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挑撥離間,為的是讓自己主動和江郎分開!
自己一時不察,險些上了她的大當(dāng)!
便冷聲道,“愿不愿意,是我的事,與郡主無關(guān)!”
心里卻想,我愿意。
是的,她愿意,且甘之如飴。
治病救人是她的志向,但與江郎相比,這志向不要也罷。
何況,這么t?多年她很累了,想好好歇一歇。
身為女子,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覓得良人,白頭偕老?
若有一日江郎喜歡上別人,她便成全他,安然離去,絕對不像現(xiàn)在的賀芳亭,糾纏不休,惹人生厭。
賀芳亭:“......你想嫁的是我的夫君,卻說與我無關(guān)?”
謝梅影無言以對,惱羞成怒。
沉默了會兒,毫不客氣地道,“郡主若無正事,我便回去了。”
“且�。 �
賀芳亭坦率地道,“謝姑娘,江止修年紀(jì)比你大,早已娶妻,還兒女雙全,不是你的良配。你身懷醫(yī)術(shù),救治災(zāi)民有功,在圣上面前也掛了名,大可另尋別的青年才俊。若是擔(dān)心人生地不熟,我愿為謝姑娘謀得好親�!�
這番話,她自認(rèn)是為謝梅影著想。
而且早就想說了,只是沒有合適的時機。
可聽在謝梅影耳朵里,無疑是在拆散她與情郎,心下了然,略帶些嘲諷問道,“如果我答應(yīng),想必郡主娘娘還會給些好處?”
賀芳亭以為她在談條件,承諾道,“自當(dāng)為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往后也多加照拂�!�
謝梅影的嘲諷之意更濃了,“除了用銀錢砸人,郡主娘娘還會什么?”
賀芳亭:......
謝梅影這一說,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有些像拿錢砸人的惡霸。
可她真不是。
謝梅影頭一揚,又冷聲道,“我若不答應(yīng),郡主娘娘就要立時打殺了我?”
賀芳亭:“......謝姑娘想多了�!�
她喜歡以理服人,不喜歡打打殺殺。
謝梅影微扯嘴角,“是么?多謝郡主娘娘高抬貴手,民女告辭!”
一轉(zhuǎn)身,快步出了春明院。
回到落梅軒,才發(fā)現(xiàn)內(nèi)衫已經(jīng)濕透。
想到方才的情形,謝梅影只覺后怕。
春明院里有那么多下人,擁上來堵住她的嘴,打死丟到城外亂葬崗,誰也不會知道,她死也白死。
但另一方面,又覺雀躍,賀芳亭在她心中,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給她莫大的壓力,可今日,她似乎戰(zhàn)勝了賀芳亭!
而且,此前她內(nèi)心深處,對于“江止修鐘情自己”這件事,總有種不真實感,畢竟賀芳亭是那么的高貴美麗。
但現(xiàn)在她的心定下來了。
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賀芳亭的破綻,知道了江郎移情于她的原因。
那就是,賀芳亭是個俗人,是個被權(quán)勢富貴迷了心竅的俗人!
乍一看很美,長時間相處卻只有厭煩。
而她自己,被江郎視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江郎不喜賀芳亭而喜歡自己,不是很正常么?
想嫁給江止修,跟他永遠(yuǎn)在一起的心愿,也變得更加堅定。
“哪怕賀芳亭是郡主,我也絕不退縮,堅持到底!”
謝梅影默默告訴自己。
如果賀芳亭知道今日的談話會導(dǎo)致這樣的后果,只怕哭笑不得。
但她不知道,因而只是覺得謝梅影年少無知,被江止修蠱惑得不淺。
不過,她也不會再試圖勸說謝梅影,祖母早有教導(dǎo),你要尊重別人的想法,哪怕是錯的,也不要多做干涉。
第29章
好端端的,二老怎會中暑
話雖如此,賀芳亭心里還是不大舒坦,叫來個女先兒,在屋里講“李五哥遇仙記”,青蒿、白薇等人聽得津津有味。
院里伺候的小侍女和仆婦們,也擠在門外聽。
偌大的春明院,各處靜悄悄的,只聞女先兒清亮的嗓音。
“砰!”
院門忽然被踹開。
守院的婆子匆忙過來,發(fā)現(xiàn)來者是江止修,趕緊扯著嗓子叫喚,“大老爺來了?恭迎大老爺!”
江止修知道她是在給賀芳亭通風(fēng)報信,一腳踹過去,口中怒喝,“賊婆子,賤刁奴,忘了自己吃誰家的飯!”
他這一腳,用了很大的力。
但這婆子做慣粗活,身手竟然很敏捷,機靈跪倒,就勢避開,凄慘地叫道,“大老爺饒命!”
江止修用力過猛,差點摔著,勉強才站穩(wěn)。
打死這婆子的心都有了,又急著救謝梅影,對婆子放了句狠話,“你且等著!”
滿臉怒容,快步走向正屋。
就見一屋人都在聽女先兒說書,卻不見謝梅影。
心下一沉,看著賀芳亭冷聲道,“梅影呢?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今日事情不多,他正和同僚喝茶閑聊,家里下人忽然找去,說是郡主召見謝姑娘。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找尚書大人告了假,提前下值。
唯恐遲來一步,心上人就遭了賀芳亭的毒手。
他心里怎么想的,賀芳亭很明白,淡淡道,“早回落梅軒了,你沒看見?”
江止修:“......真的?”
他以為賀芳亭不會放過謝梅影,直接來了春明院,沒回落梅軒。
賀芳亭冷笑兩聲,并不答話。
她沒做過一件壞事,下人犯錯,也從不趕盡殺絕,手上干凈得很,可這江止修,卻把她當(dāng)成動輒殺生的大惡人。
古人說得沒錯,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江止修轉(zhuǎn)身欲走,又回頭狐疑道,“你找她做什么?”
賀芳亭:“談?wù)勅松鞠�,聊聊風(fēng)花雪月�!�
江止修:“......你不要為難她,有事沖我來。”
賀芳亭一拂袖,“大老爺多慮了,我一直都是沖著你去。請謝姑娘一敘,只是關(guān)心客人�!�
江止修皺眉,“她不是客人,是我將娶的兼祧妻子,你的妯娌!”
賀芳亭神色悠然,“等你娶了再說�!�
“你!”
江止修怒目而視,賀芳亭也不示弱,與他對視。
兩人以目光交鋒片刻,江止修率先敗下陣來,冷哼一聲,離開春明院。
他走后,女先兒繼續(xù)說書,和之前一樣精彩,侍女仆婦們也聽得像之前一樣入神。
賀芳亭卻覺得心里沒意思極了。
如果她和江止修剛剛成親,如果沒有兩個孩兒......唉!
——
江止修匆匆趕往落梅軒,一進門,便有美人投懷送抱。
連忙抱住,柔聲道,“嚇著了罷?不怕不怕!”
謝梅影將頭埋在他懷里,微微點頭。
往日里,她擔(dān)心名節(jié)受損,若有外人在場,甚少與江郎親近,可今天受了賀芳亭的刺激,什么都不想管了。
江止修安慰了好一會兒,又問賀芳亭跟她說了些什么。
謝梅影如實說了,江止修越聽越怒,忍著怒火道,“莫信她的鬼話,她是拈酸吃醋,想要破壞你我的情義。梅影,此生得你相伴,我已知足,縱有天仙垂青,也絕不多看一眼!”
賀芳亭當(dāng)他是什么人,三心二意的好色之徒么?
謝梅影微笑,“我自然信你!”
又含羞帶怯地道,“江郎,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v被無情棄,不能羞!”
賀芳亭不會懂,男女之間最真摯、最熱烈的情愛,就如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哪怕真有一日被棄,她也慶幸當(dāng)初的相遇。
江止修鄭重地道,“上天作證,我江止修,絕不負(fù)謝梅影!”
情之所至,這一晚他沒有回書房。
此前,兩人只有過一次,現(xiàn)在卻覺得不必再守世間俗禮,既然已經(jīng)彼此認(rèn)定,何不縱情任性?
賀芳亭就像話本中愚蠢的壞人,費盡心思使壞,卻只讓他們更加透徹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次日沒有大朝會,江止修換上纻絲緋色官袍,前胸后背綴有補子,上繡孔雀,頭戴烏紗帽,腰佩荔枝紋金腰帶,又系上一枚雪地寒梅白玉佩,心情極好地去了官署。
但他的好心情只維持到中午。
李惜香的陪嫁跑到官署喊了一嗓子,“大老爺,不好了,老太爺和老夫人雙雙中暑!二夫人請您回去主持大局!”
同僚們詫異地看向江止修,其中不乏看好戲的。
他升得太快,這回又有賑災(zāi)的功勞,得了圣上的夸贊,嫉妒者大有人在。
素日與他不對付的左侍郎程大人關(guān)心地道,“好端端的,二老怎會中暑,可是冰不夠使?我家倒還充足,要不,給你府上送些?”
江止修:“......不用,多謝!”
假裝不在意眾人的目光,再次找尚書大人告了假,騎馬跑回江府。
第30章
唯一的解釋,是他不舍得給父母用
實際上,江止修心里氣得要命。
好了,這下所有同僚都懷疑他苛待父母了。
沒有人會相信,堂堂戶部右侍郎,家里竟然沒有足夠的冰。
唯一的解釋,是他不舍得給父母用。
此事若被那幫無事生非的御史得知,定會參他不孝。
李惜香,真是爛泥糊不上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以前賀芳亭管家,可沒有這樣的事兒,哪怕有事尋他,派來的下人也不會蠢到在大庭廣眾之下自曝家丑。
又擔(dān)心父母的身體,一路上心急如焚。
高堂若有閃失,他就得丁憂,幾年后回來,未必還有好職缺。
到了松榮堂,見一家子都在,包括賀芳亭。
江承宗和潘氏都有好轉(zhuǎn),躺在各自的臥房里。
今日天氣熱得不尋常,偏生冰又用完了,老兩口派人找江福,沒找著,他正在外面四處尋摸低價冰。
就派t?人去找李惜香討要,李惜香也說沒有,但她愿意奉上私房十兩銀,讓老兩口悄悄派人去買。
老兩口一合計,哪里就熱死了呢,以前在老家,比這熱的時候也有過,何必把銀錢浪費在這上面。
便把錢收好,去后院樹蔭下乘涼,心里還覺得李惜香孝順,舍得給他們花錢。
可樹蔭下也沒涼風(fēng),江承宗忽然氣短心虛,中暑暈倒,潘氏嚇得魂飛魄散,跑過去攙扶,不慎踩到塊石頭,摔了一跤,也暈了。
此時江承宗睡著,江止修便先來看望母親。
潘氏頭上裹著布條,哭道,“我兒,娘還以為,見不著你了!”
江止修又心疼又心煩,耐著性子寬慰,“娘休說這喪氣話,好好休養(yǎng),沒幾日就能恢復(fù)康健�!�
潘氏哭哭啼啼,“好不了啦!天氣這般炎熱,過不下去了,老天爺要收我!兒啊,你送娘回老家,娘要死在祖墳里!”
江止修額上青筋直跳,“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娘,你先睡會兒!”
潘氏一把拉住他,“兒啊,娘一條賤命,熱死就熱死,你爹可不能死��!他是家里的主心骨,你救救他!”
絮絮叨叨,哭個不停。
在次子、次媳日復(fù)一日的訴說中,她認(rèn)定了長子有許多銀錢,只不舍得拿出來供給家用。
江止修好想罵人。
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弄得像他要謀害父母似的。
忽然憶起賀芳亭曾跟他抱怨,母親纏夾不清,難以理喻。
當(dāng)時他是怎么說的?
他說,母親簡單質(zhì)樸,只知鄉(xiāng)下人家的禮數(shù),不懂高門大戶的門道,請郡主娘娘多多體諒。
心里還很生氣,覺得賀芳亭鄙視自家。
這會兒他親自面對母親的真實一面,才知賀芳亭所言非虛。
想到這兒,下意識看向賀芳亭,發(fā)現(xiàn)她唇角含笑,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思,不由又羞又怒。
惱她幸災(zāi)樂禍,喝道,“爹娘有恙,你還笑得出來!”
賀芳亭不緊不慢地道,“我不笑,難道還哭?大老爺恕我直言,這不吉利!”
旁邊拭淚的李惜香僵住,一時不知是繼續(xù)哭,還是笑。
賀芳亭還沒說完,“大老爺這是關(guān)心則亂,大夫已經(jīng)診治過,老太爺只是輕癥,老夫人也只是小傷。二老身體向來健壯,不用幾日就能痊愈。我等做晚輩的,當(dāng)然要歡歡喜喜服侍二老�?迒手�,豈不是給二老添堵?”
江止修:“......滿嘴歪理!”
潘氏卻急道,“我和老太爺,真的不要緊?”
別看她一口一個老天爺要收她,仿佛不怕死,其實怕得很,前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享上了兒子的福,不活個夠本怎么行。
聽長媳說她只是小傷,心里就松快許多。
賀芳亭肯定地道,“大夫是這么說的。您只要按時吃藥,多休息,就能很快好起來!”
潘氏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連道,“那就好,那就好!”
也忘了之前次子、次媳的囑咐,要她趁著受傷生病,讓長子再拿錢出來養(yǎng)家。
江止修的耳根總算得了清靜。
看著言笑晏晏的賀芳亭,心里浮上一個念頭,只要她愿意,能哄得這家里人人開心。
只是她現(xiàn)在不愿意了。
說來還是她氣量小,容不得梅影。
待潘氏睡下,一群人輕手輕腳去了花廳。
隨后,江止修看向幾名小輩,和顏悅色地道,“你們也回去罷,到房里躲一躲暑氣,免得也中暑。早晚暑氣退了,再來看祖父祖母�!�
“是!”
江嘉瓔和二房的堂弟江嘉宏、江嘉富,堂妹江嘉琳、江嘉琴互相看看,一起行禮退下。
等他們一走,江止修便沉下了臉,要跟李惜香算賬。
“弟妹,你怎么當(dāng)?shù)募�?!�?br />
不等李惜香回話,賀芳亭站起來笑道,“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她才懶得聽他們彼此撕扯狗咬狗呢,更不想讓江止修順勢把中饋推到她頭上。
第31章
這家著實難當(dāng)
江止修皺眉,“父母還在里面躺著,你就不能盡一盡孝心?”
賀芳亭笑笑,“還要怎樣盡孝心呢?大夫是我請的,診金是我付的。留在這兒,反而擾了公婆休養(yǎng)。再說,公婆有了鐘意的新長媳,也不樂意見我這舊人�!�
說完揚長而去。
老兩口倒下,李惜香不急著請大夫,卻驚慌失措地跑來找她拿主意,人命關(guān)天,她也不能看著老兩口就這么去了,也擔(dān)心他們出事影響兒女學(xué)業(yè)婚嫁。
只好再為江家操勞一回。
本來,家里有現(xiàn)成的大夫謝梅影,據(jù)說醫(yī)術(shù)還很不錯,請她診治便是,可江止修待其如珠如寶,還是不要勞煩為好,免得江止修又懷疑她有什么毒計。
江止修聽她語氣疏離,又是一怒,但他現(xiàn)在急著找李惜香的麻煩,顧不上賀芳亭。
李惜香早有準(zhǔn)備,一臉哭相地道,“大哥,這家著實難當(dāng)!就說這冰塊,統(tǒng)共就那么些,先盡著落梅軒,其余各處可不就少了。松榮堂里,還是我拿嫁妝出來補貼,否則父親也撐不到現(xiàn)在!”
她那意思,是說江止修見色忘孝,只顧著謝梅影,不顧父母。
江止修氣個倒仰,暗想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李惜香既是女子,也是小人!
跟她多說句話,都算有失身份。
實在不愿與她打交道,瞪向兄弟江林修,怒道,“你不管管?”
江林修苦著臉,“怎么管?大哥,李氏說的也是實話!”
實話?這刁婦分明在顛倒黑白,歪曲事實!
江止修忍耐著道,“前番你們說家中無錢,我拿了三千兩,眼下不到一個月,你們就讓父親熱得中了暑!”
李惜香一甩帕子,振振有詞地道,“三千兩頂什么用?大哥莫不是忘了,您吩咐過,落梅軒那兒,一粥一飯,衣裳鞋襪,色色都要上好的!我可不敢怠慢了嬌客!”
江止修眼里冒火,“她就一個人,能用多少?”
說到這個,李惜香更有怨氣,尖聲道,“一個人?她那侄兒,不也住在咱們家?大哥還交待,他的份例與宇兒一般,我們也不敢不聽從。筆墨紙硯,金玉配飾,那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得花錢吶!昨兒入學(xué),又奉上一份,還得幫他繳納束脩!”
現(xiàn)在她是越來越不待見謝梅影了,還沒成親,就堂而皇之地住到男人家,要不要臉?
更可恨的是,還帶著個更能花錢的拖油瓶。
世人誰不知道,讀書費錢?普通的人家,哪供得起孩子上學(xué)?
大哥也是糊涂,稍微資助也就罷了,還把那謝容墨當(dāng)成自家孩子!
他對二房侄兒侄女都沒那么好!
宇兒是這家里的大少爺,還有個當(dāng)郡主的母親,花錢雖多,她也捏著鼻子認(rèn)了,謝容墨算什么東西!
江止修聽著李惜香尖酸刻薄的話語,只覺腦袋嗡嗡響,心中煩悶異常。
這種時候,身為兄弟的江林修應(yīng)該站出來管管自己的媳婦兒,不叫大哥難堪,但他不管,在一旁長吁短嘆,仿佛看不見大哥的臉色有多差。
江止修深吸兩口氣,咬牙道,“好,就算這三千兩都花光了,那你賣冰的呢?”
去年存在窖里的冰可不是她李惜香的陪嫁,是江家的!
李惜香也不怕他知道,一拍大腿,“大哥啊,若不是我想出那主意補貼著,家中早沒錢了!除了落梅軒那位,還有她的好侄兒,咱們自家也要吃飯,也要用冰的呀,日常也還有其它花銷!您去問問宇兒、瓔兒,我可曾缺過他們?父親母親這兒,我也時常孝敬!就今天,我還給了十兩銀!二老就在里面躺著,不信您去問!”
江林修作證,“是給了,我親眼所見�!�
李惜香惺惺作態(tài),委屈地道,“大哥若是疑我,不如查賬,賬上記得清清楚楚。”
夫君花高價請了位賬房先生,做好了賬本,保證天衣無縫。
那賬房先生說,如果查出,他退錢。
江止修聽著這夫妻倆一唱一和,半晌沒說話。
他少年時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父母也不會拿瑣事打擾他。
后來中舉登科,又被賀老侯爺看中,娶了賀芳亭,從此家中之事,再不用他操半點心。
是以他從不知道,管個家也能有這么多事兒!
更沒有見識過家人的這副嘴臉,只覺面目可憎,面目可憎��!
用力閉了閉眼,聲音冷得像要結(jié)冰,“你們究竟什么意思?直說!”
江林修和李惜香互視一眼,訕笑道,“錢不充足,這家不好當(dāng)�!�
兩人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錢,之前撈的那些,遠(yuǎn)遠(yuǎn)不夠。
上回,大哥曾威脅要將他們分出去單過,他們自然是怕的。
但后來一琢磨,上有高堂,父母俱在,分不分家輪不到大哥說話。
何況,大哥是朝中高官,怎么敢把他這無財無勢的兄弟分出去?不怕影響名聲,被御史追著罵?
當(dāng)然了,兩人也不想跟大哥撕破臉,因而與他有商有量。
第32章
我想勞煩你為爹娘侍疾
江止修已經(jīng)冷靜t?下來,喝了口茶,勾起唇角,譏諷一笑,“你們敢明目張膽的算計我錢財,逼迫我,原因不外乎兩個。其一,我不敢把你們分出去。其二,管家非李氏莫屬。呵呵,算盤打得震天響,真當(dāng)我拿你們沒辦法?”
他當(dāng)過地方官,也當(dāng)過京官,對付過的貪官刁民,其實也不少。
之前選擇睜只眼閉只眼,不過是念著骨肉親情,并不是沒有法子。
江林修:“......大哥你說的什么話,忒難聽了!”
江止修:“還有更難聽的。弟妹既然管不了家,就不必管了。準(zhǔn)備好賬本,我明日讓人來查。若有一文對不上,都得拿出來補齊。否則,就回老家守宗祠罷!”
他一再退讓,倒讓他們覺得他好欺負(fù)。
江林修和李惜香愣了愣,齊聲叫道,“大哥,不可�。 �
已經(jīng)撈到手里的錢,他們不想還回去,也不想回老家!
江止修面色淡漠,繼續(xù)道,“想找爹娘告狀,也盡管去。二老離家多年,定然也思念故土,到時你們一起回去!”
說完起身往外走。
江林修拿不準(zhǔn)他是恐嚇還是真有這想法,但不敢賭,匆忙跑過去攔住,腆著臉道,“大哥莫走,有事好說,有事好說!”
李惜香也賠笑,“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說不開的?哪就到這一步!”
夫妻倆好說歹說,總算讓江止修面色稍霽。
坐回椅子上,淡淡道,“弟妹還有余力管家?”
李惜香點頭如搗蒜,“有有有,家中俗務(wù),大哥盡管交給我!”
江止修:“可我已無錢財補貼公中�!�
李惜香大力搖頭,“不用不用,家里足夠!”
夠不夠的,到時再說,先應(yīng)承下來。
管家這段時日,她已嘗到了甜頭,不愿放棄。
江止修又道,“各處飲食消暑用度,也能保證?”
李惜香本能地猶豫了一下,江林修代她答,“能!”
他感覺得到,大哥這次是真的動了怒。
再不順著些,沒他好果子吃。
江止修:“好,家中若再有人中暑,或出別的意外,唯你們是問!”
江林修一拍胸脯,“大哥放心!”
無論大哥說什么,他都滿口答應(yīng),不講任何條件。
但江止修對這兄弟還是失去了信任,也不認(rèn)為這夫妻倆能管好家,眼下穩(wěn)住他們,只是不想再生事端。
正喝著茶,忽聽小侍女來報,“大老爺,謝姑娘來了!”
江止修忙放下茶盞迎出去,江林修和李惜香互相看了看,識趣地避到潘氏房里。
大哥正惱他們呢,得有眼色。
“你來做什么!午時最熱,該在房里消暑!”
江止修見謝梅影一襲白裙,面色微紅,顯得弱不勝衣,心下很是憐惜,邊扶她進屋,邊表達關(guān)心。
謝梅影眼圈紅了,“江郎也覺得,我不該來?”
昨晚她兩度承歡,身體疲乏,早上就起得晚了些。
吃完午飯又回榻上小睡,醒來才知江家出了這么大的事兒。
她是大夫,江家卻沒有一個人請她診治!
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的醫(yī)術(shù),還是不相信她的人品?
江止修引她坐下,讓侍女上茶,柔聲道,“自然該來,只是你身子弱,若被暑氣沖撞,豈不讓我心疼?”
同樣是他的女人,賀芳亭急著走,梅影急著來,誰更重視他的父母,不言自明。
是,賀芳亭是請了大夫,付了診金,可于她而言,那是例行公事。
梅影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懷。
“江郎,你該心疼的是老太爺、老夫人!”
謝梅影急道。
江止修拍拍她的手,微笑道,“我心疼父母,也心疼你!”
情郎將自己與父母相提并論,謝梅影很是受用,可有些話,她不吐不快。
“江郎,老太爺中暑,老夫人受傷,我身為晚輩,又略通醫(yī)術(shù),自當(dāng)多加照料,可,可我這會兒才知,實在有愧!”
江止修寬慰道,“不關(guān)你的事......”
說到這兒忽然頓住。
對啊,府里人人都知道,梅影是名醫(yī),二老生病受傷,首先該請的是她,為何舍近求遠(yuǎn),非要找外面的大夫?
......是了,賀芳亭不想讓梅影在二老面前露臉。
虧她還好意思邀功,說自己請了大夫付了診金!
哼,心機真是深沉!
但她想阻攔的事兒,他偏要讓梅影做成。
一臉溫柔地道,“梅影,我想勞煩你為爹娘侍疾,不知可否?”
謝梅影看著他,驚喜地道,“可!”
什么樣的人才有資格為長輩侍疾?自家兒孫,兒媳孫媳。
有了這一樁功勞,她江家媳婦的身份也就坐實了,賀芳亭想趕她走沒那么容易。
恰好江承宗睡醒,便與江止修一道,去臥房問安。
第33章
她的一切都是恰到好處,恰到好處的聰慧,恰到好處的姻緣
若按江止修的意思,二老的病情也可交由謝梅影負(fù)責(zé),但老兩口根本不相信女子也能行醫(yī),從來沒相信過她的醫(yī)術(shù),因而極力拒絕,還是要相熟的羅大夫。
江止修也只得依他們。
于是謝梅影的侍疾,就真的只是侍疾,醫(yī)術(shù)方面是一點兒沒體現(xiàn)。
她心里雖惱,還是強忍著照顧潘氏。
至于江承宗,有江氏兩兄弟。
江林修想討好兄長,諂媚地道,“大哥忙了這一日,也累了,且回去歇息,這兒有我�!�
江止修也確實累,見父親并無大礙,就吩咐兄弟照看好,自己回了內(nèi)書房。
一身都是汗,索性叫水沐浴,又胡亂吃了晚飯。
坐下細(xì)思一回,換上寬袍大袖的青色儒衫,腳步沉重地去了春明院。
賀芳亭正在一個人下棋。
見江止修到來,隨手拂亂棋盤,詫異地道,“大老爺有事?”
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正在跟江林修夫妻掰扯,或者侍疾,或者與謝梅影你依我儂,到她這兒干什么?
江止修不答,垂眸看著棋盤,語氣平淡地道,“棋之一道,需要天份,天份若不足,再練也是枉然�!�
賀芳亭的棋藝,在婦人中算是中上,跟他相比就差遠(yuǎn)了。
他于此道極有天賦,曾得過棋圣黃百仲的指點,罕逢敵手。
賀芳亭不以為然,“自怡而已,又不靠棋藝晉身,沒天份就沒天份罷�!�
她跟江止修下過幾次棋,每次都輸,也就難怪他心存鄙視。
可他不會知道,她少年時易了容,隱姓埋名挑戰(zhàn)棋圣黃百仲,三戰(zhàn)三勝。
母親仙逝前,跟她說過一句話,天妒英才,藏拙存身。
她心中明白,母親所說的“天”,不是指上天,是指皇帝。
皇帝不會喜歡她聰明外露,引人注目。
所以她的一切都是恰到好處,恰到好處的聰慧,恰到好處的姻緣。
江止修在她對面落座,“你我手談一局?”
賀芳亭婉拒,“不了,下不贏你�!�
變著法兒的輸給他,挺累人。
江止修:“我讓你九子�!�
賀芳亭示意侍女收走棋盤,“今日并無與你對弈的興致。”
往后也不會有。
以前當(dāng)他是夫君,耐著性子哄他,現(xiàn)在他只是她孩兒的爹,她懶得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