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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還有的人能主動創(chuàng)造絕境中的生路……

    她一直想成為那樣厲害的人。

    對所有事都能輕描淡寫處理好,不在乎牽絆,只要心里確定了一套天平,那就成為了衡量人生的唯一標準。

    喬恬覺得自己就快做到了。

    她可以選擇自己從事的工作,努力的方向,合作的伙伴。

    她也不在乎流言蜚語,不在乎對她的謾罵,不在乎網(wǎng)友認為她是一個出賣身體又一事無成的婊|子。

    但她其實還在恐懼,對丑陋卑鄙弱小的老男人畏若虎狼。喬恬痛恨承認這一點,但她無法解決。

    就在喬恬快堅持不住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喬恬的爹?喝得跟死狗一樣,讓開�!�

    喬恬一怔。

    怎么會是沈惟笛?

    喬恬撐著門起來,逼自己透過貓眼往外看,只見沈惟笛表情鐵黑站在她混賬父親面前,居高臨下瞥著。

    喬恬看不清沈惟笛的眼神,但一定充斥了所有不被人待見的情緒,因為男人驟然暴怒。

    “你他媽誰�。筷P(guān)你屁事!”他想推搡沈惟笛,手剛伸出來就被抓住胳膊。

    沈惟笛皺著眉,厭惡和嫌棄不加掩飾,單手把他按在門上,哐當一聲,震得門里的喬恬猛地打了個激靈。

    “你再罵一個字試試?”沈惟笛本來脾氣就沖,此刻更是眼里直冒火。

    沒人敢當面罵他,萬俟祖是例外——但萬俟祖罵人很講究,一般拿事實羞辱人,附上的零星臟字都會被自動忽略。

    “老子找自己女兒要點錢怎么了?你這個外人少管閑事!”

    男人臉上橫肉被壓在貓眼上,嘴里罵得更兇,似乎全然沒把沈惟笛當回事,也半點沒看出來這是如日中天的當紅男星,“馬上給老子滾開!”

    喬恬隔著門看得心驚肉跳,理智驟然回籠。

    有比被男人找上門更麻煩的事……她怕撕扯下去驚動鄰居甚至引來記者,場面更加失控。

    喬恬只得深吸口氣,帶著微顫的聲音,打開門:“進來再說……別在走廊里吵�!�

    一瞬間,門被推開。

    男人看見喬恬就像餓狼見到肥肉,嗓門更高了:“你個沒良心的,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大,你當了明星就不認爹了?竟然還叫野男人攔我?!”

    沈惟笛慢吞吞走進來,還關(guān)上門,看向喬恬的眼神又黑又重,又抬眼瞥向攝像頭的方向,輕笑了聲。

    喬恬臉上火辣辣的發(fā)燙。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弱勢,尤其是在沈惟笛面前,她一直是更理性的成年人,懂得審時度勢,不t給人添麻煩……

    現(xiàn)在喬恬感到了十足的難堪。

    沈惟笛出身好得不能再好,他是在家人的溺愛下長大的,和叔叔的針鋒相對也屬于小打小鬧。

    而自己的家庭情況就擺在這里,男人化為了她低人一等的代名詞,沒有素質(zhì),滿口臟話,像豬圈里沾了屎還洋洋得意的蠢豬。

    好似她從來就沒資格在沈惟笛面前叫囂,曾經(jīng)醫(yī)院里的指責都讓人覺得可悲又可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喬恬啞聲問道。

    她實在不想看眼前的邋遢醉鬼,更無法把他和“父親”這個詞聯(lián)想在一起。

    邋遢男人歪歪扭扭地走到客廳,大咧咧往沙發(fā)上一坐,翹起腿開口就道:“要錢��!”

    他說,“了不起啊,喬恬,成大明星了,不是樓下那小子問起我還不知道……不靠我你他媽的能有今天?不拿點錢孝敬你爹,還得我親自來找你要?!”

    “靠你……”片刻后,喬恬木然開口,“我靠你什么了?”

    她不想把這些話說出來,之前和許奇棲也只是簡單概述了離家的原因。

    但她還是說了,當著男人和沈惟笛的面,非常平靜,仿佛被強行解剖的人不是她似的。

    “靠你把我學費錢拿去賣酒,靠你給我改高考志愿,還是靠你打算把我賣給五十多歲的男的結(jié)婚?”

    沈惟笛的眼角跳了跳。

    “就靠老子生了你!”

    男人明顯理虧,卻還是一臉無賴相。

    “別扯有的沒的,給錢。不給?我就天天來鬧。或者把你這大明星臭不要臉的死樣給記者看看。”

    “離家出走,看把你行的,喬恬,說你跟你婊|子媽一個德行還真沒錯�!�

    “我說得出做得到,不信你就——”

    沈惟笛倏地上前,抬手拽住男人衣領(lǐng),面無表情。

    他常年被谷安壓著健身,拎一個橫肉酒鬼再輕松不過。

    男人被嚇得一哆嗦,但隨即又硬撐著嚷道:“喲呵,裝什么英雄?敢動手就動手,看誰吃虧?”

    沈惟笛是真敢動手。

    見兩人又要沖突,喬恬立刻上前一把拉住沈惟笛胳膊。

    不能鬧到見血,更不能報警,那樣只會讓媒體嗅到腥味……沒人想和跟沒皮沒臉的無賴糾纏,尤其是公眾人物。

    “別……你別……”喬恬渾身都在抖,額頭冒出冷汗。

    男人眼睛賊亮,看出了喬恬的畏懼,立刻往前一湊:“這才對嘛,先給個五十萬,看情況再說……”

    “我給你一百萬,喬恬,你站邊上去�!鄙蛭┑褜烫裾f,“你猜萬俟祖為什么喊我過來?”

    “祖哥……”喬恬嘴唇翕動,手背上青筋畢現(xiàn)。

    她能感覺到自己那根神經(jīng)已經(jīng)繃到麻木,。

    男人以為沈惟笛是沖他說的,看報價爽快,越發(fā)不客氣:“我還沒算利息,一百萬你想買我閨女?門都沒有�!�

    沈惟笛:“兩百萬夠不夠?”

    男人眼里閃過貪婪,但還想再得寸進尺,肥厚嘴唇剛掀開,直接被一記勾拳橫著掄上臉。

    男人躲閃不及,被打得向后一仰,歪倒在沙發(fā)上,呃聲連連。

    沈惟笛甩了甩手,沖喬恬點點下巴:“兩百萬我打他一拳,錢歸你,麻煩歸我,你讓開。”

    “你他媽敢打我……咳咳……”男人臉色潮紅,掙扎著爬起來,表情又驚又怒。

    沈惟笛又是一拳,直接把人從沙發(fā)掀翻在地,邊上壘著的專業(yè)書七零八落撲簌。男人氣急敗壞抓起手變兩本書就往喬恬方向砸。

    《核化學與放射化學》和《輻射防護學》,書不算厚,卻把喬恬砸得后退了兩步。

    沈惟笛氣笑了:“你只敢對女人動手?”

    男人埂著脖子,粗聲粗氣:“放屁!”

    話音剛落,沈惟笛又要給他點顏色看看,男人的臉解釋挨了兩拳,頰側(cè)被牙齒磕破,嘴里一股鐵銹味兒,酒算徹底醒了,還知道躲。

    他意識到自己這次討不了好,心下對喬恬更是怨恨不已。

    但對上沈惟笛冷漠的眼神,他終究不敢真硬碰硬,一邊在房子里狗爬亂竄,把屋子搞得杯盤狼藉,一邊硬撐著惡言不斷:“好好好,又是一出婊|子配狗,□□崽子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喬恬,你跟你媽就是——”

    喬恬失魂落魄地抓起玻璃杯,幽魂似地盯著男人,將手里東西向他狠狠砸去。

    “哐當”一聲,玻璃杯落在男人腳邊,房間陷入短暫寂靜,只有男人粗糲抽氣和嗓子里因驚異發(fā)出的模糊顫抖。

    “你給我滾——!”

    喬恬驟然爆發(fā)出巨大的音量,木然壓抑的表情崩開了裂縫,憤怒的聲音從裂縫中呼嘯出來,回蕩在整個房間。

    她眼底迸出分明血絲,開始到處找東西,杯子、花瓶、書、筆筒、ipad、筆記本電腦……拿到什么砸什么。

    沈惟笛半點不攔著,還把更重的類似小音箱一類的小家電往她手里遞。

    “我媽不要你是她終于長了眼,唯一有資格對她說三道四的只有我,你算什么東西?”

    喬恬嗤笑起來,不管是說話還是譏諷都很用力,脖子緊繃。

    “我不會給你一分錢,也不會承認你是我爸,你要做什么都隨便。有本事就來啊,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在她再一次接過實心的鋼制筆記本支架,并高高舉起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冷靜一下,小喬�!�

    有人握住了她胳膊,輕輕往下帶。

    門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的,屋里幾個人都沒發(fā)現(xiàn)。

    萬俟祖站在喬恬身后,拉著她側(cè)過身。

    他將有些歇斯底里的女孩攬入懷里,順下筆記本支架后,輕拍起她后背。

    許奇棲看著屋內(nèi)的慘狀,雙眼瞪得發(fā)酸,還滿心后怕,要是再晚會兒,真不知道會發(fā)生些什么。

    沈惟笛是不是瘋了,他在電話里不情不愿,來了后當起“共犯”。他無法無天慣了,但真出了事喬恬要怎么辦?!

    萬俟祖反而沒斥責沈惟笛,也不打算斥責。

    這都是沈惟笛玩剩下的,被他砸爛的房間多了去了,不然他父母也不會實在沒轍,把人塞給黎亞岷收拾。

    喬恬還是緊繃著,在她身上感覺不到呼吸起伏。

    萬俟祖低聲問女孩:“你幫我看好沈惟笛,我來處理,好不好?”

    喬恬抬頭看著他,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最后,她緩慢地點了點頭。

    沈惟笛還是年輕,下手再不管不顧,給人的威脅性也一眼看得到頭。

    但萬俟祖不一樣,他身上看不到?jīng)_動、激情、或是其他能調(diào)動本能的情緒,這意味著他非常清醒,所以就連無賴也得忌憚沉重審視背后的結(jié)果。

    萬俟祖走到跌坐在地的男人面前,強行拽著對方衣領(lǐng)讓他站起來,還幫著理了理卷上啤酒肚上的衣服下擺。

    他個子實在是太高了,陰影覆下,伴隨著禮貌的詢問:“能站穩(wěn)嗎,喬先生?”

    沒等回答,萬俟祖又說:“反正沒死,無所謂了�!�

    接著,萬俟祖一手攥住男人后頸,往上提,一手扣住他肥大肩膀,大步把拼命掙扎無果的男人往門那邊拖。

    到了門口,他轉(zhuǎn)頭看向許奇棲:“谷安會直接去節(jié)目組處理素材,你跟我出來。”

    許奇棲幫著開了門,又聽萬俟祖吩咐,“去和鄰居聊聊情況,隨便什么理由,確定他們沒有報警,也不會報警。”

    萬俟祖把男人拖去了安全樓道,光線微弱,沒有旁人也沒有監(jiān)控,男人的咒罵回蕩在整個樓道,在后頸驟然加重下變?yōu)槌酝吹膽K叫。

    “別動。”萬俟祖把人死死控制著,檢查起他身上的外傷。

    檢查完,他松開手。

    “你可以走了�!比f俟祖說,“找媒體還是報警都隨便你,我可以告訴你最后會是什么結(jié)果——”

    “喬恬早年被拋棄,沒認出來,以為門外找她要錢的是地痞流氓,情急下聯(lián)系了人�!�

    “她擔心你們起沖突,才放你們進門,可你兇性大發(fā),不顧勸阻打傷了她找來的朋友,還想傷害她。千鈞一發(fā)之際被趕來的經(jīng)紀人制止。”

    “不過你從頭到尾都沒受傷,氣急敗壞下想要誣告喬恬,而大眾并不會被蒙蔽,他們會看清楚你是個什么東西�!�

    “你的身份,名字,家庭背景都會被扒出來放在網(wǎng)上,你的電話將24小時不停,短信全在咒罵你去死。”

    “最后,你可能會承受不了壓力,選擇一些偏激的方式結(jié)束你的生命�!�

    “喬恬很傷心,受不了內(nèi)心復雜的煎熬,將你早年干的事都說了出來。她會成為婦女兒童權(quán)益保護的話題中心,然后踩著你的尸體爬得更高。”

    萬俟祖淡淡說,“你能聽懂我在說什么吧,喬先生?”

    “你胡扯!老子身上的傷就是被野男人打的——!”

    “不�!比f俟祖說,“你在來這里的路上因為酗t酒神智不清,和街頭小混混起了沖突。不用擔心,會有小混混去認領(lǐng)你的傷勢�!�

    “那我也不會……”

    不會自殺。

    男人看著萬俟祖,突然說不出這句話。

    他甚至懷疑,這個人會直接把他從樓道扔下去,然后編出另一套能自圓其說的說辭。

    ……

    看著男人四肢著地逃命似的往下爬,系統(tǒng)忿忿道:“還是便宜他了!沈惟笛什么情況,這正是他好好發(fā)揮的時刻!”

    小黃雞很看不起沈惟笛,也忘了自己一路上碎碎念,擔心這小子真的干出什么大事。

    楚祖:“沒事,他只是嚇傻了,還會來鬧的。沈惟笛還有發(fā)揮空間�!�

    小黃雞尖叫:“他還敢來�。�!”

    楚祖:“這次沒合適機會,下次找個時間徹底解決了。”

    小黃雞的性格就是,宿主保守的時候它恨不得把油門踩到死,宿主開始打算狂飆,它又含蓄了起來。

    “法治社會背景……這么做不好吧?”

    楚祖笑了:“我也只干法治社會背景的事,你別擔心。”

    系統(tǒng)沒有能擔心的機會,意外比計劃先一步降臨。

    ……

    男人打算連夜回家,他沒認出沈惟笛,也沒認出萬俟祖,以為是喬恬找的幫手。

    在緩過神后,他開始自欺欺人,認為自己嚇的屁滾尿流只是因為旅途勞累,外加式微。

    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哪有人能只手遮天呢?

    等他帶上老家的兄弟,喬恬找再多人來撐場子都沒用。

    他是她老子,哪有閨女不給老子當牛做馬的道理!

    男人身上有傷,又渾身酒氣,他是開車來的,不敢走高速,怕被查酒駕,只能搜跨市小路。

    車彪得快,男人又驚疑不定,在跨市夜間行車的途中,在一個急轉(zhuǎn)時撞翻了圍欄,最后從陡坡上滑了下去,墜到山巖上。

    男人沒系安全帶,腦袋直接撞在快散架的車框,被送進醫(yī)院后判斷腦內(nèi)積水,搶救中給家屬打去電話。

    喬恬的手機在萬俟祖手里,他一整晚都在和許奇棲還有谷安應付喬恬的鄰居,等接到電話,男人還沒脫離危險。

    萬俟祖沉默了會兒,問了醫(yī)院位置,說會來支付醫(yī)藥費。

    他回到房子,把這事告訴給了喬恬。

    喬恬愣愣的,丟了魂似的從包里翻出身份證和隨身記事本,又找萬俟祖要回手機,上網(wǎng)查了一下書面的全權(quán)委托代理書要怎么寫。

    寫完,簽上名,撕下單頁,連帶著把身份證和手機一起給萬俟祖,垂著頭,啞著嗓子開口:“對不起……”

    萬俟祖接過東西,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喬恬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

    沈惟笛倚靠著桌邊,許奇棲讓他幫忙遞下紙巾。

    喬恬蹲在地上哭,睜不開眼,手一抓,連著沈惟笛的手掌一起拽過去,眼淚鼻涕糊了他滿手。

    沈惟笛快煩死,不知道她是在為什么哭,但也沒甩手就走。

    兩個經(jīng)紀人又各自干自己的事。

    谷安在節(jié)目組要求刪素材,他倆要去交通局和醫(yī)院那邊代理各種事項,還要監(jiān)管網(wǎng)絡輿論。

    兩個靠譜的人就這么把喬恬和不靠譜的沈惟笛留在了這里。

    喬恬爆發(fā)得快,收得也快。

    沈惟笛沒看她,盯著門口地面,被喬恬砸爛的玻璃杯碎片濺得到處都是,幾片飛到門邊,門開合幾次,玻璃片被碾得粉碎。

    “吃晚飯了沒?”等哭聲消失,沈惟笛說。

    喬恬垂著頭沒回答,肚子叫了一聲。

    沈惟笛從桌邊起來:“我也沒吃飯,一起去吃點�!�

    喬恬沒抬頭,一句話打了三次淚嗝:“犀崽說我被拍得很丑,要減肥�!�

    沈惟笛不屑一顧:“他懂個屁,你減了肥拍出來該丑還是丑。”

    喬恬瞪向沈惟笛。

    她眼睛還潤著,沈惟笛都快以為這人又要飆眼淚,結(jié)果下一秒,喬恬就勉強站了起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惟笛又說:“萬俟祖不會不管你。”

    他把衛(wèi)衣帽子往下攏了攏,擋住半張臉,嘴角拉直,聲音也是扳直的。

    “你就偷著樂吧,他放棄過我,放棄過黎亞岷,唯獨沒放棄過你。要不是年齡對不上,長得也不像,我都以為你是他私生女�!�

    喬恬很想罵他。

    這人是真的不會看氣氛。

    什么話什么時候能說,什么時候不能說,他完全沒數(shù),或者說根本不在乎,我行我素到了極致。

    沈惟笛:“不過我有點懂他為什么喜歡你了�!�

    他看向喬恬,帽檐下的眼睛微垂著,“我從來沒想過要跑,黎亞岷也一樣。”

    喬恬:“你倆跑什么跑,不努力就回家繼承億萬家產(chǎn)?神經(jīng)啊才跑?”

    說完后,喬恬意識到,自己好像也被傳染了,變成了一個不會看氣氛,又充滿攻擊性的人。

    因為在那一刻,沈惟笛的臉色比她還白,是在一瞬間變白的。

    像一個底部有洞的玻璃杯,必須往里面持續(xù)添加果汁才能勉強裝滿。

    而在這一刻,供給中斷,漂亮顏色的果汁不斷從底部的洞口漏出,只留下空空如也的破爛玻璃杯。

    喬恬吸了吸鼻子,把頭發(fā)散開,重新扎起,拿起邊上棒球帽給自己扣上。

    “吃什么?我沒手機也沒現(xiàn)金,你欠我三百萬,你請客�!�

    *

    大半夜的,沈惟笛對附近不熟,喬恬帶他去路邊夜攤點了麻辣小龍蝦。

    沈惟笛嫌臟,說喬恬在害他,喬恬翻了個白眼,套上塑料手套,管他愛吃不吃。

    “然后喬恬中途又哭了,沒發(fā)出聲,一邊往嘴里塞小龍蝦,一邊大顆大顆掉眼淚。”

    系統(tǒng)非常擔心,“小喬這個狀態(tài)是不是有點不正�!乙潜慌牡剑汀�

    “就要給許奇棲和谷安增加工作量�!背嬲f。

    小黃雞:“……”

    “而且他倆要是被拍了,被寫小作文,隔天就能在,除了不說臟話,怎么難聽怎么罵。”

    小黃雞:“我還以為他倆和解了……”

    “都有問題重歸于好才叫和解,喬恬沒做錯,沈誒笛沒道歉,他又是一副狗脾氣,和解什么?”

    小黃雞訥訥地說:“年輕人的世界好復雜哦�!�

    它想起還在醫(yī)院躺著的男人,“我們真的要付醫(yī)藥費嗎,我覺得他活該�!�

    如果不是知道宿主確實什么沒來得及干,小黃雞真的會覺得這是宿主的手筆。

    “往好處想,他給我們省了很多步驟。而且只要住院,大概率就出不來了�!�

    楚祖說,“這段放在正文也挺好的,教育我們,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重視交通安全從你我做起。”

    楚祖沒打算和喬恬聊她的家庭問題,之前也不打算和沈惟笛聊,只是因為和他家關(guān)系太近,罵人的時候好使,才簡單提了提。

    幫忙解決是不可能幫忙的。

    年輕人的事年輕人自己掰扯,他頂多在有空的時候簡單搭把手。

    家庭問題可以說是最難解的問題之一,外人插手難,要么是結(jié)婚后有新的家人來干涉,要么就得靠自己慢慢找到離開噩夢的途徑。

    因為事發(fā)在晚上,節(jié)目組在加班加點開會,復盤之前的拍攝內(nèi)容,并溝通第二天的拍攝安排,谷安趕到的時候還沒人看過素材。

    谷安和導演與制作都談了談,作出些許讓步后拿到母帶。

    重傷的男人被醫(yī)生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在醫(yī)院沒養(yǎng)幾天就轉(zhuǎn)去了療養(yǎng)院——俗稱精神病院。

    他完全符合《精神衛(wèi)生法》規(guī)定,對他人生命安全造成威脅,對自己生命安全造成威脅,缺乏對自身行為后果的判斷能力或自理能力。

    谷安將那天他在喬恬家里發(fā)瘋的部分素材提交給了精神科�?漆t(yī)生,喬恬作為直系親屬配合作證。

    本來就是偏遠地方的私立小醫(yī)院,不提供附加服務,家屬繳納的錢都用在住院費和藥費上,相應的,流程也少。

    正如楚祖所說,只要住院,他就大概率出不來了。

    隨著拍攝快結(jié)束,新年也快到了。

    黎亞岷回國了。

    第141章

    第

    141

    章

    “悠長假期結(jié)束了�!薄�

    春節(jié)快到了,

    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各地方臺開始推出特色新春晚會。

    這也是沈惟笛每年最忙的時間段。

    在他成團剛出道期間,大小商演跑不停,

    到手的錢由十二個成員平分——那也是沈惟笛粉絲戰(zhàn)斗力騰飛的時期,

    隊內(nèi)粉絲撕得不可開交。

    其他成員粉絲覺得沈惟笛太強勢,死死霸占著團內(nèi)中心位置,硬是把男團變成了沈惟笛和他的十一個伴舞

    沈惟笛粉絲回懟,沒笛弟這團糊成什么樣你們心里沒數(shù)嗎?一首歌唱三句美美拿錢還抱怨上了?

    最苦的其實是谷安。

    他是沈惟笛個人執(zhí)行經(jīng)紀人,拿不到團隊經(jīng)紀分成。

    也就是說,

    他得跟完小少爺?shù)乃行谐�,到手的錢是沈惟笛在團隊的十t二分之一,

    再乘以一定比例。

    如果不是萬俟祖額外給他批了獎金,谷安早就跑路不干了。

    因此,

    團隊合約到期,最高興的不是沈惟笛粉絲,是谷安。

    哪怕每年固定時間還是會忙得腳不點地,但至少賺得多了,

    看著銀行卡上的數(shù)字,心里多少好受點。

    今年更特殊。

    因為《雙人通行》,一向不管執(zhí)行層面的萬俟祖接受了谷安的工作。

    誰叫最后一期拍攝的時間剛好卡在小年夜呢。

    演播廳。

    導播正在和萬俟祖確定節(jié)目流程,

    邊上還有《雙人同行》的攝像。

    沈惟笛做好妝發(fā),從后臺一出來,攝像立刻調(diào)轉(zhuǎn)了鏡頭。

    按照時間推算,

    當節(jié)目播出,

    小年夜晚會已經(jīng)過了,不存在為了避免曝光需要保密一說。

    舞臺妝和影視妝有很大區(qū)別,舞臺的大燈一打,

    五官再立體的人都只剩一層皮,鏡頭吃妝很狠,上鏡好看的妝,肉眼看上去……

    “怎么畫得跟鬼似的�!�

    系統(tǒng)在意識海感嘆,“這還是沈惟笛嗎,本來挺好看一張臉……眼圈是不是太紅了?”

    楚祖欣賞不來,不妨礙他做出專業(yè)點評:“我懂,這個叫破碎感�!�

    系統(tǒng):“……宿主,這是跨年晚會,要喜慶,不太需要破碎感�!�

    楚祖立馬改口:“那就是為了喜慶,紅紅的,很喜慶�!�

    系統(tǒng):“……”

    楚祖擺明了不走心。

    他的審美也就那樣,和小黃雞一個檔次,不懂小姑娘推崇的“驚艷”具體指的是什么,但既然化妝師很滿意,沈惟笛也沒意見,他也OK。

    沈惟笛今天異常安靜,帶妝彩排結(jié)束,導播跟他說什么他都點頭,等回到保姆車,他才低低說:“我爸讓我今年回家過年,說一定要全家一起過�!�

    楚祖不動聲色看了眼跟拍攝像的鏡頭,點頭:“行�!�

    “我不能去你家過年嗎?”沈惟笛說。

    楚祖一動不動靠著椅背,思考這段能不能播,播出之后谷安會不會跳腳。

    他不接話,沈惟笛憋了幾天的煩躁又發(fā)作起來。

    沈惟笛不敢對萬俟祖頤指氣使,但他也確實不想回去。

    每年回去都是一場大戰(zhàn),流程比春晚還要固定。

    他爸媽關(guān)懷黎亞岷什么時候能結(jié)婚,什么時候能生孩子,黎亞岷說不結(jié)婚不生小孩,他爹媽狠狠嘆氣。

    然后沈惟笛開始發(fā)火,沒有具體原因——只有在這個時候,只有在挑事的時候,他在家才不是透明人。

    父母對他更失望,黎亞岷一副看戲的模樣,對客廳的沖突視而不見,只擺弄著手機。

    如果那個時候萬俟祖有空,黎亞岷就干脆去陽臺打電話消耗時間。

    “算了�!鄙蛭┑颜f,“我去找個酒店住,煩不到你�!�

    “我不確定那個時候有沒有工作�!�

    楚祖緩緩啟動車輛,說,“沒事的話你可以來我家�!�

    沈惟笛的心情肉眼可見好了起來。

    而真的到了大年三十,沈惟笛還是沒能如愿以償。

    國外不過年,那部鑲邊電影要提前聚組開會,確定妝造等一系列事宜。

    谷安和沈惟笛飛去了新西蘭。

    楚祖從公司出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本來他早就處理完了新年該處理的事,但黎亞岷又給他整了點活。

    黎首娛樂上市,開盤的第二周,黎亞岷大量購入公司股票。

    部分財經(jīng)媒體推測,他是想增持,繼而從萬俟祖手里拿走董事會主導權(quán)。

    還有專業(yè)媒體分析,這得看他后續(xù)反應,如果他在六個月的短線交易規(guī)定期結(jié)束后,沒有大量拋售股票,或許存在某些內(nèi)部未披露協(xié)議。

    董事高管在IPO開盤期自購股票,必須確保無內(nèi)幕信息、遵守鎖定協(xié)議、避免短線交易、履行Form

    4披露等。

    很麻煩,但楚祖這次只是稍微過了手,黎亞岷的律師差不多處理好了美國證券市場那邊。

    小黃雞在意識海播放著新年的BGM,全是過年期間的超市金曲,絮絮叨叨,提起李狗蛋。

    Marcus年前接了工作,回不了家,說要帶著鮮花禮物和紅酒來萬俟祖家里一起過。

    但在今早,他打來電話,表示來不了了,委托人有急事。

    小黃雞罵罵咧咧,再聽到李狗蛋的工作是法律援助后偃旗息鼓。

    李狗蛋會把價值不菲的其他工作全部推到年后,聽到法律援助當事人出了問題,馬上擼袖子奔往鄉(xiāng)下。

    大過年還不得不見委托人的話……應該不是什么好事。

    “他們都好忙�!毙↑S雞的語氣有些寂寥,“哎,平時沒事都會找點事湊到跟前,怎么一到過年就都散開了�!�

    平時圍著萬俟祖的人也就那么幾個。

    許奇棲回家過年了。

    喬恬沒有通告和工作,被蔣凡邀請去他家,她打包了一行李箱的書,還漏了兩本,想問萬俟祖能不能幫忙把《核化學與放射化學》和《輻射防護學》寄過去,但快遞已經(jīng)停了,那兩本書被留在萬俟祖家里。

    谷安和沈惟笛在新西蘭。

    Marcus去鄉(xiāng)下搞法律援助。

    ……

    小黃雞悄悄在購物車里添置了新年大禮包全套,囊括了電子煙花、電子鞭炮、對聯(lián)福字,還有各種新年特供零食。

    它打定主意,要以一雞之力,讓宿主的新年熱熱鬧鬧的!

    楚祖在寬闊無人的街道上慢吞吞走,昨晚下了雪,馬路被清理過一次,又被積雪蓋上很薄一層。

    他不著急回家,反正家里也沒什么人在。

    *

    回家的路上,手機響過好幾次。

    Marcus和諾拉都給萬俟祖發(fā)了個大紅包,一個來自李先生,一個來自李女士。

    Marcus還給他發(fā)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李狗蛋和一個面容枯瘦的小女孩拍了合照,女孩看著怯懦,但還是在淺笑。

    李狗蛋:【她說她很喜歡黎亞岷,你幫我找他要個簽名�!�

    萬俟祖回:【你自己找。】

    等萬俟祖到了樓下,李狗蛋的回復才姍姍來遲:【那小子把我拉黑了,但他不可能把你拉黑,對吧?】

    黎亞岷確實沒把他拉黑,他打來了電話。

    電話的第一句是:“新年好,阿祖�!�

    這次的聲音并不全是手機轉(zhuǎn)譯后的扁平,帶著一部分鮮活的氣息。

    萬俟祖看向不遠處,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蹲在雪堆旁,大衣下擺蓋在雪上,他一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在空中對他揮舞。

    他腳邊是兩個很小的雪人。

    萬俟祖有段時間沒見過黎亞岷,之前公司變動都是雙方律師代理出面協(xié)商。

    據(jù)Marcus說,對面壓根就不是來談判的,就走個流程,檢查文件合法性,然后帶回去各自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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