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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王爺,你這是有了新人,就要冷落畏娘了嗎?”

    她這一吹,吹得蕭宏毛孔舒張,整個人一哆嗦。

    “誰都越不過你去!”

    蕭宏笑著攬住畏娘。

    “要不是你眼尖,我就差點讓那下賤貨殺了個好苗子。最難能可貴的是這孩子出身士門,身上沒那種輕鄙之氣,想來再調教一下,就是我那金雀臺里的魁首了!”

    對于祝英臺,蕭宏就像是愛好古董的人撿了個漏,但對于江無畏,他是真的疼到了骨子里,一點都舍不得她生氣。

    被罵下賤貨的吳法壽面無表情,旁邊的蕭正德有意討好父親,笑著說:“看他這身官服,也不像家大勢大的,否則就不該是令史而是秘書郎了。父親既然喜歡他,就把他收到金雀臺去吧。若是有人說什么,就都推到兒子身上……”

    “孽子,本來就是你惹的禍!”

    蕭宏沒好氣地瞪他,回頭看了眼祝英臺。

    雖然知道留下她是個麻煩,可確實舍不得祝英臺這樣天生適合扮女裝的人,最終還是貪欲占了上風。

    “那就把他送去金雀臺吧�!�

    “王爺,你要這么把他送去金雀臺,怕是全府的人都知道府里綁了個小官回來。我看啊,就讓我和阿弟守在這里,先拿兩套衣服來給他換上,再送去金雀臺。怎么也得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是不是?”

    畏娘撫著蕭宏的腰背,壓低了聲音說:“他和金雀臺里那些孩子們不同,保不準想不開就沒了。王爺好不容易找到這么個合意的,要有個萬一,多可惜啊�!�

    “我就喜歡你善解人意!”蕭宏哈哈一笑,“那這孩子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讓他聽話。對了,順便問下他是哪家的……”

    他頓了頓。

    “罷了,都進金雀臺了就不可能出去了,不必知道他是哪家的,免得壞了心情。我看他眼睛明亮,應該是個聰明的,你們就喚他慧娘�!�

    蕭宏這話是決定,不是商量。

    他戀戀不舍地看了祝英臺幾眼,又吩咐跟來的衛(wèi)士不準讓祝英臺跑了,這才帶著蕭正德離開。

    等蕭宏父子離開,吳法壽才松了口氣,喜笑顏開地對姐姐說:“阿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糖方就這么沒了!”

    聽到吳法壽的話,祝英臺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無畏。

    不知為何,江無畏不愿意恩公用這種眼神看自己,連忙啐了口弟弟:“什么糖方,我看你們是瘋了!別說廢話,快去我園中,找小崔拿兩身長一點的衣裙來,我還得送他去金雀臺。”

    “不是為了方子?難不成你真要幫王爺養(yǎng)個孌童?”

    吳法壽聽完,臉色又變得猙獰:“看王爺對著小子喜愛的樣子,如果他從了就會分你的寵,干脆我還是一叉子把他了解了,回頭就他反抗我失手殺了他!”

    他們姐弟倆的富貴都系在臨川王身上,這時候他自然是不想出什么“極品”。

    見弟弟莽莽撞撞又要殺人,江無畏一把將他推了出去:“走走走走,讓你去拿衣服就去拿衣服!”

    她三兩下把吳法壽推了出去,這才松了口氣,轉身面對祝英臺。

    祝英臺現(xiàn)在的樣子實在太凄慘了。

    她基本是被吳法壽“拖”回來的,兩手的手腕因為掙扎磨得血肉模糊,頭發(fā)散亂滿身灰塵,唯有情緒還算鎮(zhèn)定。

    她不是笨蛋,知道有人打了糖坊的主意,而自己恰好倒霉在那個時候被一起搶了來。只能說慶幸這時代沒人相信士族會親自去干工匠的活兒,除了那吳法壽,沒人將她和“制糖”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兩人時隔多日又再次相逢,誰也不知道會是這個樣子。

    江無畏眼睛的余光從祝英臺下擺上壓著的玉佩上掃過,臉頰不知為何一熱,下意識攏了攏頭發(fā),才柔聲說:“我那混賬兄弟給你惹麻煩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她在祝英臺面前時便收斂了一身艷骨,擔心外面的守衛(wèi)聽到會橫生事端,便壓低了聲音在祝英臺耳邊說:

    “等會兒我弟弟來了,你將衣服換了跟我去個地方,在那里才好說話。我把你嘴里的布去了,你不要叫,好嗎?”

    祝英臺將頭連點,江無畏伸手去掉了她口中的麻布。

    她一能說話,立刻求江無畏放她走。

    “走不了的,你能活下來,都是靠我盡力周旋。”江無畏低低地說:“我會想辦法,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能活下來,明白嗎?”

    祝英臺雖被吳法壽捆了,但對方怕她身子太弱一碰就死,倒沒有怎么為難她,讓她聽了個明白。

    她糊糊涂涂的聽出那個王爺要將她殺人滅口,卻因為她的好皮膚(?)把她留下來了。

    但這讓她更害怕。

    這王爺不會是有什么剝皮抽筋的癖好吧?就算能活下來,剝皮抽筋什么的還不如死了。

    祝英臺臉上的恐懼被江無畏看進了眼里,可她來不及解釋也沒辦法在外人面前說太多,只能不停地用言語安撫她。

    等祝英臺完全鎮(zhèn)靜下來的時候,吳法壽帶著一身女裝進了屋,丟在了祝英臺的臉上。

    “你,給我換上。敢動什么小動作,一叉子插死你!”

    祝英臺看著女裝,莫名地望向江無畏。

    “金雀臺里,不能穿男裝。”

    江無畏解釋,讓弟弟解開了她身上捆綁的繩子。

    她原以為祝英臺總要抵抗一下才肯換衣服,至少也要覺得受到了侮辱,誰知道對方干脆的很,直接脫了官服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還記得要把玉佩壓好衣這小子,還算識趣。”

    吳法壽嘲笑著他的懦弱無能,看到他的玉佩時,眼底閃過一絲貪婪。

    兩人領著祝英臺,在侍衛(wèi)們的“保護”下,一起往金雀臺而去。

    一路上,祝英臺原本還想靠自己絕佳的記憶力記住路上的路徑,可記了一會兒就放棄了這種想法。

    臨川王府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記住了路也出不去。

    江無畏一直偷偷注意著她的狀態(tài),見她不吵不鬧也沒有伺機奪路而逃,心里才安心了不少。

    金雀臺是一座小樓,旁邊種著許多梧桐樹,這里原本叫做“鳳凰臺”,在蕭宏用來調教“侍女”后就改成了金雀臺的名字。

    侍衛(wèi)們并不能進這個地方,吳法壽也不可以,見到江無畏來了,金雀臺里走出兩個漂亮的女子,親自迎接這位寵姬。

    看到她身后的祝英臺,兩人都是眼睛一亮。

    “這是新來的姐妹?”

    其中一人熱情地拉起英臺的手,摸了兩把,“是個好孩子,有十六了沒有?”

    祝英臺原本以為這是兩個女人,結果那手一伸出來就瞪大了眼睛。男扮女裝最難喬扮的就是手腳,骨架在那兒很難改變。

    人妖!

    媽啊,難道說這里穿男裝進不去的意思是……

    “莫怕�!�

    江無畏拍拍她胳膊。

    “我們走。”

    金雀臺的大門緩緩打開,在祝英臺的眼里,那洞開的大門,好似打開了什么異次元的入口。

    “來人了來人了�!�

    “是畏娘娘來了嗎?”

    “是不是要領人走?”

    在一片竊竊私語聲中,祝英臺驚駭?shù)丨h(huán)顧四周。

    無論是廊下、院里,還是那站在樓上明顯是看熱鬧的,都是穿著女裝的男孩。有些已經(jīng)明明到了變聲期,還要故意捏著嗓子尖聲說話。

    其中有一個見她看過去,還嬌俏地翻了個白眼,將祝英臺雷的外焦里嫩。

    總算知道了臨川王到底留下她是干什么,祝英臺打了個哆嗦,僵硬地扭頭看向江無畏。

    “不要擔心,這里是沒養(yǎng)好的男孩子住的地方,王爺不經(jīng)常來。”

    江無畏對她露出一個善意地笑容,怕他想不開,還加了句:“我們王爺不好龍陽。”

    看出來了,好龍陽的不會讓男人穿女裝。

    祝英臺為臨川王少女心的宅男癖好瑟瑟發(fā)抖。

    偽娘收集癖,附帶真人sd娃娃裝扮,每一個都是大坑啊親!

    ***

    每一個進入金雀臺的男人都要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適應期,包括限制行動、沐浴更衣?lián)Q上統(tǒng)一的白色女裝,再學習如何梳妝打扮走路說話等等。

    蕭宏權勢驚人,金雀臺里大部分男人都是各處進獻而來,沒有多少會尋死覓活的,所以祝英臺這種被搶來的就比較特殊。

    江無畏打著“擔心他尋短見”的幌子,讓金雀臺的管事先不要為難祝英臺,讓他先適應樓里的生活環(huán)境,也免了她赤身露體檢查身體的慣例。

    她雖能給祝英臺一點便利,但畢竟不能長留這里,那些人擔心祝英臺自盡或抵抗,肯定也不會給他單獨一個人的機會。

    等回到院里,江無畏立刻讓人去叫吳法壽來,想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搶個糖,居然把祝英臺搶回來了。

    結果派出去的人回來回話,說是她那弟弟被幾個國子生請出去喝酒了,要傍晚才能回。

    蕭宏也不在府里,應該是去收拾兒子和小舅子們弄出的爛攤子去了。

    她耐著性子忍到傍晚,終于等到了醉醺醺的弟弟回來,還沒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見弟弟大著舌頭撲倒了她的腳下。

    “珠,珠子……”

    他伸出手指,對姐姐比了個手勢。

    “這么大的珠子!”

    “什么珠子不珠子,你喝多了?”

    江無畏皺著眉頭扇他。

    “這時候你還敢出去?你是虧心事做多了不怕鬼敲門是不是?”

    吳法壽知道姐姐最喜歡的珠寶便是漂亮的珍珠,連鞋頭都要鑲上好看著高興,連忙解釋:

    “外面有人求您幫忙,就見您一面。您若應了,這么大的珠子就是您的了�!�

    “求我什么事?”

    自江無畏得寵以來,像是這樣的人不計其數(shù),就連蕭正德都想方設法的給她弄冰糖,她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只問是什么事。

    “那小子不肯說,不過我問了,無論那忙您幫不幫,這珠子都送您了,只要您見他一面,怕是什么棘手的事�!�

    吳法壽低著聲說:“我人已經(jīng)領過來了,就在后門的門房里。您要見他,我就把他領來,你隔著院子看他一眼,也不必理他什么,咱們拿了寶貝就是�!�

    “你又說瘋話,外男怎么好入內院?”

    江無畏瞪他。

    “你以為每個人都是我弟弟?”

    “所以我讓他扮成女人了�!�

    吳法壽嘿嘿笑著。

    江無畏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對弟弟口中的“寶貝”起了好奇之心。

    “那就見他一面。我就在這院里見他,讓人豎個幔帳起來隔住內外,以免節(jié)外生枝�!�

    “好嘞!”

    吳法壽見財寶眼見著要得手,高興地平地翻了個跟頭,匆匆忙忙就沖了出去要領人進來。

    沒一會兒,他帶著一個帶著錐帽、穿著女裝的人進來,正是男扮女裝的梁山伯。

    “我已經(jīng)讓你進來了,我可沒騙你。這下金子和珍珠該給我們了吧?”

    吳法壽笑著向穿著女裝的梁山伯伸手。

    梁山伯沉沉地“嗯”了一聲,遞給吳法壽一個錦盒和一袋金子。

    吳法壽笑嘻嘻地將金子揣入懷里,這才將錦盒送到了幔帳后的姐姐手上。

    夜色已經(jīng)有些黑了,風也有些冷,在帷幔后面跪坐的江無畏有些不耐煩地接過錦盒,一邊慢條斯理地打開盒子,一邊懶洋洋地問:

    “是有什么事找……”

    錦盒打開間,那顆鴿蛋大小的珍珠映入了她的眼中,讓她徹底忘記了下面要說出的話。

    如今天色昏沉,這靜靜躺在錦盒里的珠子不但沒有黯然無光,反倒隱隱閃著流光溢彩,讓人無法移開眼去。

    吳法壽見姐姐話說了一半,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樣,一看到那枚寶珠就驚為天人,不由得得意地一笑。

    江無畏此時也顧不得那人找她做什么了,屏住呼吸便將珠子捏在了手里,她心中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撒手,這珠子從此就是她的東西,誰來也別想奪走。

    “你想要什么?”

    她緊緊地握著珠子,開口問。

    珍珠一被拿開,就露出了盒底,她準備將它拋開,卻發(fā)現(xiàn)盒底隱隱約約好像寫著幾個字。

    江無畏隨意掃了一眼,突然頓住了。

    盒底用朱砂寫著祝英臺三個字。

    江無畏猛地看向幔帳前方。

    “太湖岸邊,艨艟船下,游龍戲水,美人散發(fā)�!�

    夜風中,梁山伯刻意拔尖了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看著幔帳。

    “我想向夫人,討一個人情�!�

    第297章

    救援行動(下)

    “祝英臺性命無虞,

    臨川王本來是要殺她滅口的,

    但是江無畏認出了她,

    將她的命保住了�!�

    梁山伯已經(jīng)換下了一身女裝,面帶憂色地說:“可是臨川王看中祝英臺‘男生女相’,

    要把她養(yǎng)做禁臠,連江無畏也沒辦法讓她逃出去。我怕耽擱久了,

    她的女兒身要被發(fā)現(xiàn),

    又橫生許多波折�!�

    馬文才之前聽褚向說過臨川王的怪癖,

    對此毫不吃驚。事實上,讓梁山伯去見江無畏也是考慮到這點,

    以梁山伯這皮相,

    那臨川王就算再不講究也不會打梁山伯的主意。

    江無畏雖然有心救祝英臺,但祝英臺還沒重要到她能為此放棄現(xiàn)在的生活。她好不容易才成為臨川王的寵妾,

    家人也因此雞犬升天,

    一旦她在臨川王那里失了寵,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馬文才也能想到這一點,

    所以他不是請江無畏將祝英臺放走,而是希望她能在臨川王府護庇住祝英臺,等到時機到了的時候,幫他們一把。

    “接下來要怎么做?”

    傅歧好奇的問馬文才。

    “接下來……”

    “公子,玄圃園的秦主簿托人送了東西來!”

    疾風捧著一個盒子進了屋。

    “公子,請看……”

    他打開那盒子呈上,

    只見其中托著一方錦帕。

    “三皇子果然和祝英臺交好!”

    馬文才驚喜地收回那方帕子。

    “如此,

    我就有了八成把握!”

    “你到底在干什么?”

    傅歧丈二和尚摸不到腦袋。

    “馬兄難道是想借三皇子之手,

    救出祝英臺?”

    梁山伯猜測道。

    “是,也不是�!�

    馬文才搖搖頭,“臨川王勢大,就連皇子們也要避讓幾分,唯有太子和陛下才能讓他忌憚。我的塘坊被臨川王府的吳法壽毀了,鴻臚寺肯定要追究下來,御史臺必定要參上一本,只要能讓陛下同意去臨川王府批捕吳法壽,就有了趁亂救出祝英臺的時機�!�

    “陛下那么護短,為了幾塊糖,怕是不會答應�!�

    傅歧撇撇嘴。

    “那可難說�!�

    馬文才把玩著手中那塊帕子,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

    玄圃園。

    聽說祝英臺出了事,馬文才找自己討要之前拾去的帕子,三皇子還以為他是要向謝舉求助,想也沒想,便讓人將帕子從宮中拿了過來,順便請?zhí)映榭諄硪惶诵詧@。

    玄圃園就在臺城內,離他們的住處并不遠。今日不是大朝的時間,太子本來準備在宮中看書,聽說弟弟有了著急的事情找他,便帶了幾個屬官一起出門。

    臨出東宮,太子遇到了前來找他的二皇子,詫異地問道:“今天是怎么了,一個兩個都來找我?”

    “還有人找您?”

    蕭綜一愣,猶豫著問:“莫不是馬文才?”

    “馬文才?不,是三弟找我�!�

    太子搖頭,“你找我可是有急事?”

    “也不算急事�!�

    二皇子回答。

    “既不是急事,我們邊走邊說。”

    太子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去玄圃園。

    親弟弟求見,他親自去見,二皇子來找,他卻讓對方跟自己走,連駐足傾聽都沒法做到,親疏之別,可見一斑。

    太子身邊的屬官覺得太子這樣有些不妥,可觀察蕭綜的臉色卻并沒有見到什么異樣,便默默將這諫言又塞回了肚子里。

    蕭綜來找太子,原本也只是想打探個口風。

    當他說出臨川王搶了馬文才糖坊的傳言時,太子的腳步頓了一頓,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走。

    “像是皇叔會做出的事情�!�

    太子邊走邊嘆了口氣,“這才消停多久?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

    上次攻打臺城,要不是父皇一力保住臨川王,他至少能處理了蕭正德�?上捳露慊亓送醺蜎]有再出來過,想要抓他都沒有辦法著手。

    “你來找我,難道就為了這件事?”

    太子好奇。

    “這次出使北方,鴻臚寺向馬文才訂了一批雪糖和白糖,現(xiàn)在這些東西都到了皇叔那里,聽說連工匠都被抓走了不少……”

    蕭綜剛成年時是在鴻臚寺歷練的,“鴻臚寺卿托我打探消息,想問問能不能向臨川王要回這批糖。我不敢應下這件事,只好來找皇兄商量。”

    “進了臨川王府的東西,想要再出來,難!”

    太子又嘆了口氣。

    “你讓我想想�!�

    他是個寬厚有信的人,做不到的事情不輕易許諾,說了“想想”,十有**就只是“想想”。

    蕭綜也知道這一點,聽到后就沒抱太大希望,只能在心中暗恨臨川王橫插這一腳。

    太子已經(jīng)有一陣子沒去過玄圃園了。之前書令史空缺,殘本也遲遲沒辦法修復,整個編修的進度都停滯不前,他去玄圃園也是干著急,索性就不去給自己找不快活。

    可今日一進玄圃園,見到了他這位三弟,卻讓太子吃了一驚。

    不但三弟在,連書令史們都齊聚一堂,其余諸如主簿、管事們也都一臉焦急的等在廳堂里。

    “這是……”

    太子愣住。

    “皇兄,書閣的書令史祝英臺被臨川王叔抓走了!”

    蕭綱一看到兄長就急不可耐地說道:“現(xiàn)在整個書閣都亂了套了!”

    “什么祝英臺?”太子莫名地問:“我府上的人怎么會被皇叔抓走?”

    “秦主簿!”

    蕭綱急喚秦主簿,讓他來解釋。

    秦主簿也擔心祝英臺的安危,將從馬文才聽來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擔憂地說:“祝小郎怕是受了無恙之災。他喜歡吃糖,又和馬文才是摯友同窗,有時候會仗著這個便利去討些糖解解饞,結果恰巧遇見這么件事,被人當做糖坊的管事,和那些工匠一起被帶走了�!�

    太子并沒有和祝英臺接觸過,但卻了解蕭宏的難纏,聽完秦主簿的話只皺眉不語。

    “皇兄!”

    蕭綱急得直跳腳。

    “皇叔那人你知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我們要不去救他,他說不定命都沒了!”

    “你休慌,既然是誤會,那我便修書一封,請皇叔將他還回來�!�

    當著滿堂玄圃園屬官的面,太子自然沒辦法說不管。

    “皇叔不會承認人在他府上的,他要承認了,那不就是承認他的人搶了糖坊?到了嘴里的肉怎么會吐出來?”

    蕭綱冷笑了一聲,他是真的從心底鄙視這位叔叔,“皇兄,恐怕您得私下去將祝英臺討回來�!�

    “祝英臺被抓了?”

    二皇子蕭綜突然插口,“他也在糖坊里?”

    “你問這個干什么?你能救他?”

    蕭綱不知道這位二哥為什么也會在,瞟了他一眼。

    “阿弟,要人也不是我一句話就行的,此事得從長計議。”

    太子安撫著,“皇叔一直不愛上朝也不去衙門,要是私下去討就得去他府上。他向來不喜歡在家中招待我等,我去說不定也只是吃個閉門羹,不如先修書讓他知曉此事……”

    “沒法從長計議,這玄圃園沒了祝英臺就會又變成以前那副模樣!”

    三皇子一指屋子里的眾人,喝道:

    “你們向皇兄說!”

    聽到三皇子的話,幾個主簿互相看了眼,見對方都毅然點頭,這才上前回稟。

    “啟稟太子,自祝英臺來了書閣,已抄經(jīng)卷六十余篇,詩賦一百二十首,非但如此,他還按文別做了歸類、裝幀和存留……”

    秦主簿認真道:“自他來了書閣,從未有過一日曠班,旁的不說,就這份仔細和認真,自我在書閣以來,從未見過有人能如此�!�

    “我管著的竹部好幾個月都沒有愿意填字分別之人,祝英臺在抄書之余經(jīng)常幫著竹工們分揀竹簡,這幾個月已經(jīng)陸續(xù)成冊四十多卷……”

    “他教我們去掉絲帛上的黃漬……”

    “他教我們怎么裝裱……”

    等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起祝英臺的好處后,屋內突然爆發(fā)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熱度。

    祝英臺沒事愛溜達,她是個熱心腸的,雖然行事低調不愛居功,可是看到誰有麻煩都想辦法幫上一把,待這些人齊聚一堂互相說起她的好來,才赫然發(fā)現(xiàn)她居然在短短的時日里做過這么多事。

    這些主簿和屬官分散在玄圃園各處,平時也管著不同的差事,莫說太子,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被幫的不止他們。

    聽完這些屬官的話,太子不由得為之動容。

    一旁看戲的蕭綜面色古怪,大概是沒想過有哪個士人會“能干”至此,從修修補補到分類抄寫幾乎好不挑剔。

    “不僅僅是這樣,皇兄,你看這些……”

    三皇子命秦主簿將幾卷抄好的詩詞拿了過來,又命人抬上一箱子竹簡和書卷。

    “你看看這些詩!”

    太子不明所以地接過這些抄著詩句的書卷,起先還只是隨意翻翻,越到后來翻的越來越慢,到最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抬起頭,肅容問道:

    “他補的?”

    三皇子點點頭。

    “他補的。能找到出處的殘本十一首,有些只是竹簡上的殘句,他竟能補全了,還偽作成漢末軼失之作的樣子。有幾首干脆就是他仿著這風格自己作的,還假借‘無名氏’的名義……”

    旁人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二皇子和太子卻聽得懂。

    當初這些高門借送這些家中藏品時,為了挑選可用的,蕭衍幾個喜愛詩文的兄弟們都幫著來分揀過。

    旁人不說,三皇子最愛詩文,看的最是仔細,太子天生有異于常人的記憶力,對這些都很熟悉。

    而這些“無名氏”的詩既然只是幾句殘句都能入選書閣,必然是有詩句精彩到讓人無法割舍的緣故,雖有遺憾,但也都借來觀摩學習。

    可這才月余,這些讓人抱憾的殘句都成了完整的詩句,非但如此,這些填補上空缺的詩句比之前的殘句立意更加高遠、辭藻更是華麗,豈能讓人不驚喜交加?

    太子蕭統(tǒng)喃喃自語,撫著那些補全的古詩,愛不釋手。

    “這是上天命他來輔佐我,欲讓我《文選》大成之人嗎……”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

    蕭綜見太子如此之態(tài),好奇地靠過身來,看著紙的句子�!啊瓴粷M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

    讀著這樣的句子,蕭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竟有些恍然。

    “真妙,他不但能補尾,竟然還能補頭……”

    三兄弟文學素養(yǎng)都極高,蕭綜喟嘆著,又驚問。

    “這樣的詩有多少首?”

    “啟稟陛下,這樣假托漢末‘無名之人’的古詩,共有十九首,皆是無作無年無出處的殘句�!�

    秦主簿回道。

    “十九首!若是讓東宮里那十學士見了,不知道要羞愧成什么樣!”

    蕭綜哈哈笑著。

    “他們敝帚自珍,好處名聲都是他們得了,這些勞累的事情都交給別人,天天還吹噓著詩才無雙,真該打打他們的臉!”

    “阿弟,休得胡言!”

    太子一邊訓斥著弟弟,一邊卻攥緊了手中謄抄好的書卷。

    “皇兄?”

    “如此大才,須救之!”

    在眾人緊張的期盼中,蕭統(tǒng)終于點了點頭。

    ***

    第二日的早朝,有不少人察覺到了其間有暗潮涌動,都小心翼翼地向同僚們打探著消息。

    果不其然,早朝剛剛開始,御史臺就將所有昏昏欲睡的使君們徹底炸了個清醒。

    “臣御史大夫王簡,有本參西豐侯!”

    “臣謝舉,同參西豐侯!”

    兩位朝中重臣,分別代表清官和濁官兩派的中堅人物,竟齊齊參起了臨川王之子蕭正德。

    “臣蕭恭,亦同參西豐侯!”

    竟連宗室也參起了臨川王府?

    這下,風向一下子變得很奇怪,方才還在觀望的諸人心里也打起了形形色色地主意。

    見二皇子回頭給了自己一個眼色,列中的鴻臚寺卿猶豫了一會兒,也咬牙站了出列。

    “臣鴻臚寺卿張榕,有本參西豐侯!”

    第298章

    大開眼界

    上一次這么多人齊參臨川王府,

    還是蕭宏帶著精兵強將北伐卻臨陣自己跑了,

    導致傷亡幾萬梁國將士的時候。

    用謝家子弟的話說,這蕭宏身上人命累累,

    幾萬陰魂都在天上地下等著他,遲早要讓他萬劫不復。

    就這樣的萬死不惜的人,居然還活到了現(xiàn)在。

    即便是現(xiàn)在,

    這么多在朝臣公一起參的,也不是臨川王,

    而是臨川王的大兒子蕭正德,

    也只有參這位西豐侯,

    皇帝才不會連聽都不停就下了朝。

    果不其然,蕭衍緩緩坐直了身子,并沒有很抵觸地問列下諸臣:“正德出府了?”

    先皇后還在時,

    蕭衍年過三十都無子,府中門客和親朋好友都勸他納妾,

    他為了表示對郗徽的尊重并沒有采納,

    而是將弟弟蕭宏的大兒子蕭正德抱養(yǎng)了過來,

    直到蕭統(tǒng)出生、而蕭正德也確實沒有為君的器量,才被蕭衍還回了臨川王府。

    正因如此,蕭衍對蕭正德的情感很復雜,有時候甚至不愿見他。他侵犯臺城,

    臨川王將他禁足在王府,

    他也就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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