淡,姜梨一個千金小姐,熱臉貼冷屁股,她能堅持到幾時?何必山高水長,自己找罪受呢?
這些道理,葉明軒不相信姜梨沒有想到過。這個小姑娘看起來這么聰明,一定早就考慮到了。
可是……
葉明軒看見姜梨也看向自己,她的眼睛澄澈分明,但毋庸置疑,誰看了也不會懷疑她的堅定。
她就堅定地,執(zhí)著的,微笑著看著他。仿佛去襄陽就是她一輩子必須要完成的心事一般。
姜梨確實很堅定。
她必須要回襄陽,無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她都得回去見父親一面。
這是她的心愿。
……
回去的路上,葉世杰和葉明軒彼此都很沉默。
在姜家發(fā)生的一切,實在出乎他們二人的意料。在來之前,他們考慮了各種可能發(fā)生的情況,但還是被意外了一回。
快要走到客棧門口的時候,葉明軒問自己侄兒:“世杰,你覺得,阿梨是真的想回襄陽看你祖母么?”
“我不知道�!比~世杰有些煩躁,“她渾身上下都是心眼,誰能看得透?”
葉世杰在同齡人中,也算早熟。畢竟是葉家長孫,未來會挑起葉家重?fù)?dān)的人。但面對姜梨,屢屢有種無奈的感覺。他實在不明白姜梨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但好像自己想什么,姜梨都能猜中。這種被動的感覺實在不好受,今日又是如此,葉世杰連對葉明軒都沒什么力氣說話了。
“我覺得,”葉明軒思忖道:“她不是突然興起,她一定早就想回襄陽了,只是一直沒有這個機會。今日我前去姜家拜訪,恰好是個機會,她就順勢提了出來�!�
葉明軒的猜測,其實也差不離了。姜梨的確一直在早早籌備回襄陽的事,也想著利用葉家來達(dá)到目的。這一點,從當(dāng)初她知道葉世杰是她表哥開始,姜梨就在開始計劃,包括和葉世杰談交情也是如此。
“舅舅是以為她在說謊?”葉世杰皺眉,“她另有目的。”
“不好說�!比~明軒搖頭,“不過看,此事不是姜老夫人和姜元柏的主意,我提起此事的時候,他們二人的驚訝不似作偽�!�
“興許就是她自己的主意�!比~世杰走近放進(jìn),將門掩上,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來,看向葉明軒,“舅舅……你們小心一點�!彼f的遲疑。
“不至于�!比~明軒笑道,“今日我看她,并不似刻薄之人。雖然不曉得她何以要回襄陽,但到底是自家人,我們暫且相信她吧�!彼麌@了口氣,“姜家的水深得很,這個季淑然你也看到了,阿梨在姜家活下來,比我們艱難得多。她是個堅強的姑娘,還很聰明�!�
葉世杰不說話了。
半晌后才道:“話別說滿,先看看再說吧。”
……
淑秀園里,季淑然攥著手帕,指尖發(fā)白,已然怒不可遏。
一次又一次,姜梨攛掇著姜元柏站在自己這邊,季淑然母女反倒不能拿姜梨怎樣。本是什么依靠也沒有的孤女,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在自己手下討生活,如今看來,卻是喧賓奪主,囂張的不得了。
這一次姜梨回葉家,瞧著只是一件小事,季淑然卻感到深刻的危機。葉世杰雖然是個戶部員外郎,又怎么能與季家相比。姜老夫人敲打她,季淑然也不會蠢到聽不出來。但越是這般,越是不甘心。
想想眼下姜幼瑤被禁足,成日里郁郁寡歡,可不就是拜姜梨所賜。幸虧還有個姜丙吉……想到姜丙吉,季淑然眉眼一厲。
她還有個兒子,須得為姜丙吉打算,姜梨把整個大房攪得地覆天翻,難免不會打姜丙吉的主意。姜梨留著也是個禍害。
“夫人不必生氣�!奔臼缛簧磉叺难诀�,尋春上前一步,低聲道:“雖然二小姐去了襄陽,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從何來?”季淑然皺眉。
“眼下府里正是多事之秋,二小姐又精明得很,總是在老爺面前搬弄是非。二小姐走后,夫人大可以獨獨讓三小姐和老爺多相處一些時候。老爺本就因為周世子的事對三小姐多有愧疚,此番正是個好機會。沒有二小姐,三小姐和老爺相處一定更融洽。”
季淑然沉默。
的確如此,姜梨沒有回到燕京城之前,姜幼瑤是姜元柏的掌上明珠。可以說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從沒碰過什么釘子。姜梨回來后,姜元柏總是有意無意的流露出對姜梨的愧疚,連她看著都覺得刺眼,更勿用提姜幼瑤。而姜幼瑤自小被寵的任性,姜元柏有所偏頗,心中不悅就全表現(xiàn)在臉上,也不樂意主動親近姜元柏,父女倆的關(guān)系日漸梳淡。
譬如若是從前,要是出了周彥邦這事,姜元柏絕不會如此輕易善了,至少對姜玉娥和周彥邦二人絕不會放過。
姜梨離開燕京回襄陽,想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確實是個好機會,沒有姜梨,姜幼瑤心中不會有隔閡,姜元柏也能將全部寵愛盡數(shù)分給姜幼瑤。
“況且,”尋春又是一笑,“首輔府出去的容易,進(jìn)來卻不簡單。當(dāng)初二小姐出姜府大門,八年才能回來。這位置尚且還沒坐穩(wěn),就迫不及待的回襄陽,這不是自個兒犯蠢是什么。這一出去,誰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或者……”聲音倏而壓低,“或者回不來呢?”
“你是說……”季淑然一怔。
另一頭的夏菡也走上前,道:“上次議郎夫人也對您說過,燕京城許多雙眼睛盯著,天子腳下不好動手�?商热舳〗闳チ送┼l(xiāng),山高水長……發(fā)生個意外也是很自然的事。介時真要出了事,也是葉家倒霉,葉家拿不出個說法,咱們府上和葉家這回就算是真的割裂關(guān)系,端午好轉(zhuǎn)的可能了�!�
季淑然道:“你說的,我不是沒有想過�!�
“我小心翼翼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的名聲,到頭來被她毀于一旦。因著前些日子的事,我總想著小心行事,不想?yún)s讓這小賤人尋了先機�!奔臼缛簧钌钗丝跉猓澳銈冋f的不錯,在燕京城,我尚且還有幾分顧忌,畢竟首輔家的千金小姐,一旦出事,各路人馬都會出面追查。可要在桐鄉(xiāng),或者去桐鄉(xiāng)的路上……”季淑然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毒,“誰也查不到,便是查到了,痕跡也早就被清理干凈。葉家是有銀子,可因為銀子引來賊人,也是屢見不鮮�!�
夏菡和尋春一塊兒點頭。
季淑然伸手拂上桌上的瓊瑩花葉子,葉子順滑翠綠。
一直以來,在姜家,在燕京城,要維持一個慈母的名聲,且因為姜梨的歸來和行事都太高調(diào),她一直無法下手。這么被動的情況下,反倒讓姜梨節(jié)節(jié)勝利。
眼下姜梨忽然提出要回襄陽,大概是想要和葉家重修舊好,為自己找個靠山,卻不知這么一去,無異于在戰(zhàn)場上打仗的將軍,丟掉了自己勝利的城池,轉(zhuǎn)而去向一座偏遠(yuǎn)的高地發(fā)起進(jìn)攻。丟了西瓜撿了芝麻,說的不外如是。
既然姜梨不想呆在首輔府,這也是一個機會,徹底將她驅(qū)逐出去,姜府里再也不會有姜梨的位置。
季淑然的手掐到瓊英花葉片的經(jīng)絡(luò)之上,忽然伸手一抓,葉子被她揉的稀碎,根莖攔腰折斷,碎成幾片破絮,七零八落的落在地上。
她兀的站起身,道:“尋紙筆來,我要給爹寫信�!�
一個人難以辦到這些事,要想在桐鄉(xiāng)神不知鬼不覺的動手,還得依仗季家。
……
季淑然在這頭商量姜梨離京的事時,芳菲苑里,桐兒和白雪也在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
“這個要拿……這個也要拿……這件衣裳是前些日子才新做的,必須拿走,還有這雙鞋……”
姜梨哭笑不得的對桐兒道:“我不過是回襄陽,至多兩三個月而已,你拿這么多東西,好似我就留在襄陽似的�!�
桐兒泄氣:“誰知道襄陽哪里會不會缺什么。燕京城什么都不缺,可襄陽不一定。姑娘若是沒有帶夠東西,那里又沒有,怎么能行?”又憂心忡忡的轉(zhuǎn)頭道:“也不知道葉家的人如何,對姑娘好不好,這么多年沒見了,會不會待姑娘親熱……”
姜梨都不忍心告訴桐兒,不說親熱,葉家人怕是看到她的第一面,定然是橫眉冷對的。如她這般不吃羞恥的貼上去,姜梨自己想起來也覺得有些赧然。
“姑娘沒有什么特意要帶的么?”白雪認(rèn)真的問,“或是要做的事。這一離開燕京,再回來也有些日子。想吃什么糕點,奴婢等會子就去買,襄陽未必就有這些�!�
他們把襄陽看的跟什么窮鄉(xiāng)僻壤一般,姜梨心中失笑,桐鄉(xiāng)是很清貧,可襄陽卻一點兒也不差。襄陽多富商,光從這一點就曉得,是什么都不缺的。
不過白雪的話卻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笑道:“說的也是,這樣吧,明日我們出門逛逛,吃點好的,也玩痛快些,畢竟在襄陽也要待很久�!�
“真的?”桐兒一聽,方才的擔(dān)憂一掃而光,頓時歡呼起來。
白雪也很高興。
二人都沒有看到姜梨轉(zhuǎn)過身,微微斂眸,神情一片陳肅。
在回故鄉(xiāng)之前,她得去看一眼薛昭。雖然現(xiàn)在還不能將薛昭的尸骨帶回,不能讓他也回到家鄉(xiāng)。但姜梨要去看一看他。
帶著薛昭的血仇和性命,回到襄陽,不管如何,她都要去看一眼。
那是她死去的弟弟,薛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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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2
章、第九十二章
同行
第二日清晨,姜梨早早的起來梳妝。
她要回襄陽,如今整個姜府都曉得了。季淑然一開始當(dāng)著葉明軒的面就開始反對,到后來不知又怎的改換了主意。做的一副慈母的模樣,問姜梨可缺什么。
倒是姜景睿得知姜梨要回襄陽,在芳菲苑坐了許久。無非就是說姜梨不厚道,自己去襄陽玩兒也不知帶著他一道。竟是想跟著姜梨一道去襄陽。
姜梨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姜景睿連襄陽是個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還真當(dāng)是一處好玩的去處。況且她去襄陽又不是為了玩樂,葉家人也不曉得待不待見她。她這個外孫女住的尚且不算自然,姜景睿一個名義上的親戚,也好意思去。
最重要的是,哪怕這一切都解決了,姜景睿的母親盧氏也一定不會允許姜景睿瞎胡鬧。
好說歹說,才讓姜景睿打消了這個念頭。姜梨心中唏噓,看來姜府里所有人都以為她回葉家會過的不錯了,殊不知前路漫漫,未必是他們想的那么逍遙。
昨日里還是艷陽天,今日里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燕京城的秋日好似很短暫,仿佛夏日的炎熱還在眼前,一轉(zhuǎn)眼就是寒風(fēng)瑟瑟�?粗厣系蛄愕目葜∪~,實在難以想象昨日的繁麗熱鬧。
桐兒伸手在外面試了試,回頭對姜梨道:“姑娘,雨下的不小,要不別出去了,改日去吧�!�
“無事。”姜梨正在系披風(fēng),聞言道:“都在馬車上,走不了多少路的�!�
桐兒只得作罷。
姜梨與他們說好,今日出門逛逛,也能買點給葉家人送的禮。姜老夫人知道此事后,還特意讓珍珠從來些銀子,讓姜梨自個兒好好挑。
沒料到今日會下雨,桐兒想著也不急于一時,反正葉明軒還要在燕京城呆十日左右,改日尋個天氣好的去也不錯。誰知道向來好說話的姜梨今日非這么固執(zhí)。
姜梨系好披風(fēng),在鏡前站住。
姜二小姐的模樣,生的不如薛芳菲出眾。但底子卻是不差的,清麗的過分,這些日子姜梨在姜家長養(yǎng)著,吃的比在青城山好了許多。那點憔悴和虛弱就全然不見,乍一看,水靈靈,俏生生的。
“姑娘真好看�!卑籽┱驹谝贿�,真心的贊嘆著,“像是從畫里走出來似的。”
“就是就是,”桐兒點頭,“以前在青城山的時候,只能穿緇衣,顯不出咱們姑娘的美貌。如今再看,燕京城,我瞧著誰都比不上咱們姑娘漂亮。這要是讓青城山的那些尼姑看了,保管認(rèn)不出來�!�
姜梨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這張臉上是熟悉的神情,五官卻是這樣陌生。待到了薛昭面前,薛昭可還認(rèn)得她?
父親……也認(rèn)不出來了吧。
她的心里,涌出一陣傷感,側(cè)頭不再去看那面鏡子,只道:“走吧�!�
“好嘞�!蓖﹥和崎_門。
……
因著下雨,燕京城在外行走的人并不多。連街邊賣糖葫蘆的小販今日也沒見到幾個。姜梨和桐兒白雪只能在珠寶或是布鋪逛逛,平日里挑著擔(dān)子來買小東西的小販今日大約都沒出門。
不過聽聞葉家三位兒子,孫子輩卻并不多,除了葉世杰意外,只有葉明軒還有一兒一女。葉家老四則是如今還未成婚,更勿用提子嗣。所以給小輩們買東西,倒不至于很難買。
不多時,姜梨也都挑到了各自要送的禮品。
回禮并非是一件簡單的事,許多大戶人家的母親教養(yǎng)嫡女,甚至要專門教導(dǎo)回禮一事。若是嫡女日后嫁到官家,夫君應(yīng)酬往來,總會少不得回禮。回的貴重了顯得鄭重,回的輕薄了顯得怠慢。實在很難。
不過跟著沈玉容方中狀元開始應(yīng)酬時,姜梨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如何回禮。在桐鄉(xiāng)薛懷遠(yuǎn)兩袖清風(fēng),不會收人禮。在燕京城卻不然,有時候回禮不能太簡單,回貴重了沈母又要說道,她就只得從自己嫁妝里偷偷拿出一部分貼補。
想來如今沈玉容沒有這個困擾了,永寧公主不缺銀子,要回多貴重的禮品都不會到捉襟見肘的地步,自然也不必搭上自己的嫁妝了。
姜梨給三個舅舅兩個舅母,葉老夫人以及表姐表哥都準(zhǔn)備了不同的東西。為此還特意問葉明軒打聽了他們各自的性格,買的東西自覺滿意。
待到了午后,便隨意在燕京城的一處酒樓吃了點東西。見雨還沒有停,桐兒就道:“這雨一時半會兒看樣子也是停不下來,姑娘,吃過飯,咱們就回去吧。外頭也沒什么好玩的�!�
姜梨想了想,道:“不回去,我們?nèi)熡觊w�!�
“煙雨閣?”桐兒和白雪齊齊詫異,問,“那是什么地方?”
“是白鷺灣附近的一處樓閣,聽聞在那里看雨景十分好看�;匮嗑┏沁@么久,我只聞其名,還從未去看過。今日的雨下的好,正好也能讓人一睹風(fēng)采。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等下就去吧�!�
白雪歷來聽姜梨的話,完全沒有異議。桐兒見狀也只得同意,不過看著姜梨道:“姑娘從哪里聽來的煙雨閣的事?奴婢一次也沒聽過�!�
“曾偶然聽見別人談?wù)摿T了�!苯娴溃骸安⒉皇浅雒牡胤剑怎r少有人知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話么,最瑰麗的風(fēng)景,往往藏在無人的角落�!�
桐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姜梨喝著面前的茶,思緒飛得很遠(yuǎn)。
那時候她因為壽辰一事小產(chǎn),元氣大傷臥病在床,得知薛昭的死訊,艱難的爬起來。但桐鄉(xiāng)離燕京太遠(yuǎn),她無法拖著重病的身子將薛昭的尸骨運回桐鄉(xiāng)。沈母也不會允許她這么做,她被當(dāng)做是沈家的恥辱,不可出門丟人現(xiàn)眼。便是給薛昭收尸,都是沈玉容的寬容。
沈玉容對她道,煙雨閣風(fēng)景優(yōu)美,人跡罕至,是個不錯的地方。若是薛昭埋骨于此,也是不錯。日后有機會,等她好起來再讓薛昭回歸故鄉(xiāng)。
她那時候正是焦頭爛額脆弱無依,對沈玉容感激涕零。自己出了丑事,沈玉容還能念在過去的情誼上替她著想,實在是很好了。
但后來才知道,自己的事本就是沈玉容一手造成。永寧公主勾結(jié)狗官害死薛昭,沈玉容會不知道?他們就是殺人兇手,卻還要裝作一副感同身受的悲傷模樣,正是令人作嘔。
想到此處,姜梨眉頭緊蹙,只覺得那煙雨閣再美,也是出自沈玉容的主意,未必沒有永寧公主的心思。她不愿意薛昭死后還受這二人擺布,如今是沒辦法,但總有一日,越快越好,她會帶著薛昭離開煙雨閣,離開燕京城。
姜梨放下茶杯,道:“我吃好了,我們走吧。”
桐兒和白雪隱隱感覺到姜梨似乎有些郁郁,對視一眼,皆是一頭霧水,只得跟著姜梨離開。
白鷺灣在燕京城城邊的一處湖邊。早前前朝的時候有位文人住在那處,養(yǎng)了一群白鷺。后來文人去世,白鷺也飛走了,但白鷺灣這個名字卻被保留了下來。煙雨閣就坐落在白鷺灣不遠(yuǎn)處。
薛昭的墳冢,就在煙雨閣后面的一顆桃樹下。
桐兒和白雪第一次來白鷺灣,但見湖水碧色青青,煙雨閣一共六層,站在閣樓上往下看,整座樓閣都在霧蒙蒙的煙雨之中。湖水泛起細(xì)細(xì)密密的漣漪,水天相接,自成一色。
桐兒很激動,道:“真好看啊。姑娘,這煙雨閣的煙雨真是很漂亮!”
姜梨笑道:“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瞧瞧那棵桃樹。”
白雪連忙道:“奴婢也去�!�
“不必了�!苯嬷浦沽怂斑@里也沒人,我去看看,很快回來。無事的�!�
她不由分說,自己先離開了閣樓。
不遠(yuǎn)處,桃樹如昔日一般,安靜的站在原地。樹上的花朵早已謝了個干干凈凈,沒有桃花的點綴,大樹變得凄涼而蕭條。
樹下,一個小小的墳冢坐著。
姜梨打著傘,站在墳冢面前。
薛昭在來京城的路上被強盜所害,棄尸河中。當(dāng)時的人都是那么說的,所以她看到薛昭最后一面的時候,薛昭早已面目全非。若非是薛昭身上的胎記,姜梨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就是這么一具冰冷的尸體。
他死前遭受過非人的折磨,身上的刀痕讓姜梨現(xiàn)在想起來都心有余悸。那時候她沒有懷疑,直到死前,在知道一切都是拜永寧公主所賜。所以那些刀痕并非強盜所為,而是永寧公主的人所為。
本以為找到了官可以幫到自己,沒想到卻陷入了另一個陷阱。姜梨難以想象,薛昭在最后一刻時候內(nèi)心的絕望和悲憤。
而他死后,就只有這么一處無人的地方。下雨的時候,連個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姜梨把自己的傘輕輕放了下來,遮擋在了墳冢的上頭。仿佛這樣,就能為薛昭擋去頭上的風(fēng)雨。仿佛面前的墳冢,正是一個笑的快活的少年。
她閉上眼,心中默默念道:“阿昭,姐姐來了�!�
“阿昭,我是姐姐,你大約已經(jīng)認(rèn)不得我。我如今是姜家嫡出的小姐,姜元柏的女兒。你一定也覺得很是不可思議,當(dāng)初我也如此,只是現(xiàn)在想來,未必不是老天爺給我的另一次機會�!�
“再過十來日,我會去襄陽一趟。我會想法子弄清楚父親是怎么一回事,當(dāng)初的事是我連累了你們。我知道害死你們的是誰,也知道該找誰報仇。沈玉容如今步步高升,永寧公主背后又有成王,我暫時奈何不得,不過并非無可奈何�!�
“我將以姜二小姐的名義,想法子為薛家訴說冤屈,揭開永寧公主和沈玉容的真面目,讓你們沉冤昭雪�!�
“阿昭,”她在心里默默說道:“原諒我這么長久才來看你一次,你一定很責(zé)怪姐姐。但我的心里沒有一天忘記薛家的血仇,請你耐心等待,看著我一步一步替你們保持。”
“阿昭……對不起……”
她心里默默念道,仿佛又能看到那個舞刀弄槍的少年郎,側(cè)頭看著她傻笑。也不知過了多久,姜梨才睜開眼睛。
雨勢似乎小了些,面前的墳冢還是安安靜靜的,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紅雀,蹲在枝頭,偏著頭看她。羽毛上沾了不少水珠,便猛地扇了扇翅膀,將翅膀上的水珠抖落個干凈。又瞧見姜梨放在墳冢上頭的傘,登時俯沖下來,立在墳頭,借著傘的遮擋,啁啾叫個不停。
姜梨微微一笑,低聲道:“你也聽到了吧�!�
她轉(zhuǎn)身慢慢的往煙雨閣走去。
待回到煙雨閣,桐兒和白雪見她淋濕的樣子嚇了一跳,桐兒道:“姑娘,你的傘呢?怎生衣裳都濕了?”
“看見一只紅雀被雨打濕了,一時可憐,拿我的傘替她遮了一下,就放在后面那棵桃樹下�!�
桐兒聞言,道:“姑娘,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可您可以跟奴婢們說,這里還有別的傘,奴婢們拿過來就是了,何必淋濕了自己呢?著涼了可怎么辦?”
姜梨歉意的笑道:“一時沒想那么多。”
“姑娘什么都好,”白雪小聲道:“就是心軟了些�!�
心軟?姜梨心中失笑。
或許吧,薛芳菲心軟,但現(xiàn)在的姜梨,心硬如鐵。
……
燕京城望仙樓里,陸璣正在與姬蘅說話。
不多時,姬蘅身邊的文紀(jì)走了過來。
文紀(jì)的臉上顯出些遲疑的神色:“大人……”
姬蘅瞥一眼他的神色,道:“說�!�
“是�!蔽募o(jì)立刻回道:“姜二小姐今日帶著兩個丫鬟出門,先在燕京城里各商鋪買了些東西,用過飯后,去了白鷺灣的煙雨閣。”
“煙雨閣?”姬蘅抬了抬眼皮子,笑了一聲:“她倒是什么偏僻地方都知道�!�
“怎么?”一邊的文紀(jì)看出了些苗頭,捋了捋胡子,道:“大人還派人監(jiān)視姜二小姐?”
姬蘅擺了擺手:“不是監(jiān)視,她行為奇怪,讓人想不注意都難�!彼S口問文紀(jì):“她去煙雨閣看什么?”
“聽聞煙雨閣看煙雨最美,”陸璣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姜二小姐莫不是去看煙雨的,倒是真風(fēng)雅。”
“不是。”文紀(jì)道:“姜二小姐先和兩個丫鬟在煙雨閣坐了坐,然后去了煙雨閣后面的桃樹下。那里有一處墳冢,姜二小姐把自己的傘留在了墳冢上,給墳冢遮雨。”
姬蘅和陸璣的動作同時一頓。
姬蘅挑眉,漂亮的眸子里顯出幾分興味,他問:“哦?她是去祭拜?”
“沒有拿拜祭的東西,但姜二小姐看起來像是認(rèn)識死者,她在墳冢前站了很久,看起來很悲傷�!蔽募o(jì)的回答,可謂是非常詳盡了。
“那就是祭拜了。”姬蘅道。
陸璣問:“大人為何這么說?”
“這位姜二小姐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也慣會給自己打掩護(hù)�!奔м克菩Ψ切Φ溃骸敖袢粘鲩T買東西,去煙雨閣看煙雨,都是幌子。她的目的,就是為了在這座墳冢面前站上片刻�!�
“墳里的人,一定是她重視的人。”他徑自下了結(jié)論。
如果說姜梨做事滴水不漏,幌子也打的十分周密,姬蘅看事情卻容易直指中心。一眼就看出事實的真相。
“墳里的人是誰?”姬蘅問。
“是一個叫薛昭的人�!蔽募o(jì)回答:“一年前因強盜劫殺被棄尸江中,不過我們的人查到,其中可能有點文章,薛昭的死可能和當(dāng)今京兆尹有點關(guān)系�!�
朗朗乾坤總有照不到的地方,燕京城天子腳下,可每日不明不白死去的人也不少,有點家門還好,那些無權(quán)無勢的,大多如草芥入海,連個波濤都沒驚動一下,就沉沒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這薛昭是什么來頭?”陸璣疑惑:“燕京城的官戶里,沒聽過這么個名字。”
文紀(jì)頓了頓,才道:“要說這薛昭也不算燕京城的人,他是當(dāng)今中書舍郎,沈玉容的小舅子。沈玉容先夫人,薛芳菲的親弟弟。當(dāng)初薛芳菲出事后,薛昭大概是聽聞此事所以進(jìn)京,沒想到剛進(jìn)京就丟了性命。”
“薛芳菲的弟弟?”陸璣一怔,隨即搖頭:“這倒是沒想到�!�
提起薛芳菲,燕京城也算無人不知。但薛芳菲弟弟這回事,的確是沒幾人曉得�?磥懋�(dāng)時這件事處理的很快,并未激起風(fēng)浪。
“可薛昭和姜梨有什么關(guān)系?”陸璣更疑惑了,“薛家和姜家是八竿子也打不著一起,姜梨在青城山呆了八年,這期間應(yīng)當(dāng)不會和薛昭有關(guān)系,而且薛昭去年死了,姜梨今年才回來,也不會是姜梨回來后認(rèn)識的人。”他遲疑了一下,問:“薛昭曾經(jīng)到過燕京?或是青城山?”
文紀(jì)搖頭:“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薛昭從小在襄陽桐鄉(xiāng)長大,沒有離開過桐鄉(xiāng)。生前第一次來燕京城,就是去年,還未見到薛芳菲就死了�!�
陸璣看向姬蘅,道:“這就奇了。”
兩個八竿子也打不著一起的人,如何有交情。而依文紀(jì)所說,姜梨會為悼念薛昭而難過。文紀(jì)不是一個會夸大其詞的人,他說姜梨看起來有些悲傷,姜梨就是真的有些悲傷。
姜二小姐就算是再如何善良,也不會為一個不相干的人露出難過的神色。更不用說姬蘅說的,姜梨今天繞這么大一圈子,就是為了去看薛昭的墳冢。若非熟識,至于么?
可任憑陸璣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或許……”文紀(jì)斟酌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個猜想:“這位薛昭和姜二小姐曾經(jīng)有過什么,姜二小姐青睞薛昭?”
“你不是說他們二人過去不可能有見過的可能?”陸璣道:“見到?jīng)]見過,如何來的青睞?”
這倒也是,文紀(jì)不說話了。
姬蘅瞇了瞇眼,忽然道:“薛昭是襄陽桐鄉(xiāng)的人?”
文紀(jì):“正是。”
“姜梨的親生母親葉珍珍是襄陽人,薛昭也是襄陽人……”姬蘅道:“不用查姜梨和薛昭的關(guān)系,從薛家查起�!�
“薛家?”陸璣疑惑:“狀元夫人薛芳菲,她父親好似只是個小吏,家中人口單薄,沒什么特別的�!�
當(dāng)初的薛芳菲艷絕京城,但也令人惋惜。有人說若是薛芳菲的出身好一些,憑她的樣貌才學(xué),做個王妃綽綽有余,進(jìn)宮當(dāng)個娘娘也絕不高攀�?上母赣H偏偏只是個小吏,這便讓她只能嫁給一個白身的秀才。雖然后來沈玉容也高中狀元做了官兒,但正因如此,也會有人說薛芳菲配不上沈玉容。
試想,若是薛芳菲是個官家女兒,只要官職稍稍不是很低,又怎么會有配不上一說。
這么一個平凡的薛家,哪里值得人去特意留意?陸璣不明白,就算姜二小姐形跡可疑,又因為屢次敗壞姬蘅的計劃,讓姬蘅注意是無可厚非的事,但薛家,就實在想不出重視的必要了。
“別忘了,姜梨即將和葉明軒一道回襄陽,不覺得很奇怪么?”姬蘅唇角含笑,目光卻十分清明,他道:“以姜二小姐的性子,怎么會拋下姜家得勝的城池,忽然轉(zhuǎn)戰(zhàn)別地,無非是襄陽有更重要的東西�!�
“她不是回去與葉家重修舊好?”陸璣問。
“姜二小姐可不像是有情有義的人�!奔м繎醒笱蟮溃骸爸拔也幻靼姿秊楹我叵尻�,現(xiàn)在明白了�!�
“她和薛家有關(guān)系,或者說,薛家有她要的東西�!�
文紀(jì)和陸璣二人聽罷,心中各自百轉(zhuǎn)千回,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么。倘若旁人這么說,他們只會說這人胡說八道,姜二小姐和襄陽一個小縣的薛家,能有什么關(guān)系?但姬蘅從來不說妄言,他認(rèn)定的事實,鮮少有認(rèn)錯的。
“文紀(jì),薛昭的死因,你也好好查查�!奔м堪淹嬷凵龋溃骸盎蛟S薛昭死因的蹊蹺,我們這位姜二小姐,知道的也不少�!�
陸璣一驚:“她連這也知道?”
“她有的是秘密,不差一兩個�!奔м坎簧踉谝獾膿哿藫叟圩由系鸟薨�,淡道:“恰好我也要回襄陽,這一路上,看來不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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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爺:這位姜二小姐,反偵察能力很強[微笑]
又是周一,伐開心(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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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3
章、第九十三章
葉家
接下來的日子,過的很是平淡。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姜梨與明義堂的先生說明了即將回襄陽的事,就等著與葉明軒一道回去了。
姜老夫人將姜梨叫道晚鳳堂里囑咐了好幾次,大約也看是看重她這次回去與葉家的關(guān)系。季淑然母女倒是破天荒的沒有來搗亂,姜梨心中清楚,季淑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大約是在籌謀什么新計劃,只是眼下她思鄉(xiāng)心切,也沒有多余的精力注意這對母女了。
姜景睿時常來芳菲苑,無非就是還沒打消與姜梨一道去葉家的念頭。也不知他如何想的,好好地燕京城不待,成日都想著四處游玩。倒是葉世杰也來了一回,沒有提襄陽這回事,只說了他近來做戶部員外郎發(fā)生的事。
葉世杰成了戶部員外郎開始,許多人都在觀望他究竟屬于哪一邊。以葉家和姜家的關(guān)系,葉世杰當(dāng)屬首輔一派。但燕京城人都知道葉家和姜家許多年前就斷開往來,猜想日后葉世杰或許會入成王一派,畢竟如今成王勢力漸大。不過姜梨以為,葉世杰還是效忠洪孝帝為佳,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感覺,雖然洪孝帝眼下看著勢力不豐,但這位少年登基的帝王,也不如表面看上去的簡單。
日子就這么過去,轉(zhuǎn)眼到了十日后,葉明軒來接姜梨,將要一同離開燕京,向襄陽出發(fā)了。
這一回,難得的姜老夫人也出府門口送行。仍舊沒有看到姜幼瑤和姜玉娥的影子,季淑然笑著對葉明軒道:“一路上多多注意安全,梨兒就托付給您照顧了�!�
葉明軒笑道:“放心吧�!�
葉世杰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出發(fā)吧,早走一刻,多趕些路,也能早回襄陽�!�
姜梨回身,對著姜老夫人微微一福,道:“父親祖母不必掛念,待看完外祖母,我會早些回來的�!�
“當(dāng)然�!奔臼缛谎劾锏拇葠壅媲械倪^分,她道:“我們等著你回來�!�
姜梨微微一笑,不再遲疑,桐兒扶著她上了馬車。車簾放下,隔絕了外頭姜家人的目光,只聽葉明軒吩咐車隊的聲音響起。馬車咕嚕嚕的往前行走去。
她的心里就此松了口氣,隨即又變得激動起來。
這是……回鄉(xiāng)的路。
雖然不再是薛芳菲,雖然變成了首輔家的千金小姐,但她總算是,走上了回家的路。
……
從燕京城到襄陽,抓緊趕路路上不耽誤的話,要一月有余。好在路不是很崎嶇,都算是官道,不比青城山到襄陽危險。而葉明軒是個謹(jǐn)慎的人,專門雇了鏢局車隊來保護(hù)姜梨的安全。姜元柏也撥了些護(hù)衛(wèi),這樣一來,便是再不濟路上遇到了劫道的,也能全身而退。
好在這一路上,都十分平安,并未遇到什么危險。葉明軒本以為姜梨嬌身慣養(yǎng),走不慣這樣常德路,畢竟燕京城到襄陽,比燕京城到青城山還要遠(yuǎn)。如果姜梨路上不習(xí)慣,整個車隊都要慢下來,等回到襄陽,必然要比從前晚上許多。
然而姜梨的表現(xiàn)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并不挑揀,也很好伺候。住客棧也好,將就著馬車也罷,從沒叫過一聲苦。有時候夜里找不到客棧,住在外頭,護(hù)衛(wèi)們?nèi)ゴ颢C烤兔子肉時,姜梨就在一邊興致勃勃的瞧著,護(hù)衛(wèi)弄得不對,她還能幫襯一點。直把跟著葉明軒的小廝阿福都看的目瞪口呆,偷偷與葉明軒說道:“二小姐這樣子,從前沒少做這種事,看起來怎么這般熟稔?”
葉明軒也奇怪,便是他自己的兒子葉如風(fēng)從小淘氣,也不見得比姜梨做的更好。姜梨可是個千金大小姐,可她做起來這些事,沒有半點不適,好像很習(xí)以為常似的。
問起姜梨的時候,姜梨只笑道:“我在青城山的庵堂里時,時常和桐兒去外面抓野兔吃。齋菜吃不飽,好在山上兔子不少。”
桐兒雖然心里納悶何時有和姜梨去抓過兔子,面上卻是一點兒也不顯,煞有其事的跟著點頭。葉明軒便不說什么了,只笑著嘆氣,也不知是感嘆還是憐惜。
這一路上,竟然比姜梨想象的要順利。因此,快到襄陽城的時候,也才將將過了一月。本按照計劃的行程,大約是再過半月�?梢驗榻嬉宦飞蠜]有吵鬧,車隊未停,走的也很快。
車隊到了襄陽城門口的時候,葉明軒讓人拿行令牌給守城小將們看,桐兒拉起馬車簾,好奇的往外看,喃喃道:“這里就是襄陽城了啊,看著挺熱鬧的嘛。”
姜梨瞧著外頭的風(fēng)景,眼中閃過一絲感懷。
桐鄉(xiāng)是襄陽城下的一個小縣。薛懷遠(yuǎn)從前只有每逢過節(jié)的時候,來襄陽為薛芳菲和薛昭姐弟二人來添置東西。那時候她和薛昭每年都盼望著來襄陽,襄陽比桐鄉(xiāng)熱鬧繁華多了,好吃的好玩的也多得多。只是這樣的機會不常有,算起來,她嫁給沈玉容三年,離開桐鄉(xiāng)。至于襄陽,也有七八年沒見了。
眼前的襄陽,看上去還是熟悉的樣子,卻比七八年前更熱鬧,更繁華,也更讓人向往。
倘若薛昭還在,他一定會大笑著拉她再去逛逛襄陽城的……
正想著,守城小將見過行令放行,車隊繼續(xù)朝前走去。
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車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又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住,葉明軒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了進(jìn)來,笑道:“阿梨,下車吧,咱們到了�!�
門房見了葉明軒,立刻打開門,并招呼小廝進(jìn)屋稟告,一路高聲道:“二爺回來了!二爺回來了!”
桐兒扶著姜梨跳下馬車。
葉家作為襄陽城的首富,或者說,葉家的家財便是拿到燕京城也能叫得出名號。因此葉家大宅,也修繕的十分氣派。據(jù)說是從葉老大人開始就一直住在這里,朱門大瓦,門口的柱子上都雕刻了細(xì)細(xì)的花紋。便是連墜著的燈籠,蒙著的白紗也是江南的燕翅紗。
桐兒和白雪站在葉家的大門下,皆是瞪大了眼睛。葉家這樣的豪氣,和首輔府的精致風(fēng)雅全然不同。對于普通百姓來說,自然是這樣簡單闊氣的修繕更為奪人眼球。
葉明軒道:“阿梨,還是第一次來葉家吧,怎么樣?覺得還行?”
“非常不錯�!苯嫘α诵Α�
她和薛昭從前來襄陽城玩,也聽過葉家大名,曾從葉家大宅門前走過。薛昭還感嘆,若是能走進(jìn)去,瞧瞧里面是什么模樣就好了。卻沒想到,如今的她,居然能光明正大的從朱紅的大門走進(jìn),一睹風(fēng)采。
葉明軒笑道:“我們走吧�!�
姜梨和葉明軒一道走近。
葉家的宅院,看起來比首輔府還要寬敞明亮,比起首輔府的嚴(yán)謹(jǐn),又多了幾分市井的熱鬧。小廝丫鬟身上穿著的衣裳料子也是上乘,和桐兒白雪穿的不相上下。足以見葉家家產(chǎn)豐厚。這些下人見了葉明軒紛紛行禮,見葉明軒身側(cè)跟著的姜梨一行人,又俱是好奇的打量,猜測著姜梨的身份。
錦畫堂里,此刻正站著幾人。
“爹可總算回來了�!币晃皇奈鍤q的少年道:“不知這回在燕京城帶回了什么好東西?”
“你就知道這些�!痹谒磉�,頗有書卷氣息的婦人嗔道:“平日里府里沒少你東西,燕京有的,你又不是沒有�!�
“妹妹莫要責(zé)怪如風(fēng)�!绷硪晃粓A臉?gòu)D人笑道:“如風(fēng)是孩子氣了些,世杰在的話,也會如此�!�
葉如風(fēng)的身邊,站著位花容月貌的少女,年紀(jì)看上去比葉如風(fēng)稍長一些,擔(dān)憂道:“不知大哥那頭的情況如何?如今成了戶部員外郎,可還應(yīng)付得來?”
最中央站著的藍(lán)衫中年男子一言不發(fā),只沉默的喝茶。
正說著,忽然聽見外頭有小廝的聲音:“二爺回來了!”
瘦些的婦人立刻喜出望外的站起身,便見錦畫堂的簾子兀的被人撩開,葉明軒大笑道:“大哥,夫人我回來了!”
“爹!”少年撲了上去。
姜梨站在葉明軒身后,對于葉家的人,她也是十分陌生。不過,便是真正的姜二小姐來此,大約也是和她一樣的感覺。要知道他們已經(jīng)有十年未見了。
那少年是葉明軒的兒子葉如風(fēng),眼光忽然瞥到站在一邊的姜梨,當(dāng)即從葉明軒懷里站出來,疑惑的問道:“她是誰?”
姜梨微笑著站在葉明軒身后,瞧她的衣裳打扮,并不似下人,所以不會是葉明軒路上收的婢女。
卓氏,那個瘦高的頗有書卷氣的婦人,葉明軒的夫人,瞧見姜梨,霎時間白了臉。大約以為姜梨是葉明軒在路上收的女子一類,他們富商一類多有此事發(fā)生,出去做生意的途中,隔上三五年,便帶回一個陌生的女子,還有所謂的兒子。葉明軒一別幾個月,兒子是不可能的,但在路上收用個女子,卻不是不可能。
男人在這種事上向來粗心,葉明軒還沒發(fā)現(xiàn)自家夫人神色的不對,姜梨卻已經(jīng)看了出來,也猜到了卓氏的身份。為了避免誤會,只得站上前,笑盈盈的沖著卓氏叫了一聲:“舅母�!�
這一聲舅母,倒是叫的卓氏一愣,方才的煞白臉色頓時褪去,取而代之的只是疑惑,她問:“老爺,這位姑娘是誰?怎么叫我舅母?”
葉明軒哈哈大笑,一邊又沖跟著站起來的藍(lán)衫男子,葉明輝道:“大哥,這次我不是一人回來的。你們看這是誰,可還認(rèn)得出?”
眾人皆不解。只有葉明輝注意到之前姜梨叫卓氏“舅母”,心中猜到幾分。
“這是珍珍的女兒阿梨啊�!比~明軒笑道:“上次見到阿梨的時候,還是個小不點兒,如今都是個姑娘家了。阿梨,這是你明輝舅舅,大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