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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她早知皇帝是什么樣的人,雖然口中一聲聲舅舅叫得親近,心里可從沒真的當(dāng)他是舅舅,對他也沒有任何期望,自然不會失望或難過。

    邵沉鋒嗓音低沉溫柔,“芳亭,我只盼天下人都敬你愛你�!�

    賀芳亭無語,“我又不是金元寶�!�

    遞上皇帝給她的回信,“你看這封�!�

    如果她沒猜錯(cuò)的話,定是李榮貴代筆,模仿著皇帝的語氣,通篇黏黏糊糊,讓人膩歪,她看了吃不下飯。

    自己拆了皇帝給安世杰的那封。

    果真不出她所料,就是令安世杰殺她,嫁禍于邵沉鋒,還畫蛇添足地加了一句,讓她死得痛快點(diǎn),不要受太多罪。

    這大概是皇帝對她僅存的溫情。

    無所謂地笑笑,收到一個(gè)黑檀匣子里,留著以后備用。

    邵沉鋒也看完了,嘆道,“真是感人�!�

    如果不知內(nèi)情,光看信件,定然以為皇帝把芳亭當(dāng)成親生女兒,萬分珍愛。

    賀芳亭也把這信放到黑檀匣子中,戲謔道,“這種舅舅,你是不是很想要?”

    邵沉鋒誠實(shí)地?fù)u頭,“要不起。”

    說完兩人都一起笑。

    現(xiàn)在的局面很奇妙,棋局已布下,大家都在等,皇帝在等安世杰殺她,她和邵沉鋒在等太子殺皇帝,或者皇帝殺太子。

    空閑的這段時(shí)光,不過是相互糊弄,她正好抽空生個(gè)孩兒。

    但皇帝注定等不到,因?yàn)榇驈囊婚_始,他就看錯(cuò)了她的棋路。

    中間落子再精巧又有什么用?

    安世杰遠(yuǎn)在五堯山衛(wèi)所,逃跑了三次,每次都在他以為逃脫時(shí)抓回去,眼下安分多了,殺敵也勇猛。

    二十個(gè)宮女,已嫁了十三個(gè),剩下七個(gè)還想著逃跑,又逃不掉,與嬤嬤、禁軍們一起種地。

    這些人都離北安城很遠(yuǎn),傷不了賀芳亭。

    不過,邵沉鋒擔(dān)心皇帝另外派了刺客,囑咐她外出一定要帶足了侍衛(wèi),王府也加強(qiáng)戒備。

    自從上回邵十姑鎩羽而歸,邵氏宗族沒哪個(gè)不長眼的再跳出來,簡家也被邵沉鋒警告過,不敢再去鎮(zhèn)t?北王府。

    葉老王妃也不清修了,接到喜訊立時(shí)回家,接過了所有的應(yīng)酬,也擋住所有不懷好意的探問。

    二夫人金氏也壓下所有小心思,盡心盡力管好王府內(nèi)務(wù)。

    于是賀芳亭得以悠閑養(yǎng)胎,每日精神都很足,不像懷宇兒、瓔兒那般疲累。

    而且膚如凝脂,光澤細(xì)膩,竟比懷孕前更有風(fēng)韻。

    邵沉鋒有些把持不住,又怕傷著她,只能摟摟抱抱,聊解渴意。

    第一次感受到掌下胎動時(shí),他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有萬千話語想跟賀芳亭說,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攬她在懷,親了又親。

    第234章

    古有掩耳盜鈴,今有蒙面趕路

    賀芳亭有孕五個(gè)多月時(shí),肚子漸漸大起來,而且肚兒尖尖,誰看了都說是男胎。

    葉老王妃也覺得是,但沒這么說,還寬慰賀芳亭,“男胎女胎都是寶,老身都喜歡!”

    孔嬤嬤私下里感嘆,“這婆婆可比潘氏好多了!”

    王爺也比江止修好得多。

    芳姐兒總算嫁了個(gè)好郎這天晚上,巍山院四處點(diǎn)上燈,邵沉鋒才回來。

    賀芳亭隨口問道,“今日事忙?”

    如今身子不便,她基本不外出,連前院都不怎么去了。

    屬官、下人們對她更為恭敬,但她總覺得,大家看見她,眼里只有她的肚子,沒有她這個(gè)人,雖然能理解,感覺還是不太好。

    邵沉鋒:“也不忙�!�

    揮退侍女們,坐到賀芳亭身旁,微笑道,“三弟回來了。”

    賀芳亭:“......不是無召不回么?”

    她可以確定,邵沉鋒并沒有召他回來。

    邵沉鋒:“所以他是偷偷回來的,只帶了兩個(gè)親兵,換了衣裳,一路上都蒙著臉,沒讓人認(rèn)出�!�

    賀芳亭:“......還能這樣?”

    沒讓人認(rèn)出,就等于他沒來,是這個(gè)意思么?真是古有掩耳盜鈴,今有蒙面趕路。

    邵沉鋒:“老三打小就有這些小聰明。”

    頓了頓,帶著幾分懇求道,“芳亭,他想求見你,你能賞為夫一個(gè)薄面,見見他么?”

    賀芳亭橫他一眼,“人就在巍山院外?”

    邵沉鋒表情十分誠懇,“在。但這不要緊,如果你懶怠見他,我讓他立時(shí)就滾�!�

    賀芳亭又好笑又好氣,“來都來了,我還能不見?況且,我與他有什么仇怨,怎就連面都見不得?”

    邵沉鋒陪著小心,呵呵笑道,“王妃娘娘寬容大度!”

    這一陣芳亭脾氣有點(diǎn)大,他不敢惹。

    昨晚他不過是摩挲一下她的手臂,就被她呵斥一頓趕到外屋,在軟榻上將就了一宿。

    賀芳亭莞爾,“多謝王爺夸贊!”

    喚了侍女進(jìn)來略理妝容。

    等她收拾好,邵沉鋒才親自出門叫人。

    邵老三大名邵江衡,也是個(gè)高大魁梧的漢子,個(gè)頭比邵沉鋒稍矮,卻比邵沉鋒更為壯碩。

    此時(shí)頭戴斗笠,臉裹青布,看不出面容。

    賀芳亭露出合適的笑容,剛要寒暄客套,就見他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咣咣咣磕了三個(gè)響頭。

    “......三弟這是做什么,不必如此大禮,快起來!”

    賀芳亭有點(diǎn)懵。

    邵江衡不起,嗡聲嗡氣地道,“愚夫婦犯下大錯(cuò),多謝大哥大嫂寬�。 �

    他開門見山,賀芳亭便也微笑道,“三弟言重了,此事,我與王爺也有不當(dāng)之處,還要請三弟諒解�!�

    邵江衡嫌蒙臉的青布礙事,一把扯開,急道,“大嫂此言,愚弟當(dāng)不起,何來諒解之說?明明是我們有錯(cuò)在先!拙荊錯(cuò)在鬼迷心竅,貪得無厭,我錯(cuò)在疏于管教!不瞞大嫂,前幾日我就該來請罪,又怕大哥正在氣頭上,打我不容情!”

    賀芳亭暗想這三弟真是伶牙俐齒,“王爺這般嚴(yán)厲?”

    出乎她的預(yù)料,邵江衡竟然長著一張頗為清秀的臉,還有雙干凈澄明的眼睛,若不看身材,像個(gè)中原文弱書生。

    看身材就不像了,典型的北地莽漢。

    他的生母一定很美。

    額頭還有點(diǎn)青,可見剛才磕頭是真用了力,一點(diǎn)兒不虛。

    邵江衡:“嚴(yán)厲,極其嚴(yán)厲!”

    邵沉鋒笑著踹他一腳,“敢跟王妃告我的狀?”

    邵江衡趕緊道,“大哥再嚴(yán)厲,也是為了我好,絕不敢抱怨半句!”

    邵沉鋒:“少耍嘴皮子!你不是有話要跟你大嫂說?”

    賀芳亭暗想還有什么話,難道剛才說的那一通不算?

    笑道,“三弟先起來,起來再說!”

    邵江衡還是不起,鄭重道,“回來這一路,我也聽些蠢人議論此事,說是大哥大嫂待我嚴(yán)苛,但在我心里,對大哥大嫂唯有感激!多少無可挽回的大禍,都是從小事開始的。彭氏今日敢挑唆瓔兒侄女,明日就敢做更壞的事兒!光是訓(xùn)斥、禁足不管用,只有讓她吃個(gè)大大的教訓(xùn),她才能長長記性!大哥大嫂當(dāng)機(jī)立斷防微杜漸,免于她鑄成大錯(cuò),也免于三個(gè)孩兒失去母親!這哪里是待我嚴(yán)苛?分明是保全我夫妻之義,母子之情!”

    彭氏的脾性,他再明白不過,有一就有二。

    他早已告誡過她,不要心存妄想,他是庶出,大哥就算想過繼,也只會過繼二哥之子,何況,大哥還有姝兒,如果他是大哥,就把姝兒當(dāng)成頂門立戶的兒子,招個(gè)女婿上門生世孫。

    何必非要過繼隔了一層的侄兒?

    后來大哥娶了順安公主,兩人正當(dāng)盛年,又不是七老八十,生孩子是遲早的事,過繼就更不可能了。

    彭氏當(dāng)時(shí)被他說服,誰知過后又犯了蠢,幸好賀容瓔沒上當(dāng)。

    否則,真到她鑄成大錯(cuò)那一日,他也只能休妻甚至喪偶,三個(gè)兒子沒了娘,這家也就不全了。

    他絕對不想走到那一步。

    眼下確實(shí)丟了臉,但從長遠(yuǎn)來看,利多于弊。

    所以他真的沒有怨忿,只有感激。

    第235章

    三弟真實(shí)在,真闊綽

    賀芳亭沒想到邵江衡能說出這番話,也沒想到邵江衡竟是這么通透的人,忽然明白邵沉鋒為何對這三弟有信心。

    心里也很高興,不顧自己身子沉重,勉強(qiáng)彎腰,伸手要扶他,邵沉鋒連忙扶她坐穩(wěn),對邵江衡道,“還不起來,等著人請?”

    邵江衡拱手,“多謝大哥大嫂!”

    這才起身坐到下首。

    賀芳亭嘆道,“三弟能這么想,我就徹底放心了!”

    兄弟同心,才是家業(yè)興旺的征兆。

    邵江衡:“讓大嫂煩憂,是愚弟的錯(cuò)!”

    說著悄悄看長兄,見他面露微笑,方才松了口氣。

    彭氏干的這蠢事兒,無異于捋虎須,真不知道她怎么敢的。

    那日他在萬峰山衛(wèi)所,忽然見到彭氏和幼子,心下一驚,再聽她說完緣由,感覺天空都有些昏暗。

    她還拉著他辯解,說什么“并無惡意,只是逗瓔兒玩,不想她當(dāng)了真”,他都替她臉紅,這是把誰當(dāng)傻子呢?

    誰看不出她的真實(shí)意圖?

    自己蠢,就以為天下人都蠢。

    還說長樂郡主賀容瓔傻,以他看來,最傻的分明是自家這婆娘。

    她是真不知道大哥有多恐怖。

    說實(shí)話,他都有點(diǎn)不敢來見大哥,怕被他打死打殘,又不敢不來。

    到家之前,曾打算負(fù)荊請罪,一步一跪進(jìn)王府,以表致歉的誠意,也讓北安城百姓都知道他們夫妻誠心悔過,但想了想大哥的反應(yīng),放棄這念頭。

    過往無數(shù)次經(jīng)驗(yàn)告訴他,在大哥面前,最好老老實(shí)實(shí)的,不要試圖耍什么花招。

    他要敢負(fù)荊請罪,大哥肯定拿“無召不回”問罪他,那以后就真的被發(fā)配了。

    還好一切順利,大哥沒有特別生氣,賀王妃也是通情達(dá)理。

    這一關(guān),他應(yīng)該能平安度過。

    “大嫂,初次見面,薄禮不成敬意,還請您笑納!”

    邵江衡從袖袋里取出一個(gè)扁匣,雙手奉上。

    人人都說賀王妃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鎮(zhèn)北王迷上了她的美色。

    但他不信,他大哥壓根就不是惑于美色的人,也沒那么淺薄,賀王妃能令大哥著迷,必有容貌之外的過人之處。

    今日一見,確實(shí)美貌,大哥真有艷福。

    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卻是這優(yōu)雅從容的姿態(tài)、高貴淡定的風(fēng)范,以及難以描述的氣派,非鐘鳴鼎食之家,養(yǎng)不出這樣的女子。

    難怪大哥為之傾心。

    換成他......不不不,可不敢換成他,這種想法都不能有,真會被大哥打死!

    賀芳亭不知他的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還覺得這真是個(gè)省心的好兄弟,笑道,“多謝三弟�!�

    屋里沒有侍女,邵沉鋒替她接過扁匣。

    邵江衡又掏出一個(gè),笑得憨厚極了,“這是給我小侄兒的見面禮,請大嫂代為收下。”

    他說明了是給小侄兒的,賀芳亭也不推來推去,微微點(diǎn)頭,“我替孩兒謝過三叔�!�

    接下來,邵江衡再一次掏出扁匣,“瓔兒侄女受了驚嚇,這是我們夫婦的賠禮,也請大嫂代收。”

    他還沒見過賀容瓔,但已經(jīng)聽幼子說了幾籮筐,知道那是幼子的好姐姐、好朋友,當(dāng)然不能忽視。

    賀芳亭:“......這就不用了t?。瓔兒孩子心性,事情過了也就過了,她不會介意�!�

    心想他那袖袋挺大的。

    這扁匣可不小,尺寸和對折的銀票差不多,裝的應(yīng)該就是銀票。

    邵江衡笑道,“瓔兒是孩子,咱們可不是,得知事!大嫂若是不收,愚弟心中難安�!�

    邵沉鋒:“不用跟他客氣,收下罷。”

    邊說邊接了過來。

    賀芳亭笑道,“三弟真是多禮�!�

    三份大禮送出,邵江衡輕松許多,“這不算什么,不過是些俗物。大嫂天仙般的人,該佩的是美玉。正好前一陣愚弟得了塊玉石,待打磨好,便送來給大嫂......”

    邵沉鋒打斷他,“你明早就要回萬峰山,早些回去歇息�!�

    玉石算什么稀罕物?他已經(jīng)送了芳亭很多,用不著老三獻(xiàn)殷勤。

    邵江衡:“......是!”

    大哥真是個(gè)妒夫。

    賀芳亭訝異,“這么快?”

    她還以為,邵江衡會住上幾日,或者磨著邵沉鋒撤銷上次那禁令,許他們一家回王府。

    邵江衡苦笑,“我是偷著回來的,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都沒敢住家里......大哥大嫂,愚弟告退!”

    不能再說了,再說大哥又要生氣。

    裹好青布,戴好斗笠,躬身退下。

    賀芳亭目送他離開,對邵沉鋒笑道,“三弟真是個(gè)妙人。”

    邵沉鋒:“......妙在哪兒?油嘴滑舌,沒個(gè)定性!”

    賀芳亭不理他陰陽怪氣,打開三個(gè)扁匣,果真都是銀票,數(shù)了數(shù),她那一份是兩萬,兩個(gè)孩兒各自五千。

    不禁嘆道,“三弟真實(shí)在,真闊綽!”

    都快趕上她了。

    邵沉鋒:“呵呵�!�

    他也想給,可他的所有錢財(cái),都已在芳亭手里,他也沒有私房錢。

    賀芳亭白他一眼,自回內(nèi)室,邵沉鋒趕緊跟上。

    第236章

    這樣的妯娌世上不多

    次日清晨,邵大、邵二來報(bào),三爺已離北安。

    賀芳亭現(xiàn)在對邵江衡挺有好感,問邵沉鋒,“何時(shí)讓他們回來?”

    邵沉鋒:“朝令不能夕改,至少得一年�!�

    賀芳亭笑道,“這樣也好�!�

    等三房回來的時(shí)候,她已經(jīng)生下孩子,不會像眼下這么虛弱。

    彭氏就算再昏頭,她也能對付。

    況且,經(jīng)了這一事,彭氏大概也清醒多了。

    邵江衡被彭氏牽連,卻沒有流露出想休彭氏的意思,而是選擇與彭氏共同承擔(dān),還把愚夫婦、我們夫婦掛在嘴邊,顯露出夫妻一體,這一點(diǎn),賀芳亭其實(shí)挺欣賞。

    世間多的是無情無義的男兒。

    邵家這兩兄弟,意外地心軟。

    就不知道邵二爺如何。

    說曹操,曹操到,賀芳亭剛想起邵二爺,他就回來了。

    邵二爺名叫邵淮麟,夫妻倆帶著長子邵景川、次子邵景山,再加上幼子邵景岳,一起來給賀芳亭問安。

    父子四人長得很像,都是修眉長目,鼻梁高挺,身姿也都挺拔,由高到低,站在一塊兒跟排小白楊似的。

    庶出的兩子一女都沒帶來,說是年紀(jì)小不懂事,怕擾了王妃清靜。

    或許是顧慮到金氏的心情,小妾也沒帶來。

    彼此見禮完,賀芳亭對金氏笑嘆,“三個(gè)侄兒芝蘭玉樹一般,二弟妹真是好福氣!”

    金氏眼里也藏著自豪,謙虛道,“大嫂過獎了,什么芝蘭玉樹,就是三個(gè)大傻小子,淘氣得很,哪有瓔兒乖巧聽話!”

    看見這三個(gè)兒子,她就說不出的滿足。

    哪怕夫君不像王爺那般專情,哪怕兒子繼承不了王府,她心里也是甜的。

    邵景岳認(rèn)真地道,“娘親,我不淘,瓔兒姐姐聽話,我也聽話!”

    賀容瓔立刻證明,“沒錯(cuò),岳兒很聽話,我們都是聽話的好孩子!”

    滿屋人都被逗笑。

    邵沉鋒怕人多吵著妻子,讓賀容瓔帶邵景岳出去玩,自己也帶著兄弟和兩個(gè)侄兒去了外院,只留金氏跟賀芳亭說話。

    賀芳亭嫌花廳悶,叫上金氏去隔壁敞軒。

    閑聊幾句,問道,“蘇姑娘安頓好了?”

    邵淮麟父子回家,還帶來位妙齡少女,蘇瑾兒。

    但并不是大家所以為的那種事情。

    蘇瑾兒并非普通姑娘,她的父親蘇凌書是百花淵衛(wèi)所守將,對她極為疼愛。

    邵淮麟父子路過百花淵衛(wèi)所時(shí),蘇瑾兒剛巧生了病,大夫說百花淵寒氣重,不利于養(yǎng)病,如果去個(gè)溫暖的地方,就能盡快康復(fù)。

    北安城就比百花淵溫暖得多。

    但蘇家在北安城沒有親戚,無人投奔,蘇凌書愛女心切,與邵淮麟也算熟識,就委托其照看女兒。

    蘇凌書是得用的武將,邵淮麟又講義氣,便一口答應(yīng),把蘇瑾兒帶回了鎮(zhèn)北王府。

    一切都解釋得通。

    但賀芳亭只覺似曾相識。

    江止修帶謝氏姑侄回家時(shí),說的也是他們在京城沒有親戚故舊,無人投奔,需要他照看,因此就算兼祧還未成禮,謝氏姑侄也住進(jìn)了江家。

    她真替金氏擔(dān)心。

    金氏唇角噙著一抹冷笑,“安頓好了,讓她住在朝雨閣�!�

    什么養(yǎng)��?分明是想近水樓臺先得月。

    打量誰看不出來!

    正經(jīng)姻緣,自然不會用這種手段,必是父母長輩先有了聯(lián)姻之念,再議親、走禮、成婚。

    但她已打探清楚,蘇瑾兒根本不是蘇凌書的嫡女,而是歌姬所出,按身份,當(dāng)不了邵府公子的正妻。

    怕就怕邵府公子跟她生出情意,鐵了心非要娶她。

    賀芳亭:“二弟妹,小心�。 �

    金氏胸有成竹地道,“朝雨閣在院子深處,離外院最遠(yuǎn),她接近不了川兒�!�

    她的長子邵景川今年十六歲,與蘇瑾兒同齡,正在議親。

    回府時(shí),兩人還有說有笑。

    可她想為長子聘的是名門閨秀,不是衛(wèi)所守將的庶女,因此必須嚴(yán)防死守!

    今日蘇瑾兒還想來巍山院,說是要給王妃娘娘請安,被她當(dāng)場拒絕。

    自己生著病不知道么,不怕過給王妃娘娘?

    賀芳亭感覺她還是不明白,只能提醒道,“二弟妹,別只顧著看川兒,也看一看二弟�!�

    金氏愕然,“......不能罷?”

    蘇瑾兒才十六,花一般嬌嫩,夫君已三十好幾,都能當(dāng)她爹了。

    賀芳亭微嘆,“江止修帶謝氏回家時(shí),我也想著不能,可世事難料�!�

    她這經(jīng)驗(yàn)堪稱慘痛,金氏回神,真心誠意地道,“多謝大嫂!”

    是啊,謝氏成了侯府貴女,依然要給江止修做妾。

    男女間的這些事,誰說得準(zhǔn)呢,夫君其實(shí)也還不老,能讓小姑娘臉紅心跳。

    而為了提醒她,大嫂竟然自揭傷疤。

    這樣的妯娌世上不多。

    第237章

    大哥英雄一世,不想栽在大嫂手里

    次日,王府設(shè)宴,為邵淮麟父子接風(fēng)洗塵。

    也請了蘇瑾兒,但她以自己病體未愈婉拒,還讓奶娘代她感謝邵府的收留,說是等她身體好了,再去給老王妃、王爺、王妃、二爺、二夫人磕頭。

    邵淮麟聽得滿意,對金氏笑道,“是個(gè)懂事的孩子�!�

    金氏假笑兩聲,張羅眾人入席。

    懂事?呵,昨日還說要給王妃請安,怕是在她的提醒之下,蘇瑾兒才想起自己生著病。

    葉老王妃看著兒孫滿堂,老懷大慰,讓賀容瓔和邵景岳挨著自己坐,說說笑笑熱鬧極了。

    賀容瓔又多了一位兄長、一位兄弟,也很高興,還給大家敬酒。

    女眷們喝的都是桂花甜酒,喝上一壺也不會醉。

    賀芳亭也喝了半杯,她不便久坐,剛吃完飯,就在葉老王妃和邵沉鋒的催促下回了巍山院。

    邵沉鋒先送她回去,又回宴席跟兄弟、侄兒們喝酒,但心里始終掛念著賀芳亭,早早散場。

    邵淮麟還沒喝夠,也不敢纏著長兄,只敢回房跟妻子嘟囔,“大哥英雄一世,不想栽在大嫂手里!”

    他們兄弟若是多日不見,哪次重逢不喝個(gè)酩酊大醉?偏這回不行,說怕熏著芳亭。

    金氏親自捧來早就備好的醒酒湯,“這才叫夫妻恩愛,何況,大哥是英雄,大嫂也不是普通女子�!�

    說著話鋒一轉(zhuǎn),嗔道,“大嫂有孕,你還往家里帶病人,若有個(gè)閃失,仔細(xì)大哥捶你!”

    邵淮麟摸著頭笑道,“當(dāng)時(shí)沒想到這一節(jié),只顧著......”

    金氏目光一凝,“只顧著什么?”

    邵淮麟:“我那五福大荷包呢?”

    金氏找出來丟給他,“這兒!”

    邵淮麟:“你沒打開看?”

    金氏:“呵呵,二爺?shù)暮砂�,我哪敢隨意翻看!”

    邵淮麟笑道,“別說這賭氣話,我的不就是你的?”

    打開荷包,取出一疊銀票遞給她,得意地道,“整整兩萬,拿好了!”

    金氏:“......哪來的?”

    兩萬說來也不算很多,可這不年不節(jié)的,他上哪兒發(fā)的財(cái)?

    邵淮麟:“老蘇給的,說是不能讓他女兒在咱家白吃白喝。我問過大夫,蘇瑾兒最多將養(yǎng)半年,她一個(gè)小姑娘,就算帶了幾個(gè)嬤嬤侍女,也花用不了這么多。剩下的,你拿去買衣裳首飾。”

    金氏:“......所以,你帶她回來是為了掙錢?”

    成婚這么多年,夫君還是常常t?讓她感覺到意外。

    還有些感動。

    同時(shí)也更為警惕了,兩萬銀子,對于蘇家不是小數(shù),蘇凌書肯舍出這么多錢,只能說明一件事,蘇家所圖甚大。

    邵淮麟眼睛一瞪,“你夫君是那般唯利是圖的人?老蘇就是不給錢,只要他開口,這事兒我也得幫忙!別看老蘇兒子多,閨女就這一個(gè),寶貝得很!”

    說著又是一笑,“但他給了錢,咱就得更上心。平日里,你多關(guān)照著,吃食布料都精細(xì)些。堂堂鎮(zhèn)北王府,不能讓人說閑話!”

    金氏張了張口,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

    一來,說了夫君也未必信。

    二來,夫君并無那方面的想法,她要是點(diǎn)明,反而弄巧成拙。

    也不能說蘇瑾兒興許看上了川兒或山兒,因?yàn)�,夫君很可能跟他們說,那也會弄巧成拙。

    這事兒,只能她自己應(yīng)付。

    邵淮麟借著酒意攬住金氏,表情十分溫柔,“為夫不在家,辛苦夫人了!”

    當(dāng)邵家的媳婦,比當(dāng)別家媳婦難,夫君時(shí)常要外出,或巡視邊境,或披掛上陣,很多事情都得媳婦兒自己扛。

    金氏又羞澀又甜蜜,紅著臉道,“夫君知道我辛苦,我便不辛苦�!�

    夫妻倆正相依相偎,侍女來報(bào),張姨娘頭痛難忍,請二爺去看望。

    這位張姨娘,就是跟著邵淮麟出門的那位。

    金氏暗恨,又不敢露出妒婦的模樣,推著邵淮麟道,“你還不去!”

    邵淮麟臉一沉,“爺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

    對來傳話的侍女道,“回去告訴她,有病找大夫,別來找爺!”

    侍女答應(yīng)著剛要走,又被邵淮麟叫住,“明日若還不好,就挪到莊子上去,別過了病氣給王妃!”

    “是!”

    侍女小跑著離開。

    邵淮麟皺眉道,“張氏近來有些不安分,你也不要只顧著賢惠,多敲打敲打!”

    帶她出去一趟,她倒像是得了寵似的,其實(shí)后院這些女人中,他最中意的還是妻子金敏蘭。

    張氏就算生了孩子,也只是妾室,寵妾滅妻乃是大忌。

    世間有各種規(guī)矩,該守的一定要守。

    金氏柔順地點(diǎn)頭,“好!”

    夫君縱然不能像大哥那般只戀一人,她也知足了。

    邵淮麟又道,“你這兒的侍女忒沒眼色,該好好管管。”

    主君正與主母親近,哪能往里報(bào)小妾的事。

    金氏慚愧道,“讓夫君見笑了,是我御下無方�!�

    心知定是古嬤嬤故意讓那侍女進(jìn)來的,好讓夫君訓(xùn)斥張姨娘。

    邵淮麟感覺自己說了重話,趕緊安慰道,“敏蘭,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家里家外人人稱贊,大哥也說,多虧有你,大嫂才能安心養(yǎng)胎!”

    與三弟妹那糊涂蟲相比,自家媳婦真是千好萬好。

    金氏眼眶一熱,差點(diǎn)流下淚來。

    第238章

    你和二弟憑本事掙的,為何分給我?

    第二天中午,等夫君、兒子們出門,金氏立時(shí)吩咐古嬤嬤,“你去朝雨閣,伺候好蘇姑娘!”

    “是!”

    古嬤嬤心領(lǐng)神會,“二夫人放心,保管盯得死死的!”

    絕不讓那蘇姑娘接近二爺和幾位公子。

    邵府目前共有九位公子,二房長子邵景川十六歲,排行最大,次子邵景山年十四,是三公子,只比蘇瑾兒小兩歲,也能說親了,而且正是少年慕艾的時(shí)候,可不能被蘇瑾兒找到機(jī)會。

    二夫人和王妃娘娘只想到二爺、大公子,她古嬤嬤卻連三公子都想到了,必須防著。

    話說完,古嬤嬤卻站著沒動,金氏有些奇怪,“還有事?”

    古嬤嬤猶豫片刻才道,“二夫人,咱們府里,其實(shí)還有一位姑娘,也與大公子、三公子年貌相當(dāng)�!�

    金氏:“......你是說瓔兒?”

    古嬤嬤:“老奴要沒記錯(cuò),小郡主今年也是十六歲了�!�

    永樂郡主是大郡主,長樂郡主是小郡主。

    金氏失笑,“她就是個(gè)孩子,能知道什么!”

    古嬤嬤:“心性是孩子,人可不是,模樣兒還好,比那蘇姑娘強(qiáng)得多!昨日接風(fēng)宴上,大公子、三公子看了她好幾眼,還跟她喝酒�!�

    她沒注意到也就罷了,注意到又不提醒,心里過不去。

    金氏無語,“川兒、山兒只是好奇!”

    家里忽然多了個(gè)姐妹,聽說人還是傻的,又長得嬌美可愛,誰遇上不想多看看。

    至于喝酒,他們兄弟姐妹相互敬,都喝了。

    話雖如此,心里也在嘀咕,瓔兒自然不會勾引川兒、山兒,要有那心思也就不傻了,她只會整天勾著岳兒玩耍,但難保川兒、山兒不看上她。

    如果真的看上了......金氏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不是自己惱怒,而是大嫂肯定要生氣。

    大嫂是真將瓔兒當(dāng)成孩子。

    古嬤嬤又遺憾地道,“其實(shí),小郡主是真不錯(cuò),如果神智如常,未嘗不是門好姻緣,王妃娘娘也會同意�!�

    王妃娘娘將小郡主當(dāng)成眼珠子,定然不希望她遠(yuǎn)嫁,嫁在跟前最好不過。

    也不用擔(dān)心倫理,小郡主雖然上了邵家的家譜,姓的卻是賀,是長寧侯賀家的孫女。

    可惜了。

    金氏:“......嬤嬤說什么昏話呢?還不快去!”

    她也喜歡瓔兒,這孩子活潑開朗、天真爛漫,叫人見了就高興,但她并不想聘其當(dāng)兒媳婦。

    這與瓔兒是不是傻子無關(guān),事實(shí)上,她并不覺得瓔兒有多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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