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人同時朝前看去。
前面走來一支六七人的隊伍，領(lǐng)頭的就是肖凱。
童桐在看清人后蹙了蹙眉，這人從上次廁所陰陽怪氣的說了一通之后，他再沒見過。
盡管他到現(xiàn)在也沒想明白他什么時候得罪過這個人。
“你倆是什么情況��？”肖凱走近又問了一句，臉上笑容諷刺。
“沒整明白嗎？”周游突然把童桐舉起又放下，“練舉重呢�！�
“…………”
“你有病��！”童桐嚇的嘶吼。
肖凱被童桐這聲音嚇得一抖，往后退了一步
。
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童桐罵的不是他。
但后退一步的樣子實在沒面子，肖凱清了清嗓子，“那個，我是過來告訴你，星期六咱們約好的事你可別忘了。早上七點，要是沒來，你們就是承認自己是一坨屎�！�
周游緊擰著眉毛，他沒想到肖凱嘴這么碎。說了一遍的事情非要說第二遍。
“什么一坨屎？”童桐盯著肖凱，又偏頭看了看周游。
“咱們的約架�。⊥┠悴皇前�，跟我這兒裝什么裝？”肖凱瞪著他，“怕了就直說。別裝行不行�！�
童桐算是聽明白了，就算是不明白上下文一聯(lián)系也就清楚了。
周游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咳了一聲：“我忘跟你說了，那天我買水的時候被他們攔著了，然后就威脅我�！�
童桐看著周游，又看了一臉囂張的肖凱，信了他這個說法。
隨即，心里就開始冒火。
對肖凱的，也有對周游的。
氣肖凱不明不白的找茬，也氣周游被人威脅了也沒告訴他一聲。
“肖凱是吧？高三幾班的？”童桐臉色難看，眼神冷漠
“啊？”肖凱愣了，“我五班的�！�
“臉呢？”童桐看著他，語氣刻薄，“你一個高三的，帶著人威脅一個轉(zhuǎn)學生？你有本事怎么不上我們班來�。俊�
“我操？我什么也沒干啊�！毙P愣了一下，委屈的吼，“他還威脅我呢。”
“我才沒有�！敝苡芜m時插嘴，“他那天找了兩個人把我拉過去的，我誰也不認識，可害怕了。”
“你怕個屁�。 毙P怒吼，“騙子！”
周游嚶嚶嚶的不說話了。
“裝什么裝�！蓖┑芍苡�，“走啊�！�
周游發(fā)覺自己演的太過了，咳了一聲，狐假虎威的抱著人往前走了過去。
經(jīng)過肖凱的時候停了一下，偏頭沖他笑了：“真的，不騙你，我老害怕了�！�
肖凱：“…………”
兩人到教室的時候操場上的活動還沒弄完。
教室空無一人。
“說吧�！蓖┳谡n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周游，“他跟你約的什么地方？”
“什么巖山公園后面的那塊兒野湖，他們說湖里的魚還挺大�！敝苡卫蠈嵔淮�。
“你缺心眼嗎？”童桐突然問。
周游愣了。
“你在這認識誰？他帶人過去，你能帶誰過去？”童桐盯著他，“就算你一個人能打五個，那十個呢？”
“十個確實不行�！敝苡握f完沉吟片刻，嘆了口氣，“打的都不過癮�！�
“………………”
怎么就那么能吹呢？
童桐想不明白。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這個事兒就是因為他，周游被人威脅了也沒告訴他一聲。
不過這件事也更加清楚明白的讓童桐確定了周游對他的感情確實意思不小。
周游仰頭看著緊擰著眉頭的童桐，想著還從來沒有人擔心他跟別人打架。
他爸不關(guān)心，他媽不在意，他朋友擔心和他打的那個人。
猛的被人關(guān)心這事兒，周游心臟又加快了。
一天加快兩次。
周游想了想，他該不會得心臟病了吧。
不過這時候也沒空琢磨這個，周游看著明顯生氣了的童桐，湊了上去討巧賣乖。
“行了，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是真忘了。”周游瞎扯完，伸手指著他的腳，“你看看你那腳，我告訴你了，你也就配過去坐在旁邊給我喊個加油努力么么噠�！�
“閉嘴�！蓖┎幌敫f話。
說不說話就不說話，童桐一直到放學，也沒跟周游說話。
“還生氣呢？”周游無奈偏頭看他。
“剛剛誰讓你抱的我�！蓖┢^看著車窗外。
“終于說話了�！敝苡嗡闪艘豢跉�，“你就是一祖宗啊，我跟你說我這輩子就沒這么哄過人�！�
這話一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童桐耳尖悄悄地紅了，一邊害羞，一邊憤怒的想著自己得加快進程了。
周游暗戀他都暗戀到這份上來了。
他要是還不反過去暗戀，就來不及了。
“剛剛校門口那么多人，我不把你抱出來，你擠都不知道會被擠到哪兒去了�！敝苡悟湴恋暮吡艘宦�。
童桐看了他一眼，剛要張口說什么。
車停了，到家了。
周游興致勃勃的把人又抱到了懷里，一步三跳地上了樓。
他確實喜歡抱著童桐，抱著童桐就跟抱著他家里以前養(yǎng)的那條大狗似的。
那條狗他從小就養(yǎng)，但兩年前已經(jīng)不在了。
而且童桐比他家里那條狗聽話，抱著不亂動也不亂咬人。
身上還挺香。
“你把我放這兒就行了。”童桐低聲說，“我腳沒那么疼了，被我媽看到還以為我腿斷了�！�
“行。”周游把他放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事喊我？”
童桐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低聲說了聲謝謝。
周游沒在意的笑了笑。
童桐開門進家，盡量正常的走了進去，一點兒都不瘸。
他剛進門就看到了客廳桌子上放著的菜袋子，知道他媽這是回來了。
“媽！”童桐笑著朝廚房走了過去。
走到廚房門邊才看清里面沒人。
“媽？”童桐回頭看了一遍房子，整個房子卻沒有。
“又出去了？”童桐疑惑的回到客廳，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他媽的電話。
但是電話一直到自動掛斷，也沒有人接聽。
童桐擰著眉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探頭向外望著。
拿著電話又撥了一遍，還是沒人接：“怎么不接電——”
童桐說到一半，在樓下一條巷子看到了他媽媽的背影，腳步急匆。
“媽！”童桐連忙喊了一聲。
裴云沒聽到，急匆匆的往前走著。
“媽！”童桐又喊了一聲。
“怎么了？”周游聽著他的聲音也進來了。
童桐來不及理他，又扯著嗓子喊了兩聲。
但他媽沒聽見，眼見背影越走越遠。
“我來�！敝苡螖D開他，清了清嗓子，氣沉丹田，皺著眉毛，臉色嚴肅，張嘴大吼：“媽�。。。。。。。。。�！”
遠處裴云猛的回頭。
第15章
“你那跟掐了小雞脖子的聲音別顯擺了，跟我學學�！敝苡纬┑靡馔�，露著牙笑著，沖窗外的裴云招了招手。
裴云愣了一下，也抬起手招了兩下。
童桐：“…………”
這到底是是誰媽……
童桐氣不打一處來，把周游從窗戶口擠開了：“媽！你去哪��！”
“我去找你！”裴云也喊，“你腿是不是摔了！”
童桐愣了，他媽看都沒看到他怎么知道的。
“厲害啊，你媽透視眼�。 敝苡未蹬�。
“我腿沒事��！”童桐回答。
裴云沒說話了，匆匆的往家里趕。
裴云回到家，周游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就先回去了。
他看的出來，裴云和童桐應(yīng)該有事說。
周游也沒猜錯。
裴云這會兒蹲在地上緊張的盯著童桐全是淤青的腳腕。
“沒事兒，媽�！蓖⿺Q著眉去拉她，“就是看著嚇人，不疼�！�
“昨天晚上你去找我了吧？”裴云突然問。
童桐愣了一下，心虛撒謊道：“……沒有啊�！�
“今天樓下的阿姨跟我說了，昨天晚上小湖里面摔下去一個人。”裴云蹙著眉，“我聽她說完，當時就覺得是你。”
“不是我……我哪有那么傻還能掉湖里。”童桐
“我兒子倒是不傻�！迸嵩菩α�，“就是有點兒不愛干凈，家里地毯上蹭的全是泥，說謊前也不知道抖一抖�！�
“…………”
童桐下意識的朝沙發(fā)邊的地毯看了一眼。
“行了，我知道你擔心我�！迸嵩朴挚戳丝此哪_，“去醫(yī)院看一下吧�！�
到醫(yī)院檢查完后，腳沒什么大事，但也離打石膏的地步差不遠了。
難怪童桐覺得自己腳疼的沾不了地。
醫(yī)生開了藥，給他纏了一圈繃帶，以作固定。
弄完他的腳，童桐和他媽直接去了住院部去看他爸。
病房里很安靜，他爸在睡覺。
童桐一瘸一拐的進去替他爸把被子往上拉拉。
裴云看著在旁邊笑。
童桐也笑，還沖著他爸做了好幾個鬼臉。
不過兩人在病房沒坐多久，裴云就輕輕把童桐拉出了病房。
“怎么了？”童桐看著她。
“醫(yī)生說你爸爸的情況經(jīng)過血液透析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血壓也降了，就算等不到腎源，換不了腎臟，情況也比之前好�！迸嵩菩α艘幌�，“再觀察一陣子，就可以出院了。隔一段時間來醫(yī)院做透析就行了�！�
“那太好了�！蓖@喜。
“只是……”裴云低下了頭，說不出口。
“怎么了？”童桐疑惑。
“家里錢都……都……差不多了……”裴云說的艱難。
童桐緊皺著眉，臉色難看。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家里有一天會為錢發(fā)愁。
家里出事以來，他什么也幫不上。家里這會兒要不是真沒錢了，他媽估計都不會跟他提一句。
童京申先生和裴云女士異常默契的把他依然環(huán)一個玻璃罩子里。
“把我的琴賣了吧�！蓖┩蝗徽f。
裴云眼眶猛地就紅了，她拽緊了她兒子的手：“對不起。”
家里確實沒錢了，當初能抵押的都抵押了，能賣的也都賣了，唯一留下的只有從小就陪著童桐的那把琴。
她一直在糾結(jié)怎么跟自己兒子說這件事，但是一直也沒能說出口。
那把琴是童桐八歲生日的時候，童桐的外公送給童桐的。
童桐的小提琴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學的，童桐學了十年。
小的時候天天都得抱著琴睡，誰都不許碰，誰都不許摸。
裴云說不出口要賣了童桐的那把琴。
她知道，琴如果賣了，童桐的世界可能就真的變了。
“沒事，以后我賺錢了，就再買回來。”童桐裝作不在意，“反正這陣子也沒怎么拉了，沒事的�！�
裴云低著頭沒說話，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醫(yī)院冰涼的地板上。
童桐看著他媽這樣也難受。
他伸手抱住了他的媽媽：“沒事的，琴以后再買，別難受。”
裴云哭了一會兒，慢慢冷靜了下來。
輕輕朝童桐笑了笑，示意他別擔心。
童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媽，你幫我問一下琴行，我周末的時候可以過去帶學生�！�
“不行。”裴云想都沒想，一口否決。
“沒事的，我就算周末不學，也能拿第一�！蓖┲浪趽氖裁�。
“不行�！迸嵩仆耆簧塘浚澳阒挥霉苌蠈W�！�
童桐皺眉，他媽的表情太堅定。
但家里這個情況，需要一份收入，光靠他媽媽肯定也不行。
“你先回去吧，還得上晚自習呢。”裴云在他背上拍了拍，“我在你爸這里再陪他一會兒�！�
“嗯�！蓖c頭。
他慢慢的走出了醫(yī)院，他沒上公交車，就那么一路走回來家里。
坐在沙發(fā)上發(fā)了一會兒呆，他才想起來他得看看他的琴。
童桐在書柜的里格里找到了自己放進去的琴盒。
沉重的黑木看著有點掉漆了，里面抱著的小提琴卻精致又細巧。
漂亮的像是在閃光。
童桐把它拿了出來，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準備放進去的時候，童桐后悔了。
他伸手把琴弓也拿了出來。
童桐閉上了眼睛，把小提琴架到了自己的下巴下，另一只手握緊了琴弓。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琴弓架在了琴弦上。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樓下的車鳴，樓上的沖水，甚至連風吹過的聲音。
像是按了暫停鍵。
但只是一秒，下一秒。
舒緩輕快的琴聲隨著童桐的呼吸，跟著琴弓，趕著微風，圍繞著他這個小房子跳動著。
一曲拉完。
熱烈的掌聲突然響起，童桐猛地睜開了眼睛。
是周游。
周游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斜靠在門邊，笑著舉著手啪啪鼓掌。
掌聲又大又熱烈。
童桐突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帶著他的琴，上臺拉完，臺下的掌聲也是這樣。
熱烈又密集。
耳邊的掌聲似乎和第一次登臺時候的掌聲融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怎么了，童桐鼻子一酸，他低下了頭看見了砸在自己小提琴上的水滴。
“哎！”周游站在原地愣了，接著嘴里一連串的喊，“別哭別哭別哭，怎么哭了，我的掌聲那么難聽嗎�！�
童桐哭的更大聲，他覺得喘不過氣來，索性蹲在了地上。
童桐抱著他的小提琴，哭的眼角都紅透了，就像是在跟過去告別。
明天天一亮，他就要鼓起勇氣徹底迎接一個艱難險阻的世界。
童桐覺得難受，怎么就這樣了，他還沒有準備好。
也沒有人提醒他準備好。轉(zhuǎn)眼間，時間在他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改變了一切。
周游在原地又愣了好一會兒，突然也蹲了下去，張開手臂，把童桐連著小提琴一起抱在了自己懷里。
他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童桐這會兒哭的特別像他小時候被丟開的時候。
他那時候也只是希望有個人能來抱抱他。什么也別說，什么也別問。就是陪著。
兩人就像是蘑菇一樣，蹲在地上呆了半個小時。
“……周游�！蓖╅_口，聲音啞了。
“沒事兒，別傷心�！敝苡蜗窈逍『⒁粯�，用手心順著他的背一頓呼嚕。
“不是……”童桐艱難發(fā)聲，“你勒我脖子了……”
“………………”
“我……快喘不上氣了……”
“………………”
周游連忙把人抱上了床，又手忙腳亂的根據(jù)童桐的指示在書桌面上找到了那個哮喘噴霧。
童桐吸了一口，他是活生生被周游勒的缺氧的。
“拉的太好，把自己都拉哭了吧。”周游湊了過來開他玩笑，“瞅瞅你那紅眼睛，像兔子�！�
童桐抹了一把臉，笑了笑，點了點頭，也沒解釋。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咽下去，消不消化得了都是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