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若是北蠻取勝,也沒什么好怕的。
一來,北蠻必然也在與鎮(zhèn)北王府的戰(zhàn)事中消耗了兵力,二來,五柳關(guān)周邊常年駐守五萬精兵,北蠻子不可能立即攻破,他再調(diào)兵增援,就能將北蠻阻于五柳關(guān)之外,然后再慢慢收復朔北失地。
那五萬精兵,也是在防著鎮(zhèn)北王府。
見鄭增華還要再說,有些不耐煩,“愛卿的忠心,朕素來知之,但朔北之事,朕自有主張,不必多言!”
鄭增華只得告退。
他能當這首輔,除了運氣之外,靠的就是對皇帝俯首帖耳、唯命是從,有人私下嘲笑他是伴食宰相,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謀其政。
還說他是首輔中的恥辱。
他聽了也不生氣,因為人家說的是事實。
想當年初初入閣時,他也有一番豪情壯志,想要大展身手,光宗耀祖,但后來發(fā)現(xiàn),當今皇帝太能干了,一個人就能干許多人的活兒,閣老們最好的出路是擺設(shè)。
于是他安心當擺設(shè),果真等到了位極人臣的那一日。
......這怎么不算光宗耀祖呢?
不管嘲笑他的人有多少,首輔之位是實t?打?qū)嵉模?br />
他現(xiàn)在只是有點害怕,怕北蠻又一次南下,十分希望鎮(zhèn)北王府能扛住北蠻九部的猛烈進攻。
......應該是可以的,圣上就一點兒也不急。
鄭增華走后,李榮貴呈上賀芳亭的密信。
皇帝笑道,“這可憐的孩子,哪經(jīng)過這種事兒,肯定嚇壞了�!�
他本來是很惱怒的,因為安世杰無能,竟然讓賀芳亭一直活著,還順利生下了男�。�
安世杰也上密折解釋過,說是自從上次刺殺失敗,順安公主就變得非常警惕,等閑不出內(nèi)院,他暫時沒找到機會,但請圣上放心,他已經(jīng)在布局,保證不讓順安公主長命百歲!
看到“長命百歲”四個字,皇帝已經(jīng)氣得不想罵了,深悔自己看錯了人,錯把庸才當棟梁。
不過,眼下北蠻犯邊,他要留著鎮(zhèn)北王府抗擊北蠻,不急著用公主之死去栽贓,對安世杰也就沒那么氣惱。
慢悠悠拿起信紙,笑容漸漸凝固。
信上,賀芳亭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北蠻近幾年遭了旱災、蝗災,活不下去,打算大舉南侵,來的不是九部,是十四部,而這還只是打頭陣,后面還跟著幾十個部落,邵沉鋒怕人心惶惶,影響士氣,才說是九部。
其中哈林齊部的野狼王兀兒云術(shù),是邵沉鋒一生之敵,曾在戰(zhàn)場上數(shù)次敗于其手,前年還差點死在他的陷阱中。
提起此人,邵沉鋒羞怒中帶著恐懼,不敢迎戰(zhàn),派了別的將領(lǐng)。
第二件,鎮(zhèn)北王府準備跟北蠻決一死戰(zhàn),邵沉鋒逼著她跟朝廷要糧餉,如果要不到,就要殺她祭旗。
但是,請皇帝舅舅千萬不要答應,鎮(zhèn)北王府勝算不大,給了也是白給,何必浪費?
也不用擔心她被邵沉鋒所殺,因為,她打算先用謊言穩(wěn)住邵沉鋒,等他一出征,她便挾持葉老王妃和府中一眾女眷、孩童,逃回京城。
邵沉鋒如果派兵圍追堵截,她就用人質(zhì)逼他們讓路。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請舅舅傳訊五柳關(guān)守將,放她出關(guān),等回到京城,她一定好好孝敬舅舅!
第260章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皇帝看得氣急攻心,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哇地一聲吐了口血。
誠然,這外甥女對他忠心不二,哪怕為邵沉鋒生了兒子,心里也是忠誠于他。
然而這有什么鬼用!
這一刻,他是真后悔將賀芳亭嫁去鎮(zhèn)北王府。
當初會想到這個計劃,是看中了賀芳亭的聰明才智,萬萬沒想到,如今會恨上她的聰明才智。
普通女子,到了這樣的時候,要么跟丈夫一條心,要么求著他給糧餉,以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卻直接跟丈夫一拍兩散。
甚至想出了挾持人質(zhì)的詭計!
雖然他不知道她要怎樣挾持,但她既然敢說,必是有了萬全的把握。
可這樣一來,鎮(zhèn)北王府的后方就亂了。
邵沉鋒是孝子,不可能容忍母親被劫走,他那兩個兄弟,也不可能看著妻兒、母親陷入危險之中,那他們還有心思打仗么?
就算不親自來追,也會動搖軍心。
北蠻大舉南侵,本就需要邵家諸子全力以赴,哪能添亂!
更嚴重的是,賀芳亭一行人往南跑,必然會被沿途百姓察覺,消息傳出去,鎮(zhèn)北王妃、老王妃都逃了,人們會怎么想?
肯定想著此戰(zhàn)必敗。
那這一戰(zhàn)就真的敗了,而且是不攻自潰,鎮(zhèn)北王府兵敗如山倒,北蠻兵力損失還極小。
這與他的預期不符。
再往下想,朔北士庶、殘兵敗將會不會跟著賀芳亭逃往五柳關(guān)?會的可能性很大。
北蠻子會不會緊隨其后?可能會,也可能不會,但皇帝不敢賭。
牽羊禮,是每個皇帝的噩夢。
褚家歷代皇帝為何不敢輕易動鎮(zhèn)北王府?原因之一,就是朔北隔開了北蠻與中原,讓朝廷不必直面北蠻子。
收到賀芳亭這封密信之前,皇帝還是執(zhí)棋人,從容不迫地看著黑子、白子在棋盤上廝殺,無論哪方獲勝,于他都有利,他才是最后的勝者。
可收到這封信之后,他感覺棋子似乎不受掌控,眼看就要沖出棋盤,威脅到他的安危。
這都是賀芳亭造成的!
他就不該讓她去朔北!
當然了,北蠻會來這么多部落,也出乎他的預料。
這些遭瘟的北蠻子,怎就死不絕!
李榮貴大驚,“圣上,您這是怎么了?”
趕緊上前攙扶擦拭,又急命小太監(jiān)召太醫(yī)。
皇帝扶著他的手,“傳鄭首輔,快!”
于是,鄭增華還沒走出皇宮,又被叫回去。
皇帝已經(jīng)服了平心靜氣的藥丸,沉聲道,“邵沉鋒所要錢糧,如數(shù)籌集,盡快發(fā)往朔北!”
增兵支援就別想了,他就算派兵,也只會派到五柳關(guān)。
鄭增華:“......是!”
心里很奇怪皇帝為何忽然改變了主意,但也不多問。
主要是君心難測,他怕問多了,皇帝又反悔。
出了明德殿,小跑著去戶部官署。
皇帝讓李榮貴執(zhí)筆,他親自口述,迅速給賀芳亭回信,大致內(nèi)容是讓她以家國大義為重,留在鎮(zhèn)北王府穩(wěn)定人心,切莫墮了她母親福莊長公主的清名,也不要讓老長寧侯夫婦因她而蒙羞。
還說舅舅也很牽掛她,想讓她平安無事,因此,邵沉鋒所要糧餉,已責令戶部籌集,即將發(fā)往朔北,不會讓她被邵沉鋒遷怒,大可放心。
寫完這一封,又給安世杰寫,令他暫停刺殺賀芳亭的所有行動。
兩封密信送出去,皇帝這才舒了口氣。
李榮貴已經(jīng)看過了賀芳亭的信,很是不解,大著膽子問道,“圣上何以擔憂至此?您不下旨,順安公主出不了五柳關(guān)�!�
皇帝嘆道,“你懂什么,只要她一挾持邵家老幼,就幫了北蠻子的大忙。”
他擔憂的根本不是賀芳亭能不能逃回京城。
李榮貴喃喃道,“她,她真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皇帝反問,“你覺得她不能?”
李榮貴想了想賀芳亭的過往,不自覺有些佩服,“能!”
順安公主這人,說話溫柔,舉止優(yōu)雅,禮數(shù)周全,待人體面,是無可挑剔的大家閨秀,金枝玉葉。
可她能做出什么事,真是誰也想不到。
又帶些疑惑問,“為何還給糧餉呢?您下道禁令,她也不敢不遵!”
皇帝呵呵,“生死關(guān)頭,你認為她還會聽朕的話?”
他是可以嚴令賀芳亭放棄挾持、出逃之念,乖乖留在邵家,但她會聽么?未必。
邵沉鋒都說要不到糧餉就殺她祭旗了,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斃。
這個外甥女跟他實在太像,如果是他,哪還管什么禁令不禁令,肯定先顧著自己性命,不逃到京城,也可以逃到別的地方,例如西南。
就算能趁亂殺了她,也只會造成朔北更大的混亂,影響到鎮(zhèn)北王府抵抗北蠻,因為她是鎮(zhèn)北王妃。
她必須活著留在鎮(zhèn)北王府。
所以,他給足邵沉鋒糧餉,讓她免除邵沉鋒的威脅。
且好言相勸,哄她顧全大局。
要問他現(xiàn)在對賀芳亭什么看法,就八個字,“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注意,這不是貶損,只是描述。
第261章
這天啊,它快亮了
晚上回到寢殿,皇帝又召來幾名太醫(yī),共同為自己看診。
白日吐的那口血,當時召來的太醫(yī)說是因為肝火旺,吐出來反而是好事,但他還是不放心。
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比他的身子康健更重要......除了北蠻南下。
太醫(yī)們謹慎地診完脈,一致認為,圣上就是肝火太旺,導致灼傷肺胃絡脈,這才吐了血,并無別的大病,喝上幾副藥就能痊愈。
皇帝又問,為何肝火旺?
太醫(yī)們含含糊糊地解釋,或許是因為用多了藥性猛烈的大補之藥。
有個初進太醫(yī)院的愣頭青王太醫(yī),還硬著頭皮勸皇帝,請以保養(yǎng)身體為要,勿近女色。
其他太醫(yī)都低著頭,心里大罵他不知死活。
皇帝常年用著溫和舒緩的補藥,這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近期為何用大補之藥?因為雄風不振,只能借藥行房。
說來也怪,當今皇帝并非好色之徒,年輕時、壯年時都不曾縱欲,這一陣卻忽然熱衷起來。
老成的太醫(yī)們有些擔憂,可皇帝的性子,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極有主見,或者說剛愎自用,誰敢明著相勸?都怕掉腦袋。
平時諱莫如深,看診就只論癥狀,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說。
這王太醫(yī)自己想死就算了,別帶上他們。
好在皇帝并未動怒,只是皺眉揮了揮手。
眾太醫(yī)如蒙大赦,趕緊告退。
皇帝閉目小憩,過了片刻,令小太監(jiān)去召陳美人。
李榮貴內(nèi)心無比焦慮,王太醫(yī)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皇帝暫時不能近女色!但他也不敢開口相勸。
多嘴的太監(jiān),沒有好下場。
皇帝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寬容地笑道,“無妨,朕心里有數(shù)�!�
他也知道自己近來有些重欲,但他學識淵博,看過許多醫(yī)書,對此有自己的理解,t?認為這是身體好轉(zhuǎn)的征兆。
雖然肝火有些旺盛,可別的方面都好得很,甚至讓他有重回青春的感覺。
太醫(yī)們的話,不能不聽,又不能全聽。
這些人害怕?lián)�,往往大驚小怪,小題大做。
要是都聽他們的,那他別說女色,朝都不能上了,路也不能走,只能每日躺在床上將養(yǎng)身子。
李榮貴能說什么呢?唯有賠笑,“圣上英明!”
逆耳的忠言他是一句不敢提。
第二日,皇帝剛起身,忽然眼冒金星,一頭栽倒在地,口中還吐出烏血。
陳美人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傳太醫(yī)。
幾名太醫(yī)頂著殺頭的風險,又是針灸,又是灌藥,才把皇帝救醒。
皇帝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賜了陳美人白綾,留她全尸。
消息傳到東宮,太子百思不得其解。
邵沉鋒給的這藥,到底是奏效還是沒奏效?如果奏效,那老不死的怎么又活了?如果沒奏效,怎么又是吐血又是暈倒?
對了,他說這是慢性藥,要一年才能起效,老不死這番動靜,大概是身體本來就差。
唉,怎么就不一命嗚呼呢。
太子很遺憾,他只想讓父皇死,死于什么倒不太在乎,能死就成。
看來還得等。
其實這事兒還真跟他下的毒藥有關(guān)系。
這藥名為呼葉魯,邵沉鋒是從北蠻一個小部落特意找來的,為的是以相似的手法殺皇帝,以報父仇。
但北蠻部落,底蘊如何能跟前朝皇室相比?
皇帝從前朝皇室得來的一年蟬,藥效極佳,會在一年后慢慢毒死中毒者,期間沒有任何副作用,呼葉魯卻是副作用重重。
其中之一,就是透支生命力,讓人誤以為自己身體強壯。
隨之而來的便是好色。
到了某個臨界點之后,就進入了衰弱期。
皇帝第一次暈倒,怪罪陳美人,說她媚惑天子。
倒也不太緊張,以為自己昨晚用力過猛,損耗了精元,暗想真得戒色了。
但戒色半個月后,他又暈了,斬殺兩名小太監(jiān),怪他們伺候不周。
第三次暈倒,醒來問太醫(yī)是怎么回事,太醫(yī)囁囁,“圣上年事已高,難免衰弱,宜靜養(yǎng)......”
話沒說完,就被皇帝推出去砍了。
整個太醫(yī)院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
所有太醫(yī)都感覺自己很冤枉,他們只是太醫(yī),不是神,能治病不能治命啊,人長了年紀,本來就精力不濟,皇帝還每日禪精竭慮,嘔心瀝血,他不暈誰暈?
皇帝如今最信任的是王太醫(yī),因為只有他敢勸自己勿近女色。
但王太醫(yī)并不感覺榮幸,只感覺恐懼,皇帝的身體底子已經(jīng)衰敗,想恢復康健,得神仙出馬返老還童,他沒這本事。
等皇帝確定他也沒神術(shù),項上頭顱只怕保不住。
第四次暈倒,鄭首輔率領(lǐng)幾位閣老,跪求皇帝讓太子上朝聽政。
皇帝的回應是大發(fā)雷霆,連聲斥責,又派禁軍圍了東宮,不許太子出門一步。
太子妃陶氏氣憤不已,也以為太子會生氣憤怒,行事小心翼翼的,就怕觸怒了夫誰知太子春風滿面,待她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體貼,忍不住問道,“您不生氣?”
太子哈哈一笑,一手指天,“你看!”
陶氏抬頭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異常,一頭霧水地道,“看什么?”
太子意味深長地道,“這天啊,它快亮了!”
到了此時,他百分百確定,邵沉鋒給的毒藥已經(jīng)起效,那老不死的離死不遠。
天下權(quán)柄,很快就會掌握在他褚中軒手中!
他只需要安心等待!
第262章
他們拜的哪是王妃娘娘,分明是財神娘娘
朝中風云,賀芳亭、邵沉鋒并不能盡知。
但收到皇帝的緊急回信后,兩人相視而笑,都感覺像是首戰(zhàn)告捷,開門紅。
鎮(zhèn)北王府戰(zhàn)力強于北蠻,卻未能遠征,最大的難題就是糧草軍餉。
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北蠻滅絕后,朝廷卸磨殺驢,光靠褚家太祖的誓言,可保不住鎮(zhèn)北王府。
因而數(shù)年來,每次都是趕走北蠻便收兵,從沒有過大規(guī)模的遠征。
不過現(xiàn)在兩個問題都圓滿解決。
糧餉,有朝廷支持。
后路,既然都打算造反了,還管朝廷會不會卸磨殺驢?驢要把這磨盤踩個稀碎!
邵沉鋒再一次感慨,“芳亭,你是我的福星!”
賀芳亭笑道,“你也是我的福星!”
眼前這人,不僅是她的夫君,也是她志同道合的盟友。
如果沒有邵沉鋒,她可能找不到第二個合適的人選,只能為了活命委曲求全,前期百般討好皇帝,后期無奈之下委身于太子,再用后宅手段慢慢往上爬,最終要么手握大權(quán),要么凄涼身死。
無論哪一種,她都不喜歡。
她更喜歡堂堂正正奪了這江山。
隨后,邵沉鋒大開銀安殿,召集手下所有謀士、將領(lǐng),等人到齊,牽著賀芳亭的手一起進去,同登主位。
眾人都不奇怪。
這段時日,王爺?shù)角霸鹤h事總是帶著王妃,再奇異的事情,見慣了也就那樣。
而且此時能出現(xiàn)在銀安殿的,都是邵沉鋒的心腹親信,早已被收服,絕不會像趙晉燁那般不識趣。
其中還有趙晉燁的堂侄趙生恩,但他跟堂伯父可不是一路人,也勸過堂伯父別多管閑事,奈何人家不聽。
現(xiàn)在好了,王爺讓堂伯父回家靜養(yǎng),堂兄們也能少操些心。
大家更關(guān)心的是何日出發(fā)?
眼下萬事俱備,只欠王爺一聲軍令!
等兩人坐定,虎威軍主將雷俊弘迫不及待地起身,拱手問道,“王爺,咱們究竟在等什么?”
再等下去,北蠻子都敗退了,他們還撈什么軍功。
邵沉鋒微笑,“一個好消息。”
雷俊弘:“什么好消息?”
眾人也好奇,凝神聽著。
邵沉鋒:“朝廷按本王所請,撥下糧餉。”
雷俊弘很想問問他,您在這兒做什么美夢呢,話到嘴邊,下意識變得委婉,“王爺說笑了。”
中原朝廷何時管過朔北的生死?
邵家沒來之前,朔北被北蠻子占據(jù),百姓都是奴隸,朝廷不管。
邵家來了之后,趕走北蠻子,建立十三衛(wèi)所護衛(wèi)邊境,期間困難不少,但朝廷還是不管,任由朔北自生自滅。
朔北偌大的地盤,朝廷可能都不放在眼里。
這會兒又怎會給糧餉?
邵沉鋒搖頭,“這可不是說笑,圣上已命鄭首輔督辦此事,糧餉即將發(fā)來朔北�!�
心中也是得意,用皇帝給的糧餉造皇帝的反,這感覺可不一般。
說真的,他和芳亭想到皇帝會給,卻沒想到皇帝居然不討價還價,要多少給多少,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遂人愿。
諸將大驚,雷俊弘:“......皇帝老兒轉(zhuǎn)了性子?”
說完忙向賀芳亭道歉,“王妃娘娘,末將對您的舅舅并無不敬之意,只是一時失言,還望恕罪!”
王爺向朝廷要糧餉,他們幾個親信也是知道的,還知道王爺獅子大開口,定了個極高的數(shù)額,別說打北蠻,打朝廷基本都夠了,大家當成笑話看。
誰知皇帝竟然真給!
這可真是發(fā)大財了!
賀芳亭笑道,“雷將軍無心之過,不必介懷�!�
心說我私下里罵的可比你狠多了,都不是皇帝老兒,是狗皇帝。
邵沉鋒提高聲音,“此番朝廷能撥糧餉,皆王妃之策!王妃有大功于朔北,有大功于天下!”
賀芳亭:“......王爺過譽!”
這一節(jié),兩人事先可沒商議過,她也沒料到邵沉鋒會忽然當著諸將的面如此稱贊她。
雷俊弘激動地道,“沒錯,王爺說得對極!”
鎮(zhèn)北王府抗擊北蠻,為的也不只是朔北,還為了天下百姓,因此,賀王妃能要來糧餉用于戰(zhàn)事,當然有大功于天下,王爺并沒有浮夸!
向著賀芳亭深施一禮,“王妃娘娘在上,請受末將一拜!”
其他武將、謀士們也連忙跟進,都向賀芳亭施禮,各種歌功頌德。
心里都想著,傳言半點不虛,皇帝老兒果真對這外甥女十分寵愛。
有她在朔北,往后想要糧餉不用愁。
......他們拜的哪是王妃娘娘,分明是財神娘娘!
賀芳亭一抬手,壓下眾人聲音,從容說道,“此為本分事,我乃鎮(zhèn)北王妃,自然應與朔北同進退,當不得這般贊譽!還請諸位以天下蒼生為念,驅(qū)逐北蠻,護境安民,流芳百世!”
“遵王妃令!”
眾人皆躬身應答,聲音極為洪亮。
王妃這幾句話,讓他們慷慨激昂。
流芳百世,這四個字太過動聽,能令人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惜!
邵沉鋒含笑看著,暗想芳亭這氣派真是絕了,哪像鎮(zhèn)北王妃,明明是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后!
第263章
三千玄羽軍,愿為您而戰(zhàn)
見賀芳亭看向自己,邵沉鋒正一正臉色,沉聲道,“糧餉充足,將士驍勇!此戰(zhàn),本王盼著能畢其功于一役!諸位可有信心?”
“有!”
諸將大聲應答。
答完感覺不太明白,飛熊軍主將常路庭謹慎地問道,“王t?爺?shù)囊馑际�?�?br />
邵沉鋒語音鏗鏘,“殲滅北蠻!敢不敢?”
常路庭怔愣了一下,隨即興奮地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他早已察覺,王爺此次調(diào)兵太過興師動眾,原來是準備干大事!
難怪王爺方才那般盛贊王妃!
抗擊北蠻與殲滅北蠻,不可一概而論,后者比前者重大百倍,王妃若不能要來糧餉,料想王爺也不敢輕啟大戰(zhàn)。
王妃確實有大功!
雷俊弘可沒他這么文縐縐的,“末將也敢!”
“我也敢!”
“誰不敢誰是孫子!”
大殿里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武將的最高愿望,不就是燕然勒石,封狼居胥?
如今又有朝廷的支持,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接下來,邵沉鋒令人展開輿圖,發(fā)布一項項軍令。
賀芳亭安靜聽著,不太懂。
但沒關(guān)系,不懂可以學,以她的身份也不用學到精通,能聽懂大家說什么就行。
忽有侍衛(wèi)來報,小郡主的伴讀蘭雪兒求見。
賀芳亭以為女兒出了什么事,忙叫傳進來。
蘭雪兒走進銀安殿,恭恭敬敬行了禮,揚聲道,“稟王妃娘娘,玄羽軍蘭策將軍候在門外,令我通傳!”
眾將不禁面露異色,哪來的玄羽軍?
而且為何不是稟告王爺,卻是稟告王妃?難不成是賀王妃的私軍?
賀芳亭:“......傳!”
這所謂的玄羽軍,定然就是赤甲軍。
暗贊王老樁、錢大山、鄭四海、蘭策等人靈活機變,給赤甲軍披上玄羽軍的旗。
她那皇帝舅舅在世一日,赤甲軍的冤屈就無法洗清,也就無法公然露面,只能化名。
但蘭策來做什么呢?
不多時,蘭策進殿,上前施禮,“拜見王爺、王妃!”
只見他一身赤甲,頭盔上插著根玄色羽毛,整個人英姿勃發(fā),銳氣畢現(xiàn)。
雖然他拜了王爺,但邵沉鋒知道,這小子是來見賀芳亭的,拜他只是順口,便含笑不語。
賀芳亭微笑道,“蘭將軍,為何到此?”
蘭策一拱手,“聞聽北蠻犯邊,末將特來聽候王妃娘娘吩咐!”
此言一出,諸將便知,這玄羽軍真是王妃的私軍。
可這是哪兒冒出來的,之前怎么從沒聽說過?
賀芳亭:“......將軍為國為民之心,本宮知曉。但王爺自有安排,你先回營,等候召令!”
她不是不想讓赤甲軍參戰(zhàn),可區(qū)區(qū)六百五十七人,其中一半還年近花甲,能頂什么大用?再說她也不忍心。
還是先好生養(yǎng)著罷。
蘭策又一拱手,“好教王妃得知,玄羽軍已有三千之數(shù)!”
王妃給的十萬兩銀票也快用完了,等打完北蠻,得再要點。
賀芳亭脫口而出,“三千?”
差點問出哪兒來的,還好忍住了。
還能是哪兒來的?肯定是朔北�。�
這等于是在挖邵沉鋒的墻角。
賀芳亭有點想笑,轉(zhuǎn)頭看邵沉鋒。
邵沉鋒借著桌案的遮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蘭將軍真是年少有為,擴軍有方!”
赤甲軍居住在靜水原,離鐵豹軍不遠,換言之,赤甲軍有什么動靜,瞞不過鐵豹軍。
鐵豹軍主將汪大成早已向他稟報過,因此,他知道赤甲軍在募集兵勇。
沒告訴芳亭,是拿不準他們要做什么。
如果這群人被仇恨沖昏頭腦,準備不顧一切殺向京城,勢必牽連他和芳亭,也會亂了朔北后方,那他不會容情,定然強勢按住。
但因未確定,就不好跟芳亭說,顯得像是搬弄是非。
現(xiàn)在他們主動站出來,也就代表著不會背刺芳亭,很好。
蘭策:“王爺謬贊!”
頓了頓又道,“末將代玄羽軍上下,謝王爺收留之恩、寬容之情!”
邵沉鋒:“本王與王妃夫妻一體,同心同德,小將軍不必客氣。”
這時,有人認出蘭策了,失聲道,“你是王老樁身邊那個阿策?”
蘭策露齒一笑,“程將軍,別來無恙?”
程子維胡亂點頭,“無恙,無恙!”
他曾是鐵豹軍參將,后來才調(diào)到虎威軍,因而他清楚靜水原上,有一群老王爺從中原悄悄網(wǎng)羅來的軍中好漢。
雖然大多是老者,卻經(jīng)驗豐富,驍勇善戰(zhàn),還曾幫過鐵豹軍。
首領(lǐng)名叫王老樁,沉默寡言,身邊時常跟著個名叫阿策的少年郎。
幾年不見,阿策都長大了。
......真沒想到,他們竟是王妃的人。
蘭策看向賀芳亭,表情認真,“王妃娘娘,三千玄羽軍,愿為您而戰(zhàn)!”
賀芳亭心知,他們想打北蠻絕不只是為了她,還有更重要的意義,刻意這般說,是助她威勢,不讓她被諸將小瞧輕視。
頗為感動,溫聲道,“爾等一心報國,本宮怎能不成全?”
對邵沉鋒鄭重道,“玄羽軍赤膽忠心,請王爺調(diào)遣!”
邵沉鋒握緊她的手,“放心!”
殿下諸將此時再看她,目光又與先前不同。
畢竟,這是光明正大擁有私軍的王妃。
兩日后,邵沉鋒身披玄武麒麟甲,頭戴鑲寶鎏金盔,比往日更顯威儀,辭別家人,點齊兵馬,率諸將馳出北安。
第264章
不是你給母妃添麻煩,是那幾位活祖宗
“嗷嗷嗷!”
賀芳亭還在睡夢中,就聽見了小老虎那非同一般的哭聲,忙讓奶娘抱進臥房。
這小子長得極快,一天一個樣,粉雕玉琢的,笑起來的時候能讓人心融化,簡直人見人愛,就是脾氣不好,雖然還不會說話,卻懂得用哭聲來表達情緒,現(xiàn)在就能聽出他心里充滿了憤怒。
為啥憤怒呢?當然是因為肚子餓。
到了母親懷里,喝上甘甜的乳.汁,他還委屈地揮著小拳頭。
賀芳亭點點他的小臉,柔聲道,“也不知隨了誰,這么大的脾氣�!�
她此前養(yǎng)育的兩個孩兒,可都沒這么急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