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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林知夏拜托保安用內線電話聯(lián)系老師。林知夏想到了初中部的競賽教練翟老師。

    在每年的國慶長假、寒暑假期間,翟老師都不會休息,他一定會在學校里組織初中競賽班的同學們集中訓練。此外,翟老師認識江逾白。江逾白是他非常器重的學生,他熟知江逾白的人品,肯定愿意做一個擔保人。

    林知夏的邏輯縝密。她的推斷并未出錯。保安依照林知夏的要求,往翟老師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很快,翟老師給出回復,確認江逾白是他們競賽班的學生,同意江逾白再度踏進校園。

    保安這才放行。

    林知夏就像往常一樣,輕輕地牽住江逾白的書包帶子。她拉著他走進省立一中高中部,向他介紹各個社團的發(fā)展和由來,還問他:“江逾白,你們高中的社團是什么樣的?”

    借著明亮的天光,江逾白仔細審視她的臉。他觀察她的表情、面色、神態(tài)。他長久地凝視她的雙眼,想確認她是不是徹底恢復了健康。

    林知夏的臉頰微微泛紅,像是夏天清晨的淡粉色朝霞,也像是春天盛放的淺朱色櫻花。

    她第一次主動避開他的目光,磕磕絆絆地說:“我……我高中社團……”

    “你康復了嗎?”江逾白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br />
    “康復了�!绷种臒o比堅定地回答。

    江逾白與她并排行走。

    他們穿梭在濃密的樹蔭中,兩人的影子堆疊在翠綠的樹叢里。江逾白回到他們最初的話題:“我高中的社團,和省立一中的社團差不多�!�

    “你想加入什么社團?”林知夏問他。

    江逾白幾乎毫無遲疑地回答:“古典文學社�!�

    高一開學之后,林知夏就成了省立一中“古典文學社”的社長。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想,江逾白是真的想加入古典文學社呢,還是因為她做了社長,而故意給出這樣的答復。

    古典文學社有專門的活動教室。

    那間教室位于綜合樓的二樓,是一個占地面積不大的房間。室內排列了八張桌椅,還有一張黑板,以及一座擺放著唐詩、宋詞、元曲、明清的書柜。

    洛櫻學姐是上一任的社長。洛櫻在校三年,將古典文學社治理得井井有條。今年七月份,洛櫻去北京大學之前,親手把社團交到林知夏手里,還為林知夏戴上了社長的銘牌徽章。

    林知夏就像一個手握實權的社長,充滿耐心地帶著江逾白參觀她的領地和書籍收藏。

    第57章

    月之思

    江逾白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宋詞精選》。

    他翻開這本書,隨口問道:“社長的工作順利嗎?”

    “還好,挺順利的,”林知夏低頭,看著他手中的書冊,“你收到我上個月寄給你的信了嗎?”

    “收到了�!苯獍渍\實地回復。

    上個月中旬,江逾白獲得了林知夏的第一封信。

    她在信中流露出誠摯的友情。她的字跡工整又漂亮。她還在信封里夾了兩張桂花樹的照片,照片的背面寫著“林知夏贈予江逾白”。

    江逾白珍藏了這封信。他將照片嵌入相框,還把相框擺在床頭柜上。

    而現(xiàn)在,林知夏抬起頭,專注地望著他:“你為什么沒有給我寫回信?”

    江逾白低聲說:“我……”

    寫不出來。

    他經(jīng)常和林知夏qq視頻聊天,但他從來不提寫信的事。他曾經(jīng)動筆許多次,總是不滿意,扔掉了一紙簍的廢紙。

    林知夏離他更近:“書信往來,是不是有點無聊?”

    “不無聊,”江逾白堅稱,“很有趣�!�

    林知夏有些疑惑。她濃密的睫毛眨了眨,試探道:“初二初三那兩年,你給我寫日常生活匯報的時候,明明寫得很順利。”

    江逾白解釋道:“書信和匯報不一樣。信中的文字,要有感情。”

    林知夏見他如此認真,忍不住調侃他:“你不給我回信,是因為你對我沒有感情嗎?”

    江逾白手里的書冊掉在了地上。他彎腰撿起這本書,說話的聲音降得更低:“怎么會呢?”

    他站直身體,又說:“你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他目不斜視,平靜地敘述事實:“我寫了十幾個版本的草稿。”

    林知夏的心跳聲狂響在腦海中。她不得不退開一段距離,站得更遠一些。她抓起一本《唐詩精選》,雙手抱著這本書,轉身面朝著門外……直到這時,她臉上的紅潮終于有了減退的跡象。

    江逾白寫起工作匯報,絕不拖泥帶水,向來是速戰(zhàn)速決。他寫作文的速度也很快。九歲那年,他曾經(jīng)為了一份800字的檢討而苦思冥想半個小時。不過,從那之后,他再也沒有遇到過類似的困境。

    他給林知夏寫信,竟然會打十幾版草稿?

    林知夏定了定神,表態(tài)道:“我想要你的回信,不管你寫成什么樣子。”

    江逾白反問:“你確定?”

    林知夏點頭:“當然�!�

    江逾白拉開書包拉鏈,從中取出一封未寄出的信,親手交付給林知夏。

    江逾白萬萬沒想到,林知夏當著他的面,就把信給拆了。她毫不避諱地朗讀出聲:“林林林林知夏,見信如晤,我是江逾白。一個月不見,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江逾白馬上制止林知夏:“別念了,別讓其他人聽見�!�

    林知夏悄悄地讀出這封信的最后一句話:“祝林知夏永遠健康快樂,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她蹦蹦噠噠迎向他:“我好喜歡這封信!你以后不要寫草稿了,想到什么就寫什么,然后把信寄給我。我想見到你的字跡�!�

    江逾白剛說了一個“好”字,小教室里走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段啟言,另一個是沈負暄。

    高一年級(27)班的不少同學都加入了古典文學社。根據(jù)古典文學社的規(guī)矩,社長必須是全社最擅長“飛花令”的人。任何社員都可以挑戰(zhàn)社長,誰能挑戰(zhàn)成功,誰就是下一任社長。

    今天,段啟言來到學校,正是為了擊敗林知夏。

    本次的社團活動時間,將從下午一點半持續(xù)到三點半。段啟言提前十分鐘進門,居然撞見了江逾白。

    這一剎那間,段啟言失去了戰(zhàn)意。他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來,喊道:“江逾白?”

    江逾白挑了個座位,很淡定地坐下。他看著段啟言,念了一聲名字:“段啟言�!�

    站在一旁的沈負暄意味不明地笑了。而段啟言還在質問江逾白:“喂,你在北京怎么樣?”

    江逾白沒有做聲。他從書包里拿出幾盒北京特產(chǎn)的糕點,分發(fā)給沈負暄、段啟言、林知夏。而夾心的糕點,獨屬于林知夏一個人。

    段啟言正好覺得肚子很餓。他掀開自己那一盒點心的包裝紙,囫圇吞了一塊,嗓子眼就被噎到了。他咳嗽好幾下,沈負暄連忙拿出水杯。

    段啟言順勢低頭,喝了一大口水,緩了一會兒神,忽然反應過來:“喂,沈負暄,我怎么能喝你杯子里的水?”

    沈負暄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說:“你喝都喝過了,還能怎么辦,要是沒有我這杯水,你早就被點心噎住了。不是我說你,你沒見過好東西嗎?江逾白送你一盒點心,你吃得像個餓死鬼。”

    段啟言漲紅了臉:“去你的,什么餓死鬼�!�

    教室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段啟言不敢和沈負暄吵架。他是林知夏的同班同學,總不能在社團活動期間,不顧同學情誼,砸了林知夏的場子。

    今天是十月七號,國慶假期的最后一天,古典文學社幾乎全員到齊,林知夏非常欣慰。她站到教室的正前方,兩位副社長直挺挺立在她的背后,像是她的左右護法。

    林知夏開口說:“感謝大家來參加本次社團活動,上周三,我們又吸納了兩位新社員,他們是來自高一(27)班的沈負暄和段啟言!大家掌聲歡迎!”

    她話音落后,社員們紛紛鼓掌。

    段啟言站起來,響應眾人的掌聲:“我就是段啟言,你們的下一任社長。”

    古典文學社的大部分社員都啞口無言,還有小部分開始竊竊私語。段啟言沒有露怯。

    此前,段啟言和沈負暄玩了十幾次飛花令,沈負暄總是輸?shù)煤軕K。沈負暄還說,林知夏和他的水平差不多,他建議段啟言向林知夏發(fā)起挑戰(zhàn),占領古典文學社的地盤。

    段啟言答應了。

    古典文學社的副社長是高二年級的一位學長。這名學長輕嘆一口氣,高聲說:“古典文學社的社規(guī)第一條,挑戰(zhàn)社長,立刻生效�!�

    林知夏拍掌歡呼:“立刻生效!”

    江逾白舉手提問:“你們要玩飛花令?”

    “是的。”林知夏點頭。

    江逾白又問:“需要裁判嗎?”

    林知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江逾白同學,麻煩你來幫我們計時。”

    江逾白戴著一塊價格不菲的手表。這塊手表的牌子是piaget

    sa,產(chǎn)自瑞士,不過段啟言并不識貨。這間教室里沒有掛鐘,江逾白摘下手表,充當計時器,段啟言還質疑他:“你這塊表,不像是電子表,準不準�。俊�

    沈負暄坐在第一排。沈負暄掃眼看過那塊表,嗤笑道:“段啟言,你真沒見過好東西。”

    段啟言很奇怪,沈負暄今天怎么老是挑他的刺兒,是覺得他好欺負嗎?他正要發(fā)作,林知夏攔住了他:“比賽開始了,你來選飛花令的字吧。”

    段啟言心中一驚:“我來選字?你不怕輸?”

    林知夏不慌不忙地說:“沒事,你盡管選�!�

    段啟言昨晚突擊了“月”字相關的詩詞,他有著極其豐富的文化儲備量。于是,他提議:“我們來講,和‘月’字相關的詩詞。你和我輪流說出一句帶‘月’字的詩句,只有三十秒的考慮時間,超時一秒,就算輸了。”

    “好的。”林知夏從容應戰(zhàn)。

    段啟言并不知道,在古典文學社的內部,許多社員都喜歡旁觀林知夏和別人比賽。因為林知夏基本不會輸,站在她的角度看比賽,永遠能體會到勝利的喜悅。

    教室陷入短暫的寂靜——這是一場大戰(zhàn)的前奏。段啟言雙手抱臂,率先出招:“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林知夏面朝著江逾白,接話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她看著江逾白,那句古詩,似乎是對他說的。

    段啟言絲毫沒察覺林知夏還在追尋意境。段啟言胸有成竹地喊話:“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林知夏說:“離人無語月無聲,明月有光人有情……唐代李治,詩名《明月夜留別》。”

    這時,段啟言隱隱有些緊張。沈負暄曾經(jīng)告訴段啟言,林知夏不會玩飛花令。段啟言覺得,沈負暄應該不會坑他。他和沈負暄沒有過節(jié),他只和金百慧有仇。除非沈負暄……暗戀金百慧,不然沈負暄沒道理要讓段啟言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

    這么一想,段啟言釋然了。

    江逾白提醒道:“段啟言,你還有五秒鐘的思考時間�!�

    段啟言連忙說:“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林知夏仍然看著江逾白:“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江逾白知道,這句詩源自于白居易的《琵琶行》,但是,林知夏的目光始終沒有從他身上挪開。她還著重強調了“江”和“白”兩個字。

    江逾白懷疑,她之前的那些詩句,全部都是講給他聽的。他握著手表,繼續(xù)計時,而段啟言終于憋出一句:“月上柳梢頭,人見黃昏后�!�

    副社長立刻出面道:“不對啊,段啟言,你說得不對,應當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段啟言一時嘴快,念錯了一個字。但他沒有反悔的機會,因為在“飛花令”游戲中,一旦有一方出錯,游戲就終止了。段啟言挑戰(zhàn)失敗,灰溜溜跑回了沈負暄的身邊。

    林知夏再次保住她的社長地位。

    她按照計劃,開展本次的社團活動。她把社員按照座位劃分成幾個小組,再以小組的形式玩起了文字游戲,比如“詩詞接龍”、“看圖猜詩”、“歷史典故的搶答”。班上的氣氛很快熱鬧起來,兩個小時一晃眼就過去了。

    江逾白和沈負暄同組,他們二人都很盡興。分別之際,沈負暄問起江逾白:“你的高中新同學比我們有意思嗎?”

    “不好說,”江逾白形容道,“我的高中新同學,有一半不會講中文。”

    沈負暄聳肩:“那你沒辦法跟他們玩文字游戲。”

    江逾白誠實地說:“坐在我前排的同學,經(jīng)常玩字母拼單詞�!�

    沈負暄嘲笑道:“那是書呆子喜歡的東西�!�

    江逾白反問:“你是不是書呆子?”

    “我怎么可能是書呆子�!鄙蜇撽逊浅W孕诺鼗卮�。

    江逾白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現(xiàn)在引體向上能做多少個?一千米達到滿分了嗎?”

    沈負暄背起書包就往前走,林知夏的笑聲響在他的身后。林知夏和江逾白并排同行,她很坦然地告訴江逾白:“我八百米還跑不到滿分。”

    “沒關系,”江逾白鼓勵她,“你堅持鍛煉,提升體能,不用在意八百米的分數(shù)�!�

    畢竟,林知夏注定會被保送進頂級學府,她拿到了數(shù)學競賽冠軍的獎牌,八百米滿不滿分都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林知夏卻說:“我還是會試一試的�!�

    她站在省立一中的校門前,強作鎮(zhèn)定,與江逾白告別:“寒假再見,江逾白。”

    附近的學生們來來往往,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在這樣喧鬧嘈雜的環(huán)境中,林知夏的傷感情緒都被稀釋了。她朝著江逾白揮手,江逾白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半晌后,江逾白才拉開轎車的車門,不緊不慢地說:“寒假再見,林林林林知夏�!�

    “嗯!”林知夏答應道。

    江逾白關上車門。轎車的后備箱里有他的行李,他要直接去機場,趕上傍晚六點的飛機,今夜抵達北京,明天一早繼續(xù)去學校上學。

    就像上一次分別時一樣,江逾白坐在車窗旁邊,回頭去看林知夏。她依然站在原地,目送他乘車離去。

    *

    回到北京之后,江逾白報名參加了北美經(jīng)濟學挑戰(zhàn)賽。這個比賽,分為“低難度組”和“高難度組”。

    按理說,以江逾白的課程水平,他應該選擇“低難度組”,但是,他執(zhí)意報名“高難度組”。哪怕老師說,他去了“高難度組”會面臨著非常大的挑戰(zhàn),甚至可能拿不到任何名次,他的信念也未曾動搖過。

    在江逾白的班上,除了他以外,只有十個學生。

    江逾白觀察這十個人的日常學習狀態(tài),最終,他邀請了一位名叫宋云熙的韓國同學,和他組隊參加北美經(jīng)濟學挑戰(zhàn)賽。

    宋云熙的媽媽是中國人,爸爸是韓國人。他持有韓國護照,中文說得不太利索,江逾白平時多半用英語和他溝通。

    宋云熙的媽媽是一名專打國際官司的知名律師,他的爸爸是韓國某地區(qū)的企業(yè)家。父母都對他寄予厚望,他平時對自己特別狠,經(jīng)常玩了命地學習。他和江逾白一拍即合,兩人都決定勇敢地沖向挑戰(zhàn)賽的高難度組。

    北美經(jīng)濟學挑戰(zhàn)賽要求每一支參賽隊伍里包含四名同學。江逾白和宋云熙商量幾天,就去找更高年級的學長組隊了。他們成功地說服兩位成績優(yōu)異的學長——這兩位學長都是中國人,他們還有去年的挑戰(zhàn)賽參賽經(jīng)驗。

    江逾白做完一系列準備工作,才把他的進度告訴了林知夏。

    那是一個初冬的傍晚,天氣寒冷,室內溫暖。林知夏和江逾白正在進行qq視頻聊天,江逾白提到他的計劃和學習進展,林知夏似乎比他更開心。

    她說:“太好啦,那個比賽有直播,等你進了北美賽區(qū)的總決賽,我就可以坐在電腦前,看著你過關斬將�!�

    江逾白淡然地回答:“重在參與,我不一定能進北美總決賽�!�

    林知夏堅持說:“我相信你,無論你走到哪一步,我都覺得你是冠軍�!�

    接著,她還說:“江逾白,我正在準備一篇新的論文,計算機方向的,我寫了好久,還在等一個教授的批改意見。寒假快到了,我想發(fā)第二篇論文�!�

    江逾白由衷為她感到高興:“上次是物理,這次是計算機……”

    林知夏開始學他:“重在參與,我不一定能過稿�!�

    江逾白簡直對她充滿了信心:“你可以。就算過不了稿,改一改也能過。我確定那篇文章是你捕獲的一顆新的星球�!�

    第58章

    研討會

    江逾白的這句話,說到了林知夏的心坎里。

    她迫不及待地告訴他:“明年一月份,我要在一場學術研討會上做報告,介紹我的第一篇論文內容和研究方向。”

    江逾白掩飾了內心的驚訝,默認般地點了點頭。他問:“什么時候舉行研討會?”

    林知夏說:“2009年1月10號,上午十點。”

    2009年1月10號,剛好是江逾白期末考試結束后的第二天。他可以在1月9號趕回省城,次日前往大學城,旁聽林知夏的第一場學術報告。

    江逾白和林知夏約定,他們將在2009年1月10號見面。

    qq視頻聊天結束之前,江逾白在消息框里打出一句話:“總有一天,你會實現(xiàn)理想�!�

    林知夏的心情變得無比美妙。她當場打開powerpoint軟件,開始制作學術報告的ppt。

    喜悅像是一條清甜的溪水,潺潺流淌在她的心間,使她整個人充滿了耐心。她做完ppt,還寫了一份word版本的演講稿,反復修改了好幾次,才把最終版本發(fā)送給沈教授。

    林知夏非常看重她的第一場報告。她想和更多學者交流,聽取更多的專業(yè)意見。

    本周六的上午,林知夏興沖沖攔住了媽媽和哥哥。她讓媽媽和哥哥坐在客廳里,略顯驕傲地宣布:“明年一月份,我要參加一場大學研討會,我還要做一次學術匯報。你們幫我排練一下,好不好?如果我的語速和聲音不好聽,你們就告訴我,我可以改�!�

    媽媽有些猶豫,林知夏立刻撒嬌:“媽媽,媽媽,好不好嘛?”

    林知夏撒嬌的本領堪稱一絕。她的媽媽無法推辭,只能同意。

    而林澤秋沒有講話。他的后背繃得筆直,連一絲放松的趨勢都沒有。他局促地并攏雙腿,又煩躁地踩上了茶幾下方的橫杠。

    林知夏自顧自地開口說:“大家好,我是林知夏,來自沈昭華教授的團隊,我的研究方向是海洋總環(huán)流模型應用于渤海黃海和東海時的混合參數(shù)化分析。渤海黃海和東海都是我國的海域,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能理解內波混合參數(shù)化方法,由于海洋內波的破碎而產(chǎn)生的深�;旌蟿恿Α�

    “聽你做匯報的人,都是教授嗎?有沒有本科生?”哥哥忽然問道。

    林知夏誠實回答:“研討會是一種開放式的交流會,本科生當然可以參加�!�

    林澤秋不耐煩地說:“你必須解釋那些專業(yè)名詞,比如,那個什么……波紋參數(shù)化方法,不然壓根沒人能聽懂你在講什么東西。”

    “真的嗎?”林知夏質疑道,“每一個專業(yè)名詞都要解釋嗎?”

    林澤秋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向他的臥室:“隨便你。我去學習了,我的作業(yè)還沒寫完�!�

    “哥哥,哥哥……”林知夏攥住他的衣角。

    他沒回頭,冷冷地說:“放手。”

    林知夏和他商量:“你再聽我講十分鐘�!�

    “我不聽�!绷譂汕锞髲姷鼐芙^道。

    林知夏毫不氣餒:“哥哥,如果你愿意幫我排練,我就會輔導你做作業(yè)�!�

    這種交易方式非常公道,林澤秋的內心有一點動搖。

    林知夏再接再厲地說:“哥哥,你們班的競爭那么激烈,作業(yè)是不是超級難寫?我看見你的桌子上有兩張數(shù)學試卷,你一個字都沒動……沒關系,林老師可以輔導你�!�

    “林老師?”哥哥嘲諷般輕嗤了一聲。

    林知夏做出退讓:“好吧,我不是林老師,我是小林老師。”

    “小林老師?”哥哥無情地撇下林知夏,大步流星跨進他的房間。

    林知夏回頭看向媽媽——媽媽正在廚房里忙碌,紅燒鯽魚的香味飄散在客廳中,隱約還能聞到糖醋排骨的氣息。

    林知夏深吸一口氣,一邊期待著今天的午餐,一邊走進哥哥的房間。她輕手輕腳地向前邁步,偷偷站在哥哥的背后。

    哥哥苦思冥想好幾分鐘,仍然寫不出一道選擇題,林知夏一句話點醒他:“你連接a和c兩個點,代入題目中的關系式,這道題選c�!�

    林澤秋被她嚇了一跳。

    “你干什么?”林澤秋如臨大敵。

    林知夏垂下頭,發(fā)絲遮擋了臉頰:“哥哥,你為什么不愿意聽我描述論文的內容?我明年九月份就要去北京上大學……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此話一出,林澤秋面色蒼白:“你明年就要去北京上大學?你怎么沒在家里說過?”

    “我怕爸爸媽媽會擔心我,”林知夏解釋道,“媽媽總說我年紀太小,她怕我會在外面受欺負�!�

    林澤秋的心情十分復雜。他不相信林知夏能照顧好自己。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腕:“明年上大學……你明年才十四歲�!�

    林知夏的手腕纖細,膚色雪白如玉。林澤秋一時沒注意,稍微多用一點力氣,就把她的皮膚抓紅了,嚇得他趕緊放手。女孩子真的太柔弱,比不上他皮糙肉厚。

    林知夏卻說:“我長大了。我可以一個人去北京上學。”

    林澤秋陷入沉默。半晌后,他低聲如呢喃:“我?guī)湍闩啪毎��!?br />
    “好的好的!”林知夏瞬間開心起來。

    林知夏預演了兩回,越講越帶勁。當她說到mellor-yamamda二階湍流混合方案,她的眼中煥發(fā)明亮的光彩,語速變得非常快,而她自己絲毫沒察覺,林澤秋提醒道:“林知夏,別激動,你在臺上可別激動,按你一開始的那個節(jié)奏來�!�

    林知夏記住了林澤秋的建議。

    *

    2009年1月10號當天,林知夏起了個大早。

    她扎了馬尾辮,換上一套深色調的衣服,找出一雙黑色皮鞋。

    林知夏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雙皮鞋被一位好心人提前用鞋油刷了一遍。她立刻跑到媽媽的面前:“媽媽,媽媽,謝謝你幫我刷鞋�!�

    媽媽卻說:“這是你哥哥昨天晚上做的�!�

    “哥哥?”林知夏喃喃自語。

    媽媽一邊熬粥,一邊說:“是啊,夏夏,你哥哥知道你今天要去大學開會,就在昨天晚上……十點多吧,他把那雙鞋擦得干干凈凈。”

    林知夏風風火火地沖進林澤秋的房間。

    這時,正是早晨六點二十,旭日初升,天光微亮,林澤秋仍然躺在床上。

    寒假剛剛開始,林澤秋想睡個懶覺。怎料,突然之間,他的房門被人撞開,林知夏蹲在他的床前,驚訝地說:“哥哥還沒起床嗎?你平常六點就醒了�!�

    林澤秋一巴掌拍上他自己的臉:“林知夏,你瘋了?大早上不敲門就來找我?”

    “謝謝哥哥!”林知夏表明她的來意,“我的那雙皮鞋……”

    林澤秋打了個滾,滾進床的另一側:“謝什么謝,我又不是第一次幫你洗衣服刷鞋。你要是有點良心,就讓我再睡一會兒�!�

    “嗯嗯!”林知夏答應道。她跑出他的臥室,順手關緊他的房門。

    林知夏吃過早飯,收拾妥當,又和爸爸媽媽打過招呼,就踏上了一條奔向大學城的路。

    她和江逾白約好了七點半見面。

    清晨七點二十,林知夏走出地鐵站,遠遠望見了江逾白的身影——江逾白竟然來得比她還早。

    三個月不見,他似乎又長高了,身形越發(fā)筆直挺拔,如同一棵茁壯成長的白楊樹,靜靜地佇立在她的視野中。

    林知夏腳步輕快。她沿著一條直線,跑到了江逾白的身邊。

    “江逾白。”她輕聲喊道。

    江逾白回應:“林知夏�!�

    林知夏繞著他轉了兩圈。

    江逾白和林知夏沒有踏進校園。他們從學校的南門往外走,四處逛了逛。

    南門外是小吃一條街,不少學生正在排隊買早餐。炒米粉、小籠包、生煎鍋貼、牛肉粉絲湯的騰騰熱氣化作白霧,交融在隆冬一月的冷風中,美食的香味又濃又烈,傳得很遠。

    離家之前,林知夏太興奮了,只喝了一碗粥。而現(xiàn)在,她望著一位學生手里的鍋貼,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江逾白看到她的表情,就問:“你想吃什么?”

    “鍋貼�!绷种恼\實地說。

    江逾白找到那一家鍋貼店,站進一條長長的隊伍。他安安靜靜地排著隊,林知夏和他站在一起。她比劃他的身高,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一米八了?”

    “是的�!彼f。

    她又問:“你的理想身高是多少?”

    他坦誠相告:“一米八八,我還差八厘米。”

    林知夏透露道:“我想長到一米七�!�

    江逾白背后的一位本科生忽然說:“十八歲以后不會再長了,你們死心吧�!�

    林知夏扭頭凝視他,這位本科生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孩子看起來很年輕,似乎還沒滿十八歲,她宣稱:“我現(xiàn)在是十三歲半,我一定會繼續(xù)長個子�!�

    江逾白打了個響指,吸引林知夏的注意力。林知夏果然不再關注那個本科生。她就像一只小貓,追尋著聲音的來源,好奇地盯住江逾白的左手。

    江逾白的手指修長,腕部肌理緊實,手背隱現(xiàn)青筋,帶來一種力量和形態(tài)完美結合的觀感。他的叔叔江紹祺早在幾年前,就被媒體評為“全球最美男性之手排行榜”的榜首。江逾白顯然繼承了同樣的基因。但他自己毫無這方面的認知,從不覺得他的雙手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

    林知夏走神片刻,隨意地問道:“你的北美經(jīng)濟學挑戰(zhàn)賽準備得怎么樣?”

    隊伍正在快速地向前挪動。

    江逾白看著店鋪的窗口,同時回答林知夏的問題:“我會先通過三場筆試,再帶著隊友參加團隊賽。”

    林知夏又問:“你和隊友相處融洽嗎?”

    “還行�!苯獍缀喡缘卣f。

    林知夏向他傾訴道:“前年的十二月,我在莫斯科比賽……你知道的,那一次,我連銅獎都沒得到,我在賽場上和隊友們吵起來了。我平時和他們相處得挺好的。”

    江逾白分析道:“你們在賽場上,精神緊張,高度戒備,心理壓力大。編程比賽是合作項目,一旦有一個人出錯,隊伍內部容易產(chǎn)生誤解,隊友相互責備�!�

    “是的!”林知夏連連點頭,“有一個人出錯,然后節(jié)奏就亂了。”

    前些天里,剛剛下過一場大雪,路邊的大樹被壓斷了一根樹枝,那樹枝折在地上,擺在生煎鍋貼的店面門口。

    林知夏無意中踩到樹枝,發(fā)出“嘎嘣”的響聲。她后退一步,接著問:“江逾白,如果你在我們的隊伍里,你會怎么辦呢?”

    江逾白帶了五十塊錢零錢——這是他身上面值最小的紙幣。他點名要了肉餡鍋貼、紅豆豆?jié){。

    剛出爐的鮮味鍋貼被裝在一個食品專用紙袋里,林知夏捧著紙袋,心里暖洋洋的。

    江逾白和林知夏走回了大學校園。他們坐在一張長椅上,彼此間隔一段距離。林知夏美滋滋地吃著鍋貼,江逾白幫她端著豆?jié){。林知夏想喝豆?jié){的時候,就會湊過來,悄悄地品嘗一小口。

    江逾白就像她的飲料托架一樣。

    這時候,江逾白開始傳授他的組隊技巧。

    他對林知夏說:“如果我在你的隊伍里,我會事先和隊友商量好,預設各種情況,主要包括三個方面。第一,如果我們發(fā)生意見分歧,是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還是順從隊長的意思。第二,每個人應該有具體的分工,不能讓兩個人同時做一件事。第三,隊員一旦失誤,補救方案是什么……”

    林知夏受到他的啟發(fā),感嘆道:“我懂了�!�

    她左手抓著紙袋,右手扒開封口,擠出一只鍋貼。在食物散發(fā)的香氣中,林知夏慎重地思索:“其實,我總是認為,我可以獨挑大梁,團隊合作之前,我沒有充分的考量。”

    江逾白卻說:“你確實可以獨挑大梁�!�

    他舉起那一杯豆?jié){,杯蓋與他的心口平齊。

    林知夏又靠近他,從杯子里喝了一點豆?jié){。他遞給她一張餐巾紙,她用紙巾擦了擦嘴,積極樂觀地說:“沒關系,我下一次組隊,就有經(jīng)驗了�!�

    江逾白附和道:“沒錯�!�

    林知夏笑意盎然:“謝謝江老師�!�

    第59章

    古錢幣

    清晨的空氣微涼,白腹藍翅的喜鵲立在枝頭,發(fā)出歡暢的啼叫聲。

    林知夏仰頭望著那只喜鵲,介紹道:“雀形目、鴉科、鵲屬的喜鵲,拉丁學名是pica

    pica�!�

    江逾白模仿她的發(fā)音:“pica

    pica�!�

    林知夏哈哈一笑:“歡迎來到林老師的拉丁語小課堂。”

    江逾白腳步一頓:“你學過拉丁語?”

    “我能找到的拉丁語教材太少了,”林知夏自稱,“我只是略懂皮毛�!�

    幾分鐘之前,林知夏吃完早餐,覺得肚子有點撐。她和江逾白就在校園里閑逛。

    他們從拉丁語聊起,談到了天主教專用的“教會拉丁語”,還有中世紀的科學與神學研究——在歐洲的中世紀時期,學者們必須熟練地掌握拉丁語。因為,那個年代的科學、神學、哲學都和拉丁語緊密相連。

    林知夏說:“中世紀的歐洲還有好多公國、侯國、選侯國……這些國家都發(fā)行了自己的貨幣,導致貨幣系統(tǒng)非�;靵y。我記得,中世紀的意大利境內,至少有四百多種貨幣流通在市場上�!�

    林知夏努力把話題牽引到了經(jīng)濟方向。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和江逾白談一談貨幣問題,講一講金融市場。她知道,江逾白在北京念書時,每天都要埋頭苦學各種各樣的經(jīng)濟理論。

    江逾白卻問她:“你想看歐洲各國的古錢幣嗎?”

    林知夏非常震驚:“你家里有嗎?”

    江逾白低調地回答:“有幾套藏品�!�

    林知夏小聲說:“我在一本書里看到,羅斯柴爾德家族……他們是一個傳承了幾百年的世界著名金融家族。兩百多年前,歐洲的王公貴族們喜歡收集古錢幣。羅斯柴爾德家的一個商人經(jīng)常向一個邦國的王子進獻古錢幣,王子特別開心,特別器重他,他就成了宮廷里的一把手。”

    講到這里,林知夏抬頭凝視他:“古錢幣收藏品太貴重了,你還是不要拿給我看了�!�

    江逾白正準備說一句“我送你一套”,聽了林知夏的這句話,他改口道:“我家的那一批不算貴重�!�

    林知夏心生狐疑:“真的嗎?”

    江逾白詭辯道:“等你親眼見過,你會有自己的判斷�!�

    林知夏高高興興地提議:“好的,你什么時候有空,能不能把那些收藏品帶過來讓我看一下?”

    “可以�!苯獍状蠓降卮饝馈�

    不知不覺間,江逾白和林知夏走到了博士宿舍樓的門口。

    幾位物理學院的男博士生剛從食堂買來早飯。他們頂著一頭蓬松的秀發(fā),穿著一套寬松的睡衣,外面罩著一件長款羽絨服,腳踩一雙運動鞋,由慢到快地走向宿舍樓。他們看上去灑脫不羈、簡約質樸,渾身充滿了博士生的尊貴氣質和絕頂魅力。

    林知夏朝著他們喊道:“牛思源學長?”

    牛思源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現(xiàn)如今,牛思源是沈昭華教授門下的一名博士生。

    牛思源熱愛學術,熱愛科研。今年,是他的博士第一年,他定下了研究課題,論文還沒寫完……而林知夏去年就在牛思源夢寐以求的《物理海洋學報》上發(fā)表了一篇論文。

    每當林知夏出現(xiàn)在牛思源的附近,牛思源都會感到從頭到腳的寒冷。

    牛思源站在男生宿舍樓的門口,裹緊身上的羽絨服,背部涌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雖然,他沒有回頭,但是,他可以確定,林知夏就在他的背后。

    美好的早晨化作泡影,清脆的鳥啼淪為哀歌。牛思源四肢僵硬,無法再向前邁出一步。他的朋友們不明狀況,還在問他:“那是你們組的林知夏吧?她今天有個研討會,你要不要和她聊幾句?”

    牛思源完全不想和林知夏講話。

    但是,他決定保護他的同學。

    他對那些同學說:“啊,對,林知夏是我們組里的人。你們先走,快回寢室,不要等我了。我和她聊兩句。”

    同學們紛紛離開,牛思源負責斷后。他擋在林知夏的面前,問她:“你找我有事?”

    “沒事啊,”林知夏說,“我和你打個招呼而已,你為什么這么緊張?”

    江逾白接話:“你和他打過招呼了,我們走吧。”

    林知夏并不理解牛思源的行為和舉止意味著什么,江逾白卻看得很清楚。

    牛思源的忐忑和局促,讓江逾白想起九歲那年的自己。那時候的江逾白把林知夏當作競爭對手,每天和她攀比學習成績。此去經(jīng)年,江逾白成長了很多。

    而牛思源仍然沒有勘破天才的奧義。牛思源拎著早飯的餐盒,幽幽地問道:“你今年還能再發(fā)一篇物理海洋的論文嗎?”

    “不能�!绷种膶嵲拰嵳f。

    牛思源松了一口氣:“你沒有靈感了?”

    林知夏跟著江逾白邁下臺階。她無意中泄露一句話:“我在準備一篇計算機方向的數(shù)據(jù)安全與高性能計算的論文。今年九月,我就要去北京上大學了�!�

    牛思源的早飯不香了。他在男生寢室的門口默然站立幾秒鐘,轉念又想,林知夏去北京上大學,那她就不在沈昭華教授的組里了——這是好事啊!這是天大的好事��!

    牛思源想通之后,立即變得欣喜若狂。

    他端著早飯,走到二樓,將喜訊傳給他的同門師兄弟。師兄弟們或多或少都有些高興。大家經(jīng)過一番收拾洗漱,在一片寧靜祥和的氛圍中,結伴來到物理學院的匯報廳。

    匯報廳內坐滿了人。

    講師、教授、副院長都坐在第一排。沈昭華的位置最顯眼,林知夏坐在她的后面。沈昭華時不時回過頭,低聲囑咐林知夏一些注意事項,林知夏聽得很認真。

    江逾白位于林知夏的右手邊。林知夏和沈昭華說話時,江逾白拿出他的數(shù)碼相機,熟練地調整參數(shù),嘗試錄制視頻。

    林知夏注意到他的動作。她稍微挨近他,悄悄地問:“你要拍我嗎?”

    “可以拍嗎?”江逾白征詢她的意見。

    “好好好,”林知夏歡快地說,“你能不能把視頻打包發(fā)到我的電子郵箱?”

    江逾白說:“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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