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小黃雞編碼的爪子停頓了一瞬,它不敢相信就這么簡單——確實沒這么簡單。
正文的視角一切,楚示雎在天臺睜開了眼。
“他用了道具……之前所有被說機械降神的事情都是因為道具……”
小黃雞又氣又急,翅膀“哐哐”拍在正文面板上,“欺負一個失憶的人很好玩嗎,天殺的,你等著,等我來了就把你吊起來抽!”
楚示雎藏匿自己的地方很狡猾。
要想離開大樓,就必須不斷尋找正確的門。
即使是為了補充身體所需的食物和水,也要賭一把門后是什么。
在這棟樓的構(gòu)造中,天臺是完全沒有作用的場所。
這里沒有食物,沒有水,如果隨機到的大樓是高樓,光靠兩條腿爬上樓頂都得消耗大量的時間和力氣。
楚示雎摸著自己的喉嚨,臉上面無表情。
褪去了笑容后,楚示雎和楚祖更像了,此時還在下雨,他渾身濕透,雨水順著發(fā)梢往下滴。
碎發(fā)濡濕后,眼睛就露出得更多,冷冽的紅,眼神直勾勾盯著夜空。
半晌后,他從腰后摸出一把短刀,款式和之前被楚祖隨手扔在樓底的一樣,銳利無比。
盡管讓楊兢去殺了楚祖,但楚示雎知道,那個男人做不到的。
小打小鬧的問候罷了。
楚示雎能很利落的將所有步入這棟樓的人送去地獄,唯獨對楚祖多了幾分復雜的情緒。
很荒繆,他很清楚,殺了楚祖他會后悔,不是因為有一條人命斷送在自己手上,那種感覺就像……背叛了自己。
他會用余生后悔這件事。
——但至少他還能有余生。
所以楚示雎低聲對自己說:“后悔就后悔吧,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小黃雞爪子速度加快,無數(shù)字符在終端上一行行閃過。
沒辦法調(diào)查《第五扇門》,那就只能用更高權(quán)限的代碼暴力破口……說來也神奇,之前小黃雞手搓能炸爛系統(tǒng)框架的復合型道具,現(xiàn)在小黃雞又在針對進行拆解。
簡直跟個恐怖雞似的。
對啊。
小黃雞猛然醒悟。
它之前搓過“核|武器”,為了不被上司發(fā)現(xiàn),刪除了所有記錄,宿主把相關(guān)編碼寫進了他的日記本里。
而在《娛樂至死》后,宿主把日記本給他了,還開了權(quán)限,說它隨時都能看!
如果能借用之前的框架,它的研發(fā)速度無疑會快上許多!
小黃雞說干就干,掏出「正經(jīng)人誰寫日記啊」,緊張兮兮地嘗試翻開。
它其實很好奇宿主寫了什么。
之前龍傲天小雞的宿主在日記本上留的金句太有名了,在小雞間流傳甚廣,還把日記本價格抬高了不少。
宿主在買日記本的時候……和小黃雞還不算很熟。
它有點忐忑,做了幾秒思想工作,決定就算看到批評自己的句子,也當沒看見,直接忽略掉。
要是宿主真的對它不滿意……那也是它有問題。
宿主沒當面罵它已經(jīng)很體貼了,背地里寫兩句怎么了!
小黃雞看到了日記的第一頁,臉上浮現(xiàn)出極端的詫異之色,翻頁的翅膀僵在了半空中。
……
「綜上驗證,你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三千五百四十八次無解的死因�!�
「你要回去,救他,讓他活下來�!�
「你只有一次機會�!�
……
接著是第二頁。
……
「你是文科生、文科生、藝術(shù)生,你沒念過書,也上過學,你有過三千五百四十八種職業(yè)�!�
……
第三頁寫著在《萬王之王》弄出來的編碼。
小黃雞沒停,渾身僵硬繼續(xù)往后翻。
第四頁。
……
「你是否是作者沒有刪除的原案人物,被牽扯到正文后或許沒有被討厭,但你不該存在?」
「最后,你需要記住�!�
「你并不介意自己是否孤獨�!�
……
小黃雞大概知道宿主寫過幾次日記,宿主后來不怎么打開日記本了,它以為是擔心編碼暴露。
但往后翻還有內(nèi)容,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記下的。
第五頁。
……
「我知道,只有在我不在的時候,你才會打開這本日記。
你很尊重我的隱私,謝謝你。
現(xiàn)在你應該知道了很多事情,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你可以把我的事轉(zhuǎn)述給你的上司,全由你決定。
首先是問候。
你好,西德尼。
事先說明,你不是我們所認識的西德尼,我一清二楚。
那個孩子從我這兒學了太多,不相信認知外的東西,但你不一樣。
我相信,即使你知曉了很多事,也不會覆蓋掉心里的單純。
你會按照自己判斷,對他人做出由心的評價,所以你很尊重我,也很尊重你的上司。
而且你一直好奇。
世界之所以廣袤與無窮,因為它會包容好奇心,想象力,在某些特定時間里,它會將你的構(gòu)想兌換為現(xiàn)實。
你就有這樣的能力。
說真的,西德尼,你總是給我意外之喜。
剛被綁定的時候,你總是對我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那段時期我很難捱,我要盡快調(diào)整心態(tài),了解現(xiàn)在的情況,心里想著絕對不能被看出端倪。
誠然,你強制把我導入《霓光之冕》的時候,我很火大。
而接著你讓我把你賣了。
你說,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這是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試圖拯救我的,可以不止是我自己。
我不敢說我是一個時刻保持冷靜的人,我比你想的要悲觀,那能讓我絞盡腦汁思考最壞的可能。
一開始,我想脫離最壞的可能后,退而求其次。
其實我尊重悲劇,如果我是一個注定會迎來死亡的角色,而作者給予我的是完整的故事,和體面的孤光,我相信那是被愛的表現(xiàn)之一。
創(chuàng)作者的愛是塑造本身,它可以冷酷,通過精密的算計,給予角色痛苦或是幸福都是一類注視。
我不渴求作者的善待,我面臨的處境或許是——他從來沒有完整的看過我,哪怕一次。
他把我放進了各本中,充當邊角料,又覺得不合適,把我摘去,如此重復。
他舍不得刪掉一個“精心”設計出的角色,又不肯為我寫一個容身之所。
所以我的想法變了。
如果不能賭到最好的結(jié)果,那我什么也不要。
在看到《第五扇門》設定后,我立刻想通了一些事。
楚示雎,示為礻,雎同且。
我是被廢棄的原案楚祖,他是生于我的楚示雎。
他將《第五扇門》變成又臭又長的裹腳布,殺了所有人,也不愿意走向我過去所渴望的結(jié)局。
機械降神是因為他也綁定了系統(tǒng),你的上司讓專員不斷嘗試,是系統(tǒng)想要排查掉這個釘在書里的、不體面的角色。
只要代入我自己,想明白這些事并不難。
我很抱歉又一次對你隱瞞了,主觀上我不想你插手。我希望你能靜下來,聽我說。
我知道要怎么救自己,被讀者注視,被,然后活著從那棟樓走出去——這樣我就算真正擁有了生命。
或許我會用一些過激的方式,如果你的上司調(diào)查,一切問題都出自我。
你唯一的問題就是運氣不好,碰到了一個滿口鬼話的宿主。
你被他惡意欺騙,他用感情牌讓一個單純的傻小雞做了不該做的事。
相信自我之后,你的上司會為你挑選出更適合你的宿主,或許會是關(guān)服那樣的,他是一只脾氣很好,還會哄小雞的邪惡銀漸層。
西德尼,你的出現(xiàn)是我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來自意外的憐憫,所以我在第五頁寫下這則日記。
你在第五頁看到了我的自白,而我會嘗試推開第五扇門。
我也想去看看楚示雎,或許從他身上t,我能更清楚認識到自己。
我想我了解他,他在死亡的陰影下循環(huán)了三千多次,我也一樣。
很抱歉對你的隱瞞,西德尼。
一直以來謝謝你�!�
小黃雞看到日記本上有幾滴水,它摸了摸臉,吸吸鼻子,想把眼淚擦干凈。
但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小黃雞號啕大哭起來,像只瘋雞,又像極了在天臺上抱著爸爸掉眼淚的西德尼。
“他沒您想的那么好啊……”小黃雞邊哭邊說,“您想去看看他,他只想要您死……我不是西德尼,您也不是楚示雎……”
它想當著宿主的面這么說,和以前一樣,在意識海里抱著宿主的腿哭訴。
然后宿主就會開始哄它,向來冷淡的聲音緩和下來,摸摸它的腦袋,讓它別哭了。
小黃雞哭得停不下來,它覺得楚示雎很卑鄙。
剝奪系統(tǒng)就是剝奪記憶,他肯定知道這一點,因為他把自己的系統(tǒng)給抹除了,但他還有大量的道具,并把所有事記得一清二楚。
楚祖完全沒把這次的見面當作較量,而楚示雎已經(jīng)布置好了一切。
……
由于劇情安排,《第五扇門》中的楚示雎會迎來死亡的結(jié)局。
不清楚他是什么時候綁定系統(tǒng)的,或許是在被發(fā)表之前。
他的情況應該和小黃雞類似,小黃雞和西德尼同源,但有了不同的發(fā)展,他也一樣。
楚示雎綁定了系統(tǒng),以專員的身份不斷完成任務,最后偶然被投放進了《第五扇門》。
自那開始,他逐漸理解了所有事,始終不愿意死的原因很簡單,如果角色迎來了死亡,等于“楚示雎”被宣判了死刑。
楚示雎不想死,又走不了,于是干掉系統(tǒng),一直在《第五扇門》里不斷循環(huán)相似的劇情。
而楚祖是他的原案角色,因此產(chǎn)生了BUG。
原案角色被千瘡百孔的世界規(guī)則識別,他沒有被投放到楚示雎的身體里,世界規(guī)則將他變成了另一個“楚示雎”,所以所有的設定都才是一樣的。
所以,楚示雎一定會不留余力的殺了楚祖。
楚祖被識別為了楚示雎,只要楚祖一死,原本那條楚示雎的死亡END就算達成。
楚示雎也能離開這棟樓,迎來幸存者的結(jié)局。
就像是倀鬼,倀鬼無法解脫,只有找另外的人來替代,等新的倀鬼誕生,舊的那個就自由了。
楚示雎等了三千多次,無盡的殺戮也沒讓他忘了最初的目的,最后終于等到了楚祖。
或許楚示雎唯一沒料到的,是失去記憶的楚祖其實遠比有記憶的楚祖來得冷漠無情。
他對兩個大學生格外的好,首先是因為受到了過去回憶的影響,更重要的是,大學生沒有任何的威脅性。
一旦被他判定為危險,對他做出了生命層面的危害,不管是之前的殺人犯,還是后來的楊兢,楚祖動手沒有半點猶豫,看到他們慘死也沒有任何心理波動。
他一直是以自保為前提的人。
如果楚祖記得一切,他不會那么果斷地沖楚示雎扣下扳|機。
……現(xiàn)在宿主有「王大師」,還有一顆堅硬的心。
小黃雞邊哭邊挪向終端面板,套上之前的代碼框架,又開始敲打起病毒編碼。
宿主主觀上不愿意它插手,那是宿主的主觀。
小黃雞的主觀就是要插手。
楚祖和楚示雎誰生誰死還沒定數(shù),在那之前,小黃雞希望楚祖能擁有公平。
第151章
第
151
章(21.8w營養(yǎng)液加更二合……
楚祖在原地呆了有五分鐘,
體型腫大的畸形生物已經(jīng)咽了氣,楚示雎的尸體在零星雨點下變得僵硬冰冷。
他有點餓了,想了想,
覺得自己不只是餓,
還需要休息,于是又相繼推開了幾扇門。
楚祖運氣好也不好,四種類型的房間被他撞上了個遍,但都沒有威脅。
他似乎天生知道實驗室規(guī)范,又懂火災逃生技巧,
剩下兩個則是對他沒有生命威脅的活埋,以及完全忽視他的家暴房間。
家暴房間中,
之前殺人犯的尸體已經(jīng)消失了,被翻亂的家具也復位,
原地只剩下被他親手剁下來的遍地殘肢。
這或許可以證明,被他埋進井里的頭還沒有復位。
可不能說童秦楨和楊芒殊就是安全的。
楚示雎見他后第一句話是:“在找人?”
楚示雎清楚童秦楨和楊芒殊的存在,也知道他們暫時和自己同行——大概率已經(jīng)見過了。
楚祖離開房間后,大樓發(fā)生了改變,
不再是只有三層的實驗樓,而是之前所見過的高層公寓。
他繼續(xù)按照房間一間一間開開關(guān)關(guān),在安全房間里找到了需要的食物和水。
“借用”房間原主人的背包,
楚祖將能帶走的瓶裝水和餅干一類的食物塞進去,又去廚房挑了幾把帶刀鞘的水果刀,揣兜里。
翻箱倒柜的時候,
他還找到了這棟樓相關(guān)的信息。
這棟樓就是之前發(fā)生過火災的大樓,
火災發(fā)生在高層,一位公司高管在家籌備私人晚宴,因為一系列事故最終引發(fā)了火災,
最終導致五人受傷,十二人重傷不治死亡。
最后,這棟樓因為城市規(guī)劃被廢棄,人們漸漸搬走,房地產(chǎn)商想重新翻新,便宜租給錢包捉襟見肘的年輕人。
這塊地離市中心有兩個小時車程,通勤時間算長,但總有人愿意住。
目前進度停在翻新準備階段。
楚祖在大樓走廊慢慢走著,高級公寓走廊很少有窗戶,兩側(cè)都是房間,搜尋房間的進度也慢了下來。
他一點也不急,沒什么好急的。
來這里也是因為紳士先生讓他來,現(xiàn)在紳士先生一言不發(fā),除了繼續(xù)找房間、順便看能不能遇到那兩個大學生外,他也沒有別的事好做。
——在離開精神病院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做什么。
說起來,楚祖覺得回精神病院好像也挺好的。
在那兒一直住著,有書和電影可以看,有醫(yī)生護士照顧。他們會盡量表現(xiàn)出尊重,就好像病人真的擁有某種尊嚴。
等他老了,病情或許沒那么嚴重,他要騰出病房,搬去養(yǎng)老院之類的地方——他也不確定有沒有人繼續(xù)為他支付費用,不過要搞到錢也不難,總歸有一個住處。
養(yǎng)老院沒精神病院管理嚴格,他能認識老態(tài)龍鐘的頑固新朋友,然后安安靜靜過完一生。
如果運氣好,他還能碰到《桃李不言》里姜祖那樣的護工,可能每個孤獨的老人都需要一個熱情真誠的年輕人陪伴吧——楚祖隱約這樣覺得。
楚祖一邊走神一邊搜尋房間,突然,拐角沖出來一個人影,狠狠撞到他懷里。
楚祖差點就直接掐住了對方脖子,認出這人是楊芒殊后,已經(jīng)搭在她頸邊的手往下挪了挪,扶住她肩膀。
他本想問怎么了,但看楊芒殊的面色,可能問了也白問。
這人完全處于崩潰邊緣,眼睛瞪得老大,臉側(cè)有血,露在外面的皮膚看不見傷口,應該是別人的血。
楊芒殊冷靜不下來,抓著楚祖的手腕一直喋喋不休:“他被抓走了,楨楨被抓走了,那個巨人還在,他一直在追我們,追我,楨楨被他捏斷了,我不知道……我看到了楚示雎,巨人開始追我們……”
楚祖把包里的水遞了過去,楊芒殊半點沒反應,抓著他就像落水者緊攥浮木,但也不要求什么,只是一遍一遍重復著顛三倒四的話。
楚祖現(xiàn)在能確定了,自己是個很講效率的人,他在某些時候能保持耐心,但某些時候又容易不耐煩。
現(xiàn)在屬于后者。
“你想給我說童秦楨死了,你很慌。還是他還沒死,你覺得巨人還活著是我的問題,所以不斷重復,想把事推到我頭上,讓你心里好過點?”
楊芒殊一愣,冰冷克制又嘲諷的語調(diào)讓她理智逐漸回籠。
在為數(shù)不多的相處時間,楚祖一直呈現(xiàn)出好脾氣的一面,他不算寡言,需要交流的時候會認真分析,給出建議。
現(xiàn)在他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愣神期間,楚祖又把水遞了過去:“喝點�!�
楊芒殊接過來,抿了一口,嘴唇接觸到清涼后才覺得嗓子又干又痛,連著灌了好幾大口,把整瓶水都倒進了肚子里。
楚祖:“童秦楨是什么時候被抓走的?”
楊芒殊抿了抿唇,視線下移:“我不知道……可能有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鐘……我不知道……”
“那就是很久�!�
人在極度慌亂下根本忘了可以看手機時間,大樓里又很難察覺到時間的流動。
楚祖晚上吃過東西,也很快覺得饑餓,說不定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
童秦楨應t該沒救了。
楊芒殊理解了楚祖眼神中的意思,雙手掩面,渾身抖動。
她慢慢蹲下,哭了出來。
*
在楚祖提著兩顆腦袋進入那扇門后,童秦楨和楊芒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有楚祖在,他們可以暫時忽略很多問題,大學生也是成年人,開始有了想在陌生人前保持的體面。
當“陌生人”暫時離開,氣氛逐漸變得沉重。
楊芒殊不知道要怎么解釋姜燃的事,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釋出軌和腳踏兩只船。
她和姜燃認識很久,算知根知底。
在她還沒念大學的時候,雙方家長還見過面——她媽氣急敗壞說狗日的大學生教壞小姑娘,氣勢洶洶殺到學校,一點沒給她留臉。
楊芒殊她沒辦法,把姜燃聯(lián)系方式給了她媽。
姜燃在外地念大學,回不來,楊芒殊的霸王母親把姜燃父母約了出來。
姜燃父母和姜燃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身上沒有情緒化這種東西,先聽完狂轟濫炸,然后和和氣氣說:“啊,他們在談戀愛啊,我還以為小燃只是在輔導殊殊功課�!�
“小燃也說,殊殊成績越來越好了,他很高興能幫上忙。”
楊芒殊很想罵那個狗東西,什么叫輔導功課,她自己成績好關(guān)他鳥事,但她媽很吃這套說辭,三令五申她別早戀后,把這事揭過了。
十五歲喜歡的類型,十八歲不一定喜歡。
可能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更博愛了。
楊芒殊沒覺得這種轉(zhuǎn)變有什么不對,只是行為很不道德。
在新生入學的時候,她在學校門口等姜燃來接,半天沒等到人,童秦楨跑到她面前,對著手機看了半天,問她是不是楊芒殊學姐,姜燃學長讓他來幫忙搬東西。
童秦楨長了張娃娃臉,知道她是新生學妹而不是學姐后臉漲紅一片,馬上對著手機那頭的人咆哮:“你怎么又騙我��!”
咆哮完,他不好意思接過楊芒殊行李,裝作無事發(fā)生:“有、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問我,我是大二的,而且比姜燃學長要老實�!�
他強調(diào),“老實得多!”
后來楊芒殊和姜燃約會的時候提到了童秦楨。
姜燃笑瞇瞇問:“他很可愛吧?一逗就跳,急了就哭�!�
楊芒殊心想,是挺可愛的。
姜燃看著挺喜歡這學弟。
巧了嘛這不是,她也挺喜歡。
所以在自己犯下道德瑕疵,并發(fā)現(xiàn)男朋友也犯下道德瑕疵后,楊芒殊和姜燃決定晚上出來好好談談。
他倆其實都無所謂,目前看來,童秦楨似乎覺得他倆都在開玩笑——要不要真的變成玩笑,這才是需要討論的問題。
不過沒能討論出結(jié)果。
變故發(fā)生,姜燃死了。
楊芒殊有點后悔,不該告訴童秦楨什么小三不小三的。
這位學長腦子簡單得驚人,可能心眼全部換成了學習能力,說什么信什么,攻擊別人前先攻擊他自己。
童秦楨不善于應對這種場面,但這次是他先開的口。
“你出去后一定要報警,把燃哥帶回去……”
他挺害怕的,手攥得非常緊,好像隨時都會顫抖起來。
楚祖在的時候還不明顯,那時候,將他們視為孩子的巨人夫妻是最大的麻煩。
現(xiàn)在似乎有了生存的曙光,童秦楨想得也就更多——他也是會思考的,只不過不能把胡言亂語說出來。
楊芒殊拍他腦門:“一起出去不行嗎?什么叫我出去之后�!�
“我覺得楚哥是個強有力的大腿,那種淡定掃地僧。你抱牢實,殊殊,鐵定能出去。你出去之后再想辦法把我和燃哥都帶出去�!�
童秦楨腦袋瓜被拍得生痛,他手也痛,除了軍訓外還沒受過這種苦。
楊芒殊覺著他很不對勁,跟交代遺言似的,眼神還時不時往斜上角瞟。
這也是童秦楨老毛病,他經(jīng)常發(fā)呆,看著天,問他看什么也不說。
院里都把他叫憂郁老王子,因為他又愛哭,憂郁老王子一下子晉升為“明媚憂傷的憂郁老王子”。
楊芒殊還想說什么,忽然,走廊盡頭走出兩個人影,一高一矮。
矮個子在看到他們的時候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直接拿槍對準他們。
高的那個他們“認識”。
楊芒殊和童秦楨交換了一個眼神,完全服從紀律,往反方向拔腿就跑。
其實壓根不用看人手里拎沒拎腦袋。
楚祖在低樓被刀劃傷了臉,臉上有楊芒殊找來的創(chuàng)可貼。
——這人是楚示雎!
他們跑到樓道,實驗大樓只有三樓,向上向下都沒多大逃生空間,而快速的腳步聲已經(jīng)貼著后腦勺,離他們越來越近。
童秦楨瞥了眼天,篤定道:“往上!”
楊芒殊沒多想為什么,要是在緊急時刻有人提出方案,另一個人往往會無條件聽從。
他們一路向上跑,楊芒殊被推在前面,當初的事故實驗室就在三樓,在往上就是天臺。
要是去了天臺,那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童秦楨干脆推開了一扇門,賭了一把,拉著楊芒殊鉆了進去。
所幸,這是一個安全的房間。
簡單的三居室,墻上的掛鐘指向晚上六點半,客廳電視開著,中央六臺又再播放《甄嬛傳》,廚房傳來濃郁的雞湯味道……甚至算得上溫馨。
童秦楨看了眼天花板,嘴唇翕動,無聲說了句謝謝。
他們在門里等了會兒,外面動靜消失了,應該算安全。
楊芒殊肚子叫起來,她去到廚房,灶臺上的大砂鍋中燉了山藥板栗雞,她找到碗,盛了兩碗。
楊芒殊想招呼童秦楨來廚房,喊了幾聲都沒人應。
她走到廚房門口,看到了令人魂驚膽顫的一幕。
童秦楨開了房門,輕輕牽過門外探進來的那只手——男巨人的手。
男巨人比之前更暴躁了,他的手掌足足有童秦楨整個腦袋那么大,稍一用力,童秦楨的整個右手都被他捏至變形,接著就要把他往門外拽。
楊芒殊發(fā)出了尖叫,連忙沖過去,想和之前一樣,把童秦楨拽住。
但童秦楨推開了她,很果決,簡直和姜燃當時推開他的動作一模一樣。
童秦楨回頭看向楊芒殊的眼神也和姜燃如出一轍。
他一直很害怕,現(xiàn)在反而不怕了,在這一刻坦然接受了一些事,所以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里才帶著某種和他性格不相稱的淺笑。
“他被……拽走了�!�
楊芒殊的聲音從指縫中傳出,“我離開房間,外面也不再是實驗室……這棟樓太大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每一層樓都一個樣�!�
“我不敢推門……我一直想要么找到楨楨,要么找到你……再或者碰到楚示雎……不外乎這三種可能……”
“你確定是男巨人?”楚祖說。
“什么?”楊芒殊的嗓音里還帶著哭腔。
“你·確·定·是·男·巨·人?”楚祖說得很慢,保證楊芒殊能聽清每個字。
“對……從衣服看出來的……”
“那你的做法是對的,你不能推門,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有一類房間對你是必死無疑的房間。”
楚祖說,“我把兩個頭都埋在那個房間里,女巨人被留在了那口井里,男巨人回到了原先的房間�!�
“之前也是,進入那個房間又活下來的全是男性——”
楚祖頓了頓,想起紳士先生說的。
「不要單獨和女性同處一室�!�
這條提醒不是在幫楚祖脫離困境。
楚祖隨便進哪個房間都無所謂,但如果他和某個女性一同進入到那口井所在的房間……他會親眼看見對方在自己眼前被活埋。
而要等他從走廊醒來,才會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條規(guī)則。
楚祖會意識到,他在井里不在意眼前人的驚恐,可能還會說點安慰她的話。
忍忍就過去了,只是幾分鐘的窒息,至少還能活著,這已經(jīng)算是上上簽。
這些話會成為回旋鏢,只是因為性別而成為幸存者的人勸人等死,還要她情緒穩(wěn)定,最終成為井底的尸體之一。
這比直接殺人還要令人難以接受。
接著,楚祖想到另一句:「人往高處走」。
他立刻拉起楊芒殊,往安全通道跑去。
楚祖?zhèn)子高,腿長,一步頂楊芒殊兩步,加快步伐后,楊芒殊壓根跟不上,踉踉蹌蹌被拖著走。
樓道里,腳步聲顯得無比倉促,聲控照明隨著兩人一路向上而逐漸亮起。
旋轉(zhuǎn)而上的樓道怎么也看不到頭,連續(xù)攀爬導致口干舌燥,手腳都不像自己的,往上看更會讓人感到眩暈。
“那則新聞少了一部分,好死不死剛好少了關(guān)鍵的部分�!�
楚祖倒是心不亂跳氣不喘,見楊芒殊實在走不動了t,他蹲下身,讓她爬上自己后背,帶著她一起兩三步階梯并跨上樓。
楊芒殊喘了半天,小聲問:“少了什么?”
家暴房間的舊報紙,那則新聞被黑色血液模糊了一部分,只能看出男孩被家暴的報道。
但如果當時不著急,細想報道內(nèi)容,其實能發(fā)現(xiàn)某些端倪。
——「有目擊者看到�!�
“目擊者看不到房子里發(fā)生的事,所以目擊者是在外目睹了某些事情�!�
——「周邊居民緊急報警。」
“不是鄰居,也不是大樓住戶,是附近的住戶打了110�!�
——「警方調(diào)查顯示,這對父母疑似長期存在家暴行為,而事發(fā)當日的暴力行為導致男童一度休克。但二人并未及時送醫(yī)救治,反而擔心承擔責任�!�
“休克,不是當場死亡�!�
“這對父母為了逃避責任,干了另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