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陳大娘耐心又慈祥,一點點沾掉麥穗眼角滲出的淚珠:“錢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好好養(yǎng)病就行。”
麥穗吸吸鼻子,掩下心里難受燦爛一笑:“娘放心,我不會讓娘吃虧的。”
“明年十二我就是大姑娘了,咱們先收回一畝地自己種,掄不動大鋤頭我用小鋤頭,揚不起木鍬我用手一點點揚,就是一顆顆剝也能拾掇出一畝地糧食!”麥穗一幅神馳向往的樣子。
“哈哈哈”陳大娘被逗笑了。
笑著笑著想起麥穗來的第一天,因為一頓吃的太多不好意思,拍著胸脯說:我很能干的,買我不吃虧。今天又說:不會讓娘吃虧的。
赤子心懷
“成,娘等著你種地養(yǎng)活�!标惔竽镄χ侀_被子。
“娘今晚睡這兒?”
陳大娘悉悉索索脫衣裳:“你兩條腿都打了夾板不能動,娘得防著你解手�!�
一股暖流熨平還在惶恐的心,麥穗眼睛一瞬不瞬看著娘:“……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順你,等你老了動不了……”
“烏鴉嘴”陳大娘躺下蓋上被子笑嗔“你就盼著娘動不了�。俊�
“呸呸呸”娘才不會動不了,娘永遠年輕漂亮。
陳大娘笑
麥穗側著頭看到娘鬢邊絲絲白發(fā),第一次無師自通知道體貼人。
“娘,我困了,睡吧�!边@樣娘就可以早點歇息。
傻丫頭不疼嗎,能睡著?陳大娘沒戳破孩子善意的謊言,只是交代:“要起夜叫娘,不能憋著�!�
“嗯”
第二天陳長庚下學回家,放下書袋到麥穗屋里拿了一件麥穗干活的衣裳轉身就走。
麥穗有點緊張,她知道自己把崽崽讀書錢用光了,來不及道歉眼看陳長庚要走出屋門,麥穗急的撐起胳膊半抬身叫到:
“崽崽,姐姐會把你讀書錢賺回來的!”
陳長庚停下轉過身子,烏沉沉的眼珠仿佛淬了冰、淬了毒直直射向麥穗。
他恨不能抓著麥穗把她拖出屋子,拖過院子,遠遠扔到大街上再也別回來。
麥穗有些不自在,動了動,手指無意識搓著被單……崽崽看著不高興,是怪自己把錢花光了,還是擔心自己所以心情不好?
舔舔嘴唇,處于弱勢的麥穗第一次學著試探:“崽崽不用擔心,過些日子姐姐就好了�!�
陳長庚定定的看著這個蠢蛋,多少恨!可想起母親花費的銀錢和伺候的辛苦。
輕輕吸口氣,鼻子‘嗯’了一聲:“我去撿柴,你好好養(yǎng)傷�!鞭D身就走
麥穗放下心,原來崽崽不是怪自己,有點小開心:“崽崽別擔心,大夫說休養(yǎng)好將來一點毛病看不出來�!�
陳長庚背對麥穗站住,抿著嘴握緊拳頭忍了又忍轉過身黑臉:“躺好別亂動,別把娘心意糟蹋了�!�
☆、第
25
章
天剛麻麻亮,陳長庚就摸索著穿好衣裳去廚房洗臉,洗完臉找來笤帚‘刷拉,刷拉’輕聲掃院子。
屋里曹余香驚醒睜眼細聽了一會兒,分辨出是笤帚輕輕掃地的聲音。
松口心里酸甜難言,這孩子……前天也是不聲不響做了晚飯,明明沒學過竟然做的有模有樣,除了菜煮的有點爛再沒缺點。
崽崽怕是世上最體貼懂事的孩子,將來也是最好的相公。
陳大娘偏頭看看麥穗,這憨丫頭是個有福的。嘴角帶點笑眼睛慢慢合上眼,入睡前她想,再睡一刻鐘睡起來做飯。
掃完院子陳長庚悄悄出門摘野菜,麥穗能做的他也能做。雖然不能提水、洗衣服,他卻會做別的。
陳大娘再次醒來太陽已經(jīng)爬到屋檐,廚房里炊煙裊裊,陳長庚坐在灶下燒水:“娘,窩頭熱好了,菜湯也煮好了,鍋里的水給你洗臉�!�
……陳大娘
陳長庚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看著他娘神色認真:“以后早上多睡會兒,這些活我來做�!�
早早起來打掃衛(wèi)生做早飯,下午回家拾柴火,陳長庚默默幫著他娘撐起家。
第三天早上摘了半籃子婆婆丁,陳長庚心情竟然還不錯,彈了彈籃子里俏生生菜葉嘴角抿起一個笑渦。他娘這幾天眼白有點紅,他聽先生說婆婆丁最敗火。
沿著長滿雜草的小路回家,路邊偶爾飛過白的、黃的粉蝶,流連在紫色豌豆花上。微風襲來陳長庚閉上眼睛,想起一句詩‘吹面不寒楊柳風’。
睜開眼村里出來兩個漢子拉著架子車,秋生失魂落魄跟在后邊。
怎么了,這么早拉車子干什么?陳長庚直覺不好。
兩方人馬越走越近,卻都沒有打招呼的意思。錯身而過陳長庚眼角余光掃到車廂,中間一卷破邊葦席支棱著毛擦擦葦篾子露出一點黑發(fā),兩邊放著鐵鍬鋤頭‘當啷、當啷’在車廂微微震動。
骨碌碌硬木輪壓在地上,兩隊人各自走開,陳長庚走了一會兒停下腳步回頭,秋生他們已經(jīng)越走越遠。
春生沒了……
陳長庚似乎沒什么感覺,生老病死誰都一樣。只是微微春風里,他想起那年春生懵懂眼神‘小叔小姐?’‘小姐小叔?’
一只□□蝶不知從哪飛來,在陳長庚籃子里打了一個轉兒,扇著翅膀飛向天空。忽閃忽閃在春風里搖曳,最終消失在無垠的蒼穹下。
回家擇菜洗菜,清澈的井水冰涼雙手,前鍋焯菜后鍋燒水,陳長庚做的一絲不茍。
只是一個人吃完早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尋麥穗晦氣。
“春生沒了。”陳長庚站在門口擋住陽光,眼角嘴角帶著涼涼惡意:難受去吧,你拼死拼活救的人死了。
……
“……哦”麥穗愣了一下放松力道躺平,把兩支手放在肚子上慢慢摳指甲蓋。這是她近躺在炕上無聊,發(fā)展出來的小愛好。
“……你不難受?”陳長庚奇怪。
麥穗覺得胸口悶悶的:“……什么時候死是閻王爺決定的�!�
那你何必妄做好人?這句諷刺差點脫口而出,他想起麥穗把他護在身后和二狗打架:
‘什么時候生是菩薩決定的,什么時候死是閻王爺決定的,關崽崽什么事!’
清脆有力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
陳長庚莫名有些煩躁,算了跟蠢蛋沒法溝通,就讓蠢蛋永遠蠢下去!
麥穗側頭看著陳長庚憤憤離去的背影有些呆,崽崽怎么了,是在后怕嗎,怕自己掉下來沒命?
陳大娘端了半碗白面去看秋生娘,回來心里亂七八糟,她也有兩個孩子。麥穗疼的整晚睡不好,才三天就瘦了一圈。崽崽個頭長得快,比秋生小三歲卻快超過秋生耳朵了。還有自己……
陳大娘有些憂心,也許是早年虧損身體如今要發(fā)作,她隱隱感覺架子不穩(wěn),今年常覺得頭暈眼花手腳發(fā)涼。
不行,得補。陳大娘有些心慌,亂七八糟想:荒年身體不好怎么扛過去?
她不敢想自己倒下了,孩子們怎么辦。
家里還有一兩多銀子,陳大娘原本想緊一緊還上欠賬,現(xiàn)在改變主意干脆賣一畝地還賬,連帶給一家人補身體。
說干就干不知什么在焚燒曹余香的心,她風風火火賣了地買雞買細糧。
雞湯面嚇壞了麥穗:“娘,這得多費錢!我身子壯的很不用補。”
“花不了多少錢,快吃�!标惔竽镆ㄒ簧鬃訙嫖沟禁溗胱爝�。
那么貪吃的麥穗把頭擰到一邊:“不吃”她就是再沒心沒肺,也知道現(xiàn)在日子艱難。
陳大娘很耐心,把勺子喂到另一邊:“聽話”
“不吃”擰頭眼淚花冒出來,家里哪有那么多錢給她糟蹋。
陳大娘無奈嘆口氣收回勺子“叮”一聲輕輕放到碗里:“傻孩子你沒花娘的錢,花的都是你自己的�!�
?
麥穗擰過頭看陳大娘。
“那年不是你,娘不會去找姚家不會有這一門生意。這幾年不是你大包小攬家里活計,娘哪有時間做活計,所以你花的是自己掙的�!�
麥穗眼睛亮起來,嘴巴一點點咧開“嘿嘿”笑:“娘,我挺能干的,是吧?”
“是”傻丫頭真好騙,陳大娘抿著笑拿起勺子重新喂。
“娘喂快點我不怕燙,或者娘先吃,就算面坨了我也吃得香�!�
賣地換精細吃食,母親的反常讓陳長庚感受到危險的氣息。他的內心慢慢焦灼,眼神長長不經(jīng)意流露出警覺光芒,像極了想護住窩的小狼崽子。
陳長庚讀書越發(fā)用功,恨不能明天就考□□名。可他才開蒙兩年,就算天資聰慧勝于常人也才通讀《大學》。
陳長庚眼里再一次沒有了麥穗,只有母親只有自己的家,他想護住的只有這些。
四月初二麥穗十一歲生辰,陳大娘特意給她長壽面里臥了一顆荷包蛋。
麥穗吃著溏心蛋,忽然問:“是不是從我躺著就再沒下過雨?”
麥穗生在麥子灌漿的時候,沒雨水還了得,那是要欠收的。
欠收就是災年!
陳大娘頓了頓笑道:“沒事,你大堂兄出錢請木匠給村里做兩架水車�!�
“哦”麥穗有點放心繼續(xù)挑面吃。
陳大娘挺感嘆:“你堂兄召集村里人幫忙,凡是去的中午按家里人頭算,一人一鐵勺雜面糊糊�!�
麥穗瞪大眼睛:“那得多少糧食?”
從心底嘆一口氣,似乎能把生活的重壓嘆出去,陳大娘繼續(xù):“你大堂兄真沒看出來,既能謀劃也有善心。他說只要去幫忙,到夏收前都能領一勺糊糊�!�
這一勺糊糊不知能救多少命。
“秋生去了沒?”麥穗急忙問道。
“去了”他們母子餓不死了。
麥穗安下心,有些可惜:“要是我腿好著,我也去,我愛吃糊糊�!边@樣家里能省不少糧食。
“咱不能去,你大堂兄那是救人性命呢,咱幫不上忙也不能添亂�!�
被娘教訓了,麥穗吐舌頭,瞇著眼睛仰起臉笑容討好。
“快吃吧”陳大娘捏捏麥穗圓臉,肉乎乎的,圓臉大眼睛,笑起來牙齒白白的招人喜歡。
也不知道崽崽什么時候能開竅,麥穗性情開朗長的也討喜。
陳大娘又嘲笑自己,孩子才幾歲亂想什么呢?壓下心思陳大娘教導麥穗。
“做人的風骨就要在這時體現(xiàn)出來,大是大非面前不能貪圖小利,知道嗎?”
“知道了娘”笑嘻嘻
麥穗香噴噴吸溜幾口面,又想起來:“還是要去的,咱不領面糊糊就好,忙還是要幫的。”
“對,穗兒說得對�!标惔竽镄θ菪牢浚嗤ㄍ傅暮⒆�,讓人不喜歡都不行。
“說不定還是好事呢,按例遇到災年稅糧都會減幾成。”陳大娘琢磨。
“那太好了!”笑容燦爛好像陽光。
只是很多年后麥穗想起這一年還覺得像是一場夢,一場荒誕不經(jīng)的夢。
夏糧沒有減稅反而多了兩成,差役帶著府兵來刀槍林立:“潞安道大旱都到了易子而食人吃人的境界,你們多交點稅糧救濟他們怎么了!”
夏收過去還能熬,七八月不知從哪里飛來蝗蟲,青合縣雖然不嚴重,卻也是實打實的災年。
支撐了許久的陳卓莊,終于有人開始剝樹皮,秋生也拿著菜刀走進樹林。
“榆樹皮面挺好吃的熬成糊糊香,摻到面里勁道。”
“可不是”面黃肌瘦的村人互相安慰。
十月初二麥穗記得特別清,陳長庚剛過完九歲生日,她背著柴回家,看到對門卓阿玉跟著一個三十左右歲男人出來,手里挎著一個小包袱。
她娘在門縫里看,看見閨女回頭‘砰’一聲關上門,麥穗看到阿玉娘哭了。
“阿玉,這是你要跟的人?”麥穗背著柴過來問。
卓阿玉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院門,點了點頭:“嗯”
許是肩膀壓得疼,麥穗脊背用力把柴往上顛了顛:“……挺好的,你看我也是童養(yǎng)媳……”
麥穗有些說不下去,男人那么大,能容阿玉再長兩年不?阿玉不到十三。
“嗯”一向不太和村里孩子瘋跑的卓阿玉,不知信沒信,嗯了一聲跟男人走了。
麥穗背著柴久久看著阿玉背影。
“爹!賣我,別賣阿義,求你爹要賣賣我!”王善哭喊的聲音驚醒麥穗。
要賣阿義?
她把柴一扔跑到王善家門口,王善被他爹扯住,阿義被伢子領著邊走邊回頭。
“哥,別難過,我去吃好的。”
王善瘋了一樣甩開他爹追:“阿義!大叔求你,求你換我好不好!”
王善娘那個憨憨的婦人,爆發(fā):“王善,你逼死爹娘才安心是不!”字字啼血聲聲帶淚。
王善回頭,他娘正用力把他爹從地上攙扶起來。王善雙目通紅,他就快成為家里重勞力頂梁柱了。
王義被賣當天晚上,他爺爺上吊死了,只為少一張吃飯的嘴。
陳卓莊寂靜下來陳長庚更加寡言,每天來去匆匆守著他娘盯著糧倉,臉色冷的能結冰。
直到第二年春天
☆、第
26
章
從開春就預示著不詳,二月中天還沒有一點熱乎氣兒。日頭白慘慘好像蒙著一層霧,‘嗖嗖’小寒風從空中掠過,灰突突樹梢一陣陣亂顫。
麥穗從面缸舀出淺淺半碗白面到進瓦盆,又揭開另一個面缸舀出半碗高粱面倒進去。
尖尖一堆兒,麥穗盯著左看右看,好像有點多?拿著面碗用碗沿兒磕出來一點倒回面缸。
尖尖一堆兒缺一豁又覺得有點少,麥穗想再添點,又想到秋生已經(jīng)端著碗去縣里乞討了。
可是陳大娘去縣里送活,來回二十多里路吹風受冷,麥穗心疼娘。左右為難一會兒,麥穗捏著碗控制胳膊力度,從面缸里舀出核桃那么多。
“好啦~”大功告成,臉上露出一點小小笑容。
舀一瓢水濾成細筷子一條倒在面堆上,另一只手快速攪拌,面盆里漸漸出現(xiàn)淺棕色面絮。
麥穗要做面籽兒,省糧管飽還暖和。高高挽起袖子,兩只手掬起面絮來回搓,這樣面籽勁道好吃。
筷子蘸一點菜油滴到鍋里,洗凈切碎的薺菜、打碗兒花蔓,倒進鍋里翻騰起白煙。
崽崽喜歡吃面籽兒,但是討厭菜葉太大。撒鹽、起鍋,前后鍋燒水,麥穗頂?shù)钠鹨粋家庭小主婦。
陳大娘冒著冷風回家,麥穗剛做好一鍋熱騰騰面籽兒湯。
“娘,餓了吧?洗洗就能吃�!�
把剛到家的陳大娘拉到廚房,推到還有余溫的灶下,麥穗端來一盆熱水。娘回來了,家里仿佛溫暖安全許多,麥穗臉色輕松許多。
陳大娘夸:“我們穗兒真能干!”
‘嘿嘿’麥穗帶著孩子氣表功:“我還沒給鍋里點香油呢,就等娘回來聞那個味�!�
香油點進熱鍋會瞬間彌漫出香味。
陳大娘把冰冷雙手泡進熱水里,皮肉立刻麻麻刺刺疼,像冰雪在血肉里消融,不知怎么一瞬眩暈。
閉眼忍過去:“別急,崽崽快下學了,等他回來。”
“那我給娘到杯熱茶,暖暖腸胃。”‘咚咚咚’跑去屋里拿杯子。
陳長庚也在寒風中回來,不過他對麥穗沒什么好臉,或者說他對任何人都是冷臉。
“娘,你覺不覺得崽崽越長越不可愛,像塊冰坨子�!蔽萃怅柟鈶K淡,屋里娘幾個坐在熱炕上暖暖和和。
陳長庚跪在炕桌前練字,去年他見鎮(zhèn)上有人寫對聯(lián)賺錢,存下心思練字越發(fā)刻苦,當然還是蘸清水在桌上寫。
聽到麥穗‘竊竊私語’,抬頭冷臉瞟一眼依偎在他娘身邊的人,收回目光繼續(xù)懸腕練字,沒有一絲波瀾。
陳大娘放松筋骨靠在炕柜上,拍拍被子下麥穗的腿禁她:“怎么說弟弟呢?”
抬眼看兒子,沒表情……再看麥穗,笑嘻嘻。
陳大娘不知為什么有些心急,拿話點麥穗:“長庚是你相公要敬重�!�
敬重?崽崽?
“噗哈哈哈……”麥穗笑的前仰后合,想起陳長庚在練字連忙用雙手捂住嘴,不停露笑氣“噗噗噗……”
重點是‘相公’!陳大娘沒好氣,拍了麥穗一巴掌:“這有什么好笑,你本來就是長庚媳婦�!�
“哦”麥穗無辜的看著陳大娘“我知道啊�!�
知道,你知道什么,夫妻一體懂不懂?可是對著麥穗無辜的眼神,陳大娘只能把焦躁壓在心底:“你今天線紡的怎么樣?”
……呃,麥穗支支吾吾退開一點,突然:“娘!我在后院種了十幾窩南瓜,秋天南瓜能頂一半糧�!�
呵,陳大娘冷笑看麥穗扯話題:“紡的線呢?拿來娘看看。”
“呵呵”麥穗干笑,“還在后院種了一棵柿子樹娘去看看,王善家也種了,王善奶奶說柿子能救命……”
那邊陳長庚心無旁騖,練字。
這邊陳大娘無奈:“這樣將來還指望你裁剪縫衣?”
“嘿嘿”麥穗膩著陳大娘撒嬌“不是有娘嘛~”
“你還能靠娘一輩子?”
“能!”討好的笑容,干脆的答案。
“傻丫頭”陳大娘無奈,其實她還年輕,不應該著急,是吧?
陳大娘拿出帕子打開:“看娘給你買了什么?”
帕子里一對兒太陽花耳塞,小指甲蓋大銀光熠熠。
“好漂亮!”
陳大娘拿了一只在麥穗耳邊比劃:“再過一個多月滿十二,大姑娘了,娘給你扎耳朵眼兒。”
‘嘿嘿’麥穗拿了另一只在耳朵邊比劃“漂亮不?”
“漂亮!”忍過一陣頭暈,陳大娘笑著回答。
麥穗美滋滋對著銅鏡比劃,銅鏡里反射陳長庚,蘸點清水一筆一劃認真練字。笑容消失麥穗把耳塞放回帕子:“娘,這個很貴吧,咱不要。”
陳大娘笑著安慰:“不貴,這年景除了糧食別的都不貴�!�
麥穗低頭摳指甲蓋兒:“咱不要,退了吧�!�
陳大娘悠然淡笑,包好帕子塞到麥穗手里:“女孩兒家,怎么能一件首飾都沒有?”
陳長庚快速瞟了一眼母親:頭上藍布巾耳朵、手腕光禿禿,沒一件首飾。
麥穗輕輕揉搓手里帕子,小可愛硬硬一點藏在里邊,喜悅慢慢從心底彌散。好想出去顯擺顯擺,又怕打眼,這年景……
陳大娘了解麥穗,笑道:“去給二妞看看�!�
眼睛瞬間明亮起來,麥穗抱住陳大娘‘叭’親一口:“還是娘好!”
跳下炕穿好鞋子跑了。
陳長庚瞟一眼麥穗背影,眼里沒有任何感情,收回目光挺直脊背繼續(xù)練字。等他賺了錢就給娘買耳墜,簪子。
“麥穗心眼好又勤快,你跟她互相扶持好不好?”
母親溫婉的聲音就在耳邊,陳長庚喉嚨輕輕滾了幾滾,一個‘嗯’字吐不出來,他不喜歡麥穗。
陳大娘心里幽幽嘆了一口氣,這些孩子真讓人操心。
麥穗在二妞家玩夠回家,路上碰到秋生抱著碗回來,笑問:“今天怎么樣?”
秋生心里一暖臉上帶出笑容。陳家出他一個要飯的,雖然大堂伯陳進福沒說什么,可是有幾家吵吵要把他娘兒倆趕出陳卓莊免得丟人。好點的也是不搭理,唯有麥穗每次見他還是老樣子。
秋生笑道:“今天運氣不差,要了半根雞腿半碗剩面�!鼻锷鷽]說是酒樓東家拿剩菜喂狗,他跪在狗旁邊求來的。
“那敢情好,慧嫂子還在家等你呢,快回去�!毙ρ蹚潖澭例X白白。
“噯”秋生乖巧答應。
麥穗心情有好一些,帶著笑意回家。主屋里陳大娘搭著被子,靠在衣柜睡得正沉,麥穗懷疑自己看錯了,躡手躡腳走近細看。
“崽崽,你看娘是不是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