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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準(zhǔn)備周全和突然被迫自然是不一樣的�!闭f話的人是李顯,李顯神情陰鶩,比起從前他總是謙遜的微笑來,雖然容貌未變,如今的他卻像是換了個人般。他道:“看來皇帝是早有準(zhǔn)備了,麗嬪的事不過是個幌子�!�

    “他早就知道麗嬪和成王之間有私情,卻留著麗嬪,佯作不知,無非就是在這個時候,名正言順的討伐成王。這小子心機(jī)深沉,是我小看了他!”李仲南恨聲道。

    “父親,應(yīng)當(dāng)想想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李顯道:“成王現(xiàn)在是逃走了,他的安排稍有變動。我們留在燕京城,也許皇帝會對我們很快下手。是時候做準(zhǔn)備�!�

    “不用急,”李仲南平靜下來,道:“皇帝現(xiàn)在還不敢對我們動手,朝中我們的人那么多,沒有把握,皇帝不會先動作。我看還是先想辦法和成王取得聯(lián)系,他在燕京城外,恰好還需要我們做眼睛�!�

    李顯神情有異。

    李仲南看見了,拍了拍李顯的肩:“顯兒,你放心,永寧公主的事,老夫還沒有忘。雖然此次是老夫幫著成王,但也不會讓成王得償所愿的那么輕松,咱們李家在這場大事中,必須要占舉足輕重的地位!”

    李顯笑了笑,道:“全憑父親做主。”

    ……

    燕京城外,一輛馬車正奔走著。

    這輛馬車看起來便是普通不過的馬車,像是趕路人尋常坐的那種。馬車?yán)�,坐著兩女一男,兩個女子皆是農(nóng)婦打扮,那男子像是外頭做生意的,頭上包著頭巾。

    其中一個女子年紀(jì)大些,和那男子大約是夫妻。他們一左一右將年輕些的女子卡在中間。

    中間坐著的人,卻是姜梨。

    姜梨聽著馬車車夫和男人的對話,心里一陣陣涼下去。馬車已經(jīng)出了燕京城幾百里了,便是家里的人找上來,也是決計(jì)趕不上的。

    那一日,桐兒替姜梨擋了一刀,白雪又將她推下馬車,姜梨一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人群中。那些人既然是沖著她來的,混在人群里,也許會混淆他們的目光。誰知道才剛混進(jìn)人群里,就被人抓住了手。那時候姜梨就明白,這些裝扮成普通人的兇手,在這條街上鬧了這么一出,殺害了許多無辜的百姓,其實(shí)都是幌子,最重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抓她。從一開始,她就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完全不曾離開。

    但是誰泄露了她的行蹤?才會讓人守在這條必經(jīng)之路,看起來還是提前安排好的。除了葉府的人外,就只有姜家的人才會知道那一日她要去葉家。雖然好像葉家的人才值得懷疑,但姜梨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一個人,姜家三房。

    姜家三房本來就早已被右相收買了,也可以說是成王的人。成王因?yàn)橛缹幑鞯降讜w怒上自己,拿自己的一條性命換取三房的前程,對楊氏和姜元興來說,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楊氏一向很精明。

    她被人抓走后,就以眼下的這幅模樣混過了城門。那時候城門還沒來得及封鎖,他們輕而易舉就通過了。那個男人給姜梨喂了一顆藥,姜梨的臉上便迅速生滿了紅色的斑痕,且不斷地咳嗽起來,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那女人給姜梨換上了農(nóng)婦的衣服,又給她戴上了面紗,卻還能露出一部分紅斑。路過城門的時候,對守備軍說,他們二人是夫妻,姜梨是他們生病的妹妹。尋常人看見這樣咳嗽又可怕的病人當(dāng)然是躲都來不及,加之他們的行令也沒有問題,便放行了。

    于是姜梨就這么被帶出燕京城,一路朝南。

    與那一日被帶走,已經(jīng)過了四天了。姜梨也不曉得燕京城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想來舅舅和姜元柏得知此事一定心急如焚,大約在整個燕京城找她�?上麄儾恢赖氖牵@是一場預(yù)謀已久的陰謀,他們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打算好帶姜梨出城去。

    姜梨的心里,也是很著急的。但卻有束手無策,她連動也不能動,吃東西都要那個女人來喂。只有每天晚上把她關(guān)在房里的時候,才有暫時的自由。但也不能說話,便是動彈也是有氣無力,渾身軟綿綿的,他們在她的吃食里下了東西。

    她不能說話,因此也不能向這二人詢問究竟是誰綁走了她。但姜梨想來想去,也只有成王一人了。雖然說她的仇人不少,但永寧公主和沈玉容時候,敢在燕京城以這種手筆特意來擄走她的,除了成王,不會有別人。

    成王留著她的命,沒有立刻將姜梨殺死,除了要為永寧公主報(bào)仇,好好折磨一番以外,大約還存在用她來威脅姜元柏的意思。只要成王舉事途中,姜元柏不插手,成王的勝算又會多了幾成。而現(xiàn)在姜元柏除了一個姜丙吉的兒子,兩個女兒姜幼瑤也瘋了,就只有姜梨一個,也許真會為了姜梨退讓也說不定。

    雖然姜梨認(rèn)為希望很渺茫。

    走了一段路,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晌午,馬車在一處酒館面前停了下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驚遇

    男人先跳下馬車,女人攙扶著姜梨走下馬車。姜梨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就連走路若是不讓人扶著,也會摔倒。

    他們?nèi)诉M(jìn)了酒館,酒館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姜梨身上看去。那女人輕輕替姜梨整理了一下面紗,姜梨便咳嗽起來。她一咳嗽,面紗被吹起一點(diǎn),露出了滿是紅斑的可怖的臉。頓時,酒館里的人全都往旁邊退了開去,生怕姜梨沾染到了自己。

    女人就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道:“我家妹子得了病,實(shí)在對不住了。”

    “得了病就往里面坐,別染到我們身上了�!编徸赖目腿撕敛豢蜌獾牡�。

    姜梨就被他們二人待到了最里面。

    這酒館大約是方圓十里最近的一個酒館里,里面客人很多,許多人在其中交談,交談的對話,就這么傳到了姜梨的耳朵。

    “哎,你們聽說沒有,成王謀反了!”

    “聽到了,這成王可不是個東西,之前還和宮里的麗嬪娘娘私通,可這不是膽大包天嘛�!�

    “說起來麗嬪為何要與成王私通啊,麗嬪娘娘不是在宮里很得寵嘛。聽聞那季家都雞犬升天了。”

    “哈哈哈,這回倒是真的升天了。兄臺,難道你不知道,季家都已經(jīng)被抄家了嘛。這麗嬪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有陛下寵愛還不安分,偏要招惹成王,這下可好,害了自己,連家里人都一起害了。”

    “你們說,成王謀反,會不會打到咱們這里來?是不是要打仗了?”

    “別吧,現(xiàn)在還沒動靜呢。再說要真打仗,關(guān)咱們小老百姓什么事,還是別瞎摻和了�!�

    身邊的男人女人目光如常,女人還給姜梨喂飯,并不為此動容,姜梨就曉得,看來他們二人是早就知道這些事了。姜梨的心中難掩驚訝,洪孝帝居然這么快就動手了?這實(shí)在出乎人的意料。成王被洪孝帝突然發(fā)作打了個措手不及,想來現(xiàn)在也正是氣急敗壞。

    但這些百姓猜錯的是,這場仗是必然要打的。雖然姜梨也曉得,洪孝帝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君王。但打仗這回事,并不只是看帝王的智慧,還要看兵將的實(shí)力。成王養(yǎng)精蓄銳了這么多年,怕是也不差,這仗真要打起來,也不知道是誰吃虧。

    她這般想著,聽到酒館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一人道:“這酒館人也太多了,我可不愿意和他們擠在一起�!�

    另一人就道:“沒讓你在這吃,喂完馬就走�!�

    姜梨聽見這二人聲音的一瞬間,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激動起來。她聽得沒錯,這二人,分明就是趙軻和文紀(jì)的聲音!

    他們在這里!

    姜梨的心中,陡然間生出無限的希望。只要趙軻和文紀(jì)在這里,是不是說明,姬蘅也在這里?倘若如此,她就有希望掙脫這些人。否則一旦繼續(xù)南下,一直到送到成王手中,她也沒有任何機(jī)會可以逃跑。

    我在這里!姜梨心中無聲吶喊,但她的嘴巴發(fā)不出聲音,想吹哨子,可她的哨子放在府里,但就算在身上,她也沒有力氣拿起來吹,而且第一時間,就會被身邊的女人拿走。

    趙軻的聲音響了起來:“喂飽了,走吧�!�

    姜梨眼中的光熄滅了。

    外面?zhèn)鱽眈R蹄的聲音,趙軻的文紀(jì)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了。姜梨動彈不得,因此也沒辦法走出去看一看,姬蘅是否在此地。但別說她走,哪怕只要能喊出聲,她就不至于坐在這里,什么都不能做。

    那女人仍然耐心的給姜梨嘴里喂飯,任何人見了,都不會懷疑她們是一對親姐妹。只要姐妹,才會這般不嫌棄的對待一位可怕的病人。她們自然不知道,姜梨的病是假的,這女人才會與她這般親近。

    姜梨乖乖的咽下嘴里的飯。她能感覺到,白日里在客棧里的飯,是沒有下藥的。那藥吃一次,可以讓人十二個時辰里綿軟無力,所以女人也只是在晚上的飯菜下藥。因著是一點(diǎn)點(diǎn)喂,姜梨也沒辦法拒絕,她若是吐出來,這女人也會想辦法給她直接放在茶水里灌下去。

    他們一直很謹(jǐn)慎,姜梨無奈之下,也只能表現(xiàn)的很乖順。她若是表現(xiàn)出太過激烈的抵抗,倘若刺激到這二人。要知道她現(xiàn)在連根筷子都拿不動,真要對上這對男女,只有束手無策。

    她想要仔細(xì)聆聽趙軻和文紀(jì)二人究竟往什么地方走去,可外面實(shí)在太嘈雜了。她非但沒有聽到趙軻和文紀(jì)的足跡,反而是隔壁桌人談?wù)摰穆曇粲謧鬟M(jìn)耳朵。

    “各位,你們說會不會打仗�。吭蹅冞@可不是燕京,黃州離燕京城還有這么遠(yuǎn),要是打仗,咱們這要遭殃,那些兵過來得時候,咱們怕是早就被殺光了吧!”

    “屁話,要真打仗,當(dāng)然是往燕京城里打,往咱們黃州打什么,黃州又沒有……”周圍陡然安靜下來,說話的人似乎也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連忙將到嘴的“皇帝”二字給咽了回去。

    那成王是逃跑了,可到眼下為止,是和皇帝的妃嬪私通,還沒有騎兵謀逆。這要是給他們安一個造謠生事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姜梨聽著這些人說話,心中卻悚然一驚,黃州?竟然已經(jīng)到了黃州?

    這些日子,姜梨一直都在馬車上,除了這對男女,幾乎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就連住客棧的時候,那些跑堂的也好,客人也罷,看見姜梨都是避之不及。姜梨也沒能弄清楚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只是從每日下馬車吃東西的時候,可以看到沿途風(fēng)景,應(yīng)當(dāng)是一路南下。

    但這么三五天的功夫,他們居然跑到黃州去了?

    姜梨忽然又想起一個傳言,好似劉太妃的家鄉(xiāng),就是黃州的。成王莫不是要以黃州為開始,在黃州舉事吧?這么一想,的確有可能,畢竟洪孝帝突然發(fā)作成王,讓成王毫無準(zhǔn)備,眼下燕京城全城戒備,不可能讓成王如一開始想好的那般。退到黃州,從黃州開始,的確是成王的作風(fēng)。成王這人,既自大又膽小,他認(rèn)為自己強(qiáng)過洪孝帝太多,卻又總覺得并非萬無一失。

    她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任由那女人喂好飯,細(xì)心地替她帶好面紗,扶著她上了馬車。男人則是去結(jié)賬了。

    姜梨被那女人攙扶著,走到了外面。

    剛剛走到外面的時候,她就愣住了。

    酒館的外面,不遠(yuǎn)處停著一輛黑金軟轎,姜梨喉頭一緊,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聲音發(fā)出來。

    那是姬蘅的轎子,姬蘅就在附近!

    姜梨曾坐過那轎子去國公府,曉得只有姬蘅這樣?jì)蓺庥痔籼薜娜瞬艜绱�。不知道他怎么來到了黃州,文紀(jì)和趙軻也不在,轎子前什么人也沒有,因此,也無從得知轎子里有沒有人。如果按文紀(jì)和趙軻方才的談話來看,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那么這只是一座空轎子,里面無人。

    但不知為何,姜梨卻有一種直覺,轎子里的人就是姬蘅,他就在里面。

    姜梨忍不住想要停下腳步,她身子無力,一直靠在女人身上,任由女人攙扶著她。她忍不住咬破自己的嘴唇,使自己稍微清醒一些,仿佛這樣也能得了些力氣,身子往右一偏,想要逃開女人的桎梏。

    那女人也沒料到姜梨居然還有力氣掙脫,駭了一跳,姜梨才剛掙脫,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扒到轎子旁邊,可是沒有了女人在一邊自稱,她就如一只軟軟的布袋子,跟著倒在了地上。

    姜梨一下子摔倒在地,周圍的人都看過來。付完銀子的男人一出來看到這一幕,走過來問:“怎么回事?”

    那女人忙蹲下來扶姜梨起來,笑道:“方才踩到了塊石頭,沒站穩(wěn),妹妹滑到了�!彼傺b心疼的拍了拍姜梨的身上,于是姜梨便大力的咳嗽了兩聲,她被風(fēng)吹起的面紗下,露出了紅色的疤痕。那些本來好奇的往這邊看的路人立刻后退一步,捂住鼻子,生怕被姜梨沾染到一般,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再也不多看姜梨一眼。

    那女人道:“妹妹,這回可要看清楚了,別再滑到,小心些�!�

    雖然關(guān)切的話,聽上去卻不怎么和善。

    姜梨面紗下無聲的喊了一遍又一遍姬蘅的名字,但一直到她被送上馬車之前,那頂軟轎紋絲不動,沒有人從上面下來,也沒有人出聲。

    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姜梨,就這么和姜梨擦身而過了。又或許他根本不在這轎子上,一切都是姜梨無望的期盼而已。

    待上了馬車,男人立刻讓車夫啟程,馬車開始行駛的時候,男人問女人道:“剛才是怎么回事?你做事怎么不小心些?”

    那女人沒好氣道:“這賤人還想逃呢,真是不死心。我瞧著這幾日挺乖順的,沒料到她還有這么一出�!�

    “逃?”那男人五官生的十分平淡,卻自有幾分邪惡,讓人一看就心生不喜。他伸手拍了拍姜梨的臉,道:“能逃到哪里去?既然都來到這里了,小美人,你最好聽話些,也好少吃些苦頭�!�

    “你可別打她的主意�!迸颂嵝训溃骸斑@可是殿下要的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至

    “你可別打她的主意�!迸颂嵝训溃骸斑@可是殿下要的人。”

    “你我二人都清楚,殿下要她又不是喜歡她,是為了折磨她。既然如此,反正都是要折磨,當(dāng)然是越凄慘越好,你管我做什么?殿下現(xiàn)在不是還沒到么�!�

    姜梨一愣,成王還沒到黃州?

    那女人啐了他一口:“總之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別打什么主意,出了問題,我可不會替你說話�!�

    男人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會做什么的�!�

    雖然話是這么說,姜梨卻感覺到,那男人的目光如一條濕冷的蛇,在自己身上慢慢逡巡,黏答答的,十分惡心。她的心里不由得警惕起來,然而又全無辦法。聽身邊二人的語氣,他們是要留在黃州了。

    趕路的行程結(jié)束了,他們應(yīng)當(dāng)會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安定下來。這樣一來,這男人想要對她做什么,只是一念之間的事。她不能保證這件事什么時候會發(fā)生,但至少首先她不能吃那些令人全身不能動彈的藥�?墒桥酥�(jǐn)慎的很,每天晚上都會親自來喂藥。

    姜梨的手心不由得滲出汗水。

    沒有多少時間了。

    ……

    燕京城里,姜元柏仍舊沒有放棄搜尋姜梨的下落。甚至于到了后面,他也不顧會不會影響姜梨的名聲,直接令官府的人張貼尋人榜。沒了名聲總比沒了性命強(qiáng),姜幼瑤就是一個例子。姜元柏每日回府,都回去看看姜幼瑤,只要想到姜梨也可能會變成姜幼瑤如今的模樣,姜元柏就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如果說是他犯下了什么大錯,懲罰在他一人身上足矣,何以要為難他的兒女。但事情仍然毫無結(jié)果,官府里的人說,姜梨多半是不在燕京城里。因?yàn)橛辛擞缹幑鞯那败囍b,這次的搜尋,連人家的府里都沒有放棄,卻仍舊一無所獲。

    芳菲苑這幾日的丫鬟們,也是整日垂頭喪氣。白雪每日都要去城里找人,桐兒傷還沒好,也是看著姜梨桌上的哨子難過。怎么這么巧,姬蘅這陣子恰好不在燕京,若是肅國公在的話,是不是姜梨就能被早些找到?

    但心里所想的,究竟也只是心里所想而已。燕京城的百姓們都被成王和麗嬪私通,姜二小姐失蹤的事情震驚。其余的事反倒是漠不關(guān)心了,包括蕭德音去世的事。

    蕭德音死了。

    永寧公主和沈玉容被斬首示眾,當(dāng)年犯下的惡行昭告天下。蕭德音自然也沒能逃得過責(zé)罰,雖然沒有要她一條命,卻是狠狠打了五十個板子。蕭德音這般奄奄一息的回去,府里的丫鬟找大夫來與她看,倒也續(xù)著一條命。但聽聞有一日蕭德音的屋門沒關(guān),床上的蕭德音聽到門外幾個丫鬟談話,說是燕京城的人如今是如何議論蕭德音的,說蕭德音惺惺作態(tài),兇殘?zhí)搨�。蕭德音氣急攻心,吐了幾口血之后,竟是被生生氣死了�?br />
    蕭德音一輩子熱愛在人們仰望尊敬的目光中活著,希望自己的琴藝天下無雙,不愿意被任何人看低。如今任何一個人都能看低她了,蕭德音自然不堪忍受。即便是她不被氣死,終究有一日也會忍不住眾人異樣的眼神,自絕生路的。

    若是從前,燕京第一琴師去世的消息傳出去,自然有人注意,說不準(zhǔn)人人都要感嘆惋惜。但正逢多事之秋,哪里還顧得上蕭德音這個人。便是有人偶然得知了,也只是說一句“活該”,便草草了事。

    蕭德音就這么結(jié)束了她的一生。

    瑤光筑里,姜元柏正陪姜幼瑤坐著,白日里官兵們又一輪搜捕仍然沒有結(jié)果,姜元柏卻也不愿意回自己的屋子。不知什么時候起,他的屋子變得冷冷清清,他并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但那冷清竟然連他也忍受不了。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想起葉珍珍、想起季淑然、胡姨娘,還有死去的女兒姜月兒。

    雖然在這里,看著姜幼瑤也會難過,畢竟那種令人窒息的冷清卻是沒有了。

    外面?zhèn)鱽礞九穆曇簦骸袄蠣�,二老爺來了�!?br />
    姜元平來了,姜元柏站起身,轉(zhuǎn)過頭,就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姜元平朝上朝下,總是一副笑瞇瞇的老好人模樣,因此才得了一個“笑面虎”的稱號。但這些日子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姜元平臉上的笑容也沒了,看著姜元柏,甚至還有幾分陳肅。

    “大哥,我們進(jìn)屋說。”姜元平道。

    姜元柏看他似乎有重要的話與自己說,便屏退身邊人,和姜元平進(jìn)了屋里。

    等到了屋里,姜元柏關(guān)上門,先問姜元平道:“宮里如何了?”

    這幾日,忙著找姜梨的下落,姜元柏沒有去宮里,洪孝帝也能體諒。因此姜元柏不曉得宮里如今是什么情況,只能問姜元平。

    “劉太妃被囚禁起來了,我原以為陛下要用劉太妃來威脅成王�!�

    姜元柏冷笑一聲:“成王怎么會受威脅?”

    “陛下也是這般認(rèn)為的,劉太妃應(yīng)當(dāng)難逃一死,不過為了羞辱成王,會特意在成王舉事之后�!�

    姜元柏聞言,目光微詫,隨即點(diǎn)頭道:“也好,若是在此之前,難免成王拿此做話頭�!�

    “大哥,我要說的不是此事,前幾日,有人看見姜元興去了右相府上�!�

    姜元柏目光一厲:“那個混蛋!”

    “雖然不知道他和右相說了什么,但大哥,我以為事到如今,最好立刻分家,再同皇上說明情況。咱們不能被姜元興一人給害了,否則到時候整個姜家兜著,都要為姜元興陪葬。雖然一開始留著姜元興,是為了后面有用,可看樣子,成王都舉事了,姜元興再留,只怕是禍患�!�

    “你說的也有道理�!苯乜粗约旱牡艿�,“明日我進(jìn)宮一趟,同皇帝說明此事,至于分家,你讓弟妹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娘,娘會明白的。”

    姜元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聲問道:“大哥,你說阿梨出事,會不會和他們有關(guān)?”

    姜元柏一愣,臉色頓時變了,他道:“他們敢!”

    ……

    姜梨和那一男一女,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來到了客棧門前。

    這已經(jīng)不是沿途的山路,而是城里了。姜梨猜測,這里應(yīng)當(dāng)就是黃州,四周的景物都和之前不同,黃州和燕京也不同,南方的建筑,都要小巧婉約一些。

    那女人扶著姜梨下了馬車,伙計(jì)只看了姜梨一眼,就別開目光,男人把銀子交給掌柜的,伙計(jì)就帶著姜梨二人上了樓上的房間。

    這是一間非常冷清的客棧,以至于好像除了姜梨和這一男一女之外,就沒有別的客人了一般�;镉�(jì)把他們送上去之后,開了兩間房。那女人和姜梨一間,男人一間。房間里不知是不是很久沒有人住過,蒙上了一層細(xì)細(xì)的灰。

    姜梨被攙扶著走到里面,被按到床榻上坐下來。男人又給了伙計(jì)一點(diǎn)碎銀子,伙計(jì)就下去吩咐做飯菜給樓上送來。

    一般來說,到了晚上,藥效漸漸褪去,姜梨就不會完全動彈不得了,可以非常緩慢的動作,但仍舊軟綿綿的。這等力氣,要威脅或是自盡,都十分困難。而且她仍舊不能說話,就算張嘴,也發(fā)不出聲音。

    所以姜梨干脆也就沒動,一來是讓這二人放心,二來是積蓄一些力氣,雖然這力氣小的可憐,一個普通人也能輕而易舉的將她制服。

    “總算是到了�!蹦悄腥伺牧伺募纾溃骸斑@幾日趕路,可真是教人吃不消。”

    “不知道要在這里待上多久,殿下才會來�!迸说�。

    “不管殿下什么時候來,把這位小姐管好才是正經(jīng)事。”男人摸了摸下巴,看著姜梨,不知是為了故意恐嚇還是無聊,他道:“真不知道殿下會對你做什么,小美人,你怕不怕?”

    姜梨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那男人見她如此,“嘖”了一聲,又抬手掀開了她的面紗,姜梨一張斑痕累累的臉就露在他面前。那男人似乎被惡心到了,別過頭,問女人道:“藥呢?”

    女人問:“你做什么?”

    “你不覺得她這個樣子,實(shí)在很難看嗎?”男人不以為然。

    “我說過了,別打她的主意�!迸死浔牡溃骸八堑钕乱娜�。況且之前殿下也說過了,這女人狡猾的很,你莫要被她鉆了空子�!�

    “狡猾?”男人的目光打量著姜梨,大約是姜梨的臉現(xiàn)在的確十分慘不忍睹,他刻意避開了姜梨的臉,在姜梨身上流連了一番,才笑嘻嘻道:“我怎么覺得這小美人乖巧的很�!�

    那女人道:“你若是不怕死,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正在這時候,伙計(jì)送做好的飯菜上來了。那女人立刻又露出一副老實(shí)的笑容來,等伙計(jì)走后。她就熟稔的把飯菜分為三份,最后一份,她從懷里掏出一個藥瓶,拔掉瓶塞,往飯菜里倒了些藥粉。

    她把飯菜送到姜梨面前。

    但這回,姜梨并沒有張開嘴,而是緊緊閉著嘴巴。

    這女人謹(jǐn)慎極了,喂藥的時候,非要親眼看見姜梨咽下去才罷休。姜梨想要假裝或是吐掉都不可能。除了第一次姜梨拒絕吃飯之后,之后的每一次姜梨都是乖乖張嘴。因著反抗也不可能,就不必白費(fèi)力氣。

    這么多日過去了,她再一次拒絕服下這藥。

    “你不吃?”那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把一口飯塞到姜梨嘴里。

    姜梨動也不動,任她這么做,不咀嚼,也不咽下去。那女人發(fā)了狠似的往她嘴里塞,姜梨只是冷冷的看著她。少女的眼睛生的十分清澈,此刻卻像是一汪寒潭,令人心里發(fā)涼。

    女人試了好幾次也不成功,她將碗一摔,冷笑一聲,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壺,把手里的藥粉下在了茶壺里,接著,她抓起姜梨后腦的頭發(fā),逼迫姜梨不得不仰起頭,她把壺嘴往姜梨嘴巴一塞,狠狠地往姜梨嘴里灌起來。

    姜梨被灌了許多水,險(xiǎn)些被嗆住,等那一壺水灌了個干凈,姜梨早已沒了力氣,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喲,小美人,”男人道:“我早就與你說過了,何必反抗,乖一點(diǎn),就能少吃些苦頭。我這可是為了你好�!�

    那女人看也沒看姜梨一眼,招呼男人上桌吃飯。他們二人便埋頭吃喝起來,也不顧還在地上的姜梨。藥茶剛灌下去,姜梨便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頭暈眼花,她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而且藥茶像是不僅能影響她的身體,連她的腦子也無法再思考,只覺得混混沌沌,沒辦法想出任何對策。

    就像一條待宰的魚肉。

    等用過飯菜以后,那女人這才走到姜梨身邊,把姜梨扶起來,扔到了床上。她的動作十分粗暴,拉扯中姜梨的腦袋也被磕到了。就是這點(diǎn)疼痛,讓姜梨稍微恢復(fù)了些清醒。她聽到那女人叫伙計(jì)上來把空了的碗碟收走,一切恢復(fù)了安靜。

    外面天色已經(jīng)全部暗了下來,

    平日里,姜梨都和這女人一間屋子,男人住一間屋子,男人曾對姜梨動手動腳,也提出過要和姜梨一間屋,都被女人拒絕了,大約是怕成王。

    不過今日,當(dāng)男人又舔著臉道“今晚不如讓我和小美人住在一起”時,女人的回答出乎人的意料,她道:“好啊�!�

    姜梨和男人同時一怔,男人一下子坐起身,問:“真的?”

    “這賤人的眼睛看著讓人不舒服。”女人道:“你既然那么喜歡,隨你了。不過你最好收拾干凈,免得殿下問起來。”

    那男人像是得了巨大的便宜,立馬笑道:“不會,殿下不會為了她怎么樣的,殿下留著她本來也就是慢慢折磨的嘛。說不準(zhǔn)我這么做,正是對了殿下的意。哎,你要是沒事,那什么,先走吧,*一刻值千金……”他笑的十分猥瑣。

    那女人走到姜梨面前,看了姜梨一眼,目光充滿了惡意的幸災(zāi)樂禍,轉(zhuǎn)頭走出了屋子。她一走,那男人就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姜梨面前。

    “小美人。”他惡心的臉近在眼前。

    姜梨用盡所有力氣,也動彈不得。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沒辦法做出任何舉動,這一刻,姜梨的心里,陡然間迸發(fā)出巨大的絕望。她不能自救,也沒有人能來救她。前生就是這樣,雖然她并沒有與那個男人私通,但那一刻的絕望仍然歷歷在目。如今為何已經(jīng)有了重來一次的機(jī)會,連這噩夢都要重演?

    甚至比那一次還要令人絕望。

    那男人笑嘻嘻的拉開姜梨的面紗,似乎又覺得姜梨此刻的臉太過駭人,晦氣的啐了一口,道:“不能先給你用藥,真可惜。”他又把那面紗給姜梨戴上,于是姜梨的紅斑被遮掩了大半,只露出一雙秀媚的眼睛。

    “小美人,你這雙眼睛長得可真好看�!蹦悄腥艘贿呎f,一邊迫不及待的去解自己的腰帶,脫去外裳后,又趕緊來幫姜梨解衣裳。他的動作實(shí)在算不得溫柔,簡直就跟野獸似的。衣料發(fā)出“撕拉”一聲巨響,從姜梨的肩頭滑下。

    白皙的皮膚幾乎讓這人眼睛都看直了,他怪笑了一聲,就要撲上來。

    姜梨兀的流下眼淚,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前生死亡的那一刻,永寧公主的仆婦勒著她的脖頸,她無能為力。

    就在她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間,只聽得外頭一聲巨響,幾乎響在耳邊。姜梨一驚,身上的男人也是一怔,那男人從姜梨身邊站起身來,這頭的動靜想來也驚動了鄰近房間的人。姜梨只聽到旁邊的房間門一響,應(yīng)當(dāng)是那女人也趕來了。

    屋子里蠟燭拉扯著人的影子,微微晃動。姜梨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她無法轉(zhuǎn)過頭起身去看來人究竟是誰,只聽見了男人和女人疑惑又警惕的聲音。

    “閣下何人?”

    有人的腳步聲往里走了,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姜梨的目光,越過擋在面前的男人,終于看到了男人身后。

    有年輕人著紅色的衣裳,慢慢的朝屋里走來。他的靴子鑲著精致的金邊,袍角有翻飛的蝴蝶,他一步一步,往姜梨的床邊走來,影子逐漸在燭光中清晰。他有一張仿佛精魅的惑人容顏,但那男人和女人,只是微微后退,如臨大敵的盯著他,沒有動作。

    他走到了姜梨身前。

    姜梨的眼淚,一瞬間流了下來。

    在孤立無援,走投無路中,突然發(fā)現(xiàn)一線新的生機(jī),這生機(jī)來勢洶洶,擋也擋不住,以無可抵擋的耀眼光芒,照亮了她的余生。

    年輕男人手持折扇,橫在胸前,他琥珀色的眼眸格外動人,眼尾天生微微勾起,當(dāng)他挑眉的時候,像是把人的心也要勾走一般。他眼角的淚痣在燈火下,就如他扇墜上的那只血色的蝴蝶,妖冶的奪人魂魄。

    “閣下何人?”那女人又重復(fù)了一遍。這些人天生對危險(xiǎn)便有一種感知,面對姬蘅,忌憚不已。

    年輕男人看了姜梨一眼,目光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微微一頓,很快,他轉(zhuǎn)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兩個人,眸光里仍然繾綣,似笑非笑的開口。

    他說:“竟然欺負(fù)到我的人頭上,你們膽子真不小�!�

    ☆、第一百九十四章

    救美

    “竟然欺負(fù)到我的人頭上,你們膽子真不小�!�

    說完這句話后,面前的男人和女人,突然朝姬蘅撲過來!

    他們大約是想要趁著姬蘅不注意,暗下殺手,年輕男人的笑容冷淡下來,扇子一開一合間,擋住撲面而來的銀光。他那扇子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質(zhì)做成,看著分明柔軟又精致,卻刀槍不入。便是對方的刀,也沒能刺穿。下一刻,那扇子已經(jīng)輕輕劃過這二人的脖頸,仿佛蝴蝶親吻初開的桃花,輕柔的像是一陣風(fēng)。

    這一切發(fā)生的實(shí)在太快,幾乎沒有人看清姬蘅的動作,而他已經(jīng)收回扇子,站在二人面前,懶懶淡淡的微笑,男人和女人,還維持著之前的動作,脖頸間一道血線,“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一擊斃命。

    姜梨費(fèi)力的往眼前看去,只覺得站在面前的緋色身影,莫名令人安心。他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姜梨,眉頭微微一蹙,仿佛嘲笑般的道:“這樣狡猾,怎么會落到別人手里�!�

    姜梨覺得很委屈。

    姬蘅話雖這么說,卻彎腰想把姜梨扶起來,等他握住姜梨手臂的時候,似乎才發(fā)現(xiàn)姜梨被喂了藥,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他“嘖”了一聲,只能伸手環(huán)過姜梨的肩膀,把姜梨打橫抱起來。

    他身材高大,抱著柔弱的女孩子也毫不費(fèi)力,姜梨的衣裳被那男人扯得破爛,好在姬蘅的衣袍寬大,卻也能把她包個嚴(yán)實(shí)。他抱著姜梨,跨過地上男人與女人的尸體,仿佛十分嫌棄似的,生怕沾到一丁點(diǎn)血污。

    那客棧樓下的伙計(jì)和掌柜的聽見動靜早已嚇得溜之大吉,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姬蘅抱著姜梨走出來,走到外面去,外面是街道。這么一個美貌的男人站在街道上,過往的行人紛紛投來目光。他嘆息一聲,似乎認(rèn)為十分難纏。也不知他是如何過來的,沒有乘坐馬車,也沒有轎子,就只得抱著姜梨慢慢的順著街道往前走。

    雖然知道自己的臉上還蒙著面紗,亦有紅斑,就算外面的人看見姬蘅抱了個姑娘,也不會認(rèn)出他抱得是誰。但當(dāng)著陌生人的面被男子抱在懷里,還是讓姜梨紅了臉,不自在極了。

    沈玉容是個恪守禮儀的人,自詡為君子,即便是他們花前月下的時候,也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算是后來成了親,人前沈玉容也是決計(jì)不會拉薛芳菲的手。她那時也不覺得有什么,反倒覺得這點(diǎn)古板的可愛。

    姬蘅和沈玉容是截然不的人,他和薛昭有些相像,只是薛昭是少年的肆無忌憚,姬蘅當(dāng)然已經(jīng)不是少年了,他之所以肆無忌憚,只是因?yàn)樗彩孪矚g順著自己心意來,無所顧忌一般。

    姜梨懷疑姬蘅不曾抱過什么人,因?yàn)樗е娴淖藙�,就像抱一個小孩子。姜梨能看到夜色如墨,沿途燈火慢慢亮起來,這是陌生的黃州,但大約是有了姬蘅,又覺得沒什么可怕的。

    姬蘅倒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反而他的容貌不可逼視,旁人看幾眼便要低下頭,尤其是街邊走過的少女們,膽子要大些,直勾勾的盯著姬蘅看,連姬蘅懷里抱著個姑娘也不在意。

    不知走到了多久,姜梨感覺姬蘅在一處宅子面前停了下來。他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待門一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大人……嗯?姜二小姐?”

    這是趙軻的聲音。

    姜梨很詫異,自己都變成這幅德行了,趙軻居然還能認(rèn)出自己。緊接著,趙軻又道:“大人,您今晚出去就是去找姜二小姐的?您是怎么找到姜二小姐的?她怎么會到了黃州?她是自己過來的嗎?她是不是來追您的?”

    姬蘅道:“她這個樣子,是像自己追來的?”

    姜梨:“……”

    趙軻撓了撓頭,道:“是不太像�!�

    “少廢話,”姬蘅不耐煩道:“先進(jìn)去。”

    姜梨被姬蘅抱著回到了屋里。這間宅子并不是很大,卻很干凈整潔,像是黃州住在本地的人家的住宅。也不知姬蘅是從哪里尋來的,但姜梨曉得他向來有本事,也沒有在意。

    等她被放到床上后,屋里燈火大亮,從遠(yuǎn)到近立刻響起了一陣吵嚷的聲音。姜梨才被喂了藥,被他們這么一吵,又覺得頭暈眼花。

    卻是陸璣、聞人遙走了進(jìn)來。

    陸璣看見姜梨,驚訝道:“姜二小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聞人遙則道:“燕京城里不是現(xiàn)在到處都在找姜二小姐的下落么?還以為被賊人擄走了?難道姜二小姐你是跟著我們一道來的黃州?”

    聞人遙的腦子,大約和趙軻長得差不錯,連想的也差不離。姜梨沒有力氣動彈,也沒法說話,只能看向姬蘅,希望姬蘅明白自己的意思。

    姬蘅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大約是在把脈,隨即道:“她中了軟筋散。”

    “嗬。”聞人遙嚇了一跳,“走的時候問司徒借了藥,好像沒有軟筋散的解藥吧�!�

    陸璣搖頭:“倒也不用解藥,軟筋散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后,自然有解。就是不知道姜姑娘現(xiàn)在吃下藥多久了�!彼蚪�。

    姜梨說不出話。

    “�。 甭勅诉b像是終于反應(yīng)過來,“姜二小姐怎么一直不說話?她該不會是被喂了啞藥吧!”

    姬蘅皺眉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在她穴道上點(diǎn)了兩下,姜梨也沒怎么感覺清楚,只感到自己喉嚨一輕,有一種沖破桎梏的輕松。再開口的時候,就能發(fā)得出聲音了。

    “國公爺�!贝蠹s是許久沒說話,她的聲音澀澀的,又因?yàn)楸晃沽塑浗钌�,綿綿的無力,她道:“多謝國公爺救命之恩�!�

    聞人遙看了看姬蘅,又看了看姜梨,問:“姜二小姐,你不是自己跟過來的?”

    “我被人擄走,一路南下,來到這里�!苯娴哪X子清楚了些,道:“我聽擄走我的人說,是成王的吩咐�!�

    “成王?”陸璣思忖了一下,“是為了報(bào)復(fù)永寧公主的事?”

    姜梨道:“應(yīng)該如此。”

    屋里靜了一會兒,聞人遙又疑惑的看向姬蘅:“那阿蘅是怎么找到你的?我們一直在一起,沒看到你同他求救啊�!�

    “其實(shí)今日白日晌午的時候,在一處酒館里,吃飯的時候,我聽到了文紀(jì)和趙軻說話的聲音。但當(dāng)時我不能說話也不能動,沒辦法發(fā)出信號。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國公爺?shù)霓I子,”姜梨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我試圖想讓國公爺認(rèn)出我來,就摔了一跤,但轎子里好像沒人。其實(shí)我也不明白,國公爺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姬蘅笑了一下,道:“我在轎子里�!�

    屋里幾人一怔。

    “你摔倒的時候,玉佩也摔到了地上。我聽過你玉佩摔落的聲音,那塊刻著禮貌的玉,聲音很特別�!彼馈�

    姜梨愣住。她確實(shí)沒想到,是因?yàn)橐粔K玉佩。但現(xiàn)在想想,姬蘅的確是有一次撿到了她落在地上的玉佩。說起來,這塊貍貓玉并沒有被那對男女收走,也許是因?yàn)樗麄冋J(rèn)為這塊玉佩沒有任何攻擊性,又也許是因?yàn)檫@塊貍貓玉成色一般,不值多少銀子,也就懶得順走了。

    卻堪堪救了她一命。

    “國公爺……就憑著玉佩摔落的聲音知道了是我?”姜梨問。

    “你可別小看阿蘅的耳朵,”聞人遙熟絡(luò)的把手搭在姬蘅的肩膀上,“阿蘅不僅習(xí)武聽力過人,小時候還是學(xué)過戲的,學(xué)戲的人對聲音的細(xì)微差別分辨的很清楚地。對我們來說玉佩落在地上都是一個聲,對他來說就有特別和不特別之分�!�

    姬蘅道:“聞人遙。”

    聞人遙的得意戛然而止,立刻站起身,道:“那啥,我先出去一會兒。二小姐肯定沒吃東西是吧?我去找點(diǎn)吃得來�!�

    陸璣道:“姜姑娘身子可覺得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話,現(xiàn)在可以找個大夫……”

    “不必了,陸璣,你先出去。”姬蘅道。

    陸璣愣了一下,意識到了什么,目光在姬蘅和姜梨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退了出去。趙軻和文紀(jì)也離開了。

    屋子里就剩下姬蘅和姜梨兩個人。

    姬蘅又把姜梨扶起來,令她靠著床榻坐起身,順手摘去了她的面紗。他動作倒是極為自然,姜梨卻是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有些無措。

    她的臉?biāo)阢~鏡里看過,也在喝水的碗里映出來過,全是斑斑紅跡,十分可怕,狀如惡鬼。再如何,她也都是個女子,好好的一張臉變成這樣,心中總是覺得憋得慌。尤其是姬蘅面前,姜梨還記得這位國公爺最是喜美惡丑,連府上的小廝都要容貌俊秀,看見自己這個樣子,莫不是會被嫌惡有加。

    她心里慌得很,又不能動,只能垂下眼眸,眼不見為凈,看不到姬蘅是什么表情,也就不管了。心里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賭氣,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在這一件消失上如此糾結(jié)。

    “你為何躲著我?”姬蘅挑眉道,“不敢看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

    留下

    “你為何躲著我?”姬蘅挑眉道,“不敢看我?”

    姜梨一愣,抬眼看去,撞見了對方笑盈盈的雙眸中。

    他的眼睛里有深深淺淺的笑意,好像覺得她這般狼狽很好笑,但這種笑意里,卻沒有嘲弄和惡意,姜梨看的很清楚明白。

    年輕男人的手指冰涼,摸到了姜梨的眉眼,他湊得很近,對著這張一片狼藉的臉,居然也看的下去,他道:“他們下手還真狠,小姑娘,你毀容了。”

    姜梨怒視著他,原本的憂愁忐忑一掃而空,哪有這樣的人,別人都?xì)萘耍有心思事不關(guān)己的在一邊笑!

    她難得有這般生氣的時候,姬蘅笑道:“沒事的,反正你也不是燕京第一美人了,毀不毀容也沒什么干系�!�

    姜梨一愣,姬蘅說的是,反正她也不是薛芳菲了,失去了特別漂亮的那一張臉,現(xiàn)在怎么樣也都無所謂。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來,姬蘅是知道她是薛芳菲的事實(shí)。在他知道真相后,他們的約定履行以后,姬蘅就沒再和她往來了。姜梨有失落過,但又覺得這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否則他們再次見面,也不知應(yīng)當(dāng)用何種狀態(tài)相處。

    她畢竟不是真正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而他的偶爾的照顧和溫柔,分明是對女孩子的優(yōu)待。

    但現(xiàn)在的姬蘅,卻絲毫不受那層真相的影響,他仍然有惡劣的調(diào)侃,幸災(zāi)樂禍,但又會在很關(guān)鍵的時候,天降神兵一般的出現(xiàn),拯救人于水火之中。

    雖然她自來就曉得,尤其是死過一次之后就更曉得,不要去依賴任何人,世上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但是當(dāng)有這么一個人出現(xiàn)的時候,就像是多了一份意義,讓一切都變得特別起來。

    “不用擔(dān)心你的臉�!奔м康溃骸斑@些紅斑會慢慢退掉,等過幾日,自然就好了�!�

    姜梨回答:“我不擔(dān)心這個,你說的也沒有錯,現(xiàn)在的皮囊對我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這回答令姬蘅意外,他問:“為何?”

    “至少能以此為借口推掉親事,不必嫁人�!�

    姬蘅挑眉:“你不想嫁人了?”

    “國公爺知道我的過去,沒有必要這么問吧。”姜梨輕聲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換誰成了我,都會一樣�!�

    “你那是遇人不淑,”姬蘅道:“日后你要是嫁人,大可以來問我,燕京城的底細(xì),我自然可以幫你查的清楚�!�

    “那可不行,”姜梨玩笑道:“我沒有什么可以能與國公爺做交易的東西了,我們的約定也已經(jīng)履行了。而且現(xiàn)在我不想把自己的命給你,我爹活過來,我舍不得死�!�

    “你過河拆橋的功夫,也是你爹教的?”他問。

    姜梨道:“那倒不是�!�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姜梨問:“國公爺來黃州,是為了成王的事吧?”

    “可以這么說。”

    “成王什么時候舉事?”姜梨問。

    “近兩日�!�

    姜梨抬眼:“是從黃州開始么?”

    “差不離。”

    “那么黃州很危險(xiǎn)了?”

    姬蘅的目光移到姜梨臉上,低低一笑:“我可以讓人把你送回燕京�!�

    “我還是留在這里吧。”姜梨道。

    姬蘅挑眉:“為什么?”

    “怕是我還沒有回到燕京城,成王就開始動作了。介時一亂,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倒不如跟著你,在你身邊,總不至于丟了性命,倒是比外面更安全一些。”

    姬蘅盯著姜梨看了一會兒,突然勾唇笑道:“你該不是擔(dān)心我,特意為了我留下來吧?”

    姜梨的心跳的有些快,她想要別過頭,可又動不了,只得避開姬蘅的目光,平靜的道:“怎么會?不過國公爺要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應(yīng)當(dāng)報(bào)答�!�

    姬蘅沒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了,他笑道:“你要留在這里,當(dāng)然沒問題。不過黃州很危險(xiǎn),我也無法保證接下來會遇到什么事。你如果要跟著我,可能不如在燕京安全�!�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苯孑p聲道:“沒什么好怕的。”

    姬蘅聞言,怔了怔,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我聽說,薛芳菲是被勒死的?”

    “是�!苯婊卮穑骸叭緯䦟徤蛴袢莺陀缹幑鞯臅r候,案宗里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

    “什么感覺?”他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動人,眼尾上揚(yáng),偏睫毛低垂,于是妖冶與溫柔齊色,邪氣與天真并存。

    “大約很痛苦……”姜梨的目光有些恍惚,沒有報(bào)仇之前,那些事每當(dāng)想起來,都像是剛發(fā)生的一樣,她甚至能清楚地記得永寧公主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自己當(dāng)時的窒息難受。但當(dāng)永寧公主和沈玉容了結(jié)以后,那些事情就變得很遙遠(yuǎn)了,仿佛是過了一輩子,再回想起來的時候,模模糊糊,什么都不真切。

    她是真的放下了吧。

    姬蘅拍了拍姜梨的頭,大約是像他平日拍小藍(lán)的頭一樣,他道:“你好好休息,我讓人過來伺候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說吧。”

    姜梨道:“煩請國公爺遞個信兒,告訴我爹和舅舅,我暫且安全,不必?fù)?dān)心�!�

    “好�!奔м恳贿呎f,一邊往屋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姜梨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br />
    她說:“成王舉事,夏郡王回回京么?”

    姬蘅的背影頓了一頓,然后他什么話也沒說,不曾回答姜梨的話,就離開了。

    姜梨坐在床榻上,屋里的燈火讓她心里漸漸安寧下來。最開始的緊張、恐懼和憤怒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這間屋子有陸璣等人,倒也不必?fù)?dān)心安全。

    她竟然睡去了。

    ……

    陸璣從外面找來的婢女進(jìn)屋來伺候姜梨的時候,姜梨已經(jīng)睡著了。那婢女就幫姜梨掖好被子,同陸璣等人說明了情況離開。

    陸璣問姬蘅道:“姜姑娘要留在黃州?”

    姬蘅點(diǎn)頭。

    “她留在黃州會不會不安全?”聞人遙問:“成王就要開始動作了�!�

    “現(xiàn)在讓人送她回燕京才是不安全�!奔м康溃骸八约合肓粝聛怼!�

    “但成王不是一開始就想擄走她找她麻煩么,這要是成王發(fā)現(xiàn)她還在黃州,肯定不會放過姜二小姐的�!�

    姬蘅道:“你認(rèn)為他能在我面前抓人?”

    聞人遙搖頭,又點(diǎn)頭:“我的意思是,你帶著姜二小姐,多不方便哪。”

    “總之,姜姑娘出現(xiàn)在這里都是個意外。”陸璣道:“之前司徒小姐讓人送信,說是姜姑娘被擄走了,倒是沒想到誤打誤撞,在這里被大人發(fā)現(xiàn)。我看,還是寫信給司徒小姐,讓司徒小姐報(bào)信給姜家葉家,讓他們不必再找了�!�

    姬蘅道:“你看著辦吧。”

    他不笑的時候,便顯得有些危險(xiǎn),陸璣退了出去,大約是去寫信了。聞人遙留在屋里,他不時地看看姬蘅,似乎在想什么。姬蘅道:“有什么話就說。”

    “阿蘅,你覺得……”聞人遙斟酌著語句,“姜二小姐會是那個人么?當(dāng)年命卦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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