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記起來了,那是顧拙言昨晚干的。
干這缺德事兒的時候,他跪在床上給顧拙言“吃”。
手握著拳掖在頜下,莊凡心松開,摸自己的嘴唇,腫了,摸嘴角,干巴巴凝著一抹不明物質(zhì)。他也夠臟的,沒資格嫌棄這墻和床單,非但不嫌棄,這么躺著還有股夢寐以求的踏實。
突然,顧拙言在背后開口:“醒了?”
剛睡醒的啞嗓,像砂紙,也像鋸齒形狀的刀刃,劃拉得莊凡心皮肉酸緊,他“嗯”一聲,自己也沒動啊,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
顧拙言說:“不打呼嚕了�!�
莊凡心要面子:“我本來就不打呼嚕�!�
似有非無的一聲笑,綻放于腦后,勾得莊凡心想扭過臉去,緊接著顧拙言用鼻尖頂他的后腦勺,癢乎乎的叫他沒了動彈的力氣。
“呼吸變輕了。”顧拙言這才如實回答,手掌攬著莊凡心的腰腹揉了揉,“肚子的起伏也變了�!贝鹜陠枺斑睡不睡?”
橫陳在藏污納垢的小室,渾身邋遢,莊凡心哪兒還睡得下去,可是又不愿起來,就想和顧拙言這么傍著。黏膩的曖昧,烏糟的留在昨夜的情潮,濕悶的氣味兒,融合起來比烈酒和香煙都更讓人上癮,更讓他沉迷。
光線越來越強,淺金色,賽過審訊室里刺目的燈,所有滾在角落的腌臜都暴露了。沒蓋好的煙盒,斑駁的手機屏,床沿兒上,黏成一團的深藍色手帕。
那手帕是顧拙言的,上面凝涸的東西是莊凡心的,昨晚,他摟著他給他飛快地打,床板都跟著叫,兩回,滴滴答答捂了滿掌。
擦完一團,丟了,有種提褲子翻臉的無情。
莊凡心此時瞧著,脖子以上呈現(xiàn)出漸變的紅,臉蛋兒到耳朵由淺及深,耳垂尤其鮮艷,被顧拙言用口舌伺候得比剛打了耳洞還敏感。
顧拙言捏他的腰:“轉(zhuǎn)過來�!�
莊凡心便聽話地擰腰,一動,覺出事兒后的那股酸楚,絲縷狀穿在肉里,叫人不精神。他轉(zhuǎn)過去面對顧拙言,四顆黑眼珠對上焦,他一怔,感覺顧拙言的眼神特別有侵略性。
但沒昨晚那么強烈,貌似混了三兩分疼愛。
不怪顧拙言目光幽深,莊凡心那臉是花的,淚痕斑斑,唇瓣紅腫破皮,嘴角的痕跡更不好意思明說,下巴被他掐過,泛著青紫色的小血管。
顧拙言抬手罩住莊凡心的臉,不能看了,再看下去心猿意馬,手指岔開條縫兒,他從縫兒里對莊凡心低聲:“真像是我把你強奸了�!�
在狹窄的破屋,趁酒醉,那帕子就是明晃晃的證據(jù)。莊凡心縮成一只熟蝦,緊閉眼睛幻想起來,額頭出了汗,被照耀得一片晶光。
床板嘎吱,顧拙言已經(jīng)坐起身,系好褲繩穿上鞋,揣起煙盒手機。他回身在莊凡心的鼻尖刮一下,膩歪的動作他做得利落清爽,說:“再躺十分鐘,我去早點檔子買份粥。”
莊凡心道:“酒店有早餐卡。”他不在乎那頓掏了錢的早餐,只是不想讓顧拙言走,哪怕十分鐘就回來。
“先墊墊�!鳖欁狙孕�,透著痞氣的欠勁兒,“昨晚射了兩回,你不虛��?”
莊凡心一梗脖子:“別小看人�!眳s在風衣下攏緊褲腰,就那兒,酸,疲軟,的確有點虛。也怨不得顧拙言取笑,他昨晚第一次很快,被揉幾下便交代了,丟死個人。
骨碌起來,莊凡心穿戴整齊溜去洗手間,洗把臉才敢在露面。酒吧空著,所有人都回家睡覺了,昨晚的卡座沙發(fā)上,齊楠正躺著說夢話。
莊凡心不小心踢倒空酒瓶,咣當。
齊楠霎時醒了,爬起來,毫無坐相地癱著:“啊……”他瞪著莊凡心出聲,“啊”完停了片刻,“難受死我了�!�
莊凡心把桌上的玻璃杯遞過去:“喝水么?”
齊楠說:“我心里難受�!彼麚蠐项^發(fā),又捶打胸口,“我有心理陰影了�!�
“不至于吧�!鼻f凡心道。
“至于!”齊楠一拳砸在靠枕上,“顧拙言怎么會是同性戀呢?那時候,他轉(zhuǎn)到咱們班,對哪個男生都不咸不淡的,也就對你……”不是吧,“我靠�!�
桌上有半盒萬寶路,莊凡心抽出兩支,自己叼一支,給對方一支。這是本次出差他學會的,好像遞支煙便好說話,還能松緩神經(jīng)。
同桌倆點上對吸,莊凡心說:“你也不用那么大驚小怪的吧?沒見識�!�
齊楠氣道:“我沒見識?同性戀我見多了�!睋勐湟唤責熁�,“是因為我沒懷疑過你們,你們倒好,直接滾床上玩十八禁,嚇他媽死我了!”
莊凡心嗤嗤笑:“情難自禁,你直男肚里能撐船,別跟我們不懂事的gay計較�!�
齊楠沒吱聲,沉著臉,以前解不出數(shù)學題的時候就這德行,他狠狠思忖了一分鐘,小聲問:“同桌,你以前每天給我抄英語答案,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
“真會顛倒黑白,不是你求著我發(fā)的嗎?”
“噢……那我跟你勾肩搭背的,你會不會背地里心旌蕩漾��?”
莊凡心吹口煙:“我把你打腦震蕩信不信?”他順口氣,“我是同性戀,不是色情狂,我喜歡的男人類型非常單一,范例去買早點了,姓顧�!�
話說到這份上,還能有什么不明白?齊楠咂咂嘴,仍覺得驚奇:“所以你們倆當年就談過?我還記得他為你跟籃球隊打架,干,還挺甜蜜的�!�
一頓,齊楠又回憶起什么:“不對啊,后來,就是你出國一年多之后,夏天吧……”他努力想著,“就是你刪了我們之后!顧拙言問過我有沒有你聯(lián)系方式,還問過班長,問好多人,你把他也刪了?你啥情況啊?”
莊凡心避重就輕地答:“那時候分手了。”
“�。空娴募俚�?”齊楠迷茫道,“那你們現(xiàn)在什么關系……舊情復燃還是……炮、炮友?”
門開了,顧拙言拎著早點回來,走到卡座見莊凡心掐著煙,皺眉奪下摁在煙灰缸里。莊凡心被那不算溫柔的目光一瞥,又被管教,心里的小河蕩得驚濤拍岸,拍得他渾身麻酥酥沒力氣。
齊楠問完沒聽見答案,此刻偷瞧著,姓顧的奪了煙,打開熱粥熱餅,吹了吹遞過去,比他已婚時還會疼老婆。姓莊的真不是色情狂嗎?盯著人家瞅,眉目春意濃重,二八月鬧感覺的貓狗都沒這般露骨。
他情不自禁地唱起來,粵語:“舊情復熾更瘋狂……長埋內(nèi)心激蕩……再迸發(fā)出光芒……”
顧拙言將另一碗粥推過去:“別唱了,等會兒把廣東人招來,削你�!�
三個人此起彼伏地笑,聲兒都不大,充斥著闊別已久的情誼,像高中時代一起在食堂吃午飯,不怎么好吃,但彼此挺快活。
回酒店是半上午,從大廳到電梯間,顧拙言和莊凡心一路微低著頭,出去時人模人樣,回來時皺巴著衣裳,渾身散發(fā)著不太健康的味道。
走廊上分手,莊凡心回房間扎進浴室,一脫,站在鏡子前孤芳自賞,肩上的刺青被覆蓋,胸口也有印兒,顧拙言用虎口卡著他硬生生揉得。
洗干凈,莊凡心含了片喉糖,昨晚“吃”得太深,喉嚨口磨得發(fā)腫,需要薄荷來鎮(zhèn)定這絲難以啟齒的辣痛。
打開電腦,未讀郵件七八封,未讀消息更多,叫人不得不從情愛旖旎中抽身。斜對角的套房里,顧拙言已經(jīng)濕著短發(fā)在視頻會議了,斯文正經(jīng),誰也猜不到他昨晚在犄角旮旯里干過什么荒唐事兒。
直忙到午后,他們心有靈犀地從房間出來,長廊上碰面,隔著三步遠對視,拘謹,遲疑,心懷鬼胎。
既有對初戀、對白月光的懷念珍視,也有舔舐過、蹂躪過的粗暴侵略,克制而不自持,說白了就是貪心,清水洗珍珠的柏拉圖,烈酒伴濃煙的肉搏肉,都想要。想征服。
偏生裝得欲求清淡,顧拙言問:“公司忙么?”
“還行�!鼻f凡心答,就不在集團總經(jīng)理面前充大忙人了。他走過去,自然且心機地挨近些,走路時手臂輕觸:“去轉(zhuǎn)轉(zhuǎn)?”
顧拙言沒躲,道高一尺地晃手腕,指關節(jié)若即若離地蹭莊凡心的手背,曖昧流動,掠過壁上色調(diào)靡麗的油畫,淌過墻角花瓶里交頸的兩株風信子。
莊凡心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知道顧拙言在逗弄他,看他癡,笑他醉,可他沒招兒,癮君子求一撮攝魂的白粉,他支棱著手求一刻牽緊的痛快。
邁入電梯,顧拙言握住他。
從十六層到一層,松開時用指甲刮他的掌心。
莊凡心被擺置得神魂顛倒,攥著拳頭跟上去,上了車,躲在駕駛位后耍性子,拽著顧拙言的手極盡玩弄之事,搓洗衣服似的。
司機問:“天氣這么好,去哪里轉(zhuǎn)轉(zhuǎn)?”
顧拙言回答某個小路口。莊凡心愣了愣,是老地方,他們在那里認識,在那里做鄰居,他在這片故土生活十多年的舊居。
往那邊行駛的車輛不多,老區(qū)了,拆與不拆吊了好幾年胃口,不知道怎么規(guī)劃的。半小時后到了,路口寬窄依然,旁邊的便利店改成了輔導機構(gòu),門口停滿了五顏六色的單車。
莊凡心有些恍然,往巷子里走,榕樹枝更繁葉愈茂,但落葉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顯然好久無人打掃。
曾經(jīng)的莊家門前,大鐵門緊鎖著,墻上的彩色燈繩不見了,只一顆破碎的燈泡掛在上頭。他從縫隙中望,漂亮的花園里雜草叢生,那么高,甚至擋住門前的臺階。
“沒什么街坊了�!鳖欁狙哉f,“政策變過幾次,修成建筑景區(qū)或者拆掉蓋樓,一直沒定下來,房主也不好自己翻修,漸漸就搬了。”
莊凡心遺憾地點點頭,隨顧拙言行至巷尾,薛家的門也鎖著,他問:“薛爺爺把房子賣了?”
“沒有,老頭精明,蓋樓的話再賣,修成景區(qū)的話他還想搬回來住。”顧拙言推了下門,沾染些鐵銹,“再好的房子空置久了,都顯得蕭索。”
莊凡心立在門前,里面雖然荒廢了,但回憶完好地存放著,瘋長的草木,暗沉的磚墻,全都是見證。
一轉(zhuǎn)身,看見前方那截小岔路,似乎比以前更小,盡頭堆著遷居時遺落的破家具,路燈上貼滿了小廣告,墻根兒的青石板蒙著一層厚厚的綠苔。
莊凡心一步步走過去,那兒沒什么好看,但就是想走近了瞧瞧。
手機響了,顧拙言到墻角一側(cè)接電話,副總打來的,跟他說海島那邊進行得如何。聊了三五分鐘,掛了,他翻著記錄查看詳細的文件。
邊看邊拐回墻角,一抬頭,顧拙言怔�。骸啊愀墒裁矗俊�
莊凡心站在垃圾桶前,正揭開蓋子朝里面望,只望見腐臭的垃圾,他靜默數(shù)秒,笑著回答“沒什么”,但笑得訕訕又勉強。
第78章
莊凡心發(fā)出gay的質(zhì)疑。
歸途,
九點多鐘的一列航班,
機艙外面的云層堆疊得很漂亮。
莊凡心挨著窗,
欣賞片刻打開電腦,看一份公司傳來的SWOT分析,顧拙言坐他旁邊,
已經(jīng)開始寫廈門兩期項目的報告,誰也沒有搭理誰的意思。
其實去機場的途中頗為忐忑,榕城機場是實實在在的傷心地,
幾番相送,
數(shù)次道別,上一次分離就是在安檢線外,
而后他們十年未見。
實際上,換好登機牌到排隊安檢,
顧拙言的工作電話就沒停過,莊凡心也收到silhouette的通知,
明天上午開會,兩位老板均會出席。等他們有空環(huán)顧一圈機場時,已經(jīng)身處候機廳了。
空乘經(jīng)過,
詢問想喝點什么。顧拙言說:“果汁�!币暰未離開顯示屏,
只頓了頓,幫旁邊那位也點好,“再要一支瓶裝水�!�
莊凡心很專注,讀完SWOT分析才抬頭,擰開水,
不太滿足地發(fā)牢騷:“為什么你喝果汁,我喝白水?”
顧拙言說:“嗓子疼不喝白水喝什么?”他吸吸鼻子,這兩天總能嗅見薄荷味兒,是莊凡心嗑藥似的吃咽喉片。他自認體貼,扭過臉,等著瞧莊凡心感動蓬勃的模樣。
誰料,莊凡心睨來一眼,小表情欠嗖嗖的,大概是被慣壞了�!叭假嚹��!本惯反咬一口,聲音黏糊糊的,“不然我嗓子怎么會腫。”
見顧拙言沒理解,莊凡心傾身離近點,附在對方的耳畔:“還不是因為那晚在酒吧……”透頂?shù)碾y為情,強忍著,嘰嘰咕咕說了出來,“……都是你給磨的�!�
饒是顧拙言一向處變不驚,此刻也有點掛不住,嘴角顫了顫,耳朵尖浮一層不明顯的紅,半天,反抵住莊凡心的鬢角,下流胚子似的說:“長了你還不滿意,你喜歡短的?”
莊凡心用手肘搡開那臭流氓,去瞅艙外的云,一幅生了氣的架勢。顧拙言暗自好笑,明明真刀實槍地碰過了,口舌逗兩句倒受不住。
好一會兒,莊凡心紋絲不動,顧拙言伸手拍一下,叫他:“有那么好看么?”莊凡心聳肩掙開,顧拙言問,“真生氣了?”
莊凡心回眸,那眼神復雜極了,簇著火苗,生氣,還幽幽冷冷的,一股子傷心斷腸的懷恨。像李莫愁,也像練霓裳,都是被情郎辜負后的瘋勁兒與癡態(tài)。
顧拙言瞧得一怔,把人拽過來:“怎么這么大反應,你是不是想一刀捅死我?”
莊凡心陰著臉:“你之前談的那幾個……”他磨著齒冠,仿佛恨得牙癢癢,“你也對他們說過那種話?下三路的,說過沒有?”
顧拙言反應過來:“我想想啊。”故意拖長音調(diào),“畢竟好幾個呢,是吧,有的就親親嘴兒,有兩個跟我住過一段時間�!�
他側(cè)目瞧得真切,莊凡心霎時慌了,太陽穴突突地跳,像一下下?lián)舸蛟谒男念^。這情態(tài)他太過熟悉,曾經(jīng)的一兩年里,他不能琢磨對方,稍一幻想便把自己折磨得發(fā)瘋。
顧拙言編不下去了,斷開,一刀剖解被捂緊的過往�!拔叶加浀谩!彼f,“我送你走的那天,當時的情形我都記得�!�
他們說的一字一句,莊凡心的一蹙一顰,都保存在記憶深處。挖出來曝曬,細捋,不會有點滴錯漏,尤其記得,他叫莊凡心答應,永遠不能忘了他。
還記得,莊凡心走出去又折返,撲來吻他,當著眾生蕓蕓,當著莊顯煬和趙見秋的面,一邊流淚一邊吻他。
莊凡心念及那刻光景,把什么都忘了:“從安檢過去后,我一直哭,哭得打嗝,我爸拎著我的后領拖拽,上了飛機,我縮在位子上還是哭,到洛杉磯的時候眼睛腫得都睜不開了�!�
“后來呢?”顧拙言問,“你爸媽什么反應?”
莊凡心答:“我出柜了,告訴他們我和你好過�!彼_一點笑,“我爸媽消化幾天后接受了,也不干預我這方面的事情,他們說……”
顧拙言急切道:“說什么?”
“說,既然和小顧談過,”莊凡心學著父母的措辭,“說明眼光都放在頭頂了,應該不會隨便談,隨他去吧�!�
顧拙言被取悅,更被惹惱:“那這么說,后來你喜歡的那孫子也不錯唄�!�
“……怎么又扯我身上了?”莊凡心恍然大悟,“你還沒說清呢,你同居的那幾個——”
顧拙言道:“我說清什么?你追我,我還要跟你報備清楚?”一句話將莊凡心打敗,他擺架子,拿體統(tǒng),裝成大尾巴狼繼續(xù)問,“你和那孫子交往,你爸媽也挺滿意?”
莊凡心知道顧拙言想聽什么,便別扭地答:“不滿意,說跟你沒法比,哪有你好,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叔叔阿姨會看人�!鳖欁狙允嫣沽它c,“那你心里覺得呢,我跟那孫子比�!�
莊凡心說:“你各方面都碾壓他�!�
顧拙言的貪心程度超乎想象,斜睥一眼,道:“豈止是碾壓,我直接把他鏟除了吧�!�
三小時后飛機落地,穿上羽絨服,顧拙言和莊凡心從機場離開,司機在等著,顧拙言徑直回GSG上班,莊凡心回了住處。
鑰匙剛插孔里,手機貼著大腿振動,是溫麟。莊凡心進了屋,一邊換鞋一邊接起來:“喂?什么事兒?”
“總監(jiān),你回來了嗎?”
“剛到家�!蹦切『旱恼Z調(diào)很興奮,莊凡心打趣道,“我不在公司,你是不是特別放松?心情特別愉悅?”
溫麟說:“當然不是,總監(jiān),我每天早晨買完咖啡才想起來你不在,失落一上午�!爆F(xiàn)在恰好是中午,“總監(jiān),你下午來公司嗎?”
莊凡心想了想:“不去�!睒悠酚媱澮烟峤唬治鲆部赐炅�,“把我辦公室拾掇一下,小朋友明天見�!�
溫麟趕在掛斷前說出主要目的:“總監(jiān),明天程總也來開會,能幫我安排一下合影嗎?我家有一年辦酒會請了他,我當時在法國呢,錯過了……”
跟程嘉瑪有什么好合影的,莊凡心腹誹,反應片刻,想起那則開會通知,兩位老板均會出席,一位是裴知,另一位是……程嘉樹?
掛了,莊凡心給裴知發(fā)消息:“和你老公回來了?”
裴知回復個“菜刀”的表情。
程嘉樹出現(xiàn)在silhouette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大部分員工都沒見過他,如今他炙手可熱,正紅得隱隱發(fā)紫,要露面,弄得公司上下都翹首等著一睹真容。
莊凡心按時打卡,納悶兒,電梯里竟沒有人?到了設計部,先被前臺的姑娘晃了眼睛,斜肩連衣裙,小眾奢牌的春款,露出的肩膀白皙纖細,不寬不窄。
“冷么?”莊凡心發(fā)出gay的質(zhì)疑,“感冒還得請假。”
他進去了,部門中已無虛席,他居然是最后一個到的,放眼輕掃,每個人花枝招展,都精心打扮過。溫麟迎上來,一身定制西裝,邊角的設計有法式休閑風,端咖啡的手上戴著一塊百達翡麗的表。
莊凡心問:“今天又要相親么?”
“相什么親啊……”溫麟說,“要見程總。”
莊凡心無語地翻眼睛,進了辦公室,和福建工廠的質(zhì)檢員講一通電話,然后著手秋冬季的樣品準備。
半小時后,外面熱鬧起來,是裴知到了。
圣誕節(jié)過完就分開,莊凡心起身出去,裴知先一步推開辦公室的門。“回來幾天?”莊凡心迫不及待地問,幫裴知掛包,“還走嗎?”
裴知說:“不走,劇組的工作忙完了。”他搭住莊凡心的肩膀捏捏,“出差辛苦了,還要你跑工廠,用不用休息幾天?”
“沒事兒,反正快春節(jié)放假了。”莊凡心朝外面抬下巴,“怎么就你自己?程嘉樹沒來?”
來了,一出電梯被程嘉瑪拽走了。莊凡心聽罷笑笑,有點輕蔑地說:“親哥哥撐腰,工廠的事情看來沒辦法追究了�!�
裴知道:“放心吧,我托福建的朋友在打聽了,找到合適的工廠我們就換�!逼綍r的小事他都可以不計較,也沒空計較,但是影響設計,差點損害公司的利益就沒得商量。
莊凡心自然高興,想起來問:“今天開會要說什么?”
裴知正要答,辦公室外面卻炸了鍋,拉開門,望見所有同事圍在一起,最中間,程嘉樹低頭也比旁人高一截,正接過紙筆簽名。
“哇……”莊凡心喃喃道,“人氣這么高呃�!�
換成裴知翻眼睛,他見慣的,摸慣的,甜言蜜語聽慣的,被其他人眾星捧月,奉為男神偶像,感覺大家好沒見識。
忽然人群散開,程嘉樹的助理辟出一條路,正對著這間辦公室門口。
莊凡心終于看清,第一感覺是高,程嘉樹模特出身,身材比例絕佳,走動時兩條長腿分外惹眼。相貌也是上等,明晃晃的帥,經(jīng)過娛樂圈包裝后更增添些氣質(zhì)。
但他想,不如顧拙言,顧拙言沒一點花哨勁兒,醇得像黑皮諾,誰都比擬不了。
眨眼的工夫程嘉樹走來門口,目光始終落在裴知那兒,打招呼前看向莊凡心,主動伸出手:“總是聽小知提起你,一直在劇組沒機會見面,今天開完會我們一起吃頓飯�!�
莊凡心回握,腦子里盤旋出程嘉樹的黑歷史,洛杉磯,ACC比賽大樓,茶水間,按著裴知親的側(cè)影……他差點笑出聲,繃著說道:“我是莊凡心,幸會�!�
寒暄了幾句,程嘉樹想去裴知的辦公室看看。
就在隔壁,裴知領著這惹人注目的大明星回辦公室,桌上攢了幾摞文件,碼得很整齊。他脫掉外套扔沙發(fā)上,走到桌前立著,翻開需要簽名的一本。
程嘉樹倒像個助理了,跟在后面關上門,拉下百葉窗,而后自娛自樂地參觀屋內(nèi)的擺設。地毯很厚,踩在上面靜悄悄的,他踱至裴知的身后,兩手撐住桌沿兒,將人包圍起來。
俯下高個子,程嘉樹的下巴枕住裴知的肩:“對我這么冷冰冰的,我又哪兒做錯惹你不高興了?”
裴知低頭簽字:“劇組天天見,膩了�!�
“誰家兩口子不是天天見?”程嘉樹收攏手臂,夾住裴知的腰,“同事們多熱情,對我前呼后擁的,都說喜歡我�!�
裴知啪嗒合上一本,側(cè)一點臉頰,眼尾瞄著:“公孔雀開屏。”
程嘉樹偏頭去吻:“不開屏當初怎么引起你的注意。”箍著裴知,吻得對方丟開了文件,分開,嗓音繾綣多情,“晚上,我跟你去見見外婆?”
裴知喘了喘,扭回去道:“不用了�!�
第79章
那你矯情個屁。
莊凡心夾著電腦去開會,
最寬敞的一間會議室,
平時關著,
有些悶。人陸續(xù)進來,各部門總監(jiān),總經(jīng)理,
裴知和程嘉樹,第一次這么齊齊整整的。
年底了,估計是做匯報,
會議開始前,
莊凡心靠在位子上翻手機,在榕城拍了不少街景,
他挑選幾張發(fā)給裴知瞧瞧。
裴知在頂前頭坐著,打開消息,
逐張點開瀏覽,九張圖,
看完之后敏銳地放大第七張。原來的老街修起大樓,莊凡心對著玻璃幕墻拍的,照片左側(cè)映著半塊人影,
是顧拙言。
他編輯道:“旁邊的顧拙言是你P上去的?”
莊凡心回:“我有病么,
我們一起逛的。”
裴知發(fā)送一串“驚呆”的表情:“已經(jīng)重歸于好了?”
“沒呢�!鼻f凡心撇撇嘴,似是抱怨,“他吊著我,對我若即若離的,有時候提起舊事我還要哈巴著,
哄著�!�
裴知問:“打退堂鼓了?”
“當然沒有�!鼻f凡心道,“特別心動……感覺已經(jīng)戀愛了�!�
裴知隔著座位瞥一眼:“那你矯情個屁�!�
會議開始,莊凡心放好手機,稍一抬下巴,目光蹭到桌對面的程嘉瑪,和程嘉樹挨著,一并看,五官的確有種血緣式的相似。程嘉瑪也看他,紅唇勾勒得嘴角分明,揚著,沖他明艷地笑。
莊凡心本懶得應付,但想起出差時那通電話,嘉瑪姐小莊哥,頓時忍俊不禁。他樂了,幾分嗤笑的意思,弄得程嘉瑪反倒臉色尷尬。
財務總監(jiān)先做了報告,而后是其他幾個部門,時裝公司里設計部是核心,擱在老板總結(jié)前壓軸出場。
莊凡心不太認真地聽,像從前上第四節(jié)
課,老走神,那時候是思考吃什么午飯,現(xiàn)在是尋思,顧拙言出差回來忙嗎?有空答應他約會嗎?
他又琢磨,也不好追太緊,膩煩了怎么辦呀。那先不約,他給顧拙言做的衣服打好了板,襯衫的面料也挑了,晚上先做一件出來。
終于輪到設計部,裴知叫道:“凡心?”喊的名字,很溫柔,搞得程嘉樹來回掃了一眼,“你先說說設計部在進行的吧�!�
莊凡心板直腰背,進入狀態(tài)說:“設計部每個月份都有固定的工作安排,現(xiàn)在是一月,春夏裝的生產(chǎn)監(jiān)控已經(jīng)完成,期間出了一件比較嚴重的問題,”他先后瞭了程嘉瑪和財務總監(jiān),都是知情人嘛,“不過解決了,但我認為應該采取一點措施,或者進行一些調(diào)整�!�
莊凡心說得委婉,懂的人懂,不懂的人也不好多問,沒想到裴知接著他的話,一把敞開了:“是服裝廠不按合同辦事,實質(zhì)就是毀約行為,并且是第二次了。”
程嘉瑪聰明地保持沉默,仿佛與自己無關。生產(chǎn)恢復,也已為此挨了程嘉樹一頓罵,她覺得裴知只是警告幾句,無論如何會再給她一次面子。
莊凡心低垂著睫毛,都明白,裴知既然在找新廠子,是決心得罪一次程嘉瑪了,也做好在愛侶面前為難的準備。
“裴總,”他動動唇截下對方的話,由他來說,“我建議換個工廠�!�
裴知略微驚訝地看著莊凡心,懂了,這是替他唱白臉,盡量讓他少為難幾分。莊凡心繼續(xù)道:“工廠決定最終生產(chǎn),丁點問題都會影響供貨,經(jīng)濟損失是其次,信譽和聲譽的影響對一個品牌的打擊非常致命�!�
程嘉瑪開了口:“莊總監(jiān)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