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微臣告退!”
昭陽和屈原走出了章華臺。
楚懷王卻并未離開,他沉吟片刻之后,忽然呼喊了一聲:“來人啊�!�
片刻,一個小太監(jiān)走了進來。
“王上有何吩咐?”
“令尹和左徒大人,走了?”
小太監(jiān)心領神會,淡然道:“已經出了章華臺,走遠了,我王放心吧�!�
呼~楚懷王吐出一口濁氣,十分放松的靠在椅子背上,如釋重負道:“每次在這二人面前,本王都要故意裝出一副關心國事的樣子,你知不知道這樣本王很累?”
小太監(jiān)嘿嘿一笑,開口道:“奴才當然知道,大王為國操勞,奴才自然要為大王分分憂。”
“哦?”
熊槐有些吃驚:“你一個無權無勢又沒什么能力的小太監(jiān),如何為本王分憂��?”
小太監(jiān)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大王,奴才今日出宮辦事,見到一位明艷女子,能歌善舞,她說自己是趙女。”
趙女?
趙國女人,一向是風韻多姿。
熊槐興致盎然,舔了舔嘴唇道:“那趙女現在在什么地方?
沒被人發(fā)現吧?”
“奴才已經讓人將她藏了起來,就等著今日獻給大王�!�
“好好,你今日是大功一件,如今令尹和左徒已然出宮,你快將那趙女帶過來�!�
熊槐已經是迫不及待,鄭袖和潘金蓮是漂亮,但她今日想換換口味。
“奴才這就去辦�!�
這就是楚王,即將大戰(zhàn),他想的還是女人!昏聵、好色!小太監(jiān)還未出門,另一個小太監(jiān)進來,畢恭畢敬的道:“啟稟大王,靳尚大夫求見!”
第303章本王也是有脾氣的
靳尚?
楚懷王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這個人是楚廷的臣子。
可這個時候來未免太過于掃興,寡人正要和美人纏纏綿綿翩翩飛,你來干個鳥��?
正午的太陽正好,和煦而不炎熱,微風浮面,十分舒爽,很適合搬一張小凳子曬太陽。
楚懷王的心情卻和天氣截然相反!“跟靳尚說,就說寡人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來吧。”
剛剛送走了令尹大人和左徒大人,轉眼又來了個上官大夫,這不是成心折騰寡人?
寡人也是有脾氣的!楚懷王不打算待見,在這朝堂之上他最害怕的就只是昭陽和屈原而已。
其他官員想給本王氣受是不行的!那小宦官低著頭,顯然是剛剛凈身不久,頷下胡茬猶存,他蔫聲細語的說道:“大王,奴婢已經和靳尚大夫說過了,可上官大夫執(zhí)意要見大王,說是事情緊急,非見不可�!�
“反了他了?
這楚國他是王還是我是王?”
楚懷王拍案而起,隨手抄起一方端硯便向著堂下砸去,哐當一聲,那小太監(jiān)無辜受累。
這一下不偏不正,正打在小太監(jiān)的眼眶上,那綿綿的鮮血便嘩啦啦流淌下來。
他嚇得渾身發(fā)抖卻不敢訴苦,眼瞅著兩行清淚隨著腮邊滑落而下,哽咽起來。
另外一個小太監(jiān)倒還很是冷靜,輕聲說道:“大王,奴婢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奴婢認為,上官大夫,王上是該見。”
“可寡人累了!”
熊槐的語氣很重,與寡人的身體比起來,似乎見不見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并無太大的關系。
小太監(jiān)瞇著眼睛,微微躬身,嗓子里就像含著個絲襪,含糊道:“大王,若不見,傳出去世人恐言大王怠慢朝臣!”
熊槐眼睛一轉,想想也對。
他雖然干了很多的糊涂事,但還是希望史書能將他記載成一個明不就一個靳尚,頂多就是坐下來聊聊天,對寡人而言,毫無壓力。
“也罷,你們先下去,讓靳尚大夫進來便是,還有,那姑娘你可要給寡人藏好。”
“奴婢辦事,王上放心,奴婢便先告退了�!�
兩個小太監(jiān)先后退下,那方端硯也被撿了起來,而后,靳尚風塵仆仆的走了進來。
“微臣靳尚,拜見大王!”
靳尚身著官服,衣衫工整,語氣混正腔圓,好像心底被什么東西填滿。
“靳尚大夫此來,有何事�。俊�
楚懷王直入主題。
他對男人女人都是一樣的套路,別搞那些有的沒的,能開門見山最好。
靳尚表情嚴肅,卻面有疑惑道:“微臣聽聞,我王近日要對秦國用兵?”
熊槐笑道:“這已不是什么新鮮事,楚廷上下盡知,怎么,靳尚大夫有破敵方略?”
“不不不,微臣今日來,是阻止我王進兵的,還請我王三思�!�
靳尚連連搖頭。
“怎么?
你不同意舉兵伐秦?”
“不是臣不同意,而是楚國不能如此做!”
楚懷王知道靳尚貪財,在楚廷上下同仇敵愾想要掃平秦國的時候,他卻站出來打退堂鼓,怎么能不讓人懷疑?
熊槐眼眸冰冷,淡然道:“呀,本王一時沒轉過彎,靳尚大夫請明言�!�
“大王可記得當年秦相送潘姑娘來楚,楚國與秦國曾簽訂《互不侵犯》條約?”
“記得又如何?”
“事情的關鍵就在此處,那日秦楚盟約,天下皆知,楚國若出兵伐秦,便是單方面撕毀條約,失信于天下。”
這一句話,頓時將楚懷王干懵了!想想也是哦,秦國已經近百年未對楚國用兵,如今的秦王側妃羋月,還是楚國人。
楚國這么做,確實有點不地道!心中正舉棋捉摸不定,靳尚趕忙開始火上澆油。
“微臣派出去的間諜回來通稟,說秦王一向將大王視為兄弟,楚國忽然的這個決定,令秦王勃然大怒,他覺得大王這是背信棄義,完全不顧兄弟之情;既如此,秦王也就不用再考量什么,秦王已決定,調集藍田大營所有兵馬,加上北境義渠的騎兵、巴蜀兩地的步兵,要與我楚國決一死戰(zhàn),這一戰(zhàn),勝負難料!”
秦王這是生氣了?
楚懷王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件事情很嚴重。
楚國不能敗!一旦輸了,楚國便會成為天下討伐的對象,可戰(zhàn)爭開起,便是很難斷定結局。
輸贏都有可能!勝敗乃兵家常事。
熊槐遲疑了,他在擔心!先父威王之時,楚國國力蒸蒸日上,蓋過了昔日的霸主魏國、與秦齊并駕齊驅。
自己繼位以來,雖對國事沒什么太大的建樹,但自認為也沒有拖楚國的后腿。
前后幾次決斷頗有偏頗,可亦沒損害楚國的國力。
此次對秦一戰(zhàn),雙方投入的兵力大約在幾十萬。
秦軍兇狠,所到之處必然斬首,一旦戰(zhàn)敗了,這幾十萬的楚軍便是回不來了。
熊槐倒抽一口冷氣,嘖嘖道:“寡人撕毀條約便是失信于天下?
可秦國撕毀條約的事也不少啊?”
“所以秦王才被稱之為無信譽的暴君,但大王不同,大王乃是圣人在世,千古名熊槐撓了撓頭,沾沾自喜:“對對對,靳尚大夫說得對,本王是千古明君,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哈哈,哈哈哈!”
隨便垮上兩句,楚懷王便是飄了,自己都找不到北。
“那依靳尚大夫的意思是”“趁我楚軍還未出兵,兩國尚有緩和的余地,大王當立刻下令遏制左徒大人的行為,切不可因為左徒大人公報私仇,而誤了我楚國大事、毀我楚國宗廟國運!”
“公報私仇?”
熊槐狐疑道:“左徒大人一心為國,所作所為無一不是為了楚國強盛,何來公報私仇一說?”
“左徒與秦相張儀,乃至秦王之間,有頗多恩怨,這件事,大王應該知曉才是!”
這倒是真的。
楚懷王想了想,越是思量,便越覺得靳尚說的在理,一咬牙道:“靳尚大夫所言甚是,此事還需細細考量,你且先回去,我再找令尹和左徒大人商議。”
“呼~”靳尚嘆息道:“幸虧臣來的不算晚,大王只管召見,臣暫且告退�!�
第304章這是一道單選題
昭陽和屈原剛剛回府,便有宦官前來傳命,說是王上召見,即刻入宮。
兩個人差點炸了!咋回事?
剛出章華臺,又去章華臺,大王,我們是楚國的大臣,不是查水表的!垂垂而暮的昭陽回來便氣喘吁吁,再次走到章華臺的宮墻之下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令尹大人,大王唱的這是哪一出��?”
本來楚懷王在屈原眼中像是個透明人一樣,但今日這么一操作,倒是讓他看不明白了。
什么鬼?
昭陽負手苦笑,高大的城墻之下連影子也被遮擋起來:“估計啊,是有佞臣諫言,大王主意不定哦�!�
“—――”這種事也可以出爾反爾的?
如此朝令夕改,會削減軍隊士氣。
一來二去,眾人都知道你是個善變的國君,未來還會有人為你拼命?
屈原搖了搖頭,也是苦笑道:“無妨的,好事多磨!”
兩個人一前一后來到章華臺,見到的楚懷王卻仿佛換了一副面龐一樣。
不再處之泰然,而更像熱鍋上的螞蟻。
“令尹大人,大軍開拔沒有?”
昭陽站定,抬頭,輕聲道:“尚未來得及去傳命,不知道大王再傳我和左徒,可有吩咐?”
楚懷王像是撿了個大便宜一般:“沒開拔最好,令尹、左徒,告訴景翠,大軍不動,寡人決定不攻秦了�!�
“—――”臥槽,大王我是不是聽錯了?
剛才你還雄心壯志,不掃平秦國誓不罷休,現在又告訴我們不出兵了。
你當軍令是下棋?
撤回軍令就像悔棋一般簡單?
“大王為何有此決定?
楚國上下一心,糧草、器械,都已準備妥當,這個時候三軍不動,這不是開玩笑嘛?”
“那也總比戰(zhàn)敗了強!”
楚懷王一屁股坐在王座之上,不敢用目光直視屈原和昭陽。
屈原語氣平和道:“大王為何會覺得一定會敗?
齊楚兩國合兵,還打不過一個秦國?”
“這其中細節(jié),令尹大人和左徒大人沒想到,但寡人卻心知肚明�!�
這句話倒是把屈原和昭陽逗笑了,你要是真能有真知灼見,你就不是楚懷王了。
“微臣惶恐,還請大王不吝賜教�!�
屈原步步緊逼。
熊槐倒是沒說屈原公報私仇,而是將楚國背信棄義的壞處重新轉述一遍。
只是在靳尚的話語之上,加了只言片語的點綴,將結果夸大。
“這些話,是有人教王上說的吧?”
楚廷奸臣當道,臣子與臣子之間沒有信任,往往因為個人利益而不顧國家安危。
熊槐若此時實話實說,那便不啻于挑撥靳尚和屈原之間的關系。
所以不管靳尚說的對不對,他都不能將靳尚大夫的名字供出來,不然,楚廷難以安寧。
“這些,都是寡人的個人意見。”
“若是大王的個人意見,微臣很是欣慰,如此見地,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可大王想過沒有,這一戰(zhàn)無論是勝是敗,對我楚國而言,都有好處!”
“—――”楚懷王不解,敗了就是敗了,損兵折將的有什么好處?
他腦海中思維飄忽,不能理解屈原說的話,但又不好意思問,可他那張臉上,已經掛滿了問號。
屈原笑道:“大王啊,若我軍勝了,順利奪取商於;還可以攻城略地,搶奪秦國資源,算不算對楚國有好處?”
“自然,可若是敗了呢?”
“齊楚聯軍的總兵力,大于秦國,也就是說,我們是占據優(yōu)勢的,就算是敗,也是兩敗俱傷;而列國在看到這個結果之后,會是什么反應?”
熊槐十分誠懇的道:“不知!”
“秦齊楚三強傲然于世,可齊楚聯軍還打不過秦國,那便說明秦國實力深不可測;這必然觸怒列國,今日秦國能勝齊楚聯軍,來日還不橫掃天下?
所以秦國就算是勝了,也大禍臨頭;介時會有更多的聯軍去攻打秦國,大王,這算不算也對楚國有好處?”
楚懷王沒回答。
可說到底,理論上是沒錯的。
那秦國,究竟是該打還是不該打?
楚懷王將目光投向昭陽,每每遇事不決,他總是希望令尹大人能幫他一般。
昭陽既是楚國的丞相,另外一重身份,也是懷王的授業(yè)恩師!見到那目光,昭陽便是理解,輕聲道:“大王啊,不管在我們來之前大王召見了誰,老臣都覺得他是真心為我楚國出謀劃策;可在攻秦這件事情上,楚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錯過了這個機會,真不知道下一個機會要等到什么時候,甚至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個機會�!�
楚懷王倒抽一口冷氣:“可,本王心里沒底!”
寥寥幾個字,已經說明了楚懷王的心虛,他覺得這是一場豪賭,難以容忍失敗。
昭陽抬眸道:“大王此刻遲疑,便是給秦國機會,這是秦國想看到的�!�
屈原恰逢其時的解釋道:“大王,微臣得到一個小道消息,大王想不想聽?”
“什么小道消息?”
“微臣聽說,因為郢都城門守衛(wèi)疏忽,竟然放秦相張儀入得郢都,還讓他會見了我楚國某位大臣�!�
“什么?”
楚懷王激動的站起來,戰(zhàn)前通敵,這是賣國!“秦相見了誰?
他現在可還在郢都?”
一國之忠臣秘密來他國國都而不宣,甚至可以直接給他扣上盜取機密的罪名。
屈原道:“秦相已經離開郢都,見了誰微臣不知道,但微臣知曉,秦相來的時候帶了十幾箱子的金銀珠寶,走的時候可是空手而歸,這珠寶,總不會不翼而飛了吧?”
熊槐立刻意識到,這些珠寶定然是被某些朝臣中飽私囊了!嘭!聯想起靳尚說的那番話,似乎這些珠寶進了誰的口袋,已經不言而喻。
秦相狡詐,楚臣毫無節(jié)操,本王更是差一點就又中了秦相的奸計。
思及此處,楚懷王出兵的念頭已經是完全確定下來,他咬了咬牙:“本王決定,出兵伐秦,此決定絕不更改,令尹大人、左徒大人,你們務必操持好軍隊,本王要看到秦國慘敗!”
“大王英明!”
這是一道單選題,而楚懷王在經過‘抓鬮’和‘排除法’過后,最終選擇了正確答案。
第305章謀略之戰(zhàn)
屈原和昭陽再次走出了章華臺,倍感神清氣爽,雖然有個不愉快的小插曲,但好在無傷大雅。
昭陽仰望天邊,彤云如絮。
“左徒大人,你既然已經知曉張儀來楚國,又抓住了靳尚受賄的證據,為何不在大王面前參他一本?”
屈原釋然道:“中傷同僚、落井下石,屈原不喜,何況令尹大人時常教導我,佞臣未必不能成為治世能臣。”
“左徒已非昔日易怒之左徒!”
“是令尹大人教導的好。”
兩人并肩而行,出宮有悠揚的樂聲響起,就仿佛兩個人的心情一般,清新明快。
郢都城門處,張儀悄悄的走,正如他悄悄的來。
坐在馬車上回眸望著這雄渾的輪廓,張儀心中感慨萬千,曾幾何時,他最想出仕的便是楚國。
可奈何楚廷各個心胸狹隘,其又在昭陽府被誣指竊玉。
一怒之下,張儀離楚去秦,惠文王嬴駟不拘小節(jié),破格提拔他做了秦國相邦。
故而楚國對張儀有恨,張儀對楚國更是恨之入骨!“走吧。”
強行壓下眼中盤旋的淚水,張儀心中感慨萬千,此去經年,再回郢都不知何年何月。
也許那時,郢都已不是楚國之郢都!“相國大人,靳尚真能依計行事,楚國會延緩出兵時間嗎?”
趙弋問道。
張儀搖頭:“楚國不但不會延緩出兵時間,還會搞偷襲,甚至攻秦決心更堅定�!�
“—――”臥槽,相國你開玩笑呢?
“��?
相國大人,趙弋怎么越聽越糊涂?
咱們不是來延緩楚國進兵的嗎?”
“趙弋,你是武將,不明白很正常,靳尚在楚國的地位無足輕重,楚懷王真正仰賴的,令尹昭陽、左徒屈原、大將軍景翠,除了這三人,他都可以舍棄;故而靳尚的話,也是一時會讓楚懷王產生迷惑,但經過昭陽和屈原一講解,便明了了�!�
趙弋臉上表情極為難看,咬牙道:“那我們此來楚國,未能達到目的不說,還浪費了十幾箱的金銀珠寶,用王上的話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波不虧!”
張儀自信道。
“—――”不虧你妹,那十幾箱可都是稀世珍寶,經過秦國匠人雕磨,不給幾座城池都不換。
張儀在車內嚼著干果,輕聲笑道:“趙弋,你知道懷王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什么嗎?”
“屬下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怎么可能會知道呢?”
“缺乏安全感!”
“缺乏安全感?”
“沒錯�!�
張儀嘆了口氣,臉上笑容洋溢:“我這么一鬧,他便知道靳尚受賄,因一己私利而不顧楚國安危;而楚廷這樣的大臣有多少?
數不勝數。”
寥寥幾句話,讓趙弋茅塞頓開。
也就是說,他和相國今日一行,實則已經在懷王心底埋下了多疑的種子。
楚廷之內,將會來一次大清洗!若在楚國出兵伐秦的過程之中君臣相宜,則必然糧草不能按時供應,楚國國內對前軍的供應鏈,將漏洞百出。
這才是張儀的真正目的。
“趙弋,加快行進速度,咱們要早些回咸陽商量對策,接下來,只能寄希望于白起、趙云兩位將軍了�!�
由于篤定了趙國必然不會參與戰(zhàn)事,白起和趙云便直奔魏國大梁而來。
魏惠王的身體愈發(fā)不行了。
最近偶感風寒,感覺周身通泰涼爽,多日臥床不起,朝中一切事務,也都交給了太子魏嗣和相國惠施。
此時,魏惠王躺在床上,臉上血色盡失,干咳兩聲,問道:“惠相,我聽聞秦國有使者前來?”
惠施黑著臉,握住魏惠王的手,點頭道:“是的大王,秦將白起、趙云來使魏國,臣已安排他們來在上使驛館下榻�!�
“秦將已到大梁多日,為何不召見?”
魏嗣紅著臉,冷聲道:“孩兒咽不下當年在秦國所受之氣,何況那白起險些將兒子害死,兒臣不想召見他們。”
“是你個人的性命重要,還是我大魏國運重要?
嗣兒,你不會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魏惠王怒目而視,咳嗽更甚。
他猛喘著粗氣,氣息很不平穩(wěn),望著惠施問道:“惠相,白起和趙云前來,為了什么��?”
魏國因為率先變法,成為了戰(zhàn)國初期的霸主,可自從商鞅變法之后,對秦作戰(zhàn)就再沒勝利過。
現在每每提到秦國,魏惠王心中都會有一股后怕的感覺。
惠施嘆了口氣,老臉之上的皺紋如山巒此起彼伏,無暇細想,輕聲道:“八成是結盟之事!”
秦國要與魏國結盟?
恍惚感慨間,魏惠王差點冷笑出聲,嬴駟繼位以來,恐怕這是第一次。
這么說,秦國是遇到麻煩了?
“惠相何出此言?”
魏惠王本想矜持,可沒想到秦國也有求人的一天,不由渾身上下都提起了精神。
惠施道:“老臣聽聞,齊國楚國已然聯盟,不日將攻打秦國,秦國危難。”
齊楚聯盟,定然是戰(zhàn)無不勝!秦國雖然也是三大相國之一,可整體實力比起兩國聯軍,還是要略勝一籌。
如此若是打起來,秦國雖然不一定會敗,但是也絕無勝算!聯合魏韓,至少有一戰(zhàn)之力。
“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嬴駟這狗東西也有今日,也要來求寡人,咳咳,咳咳咳”這一笑,魏惠王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噎死。
魏嗣忙是走過去將魏惠王扶起,輕輕的拍擊著魏惠王后背,這才緩解不少。
“嗣兒!”
“兒臣在。”
“你去,和惠施一起,召見秦將白起趙云,究竟作何決斷要和惠相商量,但是,一定要拿捏秦國,就算是真的與秦國結盟,也要給我折磨他一番。”
魏惠王對秦之仇恨,恨之入骨!魏嗣低頭道:“兒臣遵命,我這就去傳命,明日在大梁囿園接見白起和趙云,魏國顏面不會丟,父王放心!”
魏惠王微笑著點了點頭,再一次躺下,揮了揮手,輕聲道:“來了,你們下去吧,本王要休息了。”
“兒臣告退!”
“老臣告退!”
魏嗣和惠施走出了殿門
第306章嫉惡如仇的魏太子
嬴駟的脾氣不好,這也導致秦國將領各個嫉惡如仇,最受不了被人輕慢。
到大梁三日,白起趙云便萌生了歸國之心。
既然魏惠王不肯召見,那么咱們也沒必要非得硬著頭皮留下來請他結盟。
以為我秦國離開魏國就孤立無援?
呵呵,那你簡直太高看你魏國的國力,區(qū)區(qū)魏國、蕞爾小國,本將軍此來出使便是爾等的榮幸。
白起趙云收拾行囊,準備回秦國備戰(zhàn),魏國宦官卻忽然來傳信,說是魏王召見。
那小宦官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看樣子還未經歷過情愛之事便被凈了身。
白起坐在客棧之內,喝了一口已經沒什么熱氣的茶,輕笑道:“公公,魏王多日不敢召見,今日卻忽然召見,為何?”
語言輕浮,態(tài)度傲然,白起完全沒有將魏國的顏面放在眼里。
那小宦官微微一笑,尷尬道:“大王最近染疾,臥床不起,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呦,魏王病了?”
白起一口茶水噴了出來,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眉宇幽深道:“趙云將軍,魏王病患,咱們理應前去探望。”
“自然�!�
趙云順著白起的話茬接了下去。
實際上,這只是白起想要給自己一個臺階下,魏王還是要見的,畢竟秦國現在正處在最為危難之時。
“既如此,兩位將軍請隨我來�!�
小宦官如釋重負,引導著白起趙云上了馬車,然后三人徐徐前往魏王宮而去。
魏王宮氣勢巍峨,雖然比不了秦國咸陽城的新宮,但魏王曾經是戰(zhàn)國霸主,宮殿修建自然不落后。
正殿靠前突出,前面是三十六階白玉臺,直達正殿,使正殿恍然如微微城闕。
大有龍盤虎踞之勢。
這是魏國最高標準的殿堂,除了召見使臣,其他平常人根本沒辦法涉足于此。
下的馬車,遠觀魏王宮,白起和趙云頗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不比山東六國其他國家的大屋頂長飛檐,魏王宮雖然也氣質恢宏、富麗華貴,但二人總覺得有些‘萎靡’。
就好像魏國這個國家一樣,空有其表,實則內囊中空,已被擠出強國之列。
魏嗣接見白起趙云的地方是囿園。
囿園寬敞廣闊,在正中央的湖泊之上有一涼亭,里面陳設卻極為簡單。
只有一張稍長書案,兩側有幾張較小的書案。
除此之外,不見任何裝飾性陳設。
這是魏嗣按照魏惠王的吩咐,對秦廷官員和使臣,實施的‘冷硬’二字。
白起和趙云兩個人一進入囿園,便覺得這里透露著一股冷淡氣息,但二人卻是心思凝聚,見怪不怪,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點。
“太子殿下,秦使白起、趙云到――”魏嗣和惠施正喝著茶,卻聽見一聲悠長細亮的報號之音。
惠施眉毛一挑,淡然一笑,舉目望去,只見甬道之上之上兩個黑衣人走了過來,樣子都十分奇怪。
身為將軍,若是不配甲胄,看起來竟有些別扭。
待到白起趙云走近,才由惠施先行一步說了問候之詞:“兩位將軍一路辛苦,快快請坐。”
聽著這隨意而又帶笑的口吻,二人便知道此人是誰,恍然彎腰從容拱手道:“老相國不必客氣�!�
魏嗣面容冷著,因為這眼前二人,對于秦國都有極大的罪惡。
趙云在河西之戰(zhàn),屠殺魏國將士近十萬;白起更是殺人如麻,人稱‘殺神’。
如此二人在你面前,你還能和顏悅色?
魏嗣不明白嬴駟究竟是怎么想的,您是想派人來結盟,還是來挑釁?
若是結盟的話,理應派遣與魏國沒有過節(jié)的使臣。
見魏嗣目光呆滯,惠施嘿嘿一笑:“兩位將軍原道而來,乃魏國榮幸,這位是我魏國太子�!�
他自己不說話,惠施只能代為介紹。
白起趙云淡淡帶笑,對惠施的話不置可否,但卻對魏嗣不見常禮,一直冷眼沉默。
你怠慢,我們二人為何對你客氣?
魏嗣大出所料,鮮有人進入大魏宮廷,敢不向當朝的太子殿下問禮,這是大不敬。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不對在先,將個人恩怨拉伸到國家大義的層面,顯然不太好。
于是他立刻露出一個笑臉,道:“二位將軍遠道入魏,多有辛苦!”
白起這才也是報以微笑,客客氣氣的回應道:“身為秦使,此乃尋常,多謝太子殿下關愛之情�!�
“二位與魏國頗有淵源,既然是入魏,便不必太過多禮,請吃茶�!�
惠施熱情道。
雙方都很強硬,魏嗣想要怠慢白起趙云,卻沒想到兩個人根本就不吃這一套,還擺出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臥槽,你們秦國不是快要告急了嗎?
為什么來我魏國結盟,還是這般傲然,莫非秦國不在乎我魏國這個盟友?
“嘶~”惠施露出一張不解的面孔,問道:“二位來我魏國,消息突然,敢問可是有什么要緊之事?”
趙云道:“秦魏兩國乃是近鄰,雖然近些年屢有摩擦,但都是小打小鬧,彼此都不記恨,我王得知魏王有難,特意派我和白起來為魏王分憂�!�
“—――”惠施和魏嗣越聽越糊涂,現在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明明是秦國,什么時候變成我魏國有難了?
魏嗣嘿嘿便笑:“沒想到二位將軍竟然有回頭箭,果然不凡,只是魏嗣想聽聽,我魏國的‘難’在何處?”
“我秦國與魏國交戰(zhàn),多半是貴國先動手,秦只求自保而已,絕無侵犯之意;可楚國在魏國沒落之后,掠奪土地、政治打壓,令魏國苦不堪言啊�!�
“哦?
那兩位將軍可有良策?”
惠施知道趙云是故意這么說的,但是他也想順著趙云的話接下去,想聽聽他究竟有何高論。
趙云苦笑:“趙云腹有苦水,可并不是什么金石之藥,我若是說了,太子殿下和老相國可不許譏諷在下�!�
“腹有苦水,必有慧心,趙云將軍多慮了,直言便是,我和太子洗耳恭聽。”
趙云覺得時機到了,淡然一笑,輕聲道:“既如此,趙云便直言了.”
第307章秦將的口舌之才
故弄玄虛,這是白起趙云給魏嗣留下的第一印象。
但魏嗣和惠施也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彼此沒那么好糊弄,淡然一笑,揮手道:“趙云將軍無需繁冗,盡直說了便是,”敏銳機警的趙云,目光幾乎與魏嗣尖銳的聲音一起,同一時間瞥向了惠施。
“老相國、太子殿下,魏國若想討回在楚國的失地,唯有一條路可走,與秦結盟�!�
說話之間,趙云的三角眼已經射出一垂光芒,魏嗣頓時一個激靈—――趙云此人,非比尋常。
魏嗣心念一閃,旋即冷聲道:“趙云將軍,我怎么聽說,齊楚聯盟,欲伐秦,可有此事?”
他故意抬高聲調,想要看看眼前白起趙云的反應。
現在明明是你們秦國求人以自保,我魏國完全沒必要自降身價。
“確有此事�!�
趙云也沒打算藏著掖著,既然魏太子問起,那么他便直言,有一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