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華軒見她這樣說,便不再多問,只:“鄭家總不老實,這次也不用容他們情。殺干凈了了事。我等你回來。”
寧馥從未明說過與鄭家的淵源過往,但華軒又怎會不清楚?
說是血海仇深,也不為過。
她不回家,留在馬寨,也必然是想朝一日報仇雪恨的。
華軒只是害怕……害怕這仇一報,她就不再回來了。
寧馥笑了,“你不?”
華軒與她出門,“不�!�
他:“這件事應(yīng)該由你親自做,親自決斷�!�
他如果一同了,她要離開,總歸會為難。
華軒小時候曾養(yǎng)過一只受傷的鷹。
他始終記得自己對那蒼鷹的喜愛,乎日日守在近旁,打最干凈的水,喂最精細(xì)的肉,小心翼翼地觀察的翅膀什么時候恢復(fù)。
當(dāng)鷹可以重新振翅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他心愛的鳥擁了離開他的能力。
小小的華軒患得患失,好天吃不下飯。
他爺爺知了這事,只對他說了一句話。
“無論是誰,你放他走后,他如果不再回來,你就真正擁過他。”
他不是屬于你的鳥。
華軒將馬韁交到寧馥手里。
馬是馬。
寧馥挑眉笑了笑。
現(xiàn)在外頭叫她“馬夫人”,真搞來一匹漂亮的馬她,頗點順其而行之的惡趣味。
她牽了馬,轉(zhuǎn)頭問一直跟在一旁的芳丫,“會騎馬嗎?”
芳丫小臉點發(fā)。她搖了搖頭。
然后看著人朝她伸出手來。
“我?guī)��!?br />
*
芳丫坐在馬前,心撲通撲通地跳。
寧先生就在她身后,用雙臂圈著她,單手持韁。
馬極為聽話,慢步小跑在山上。
其他山匪已經(jīng)分散潛入了松涂縣,寧馥帶著芳丫,在離縣城里地外下馬,亦徒步入城。
芳丫一路上怎么說話。
剛剛騎馬時亂跳的小心臟再一次沉落下來,仿佛在胃里裝進(jìn)了沉甸甸的鉛塊,墜得整人的腿沉重得邁不開步子。
她腦子里亂哄哄的,自己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寧先生偏偏知。
“被當(dāng)家說的話嚇著了?”
芳丫一怔。
寧馥淡淡笑了笑。
她自然看得出芳丫的心不寧是為了什么。
華軒一句平平淡淡的“殺干凈了事”,讓這小姑娘突然意識到,馬寨到底是什么地方。
對老百姓來說,這樣輕描淡地說出鯊人見血的事,沖擊力未免太強(qiáng)。
芳丫這段時間在山寨習(xí)慣了乎稱得上是“積極向上”、“奮發(fā)圖強(qiáng)”的日子,乎已經(jīng)忘了那是土匪窩。
芳丫迷茫地望著她。
寧馥彎起唇角,:“上山之前,寨子里的家也是老百姓。但現(xiàn)在,我們每一人是戰(zhàn)士�!�
流血和犧牲,是戰(zhàn)士必須要的自覺。
她在芳丫清澈的眼睛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戰(zhàn)斗,不是為了殺人越貨,為非作歹,不是我們要做土皇帝。而是為了老百姓,為了千千萬萬,像我們自己一樣受苦難的弟兄姐妹�!�
她輕輕地頓了一下,對芳丫,也對自己說:“我們是來自老百姓的,也屬于老百姓�!�
如果我們的手上要沾染鮮血,也只能,必須,是為了老百姓。
知自己戰(zhàn)斗是為了什么,才能無所畏懼,才能知前路通往何方。
芳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寧馥忍不住笑:“你記住這句話,往后,是非對錯,自己慢慢也就學(xué)會分辨了�!�
她伸手摸了摸芳丫垂在耳側(cè)的小辮,“現(xiàn)在跟著我走吧,小丫頭,不會教你走錯路的。”
芳丫覺得自己的心臟重新回到了應(yīng)的位置。
連她自己意識到,自己臉上綻露出的笑容。
“嗯!”芳丫重重點頭。
*
鄭家門緊閉。
門里頭,一片混亂嚎哭。
鄭家在松涂縣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戶,靠販煙|土發(fā)家,買了官,勾搭了保安團(tuán),橫行鄉(xiāng)里。
他家現(xiàn)在也做些“正經(jīng)生意”,因仗著保安團(tuán)做□□,擾亂市場秩序,肆斂財,家金銀細(xì)軟堆積如山,在外還兩糧庫。
——囤的陳糧,趕上饑荒年,半斗糧能換十五六歲的勞力,或者更生嫩一點的漂亮丫頭。
鄭家爺是家獨(dú)苗,自然想要什么就什么。
小丫頭不知玩死了多,也不過就是斗糧食的事。
但從此后,他恐怕再玩丫頭的興致了。
——在山匪們綁了兩護(hù)院,混進(jìn)鄭家,干脆地鎖了院子,將所人趕豬放羊一樣攆著集到一院落里的時候,這位鄭家爺正抽了|煙,躺在床|上做仙呢。
他聽到動靜,提著木倉沖出院子,飄飄然地?fù)]舞著盒子炮怒斥山匪,全然不顧他爹娘在旁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告他快快蹲下不要作死。
然后就被一腳踢出七八米。
撩陰腳,當(dāng)場昏死。
醒來是否還功能,恐怕難說。
這一腳,是替原主的。算是這為鄭家二覬覦寧家小姐,貪人錢財,害人性命的報償。
鄭家太太一見,頓時也昏死過,只剩下鄭家老爺一邊抖如篩糠,一邊暗自咬牙切齒。
人老成精,早年做的又是那種生意,多還些經(jīng)驗。
現(xiàn)在這群山匪是瘋了,光天化日就敢沖進(jìn)縣城良民的家,簡直是目無王法!
但現(xiàn)在他們?nèi)巳四緜},占了絕對的優(yōu)勢,家里竟一人機(jī)會趁亂跑出報信求援!明明是一伙草寇,什么時候了這么周密的部署?!
鄭家老爺汗出如漿,心暗暗打定主意,等60軍的人來了,哪怕傾盡家財,也要請人將這波山匪徹底鏟除!
可惜他根本意識到——
到那時候,哪還什么家財�。�
鄭家的金銀珠寶堆在的地上。
鄭家爺?shù)钠咭烫s在一旁,滿頭珠翠跟著顫抖得不停。
她們聽見從上方傳來的聲音。
“今日清收鄭家不義之財,遣散鄭家家仆護(hù)院,發(fā)勞薪路費(fèi),只要再不作惡,既往不咎�!�
“其余錢物,并兩處糧倉,充入馬寨,另做處置�!�
鄭家老爺搖晃了一下,也一頭栽倒。
“各位,今日還你們自由之身�!�
人懷疑耳朵,禁不住相覷,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望向那說話的人。
說話的也是人。
她穿馬靴,獵裝,膚如月,發(fā)黑如墨,一雙眼睛湛湛生光。
資歷最老的姨太太也不過二十二歲。
她臉上敷著粉,已見分憔悴,眼淚流下來,在頰上沖出一溝壑來。
“我們姐妹……我們姐妹是爺買回來的,現(xiàn)下還能哪呢?”
鄭家爺尚未婚娶,太太的位置當(dāng)然要留財權(quán),門當(dāng)戶對的小|姐。
她們名分上是“姨太太”,實際上,不過就是被買回來,可以重復(fù)使用的玩物罷了。
籠門打開,卻躊躇著,不知往何處。
這亂世之,子身世猶如飄萍,若了爺們做靠山——哪怕是鄭家爺這樣的男人,——無依無靠的未來,更令人心生恐懼。
的忍不住對寧馥生出怨恨來。
她當(dāng)然和她們不一樣!
她可是馬山的壓寨夫人,她爺們厲害,她當(dāng)然也厲害了!可是她們呢?本就不被自己男人當(dāng)人看,現(xiàn)在,因為他們這群山匪,連最后一點依靠也了!
什么自由之身,難不成叫她們上暗門子做妓嗎?!
這姨太太臉上的情太明顯,寧馥甚至還未開口,一旁的芳丫便氣得小臉通紅。
“——自己立不起來,怎么好意來怨怪別人?!”
她性格一向內(nèi)向,這還是頭一次在這樣的場合,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聲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我們寧先生會醫(yī)術(shù),會射箭,會騎馬,會帶兵打仗,只靠自己,全寨子的人服她,你們也配和她比?!”
姨太太一愣。
“……是,我們什么也不會,這位王這樣的本事,離開這里,又能干什么呢?”
芳丫一時啞口。
她想說她自己也什么不會,她自己也曾被人當(dāng)做貨物一般,可是她遇見了寧馥。
她救了她,她教了她。
“愿意到馬山的,可以和我走�!睂庰サ骸暗搅松缴�,要吃苦頭,很多事要你們從頭開始學(xué),但不會人把你們不當(dāng)人看。”
她又:“其他人,愿意再找男人做靠山的,無可厚非,愿意此后自食其力的,值得尊敬。”
“想做什么,想過什么日子,你們自己選。”
她的聲音很輕,卻仿佛一記重錘——
“如果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和能力,又怎么能稱之為人呢?”
姨太太——其實也不過是一群備受折磨的年輕孩,盡皆沉默。
最后兩表示,愿意跟著寧馥他們走。
剩下人領(lǐng)了盤纏,各自散。
不管做怎樣的選擇,這是她們長久以來,終于被當(dāng)做“人”,來尊重。
被豢養(yǎng)了太久,鳥雀們終于記起,自己還翅膀。
那帶頭的姨太太領(lǐng)了盤纏,見山匪們果真不阻攔她們離開,更對她們動手動腳,終于稍稍放了心。
她突然想起什么,對寧馥:“后院,后院還關(guān)著一,是前段時間爺、不,鄭財買回來的,一直不服管教。”
“她……她應(yīng)該愿意和你們走。”
一旁的人們也放松了些——鄭家日日如臨敵,鄭財更是對她們講了無數(shù)山匪□□擄掠的事,今日馬寨下山,她們以為今天就是死路一條,哪想到是絕處逢生?
說起后院關(guān)著的那,她們也七嘴八舌地開了口。
“可不是,那是讀過書的,天生反骨嘞,鬧絕食鬧了好天了�!�
“聽說是一路逃荒來的,傲氣的很。不過我看她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啦!”
“反正我是見過她那樣的——”
這群姨太太最活潑的一居然還賣了關(guān)子,“她那頭發(fā),居然是紫色的,可稀罕了!”
第151章
姨太太們口中個紫色發(fā)的“新人”快被帶到了寧馥面前。
寧馥挑了挑眉。
果然,
原女主,也就是她在本書中“現(xiàn)世”的女兒,寧舒英,
是身穿過的。
預(yù)計穿越的天早上,
她可是十分好心地提醒過這個便宜女兒了。
怎奈,吾兒叛逆,
真是傷透母親的心啊!
看這一明顯區(qū)別于眾人,
堪稱“特別出彩”的紫色發(fā),
就知道寧舒英在這個世界——20世紀(jì)40代的中華,
絕對吸引了不少注意。
這種注意力對于一個十五歲,
幾乎沒有任何防身能力的女孩說,
是危險的。
看樣子是吃了不少苦。
寧舒英被山匪搡得一個踉蹌,
這些天生理心理上的雙重折磨,
讓她前金星直冒,虛弱得連螞蟻都碾不死。
饑餓讓她的大腦變得有些遲鈍,
她摔倒在寧馥跟前,都沒能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本能的需求,不斷地刺激著大腦,寧舒英的腦海中,有一個概念——食物。
她這一路走,各種辛苦,簡直不能回想。
她是身穿,穿過也不過是十五歲的紀(jì),
身無長物,
還帶著一紫色的發(fā)。
寧舒英在逃荒的隊伍中被搶走身上唯一一點銀錢的時候,就應(yīng)該干脆地自殺,說不定還能直接穿回現(xiàn)代。
但她不敢。
叛逆的女孩子在舉目無親無依無靠的境地里,
終于發(fā)覺到自己根本不是無所畏懼的。
她害怕的太多了。
怕疼,怕死,怕餓,怕永遠(yuǎn)陷于顛沛流離的戰(zhàn)亂之中。
甚至,她羞恥地發(fā)現(xiàn),她忍不住懷念優(yōu)渥的生活。
由她最痛恨的,從沒過她媽媽關(guān)懷的“母親”所提供的生活。
而在穿越后流浪的每一天、被當(dāng)貨物賣到鄭家,被求為“伺候”人的小妾而絕食抵抗的時候,她更無數(shù)次地懊惱——
早知道是身穿,哪怕、哪怕當(dāng)時,她沒有扔掉早餐桌上自己剩下的半塊紅薯呢!
寧舒英聽見從上方傳的女人的聲音。
帶著某種仿佛是預(yù)料之中的平淡。
“是個倔強(qiáng)孩子�!�
這聲音,比起她一路所經(jīng)歷的一切折磨和苦痛,實在是太溫柔了。
寧舒英對自己的處境依舊迷茫,但卻在這茫然中,不知不覺地流下淚。
芳丫在一旁道:“這是餓得糊涂啦!”
她雖然覺得這女孩不知怎的弄了一紫色的發(fā),看著怪里怪氣不像是良百姓,但知道她絕食抗暴,現(xiàn)在餓得這幅狼狽模樣,也著實可憐,不由得起了幾絲同情心。
——沒等多久她就后悔了,而且持續(xù)后悔了長時間。
芳丫看著寧馥抬手一招,便有山匪不知打哪掏出一個芋,遞在她手中。
芋早在山上就烘熟的,是山匪們常吃的食物。
寧馥蹲下|身,就看寧舒英慢慢從地上支起身子,仰看著她,或者說,看著她手里的芋。
樣子像巴巴的小狗。
現(xiàn)在,就是她幾塊樹皮、一把樹葉,寧舒英覺得自己都可以嚼一嚼吞下!
已經(jīng)涼透的芋灰撲撲的,根本聞不到香味,可在她中,卻仿佛散發(fā)著迷人炫目的圣光!
她急切地望著寧馥,卻連她的面目都看不清,里心里,有塊芋。
她瞧著女人纖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地將芋粗黑的外皮剝下。
唾液在加速分泌著。
寧舒英有心上搶食,想說一句不用剝了,可不知是最后的自尊心還是什么,讓她不自覺地壓下了這股沖動。
度過了漫長的幾秒鐘后,少女終于就著寧馥的手,狼吞虎咽地吃到了芋。
這簡直是她吃過的,最香甜、最美味的食物!
站在一旁的芳丫皺了皺眉。
——她又不是沒有手!
還好寧先生沒她不和大家一起走,這讓突然意識到自己占有欲的芳丫微微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
紫發(fā)的怪女孩也不知道哪的勇氣和力氣,竟然一把保住了寧馥的腿!
“我愿意、我想和你走�!币驗轲囸I,她的聲音低微,急促的喘息中透出近乎絕望的企盼。
她不想留在這里!
像雛鳥本能地依賴,寧舒英的直覺,讓她選擇抓住這或許轉(zhuǎn)瞬即逝的機(jī)。
她在戰(zhàn)亂之中一路流浪、乞討、見到突破底線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但不知道為什么,她想信任這個她芋吃的人。
寧馥抽了抽腿,沒抽出。
芳丫在一旁掐著手指。
——她怎么就長了兩這么討嫌的手!
“跟我走可以。有兩個條件。”
紫色發(fā)的少女仰著臉,“我答應(yīng),我都答應(yīng)!”
寧馥笑了,“我還沒說是什么呢�!�
她輕輕一擺手,止住了寧舒英立時就賭咒發(fā)誓的嘴唇。
“第一,發(fā)染回黑色。
第二,不許浪費(fèi)一粒糧食�!�
她看到寧舒英的臉上顯出略微迷惑的神色,大約是沒想到有這樣簡單、在她看完全是理所當(dāng)然的“條件”。
然后她反應(yīng)過,飛快地點,“我答應(yīng)!我保證!”
她還不肯松開抱著寧馥大腿的手,覺得寧馥的目光是么深,深到一直望進(jìn)她的睛里、望進(jìn)她的腦海里。
她的拯救者說,“你記住�!�
寧舒英跟著山匪們回到了白馬山。
回路上,是她坐在寧馥的馬上。
芳丫走在馬側(cè),一回知道了自怨自艾的滋味兒。
***
寧舒英在白馬寨安定下。
寧馥讓人找了土法子,幫她將惹的發(fā)改回了黑色——是時效不長,以后還補(bǔ)色。
寧舒英坐在鏡子前左看看右看看,對自己純黑的發(fā)感到有些新奇。
她又忍不住望向身后的寧馥。
“寧先生你真好�!彼穆曇艚K于恢復(fù)了幾分少人的活力。
“我們都姓寧,說不定,八百前是一家人呢�!�
上了山,她才知道喂自己吃芋、被自己纏住腿的漂亮姐姐,竟然就赫赫有名的白馬夫人,白馬寨的位“寧先生”!
寧先生以前是山下寧家的四小姐,有個是書香的名字。但除了大當(dāng)家,現(xiàn)在山寨里都管她叫“寧先生”了。
寧馥放下梳子,淡淡道:“八百前我不確定。八十后,說不定還有些緣分�!�
寧舒英笑了,“寧先生,你是我姐姐就好了。”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算啦�!�
她是跟了個女人姓寧而已。
寧舒英甩掉腦海里突如其的些念,重新?lián)P起笑容,“不管,反正你是我見過最最最厲害、最最最好的人啦。”
她雖然是后的,可她才不信她比不過個寧芳涯呢!
能讓寧先生親自起名字有什么了不起?悄悄跟她炫耀過多少次了,哼!
她不用寧先生起,天然就和姐姐一個姓氏呢!
不過……
再怎么說,也是嫉妒。
非常嫉妒。
其實自從寧芳涯“漫不經(jīng)心”地對寧舒英提到過幾次,說她的名字是先生親自起的,冠了先生的姓,先生還親自把著手教她寫名字……
寧舒英就試探了好幾次。
說軟磨硬泡都是輕的,簡直就是死纏爛打,央著寧先生也自己起一個名字。
可惜,寧先生總說,她這名字是父母的,不必再換。
寧舒英:嫌棄。
“我就想你我起嘛的!”她舊話重提。
這些天在山寨中子雖然清苦辛勞,但寧舒英卻重新振奮了精神,覺得渾身都是勁兒。
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詫地,重新找回了撒嬌的感覺。
她是自后世,知道歷史軌跡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但如果能就這樣跟著寧先生走下,也好。
她回過神,便聽寧先生笑道:“我覺得寧舒英就好聽�!�
寧舒英哼了一聲,將這話題放下。
早晚,她在寧先生心里的地位超過個寧芳涯的!
——但她和寧芳涯的差距,好像越越大了?
——今天,寧先生竟然親自教個臭丫騎馬了!
***
寧馥一帶韁繩,“腰稍微放松一些�!�
芳丫在馬上依言點了點,臉上露出笑意。
她知道不遠(yuǎn)處的樹下,寧舒英正朝這看呢。
快樂加倍喔。
寧舒英果然藏不住了。
芳丫看著女孩朝這邊跑。
“寧先生說,寨子里的馬還不算多,我騎的這匹是先生親自訓(xùn)練過的�!狈佳倔w貼地對她道:“等什么時候讓人你找一匹溫順些的小母馬,我學(xué)了再教你。”
“畢竟,寧先生么忙,不能麻煩她呀!”
寧舒英把手掌心都掐得生疼。
但她也快高高地?fù)P起,仿佛半點兒沒聽出芳丫的話中之意,“我有正事,可不是纏著寧先生浪費(fèi)她時間的人。”
她轉(zhuǎn)向?qū)庰�,道:“寨子里人了,說是60軍的,見你�!�
寧馥挑了挑眉,“走�!�
***
鄭家的“求援”竟然真的引了60軍的人。
不過說也好笑,援軍已到,求援的人卻早已用不上了。
對方也的確不是“剿匪”的。
60軍想收編白馬寨。
寧馥和華軒拒絕了。
對方也并不驚訝。
白馬寨可以走的路不多。從壯大伊始,就已經(jīng)引起了周遭的注意。60軍的這位代表,對寧馥的戰(zhàn)地急救班和白馬寨的立場,都感興趣。
他還順便了一嘴鄭家財物和糧食的處置結(jié)果。
寧馥也不在意。
“財物分作兩半,一半留用于山寨中的開銷,一半分山下眾,購買良種,疏通水渠�!�
“糧倉已開,鄭家雇傭長工短工,按勞可得�!�
對方聽后略顯驚訝。
“做這樣的決定,你們寨中的弟兄,就沒有不服、不愿的?”
山匪總慣性地覺得,搶的自然已是自己的,哪有平白分別人的道理?若是做這散財?shù)氖ト�,誰還落草為寇?
寧馥是笑笑。
“鄭家的財物,是搜刮窮苦人的不之財。鄭家的糧食,粒粒是長工雇農(nóng)在田里種出,天下是窮苦弟兄的天下,山寨發(fā)展,就做為天下人說話辦事壯膽氣的隊伍�!�
寨中是有人不情不愿。
但從這事以后,山下百姓見了白馬寨的山匪,不再是掉就跑鎖庇護(hù)了,反而有膽子大的,愿意湊上攀談,一二,竟然頗有幾分親熱。
他們也還“上供”,沒送過自家閨女了,但土雞蛋和糧食都不少。
管山寨叫“咱們寨子”。
山匪們中的異議漸漸就消聲了。
對方走之前指了指山寨中欲開的榴花,“顏色好啊�!�
寧馥送他下山,臨別之際握了手。
回華軒她,軍代表最后的話是個什么意思?
寧馥是笑笑。
“他愛顏色罷了�!彼蛉A軒,“后若有一天離開白馬寨,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她語氣溫和,像平平靜靜地下一餐吃什么。
華軒卻覺得心跳加速。
他點了點。
不哪,不做什么。
***
1944夏。
白馬寨議事廳前的銅鑼敲響三聲。
滇緬戰(zhàn)事告急。
軍飛機(jī)轟炸。
松涂縣早已不是偏安一隅的小鎮(zhèn)。百姓如同驚弓之鳥,能跑得早就跑了,可多得是拖家?guī)Э冢释岭y離的。
如果連滇南的國也破了,從此后,偌大國土,還有哪里可以躲避的呢?
緬甸。
緬甸打仗。
這個概念讓許多人茫然、許多人驚駭。
這兩個字不算陌生。松涂縣已駐守國,緬甸,實際上比口口相傳的上海、北平,離他們都更近。
不同的是,里有兇殘的寇,里不是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