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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

    “丁先生,這些的確是你的家事,我無從過問。當然了,你可以繼續(xù)打丁曉辰,大不了打死他,不過你真的敢背上人命嗎?據(jù)我了解,您是外包公司的技術(shù)員,晉升空間不大,很容易被新人替代,還背著高額房貸。”

    對面的男人顯然少了方才的底氣,還強裝出不怕的樣子,“你說這些什么意思!”

    寧一宵異常冷靜,“你不敢真的打死丁曉辰,他也總會有長大的一天,你會變老,會老到連手都抬不起來,踹一腳就廢掉。”

    “您付給我錢,我送您最后一課,凡事留點后路,尤其是對著你的親兒子,畢竟……養(yǎng)兒防老,不是嗎?”

    寧一宵笑了笑,掛斷電話。

    他知道自己做完這件事,工作一定會丟。

    丁曉辰的父親是個懦弱無能的人,工作上受氣,只敢把怒火往妻兒身上撒,現(xiàn)在他橫插一刀,對方必然會想盡各種手段投訴他。

    寧一宵早有預料,所以特意選在最后一堂課結(jié)束之后出手。

    把丁曉辰送到他外公家里不過兩三分鐘,培訓機構(gòu)的問責電話就打過來,命令他離職。

    但培訓機構(gòu)沒有理由對他的課時費下手,一如他所料。

    外面下了雨,只剩下他一個人。平日里寧一宵從不打車,能省則省,今天為丁曉辰付了一大筆的檢查費和醫(yī)藥費,但也很清楚這不過是一時的幫助,他做不了更多。

    這時候?qū)幰幌肫鹆阈堑膲幕貞�,就像穿了件遺忘已久的舊外套,手伸進口袋里,摸出些攪碎又曬干的紙巾屑。

    小時候被打的他沒醫(yī)院可去,聽說鹽水可以消毒,跑到漁村的海邊洗傷口,結(jié)果越發(fā)嚴重,還差點被養(yǎng)海虹的村民當成是小偷,抓住狠狠罵了一頓。

    那天太陽很毒,寧一宵記得很清楚。

    北京很少下細蒙蒙的小雨。

    傍晚時分,太陽已完全消失,天空是逐漸深沉的灰藍色。寧一宵走在人行道,從天橋下方穿過,途徑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大樓,熱鬧的霓虹映在水洼里,變成一副臟的油畫。

    他沒有方向,想被這場雨帶去一個快樂點的地方。

    最終寧一宵走到了一個公交站,也終于打算回去。

    站點的廣告牌在雨中散發(fā)著藍紫色的光暈,如夢似幻。

    視線一點點聚焦,寧一宵隱約望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對方就靠坐在不銹鋼長椅上,白襯衫被光染成淡淡的藍,側(cè)影朦朧,椅子上放著許多空的礦泉水瓶,地上也是。東倒西歪,更像是一堆惆悵的酒瓶。

    他領口敞著,表情很空,襯衣半濕,有些透明,像幅落寞的畫。

    那是蘇洄。寧一宵確認后站定。

    或許真的有某種奇妙的心靈感應,蘇洄在這一刻轉(zhuǎn)過頭,與他對視。

    兩個失魂落魄的人狼狽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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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寧一宵,快把小洄撿回家,下雨撿貓貓啦!

    第12章

    P.特效藥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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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一宵戴了帽子,但蘇洄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車燈在雨中晃動出許多長長的光,像纏繞的繩索,將他們捆在一起。

    淋著雨的寧一宵朝他走近,習慣性先給出笑容,友善地問,“怎么在這兒?”

    蘇洄的頭發(fā)比之前短了,被風吹得有些亂,神情散漫,看起來有種少年氣的自由,一種閃爍不定的、飄搖的美。

    他語速緩慢:“我在玩啊,跑出來了,走著走著就到了這里。”

    他的胡言亂語和跳脫被很包容地對待了,寧一宵駐足于蘇洄面前,將他放在長椅上的空水瓶一一拿開,坐到他的身邊。

    “玩什么?”寧一宵不看他,只問。

    一陣風襲來,卷著雨水。蘇洄閉上眼,攤開雙臂,任由風將他的襯衫吹得鼓起,吹散,讓風貼近每一寸皮膚。

    “我好喜歡風啊�!彼p輕地說。

    寧一宵沒有在意他話題的跳躍,“為什么?”

    蘇洄的手掌打開,感受著風吹過指縫,眼睛望著對面馬路搖動的樹影。

    “有風的時候,這個世界好像就不是死氣沉沉的了,大家都活著�!�

    寧一宵很明白他的意思,原本垂著的手也不自覺攤開,感受指縫間流動的空氣和雨。

    他看向蘇洄,“剪頭發(fā)了?”

    “嗯。”蘇洄有氣無力地點頭,又忽然抬頭,笑著問寧一宵,“好看嗎?”

    不知為何,寧一宵看到他笑的樣子,卻感覺有些難過,他分不清這是移情,還是真的感應到什么。

    “嗯,之前也很好�!彼卮�。

    蘇洄又笑了,這次是更真誠的笑。

    “我也更喜歡之前的。是他們讓我剪的,覺得這樣顯得精神好點�!�

    說著,他想站起來,卻一下子感到頭暈,俯身下去,手肘搭在膝蓋上,腦袋無力地垂著。

    還是想吐。

    隔著被淋濕的襯衫,寧一宵能看到他微凸的蝴蝶骨。

    “你喝酒了?”寧一宵彎腰,檢查他的狀態(tài),“看著沒少喝。”

    說著,他眼神移到一旁的那些水瓶上,心里想,原來這個人喝醉了會很渴。

    蘇洄沒想好要不要說真實理由,最后沒有否認。他依舊很難受,俯身后狀態(tài)更差,于是又扶膝蓋打算起身,結(jié)果差一點吐出來。

    寧一宵立刻扶住了他,兩只手握在他細的手肘,“還好吧?想吐?”

    蘇洄不敢搖頭了,半靠在寧一宵肩上,“我……我想去上廁所。”

    熱的呼吸縈繞在寧一宵頸間,令他肌肉都僵了僵,寧一宵放開蘇洄,讓他先坐好。自己彎腰把所有水瓶都一一收起來,丟到垃圾桶,然后扶著他起身。

    蘇洄一起來,衣領牽扯開,露出大片紙白的皮膚,好像很容易在上面留下痕跡,留下了也很容易消失。

    寧一宵腳步忽地停下,把棒球帽取下來戴到蘇洄頭上。

    蘇洄暈乎乎的,有些懵,發(fā)出像小貓一樣的哼哼聲,“嗯?”

    “戴著。”寧一宵扶著他,“淋到頭容易生病。”

    這附近并沒有公共衛(wèi)生間。他帶著蘇洄走了好一會兒,雨雖然不大,但一直淋著也不行,蘇洄的襯衣都透了。他打算找間飯店解決,可蘇洄手一指,說街角好像有間酒吧。

    說是酒吧,不如說是夜店,外頭站了許多人,中國的外國的都有,個個臉上都是閑到無處浪費時間的表情。

    想到他熟練的指示,寧一宵不禁把這些人與蘇洄聯(lián)系在一起,但又覺得不太一樣。

    夜店門口站著兩個男人,他們手里拿著可以給人手背上印下短暫的熒光紋身的物件,眼睛打量著寧一宵身上廉價的短袖,還有蘇洄手腕上的名表。

    “您好,男士門票三百,現(xiàn)金微信支付寶都OK�!�

    寧一宵一時間語塞,借廁所的請求梗在喉頭。

    蘇洄卻抬了頭,很直白,但有些語句不暢,“借、借一下……想上洗手間,麻煩……”

    門口的男人瞧見他的臉,立刻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盯著他上下打量,又斜著瞥了一眼寧一宵,“喲,這還沒開場就喝成這樣了,當心被人撿尸啊小帥哥�!�

    寧一宵臉色變了變,蘇洄的腦子跟凝住了似的,還想著剛剛店員說的三百塊,下意識就去摸口袋,沒想到手腕被拽住,一抬眼,看見寧一宵擰著眉。

    “跟我走�!�

    蘇洄有些莫名,被他拽出好幾步都沒想起來問去哪兒,只是費力地說:“我想上洗手間……”

    寧一宵說他知道,但還是拽著他的手,將他帶上了一輛公交。

    蘇洄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坐公交車是什么時候了,他腦子里冒出幾個詞——危險、精神病和擁擠,但很快消散。因為他發(fā)現(xiàn),在擠擠挨挨的乘客里,寧一宵用手臂圈住了他,又不碰到他,一道安全又有分寸的屏障。

    他頓時覺得這三個詞都與他無關了。

    混沌中,蘇洄眼前出現(xiàn)些許幻象。他忽然從寧一宵的臉上看到了海的樣子,深沉的黑色大海,但很快,那又變成了一顆顆細小的藥片,從黑到白。

    這樣的幻覺持續(xù)到寧一宵帶著他下車,像照顧一個孩子那樣,半攬著他來到了一個破敗的舊樓。

    這里沒有電梯,單元樓的一樓像一座灰色墳墓的入口,里頭黑黢黢的,彌漫著一股腐爛水果和肉類的氣味,伴隨著潮濕的霉味,看不到生機。

    蘇洄微弱的注意力被樓道里的小廣告吸引,又被黑色的油煙驅(qū)散開,他盯著墻壁上的臟污,又差一點被樓道里別家門口的垃圾袋絆倒。

    他感覺自己在向下走,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又被寧一宵拽回來。

    穩(wěn)定過后,他聽見鑰匙對上孔洞的細碎聲響,一扇門打開,融入到黑暗的樓道,蘇洄被帶進去。

    “應該不需要我?guī)湍惆�?”寧一宵說著,拉著他手腕來到一扇很小很小的門前。

    開了燈,里面空間極狹小,少許洗漱用品擺在泛黃破損的陶瓷洗手臺上,還有一些被放在窗臺。

    蘇洄扶著墻壁進去,幻覺沒有停歇,一切都變得大大的,他感覺自己是來自小人國的闖入者,卻四處磕絆,膝蓋直接磕在洗手臺下面的柜子上。

    “算了�!�

    他聽到寧一宵的聲音,接著手肘被扶住,自己被帶去了便池處,寧一宵的手才松開。

    然后他便走了,只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蘇洄洗手也洗得費勁,總看錯水龍頭的位置,捉迷藏似的弄了半天。出來的時候,腳被門檻絆到,手上還沾著水,一下子就撲倒在老實站在門口的寧一宵懷里,濕手印也印在他衣服上。

    很明顯地,蘇洄感覺到寧一宵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才推開他。

    “這是喝了多少�!�

    寧一宵覺得怪,也聞不到蘇洄身上的酒味,只覺得他四肢很軟,手在輕微發(fā)抖。

    “寧一宵,還有水嗎……”

    大約是代謝起了作用,藥物漸漸被排出體外,幻覺漸漸消失,蘇洄的視物能力有所恢復,看清楚房子內(nèi)部的樣子。

    這是個狹窄的兩室一廳,沒有窗戶,房間里燈光昏暗,客廳細長,連接著更窄的廚房,像一把鐮刀,兩扇門挨著,門上的木皮貼片有些脫落斑駁。

    “沒有礦泉水,現(xiàn)在燒水可以嗎?”

    “嗯,可以�!碧K洄點頭,下意識抓住了寧一宵的手,“我想喝鹽水�!�

    他看人的樣子很乖,眼睛濕潤,讓人無法拒絕。

    寧一宵只好將他帶去自己的房間,燒了一壺熱水,倒在自己唯一一只杯子里,按照他說的加了一些鹽,帶進房間。

    他昨晚才拿到鑰匙,今天上課之前搬了一部分東西。寧一宵有潔癖,地板拖了三道,陳設用消毒水擦了四遍,剩下的時間只夠鋪好床,行李還全堆在這個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里,沒收拾。

    而蘇洄就坐在唯一一處沒有被堆上箱子的空地板上,腦袋歪靠著床沿,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像只不屬于這里的精致玩偶。

    這是一套地下室改的兩室一廳,沒有窗戶,屋里悶熱。寧一宵見他的頭發(fā)黏在后頸,于是費力地搬開行李,走到唯一的小桌子前,打開了房東留下的舊風扇,順手晾了杯水。

    風扇一開,蘇洄好像活了過來,睜開眼,定定地望著吱呀旋轉(zhuǎn)的風扇。

    “喝嗎?”寧一宵沒地兒站,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將水遞過去,“燙,剛燒開�!�

    “嗯�!碧K洄伸出手,“我不怕燙�!闭f著便把馬克杯接過來,捧著,小口小口喝。但還是太熱了,每喝一口,蘇洄就要抬頭對著風扇吹一吹自己熱騰騰的臉。

    費了好大勁才喝完,蘇洄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蒸汽捂透。他斜靠在床邊,眼睛盯著寧一宵,聲音比往常更加松散,“為什么搬出來住,不是有宿舍嗎?”

    寧一宵對他的突然發(fā)問沒什么意見,臉上帶著習慣性的笑,“我拿到一個公司的實習offer,而且暑假還要留校做項目寫論文,宿舍沒申請下來,只能出來住了�!�

    他一邊回答,一邊從行李箱里找出一條沒用過幾次的毛巾,遞給了蘇洄,示意讓他擦擦身上的水。

    “是很好的公司吧,在哪兒?上班遠不遠呢?”蘇洄接過毛巾,臉上的笑意很明顯,平時稍顯沉重的長睫毛也隨著笑眼靈動地閃爍。

    “遠�!睂幰幌换卮鹆俗詈笠粋問題。

    “為什么不住近一點��?”

    “因為這里便宜�!睂幰幌算有耐心地回答完問題,很直接地對小少爺發(fā)問,“洗手間也上了,水也喝了,回家嗎?我送你。”

    原以為蘇洄會配合,誰知他竟搖頭,“我不回去�!�

    蘇洄將下巴抵在手臂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寧一宵,我沒地方待了。”

    這話聽上去沒什么說服力。

    寧一宵的腦子里忽然冒出室友的聲音,那些似是而非的桃色話題一一浮現(xiàn)。

    他怎么會是沒有地方待的人?

    蘇洄突然間轉(zhuǎn)過頭,朝寧一宵湊近了些,用一種輕而易舉得到一切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請求,“我可以在你這兒留一晚上嗎?”

    他們之間只隔了十幾厘米,寧一宵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鼻尖上沁出的汗珠,他明明神情寡淡,甚至有些疏離,可濕潤的眼睛卻透露著一種虛弱的誘惑。

    “就一晚,你收留收留我吧�!碧K洄有些跪不穩(wěn),他頓了頓,抬起頭,“真的,我也不睡你的床,不擠你,就躺地上,不……我不用睡覺的�!�

    他的神情中帶著一絲亢奮,不明顯。

    “你幫幫我,我今天無論如何也不想回……”蘇洄說著,忽然頓住,湊近了伸出手,在寧一宵臉前抓了一把。

    寧一宵愣住,下意識握住他的手。

    “有蟲子……”蘇洄小聲說。

    寧一宵很確定,“沒有蟲子�!�

    蘇洄覺得自己沒看錯,忽地傾身,兩人之間只剩下十公分的距離。

    “有吧,小飛蟲……”他盯著寧一宵的臉,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摸他的右眼,然后笑了,“不對不對,是你的痣�!�

    寧一宵被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便一下子捉住他兩只手,攥緊了手腕,交疊在一起,像審犯人似的,“別亂動�!�

    “好吧……”蘇洄小聲嘀咕了幾句。

    在這么近的距離下,蘇洄張開嘴唇說話的時候,寧一宵忽然注意到他的舌尖。

    那上面似乎有一顆粉色的藥片。

    寧一宵揚了揚眉,“你在吃藥?”

    “嗯?”蘇洄先是一愣,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又笑了,他正要擺手,才意識到手被捉住,于是只搖頭,“不是的。”

    他眼睛亮亮的,透著些許狡黠,仰著臉,張開嘴唇,吐出舌頭給寧一宵看,“藥片”就綴在粉色舌面,濕潤的舌尖輕蹭過齒列,微微動著,又卷了卷,露出舌釘?shù)牡撞俊?br />
    嘴角揚起,蘇洄用牙齒咬合住頂端,就像輕輕咬著一片藥那樣。

    這樣的展示很曖昧,曖昧到明明很短暫,卻在寧一宵的眼中融化成慢鏡頭。

    可怕的是,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會是什么觸感?

    想伸手指進去試試。

    這些跳出來的反應把寧一宵自己也嚇了一跳,理智立刻叫停。心跳得很快,但下一秒,意志力又試圖逼迫自己靜下來。

    藥片的效力似乎真的在發(fā)作,苦澀蔓延開來。

    對蘇洄而言,這可能什么都不算。寧一宵想,或許他不止一次對別人展示過,又或許他現(xiàn)在酒精上頭,做什么都自然而然。

    和對方是誰沒有關系,只是他恰巧發(fā)現(xiàn)。

    蘇洄笑著收回,并解釋說,“是舌釘。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就戴上了。”

    這話很沒有邏輯。

    寧一宵微微出走的神思收回些許,看向他,竟也提出一個沒有邏輯的問題,“有效嗎?”

    蘇洄對他的回應感到非常新奇,這是第一次有人可以排除所有他不喜歡的答案,拋出這種反饋。

    他這么奇怪的人,竟然也可以和另一個人產(chǎn)生共頻。

    “嗯……”蘇洄輕聲細語,語氣和內(nèi)容截然相反,“本來只是想小小地氣一氣別人。如果我戴這個被發(fā)現(xiàn),他們會很頭疼的,我不想像個擺設一樣被放在那里讓大家看,我是個人,又不是玩具�?上切┐笕酥辉诤跎缃�,還沒來得及看到……”

    “不過,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人是你,心情突然又變得很好了�!�

    說話間,他舌尖上的“藥丸”時隱時現(xiàn)。

    一顆永遠都不會融化的藥丸。

    蘇洄看向?qū)幰幌�,笑容純真,“這算不算特別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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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好澀

    某人上來就想象插手指是真的有點s了……

    第13章

    P.懸而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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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一宵始終認為自己心如頑石,活到現(xiàn)在只為向上爬,絕不會為任何事任何人所動搖。

    他與人交際大多出于功利,會考量對方是否能幫助到他,是否可以為他的下一步計劃做出一些貢獻。他會在每一個人靠近時下判斷,做考察,能不能做朋友,取決于是否有助益,譬如所有教過他的老師,比如有論文發(fā)表頗多的同學,又比如有內(nèi)推資源的學長。

    寧一宵非常清楚,自己是個庸俗、冷漠的人。

    但是。

    當寧一宵的腦子里出現(xiàn)“但是”這個詞,這一瞬間,他不斷地提醒自己,他與蘇洄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像是懸在天空的太陽,無論如何躲避,也永遠都存在,無法抹去。

    明明蘇洄是很值得利用的類型,家世顯赫,有錢有權(quán)。在寧一宵庸俗的價值評判里,當屬非常有用的類型。

    但他卻本能地畏懼靠近,不想判斷,不愿考察。

    他是如此現(xiàn)實的人,卻根本不想知道蘇洄的外公究竟是什么級別的領導,不想了解他家的資產(chǎn)究竟多少,哪怕知道了也并不會讓他動心。

    寧一宵甚至不想弄清楚蘇洄究竟為什么愿意靠近他,下一步又有多近。

    他好像站在一個美麗的漩渦前,很明白,再進一步可能就無法脫身。

    “算嗎?”寧一宵后退了,笑了笑,“可能戴上這個就會讓你心情好起來,被誰發(fā)現(xiàn)都不重要�!�

    一向圓滑的他,很突兀地回到了上一個話題,“我有強迫癥,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睡覺,不好意思,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這樣的話已經(jīng)足夠直接,沒想到蘇洄竟笑了,“可是在自習室的時候,也是只有你和我,你那個時候睡得很香�!�

    寧一宵扯了扯嘴角,“我那時候很累�!�

    “你現(xiàn)在也很累�!�

    蘇洄的直白是毫不費力的,也不惹人討厭,一種強烈的自由意志,“我看得出來,你不開心,很累�!�

    寧一宵臉上的笑意漸漸沉下去,沒有說話。

    有時候他很羨慕蘇洄的直白和天真。

    兩人的沉默很短暫,外面忽然傳來關門的聲音,緊接著是一男一女嬉笑的只字片語。

    蘇洄輕微歪了歪頭,看向?qū)幰幌?br />
    “應該是和我合租的一對情侶,他們回來了�!睂幰幌忉�,“我剛搬進來,聽房東說的,還沒和他們見過面�!�

    蘇洄點了點頭,又笑著說,“那既然還有兩個人,多我一個也不多吧。”

    寧一宵差點被他的邏輯逗笑,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和喝醉的人計較,“他們和我又不住一間�!�

    蘇洄像小貓一樣發(fā)出一個細微的擬聲詞,隔了好久才又開口,“那好吧,我走了�!�

    說著他扶著床沿,十分費力地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沒那么容易。

    “你回家嗎?”寧一宵伸手去扶他。

    蘇洄誠實搖頭,“不回�!�

    “那你去哪兒?”

    “就……”蘇洄眼神還有些迷茫,“就在附近隨便玩玩嘛,逛一逛,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

    他這么說了,也想好自己可以在凌晨的時候壓馬路,甚至想好去鼓樓轉(zhuǎn)轉(zhuǎn)。

    寧一宵輕微地皺了皺眉,“晚上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店都關門了。”

    蘇洄思緒混沌,接了他的話便回答,“也有晚上開門的店吧……”

    他還想繼續(xù),可寧一宵卻突然妥協(xié):“算了,你留下吧�!�

    不知道為什么。蘇洄腦子里還梗著沒說出口的[24小時便利店],想了想還是作罷,反正目的達成。

    毫無征兆,他拿出空調(diào)被放在地上鋪好,又從行李箱找出一條薄毯,放在床上。

    “你睡床上。”他說。

    蘇洄立刻表態(tài),“不用,我睡地上就行�!�

    “你身體不好,床有點小,將就一晚吧。”說完寧一宵便推門去洗漱了。

    蘇洄安靜地坐在床上,或許是病理性的興奮,讓他感覺有好多話想和寧一宵說,可藥物拉扯著他,想變正常一點的心也拉扯著他,讓他可以保持普通的對話。

    過去他從來不怕在誰面前表現(xiàn)得像個異類。

    可寧一宵出現(xiàn)了,蘇洄既期待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同,又希望他不要害怕。

    寧一宵和他一樣奇怪,從來不會多過問一句,不會詢問他和誰發(fā)生了矛盾,為什么要故意惹人不快,也不追問喝酒的事,不好奇他為什么不回家,對他任何怪異的言行都呈現(xiàn)出巨大的包容心,已經(jīng)快要接近漠視。

    他本來就是個冷漠的人吧,蘇洄想。

    但很快蘇洄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寧一宵并不冷漠,自己真的要獨自離開的時候,他又心軟了。

    直到入睡前,蘇洄都凝視著寧一宵側(cè)臥在地的背影,盯著他陳舊到泛白的黑色上衣,同時在心里不斷規(guī)勸自己安靜些,想想就好,別發(fā)出聲音。

    他愿意在需要體面的生日宴有一些出格的表現(xiàn),但不希望打攪寧一宵的睡眠。

    很可惜的是,隔壁的情侶遠不及他這樣體貼,墻壁隔音太差,一些細碎又急促的聲音隱約傳來,像隔著毛玻璃的畫面,不清晰,但引人遐想。

    蘇洄安靜地躺著,有些走神,隔壁聲音越來越明顯,呻·吟半點沒能掩住,喘得厲害。

    寧一宵沒有睡著。

    一閉上眼,蘇洄給他看舌釘?shù)臉幼泳驮谘矍盎�,沒完,他只好背對著床,睜著眼,剛消停會兒,隔壁突然又起了動靜。

    這是他住進來的第一晚,根本沒想到這對情侶正打得火熱,完全是熱戀中的狀態(tài)。

    想到蘇洄說他不需要睡覺,寧一宵便想嘆氣。他挨著墻,床又這么硬,連張床墊也沒有,小少爺想睡怕是也睡不著。

    想到自己有一對耳塞,于是他轉(zhuǎn)頭問蘇洄需不需要。一回頭,寧一宵看到蘇洄像個完全理解不了人類欲望的小動物一樣,表情單純,眼睛睜得大大的,很放空。

    看見寧一宵轉(zhuǎn)過來,蘇洄緩慢地眨了眨眼。

    寧一宵壓低聲音問:“要耳塞嗎?這個房間隔音很差�!�

    蘇洄搖頭。

    寧一宵原以為他不想說話,沒想到他突然又開口。

    “好想去敲門啊�!�

    什么?

    寧一宵一愣。

    “但是這個時候去會嚇到他們吧?”蘇洄自顧自輕聲說,仿佛真的在很認真思考這個提議。

    “別去了,你戴上耳塞會好點,基本聽不見的,沒必要因為這個找他們理論�!睂幰幌鼫惤酱差^,手伸過去尋找他放在枕頭邊的耳塞盒。

    “不是的�!碧K洄的聲音近了很多,他也湊近些,黑夜里的一雙眼睛格外亮,“我只是有些好奇�!�

    寧一宵的手停了停,“好奇什么?”

    蘇洄表情很正經(jīng),甚至帶著很明顯的求知欲,“他們好像很開心,有那么舒服嗎?”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隔壁的動靜突然大了很多,但又飛快收回,喘息壓抑而潮熱。

    寧一宵的心卻比他們還要壓抑,在黑夜和喘息里與蘇洄對視著。

    “你就只是想問這些?”他問。

    蘇洄點頭,眼睛濕蒙蒙的。

    “這種事,你不是應該很熟悉嗎?”

    黑暗中,寧一宵的音色比以往冷了些。

    蘇洄的聲音里卻透著不解,“什么?”

    “他們都說你有很多……玩伴�!彼磺宄撚檬裁礃拥脑~,才能貼切又不冒犯地形容。

    即便他搜尋出這個詞,可脫口而出后還是覺得自己冒失了,就像在黑夜中瞥見了湖底發(fā)光的一尾魚,卻選擇用石頭擲向湖中。

    情熱攀至沸點,空氣似乎都因墻的另一面而膠著。

    漣漪散盡后,他聽到了蘇洄很輕的笑聲。

    “原來你也會好奇我的事��?”

    寧一宵一時被他的話哽住,這種對話在他們之間時常發(fā)生,也不算稀奇。就像在玩一個轉(zhuǎn)瓶子的游戲,蘇洄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用一種撩撥的姿態(tài)轉(zhuǎn)動酒瓶,將瓶口推向他,如果自己承認了,就仿佛會占據(jù)下風。

    所以寧一宵只是保持沉默。

    他們之間的寧靜將隔壁的溫存狎昵襯得愈發(fā)清晰,調(diào)笑,愛語,戀人間甜蜜的余溫浸透這堵薄墻,燥熱蔓延。

    最后還是蘇洄打破了這份蠢蠢欲動的安靜。

    “寧一宵�!�

    “嗯?”

    “我好餓,你這里有沒有東西可以給我吃?”

    他轉(zhuǎn)移了話題,人也靠近些,快到床的邊緣。

    這像是給了寧一宵一個臺階,于是他也沒有多掙扎,跨過之前的話題,接過蘇洄新拋來的一根線。

    “我去看看�!�

    “等等,我和你一起�!碧K洄也很快下了床,跟在寧一宵后面。他感覺得到寧一宵其實想阻止他,但因為自己腳步快,所以咽了回去。

    兩人都很怕吵到隔壁房間的人,所以默契地放輕了腳步,一前一后來到廚房。

    這里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但寧一宵似乎有種在黑暗中生活的本領,十分自如地穿過走廊,還不忘等一等蘇洄。

    蘇洄是生活在輝煌樓宇里的小少爺,是漂浮在云層里的人,他不會知道堆滿垃圾和雜物的黑暗小房間該怎么走。

    廚房沒有門,寧一宵摸索到門框,沒開燈,只是走過去打開了冰箱門。

    暖黃色的燈光茸茸的,灑在這一間狹小廚房,蘇洄清楚地看到寧一宵站在冰箱前,翻找著,眉頭微皺,最后從里面拿出一個塑料袋。

    “只有這個。”寧一宵解釋,“里面的菜都是他們的,不是我的,不能給你做�!�

    “沒關系�!碧K洄湊近,“這是什么?”

    隔著塑料薄膜,他看到了水果的形狀。寧一宵將袋子解開,里面是兩顆桃子。

    他拿出一顆來,擰開水龍頭洗了洗,遞給了蘇洄,“你隨便吃點,墊一墊肚子,實在餓的話我?guī)愠鋈�。�?br />
    “桃子就可以,我很喜歡。”蘇洄接過來,水蜜桃很大,一只手堪堪握住,軟的,白里透著很濃郁的紅。

    “什么時候買的?”蘇洄半低著頭,很斯文地咬下一口,很顯然,過多的汁水是他沒有料到的,有些措手不及,但訓練有素的家教令蘇洄像個條件反射的發(fā)條娃娃,不慌不忙,很文靜妥帖地處理著。

    冰箱的暖光像霧氣一樣充盈著這里,蘇洄的臉生動漂亮,唇邊沾著半透明的汁水,握著桃子的手沾滿甜的液體。

    “你吃嗎?”擦干凈衣服,蘇洄抬頭看向?qū)幰幌�,遞過來,“很甜�!�

    寧一宵拒絕了,但他卻覺得燥熱。

    “不吃為什么要買?”蘇洄疑惑地抬了抬眼,抿掉唇邊淡粉的桃子汁。

    寧一宵沒有開口,一些記憶漂浮上來。

    也就是一天前,當時的他上完課,疲憊到在公交上幾乎站著睡著,下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賣桃子的老人,粉色的、鮮嫩漂亮的桃子堆滿了籮筐,碼得整整齊齊,看上去干凈新鮮。

    也不知是為什么,當時的他想到了穿著粉色上衣的蘇洄,想到他飽滿而透明的臉頰,陽光下臉上細小的絨毛,還有他渾身充盈著的純真。

    但價格不便宜,兩顆就要了他十四塊錢。

    就在這時,蘇洄伸出帶著桃子味的手,在寧一宵眼前晃了晃,一雙大眼睛盯著他。

    寧一宵回了神,清了清嗓子,“就看到了,覺得不錯,正好來找房東拿鑰匙搬東西,順便買了兩個放冰箱里,有時間就吃�!�

    他沒辦法說自己是因為看到桃子,想到了他,才鬼使神差地駐足。

    “好吧�!碧K洄點了點頭,小口咬了剩下的桃子,又伸手湊到寧一宵跟前,“你要不要嘗嘗,很甜�!�

    “你吃吧�!睂幰幌f不用,但蘇洄的手一直伸著,他只好握住,想給他拽回去。

    冰箱門一直沒關,發(fā)出嘀嘀的警告聲,兩人拉扯著,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曇簟?br />
    “哎?你就是我們的新室友吧�!�

    男生皮膚很黑,個子比寧一宵矮一些,需要抬頭才能和他對視。

    “嗯�!睂幰幌砷_蘇洄的手,清了清嗓子“你好�!�

    男生看到他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茬,又扭頭看向蘇洄,視線對上臉的瞬間,明顯地怔了怔,盯著看了好久,直到寧一宵咳嗽。

    “啊不好意思。我叫王聰,之前我聽房東說我室友就一個男生來著,沒想到有倆�!蓖趼斦f著,沒瞧見寧一宵想解釋的樣子,自顧自繼續(xù)道,“沒想到我室友是大帥哥啊,你們都長得跟明星似的。我想給我女朋友倒杯牛奶來著,那什么……”

    寧一宵立刻識相地讓了位置,站到了蘇洄身邊,低頭瞥了一眼他手上剩的桃子,還沒吃完,于是小聲說:“吃得好慢�!�

    蘇洄抬頭看向他,也小聲說:“沒有,是因為太大了。”

    王聰從冰箱里拿了袋裝牛奶,一邊倒奶一邊看著兩人,沒注意,奶差點從杯子里溢出來。

    “哎你的牛奶�!碧K洄瞧見了,立刻提醒他。

    “哦哦哦!哎呀撒了,還好還好,就一點兒。”王聰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端起牛奶,“那什么,我不打擾你們了哈,你們……你們繼續(xù),繼續(xù),哈�!�

    他很快又很小心地端著牛奶走了,只留下他們兩個。

    等到聽見對方關臥室門的聲音,蘇洄忽然笑了起來。

    寧一宵看向他,明明是會尷尬的場合,但他笑了,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揚。他抿了抿,壓下來,問蘇洄,“不是好奇嗎?剛剛當事人都來你面前了,怎么不問?”

    蘇洄知道他在說什么,又抿了一口手上的桃子。

    “突然不想問了。”

    “為什么?”

    蘇洄直視寧一宵的臉,語氣輕飄飄。

    “我覺得我以后會知道的,不用問他�!�

    第14章

    P.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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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句話,寧一宵微微一怔。

    以后。

    明明能聽懂,也知道這是蘇洄對自己冒犯的問題給出的答案,但寧一宵不敢再深究。

    他知道不止于此。

    潮濕黑暗的出租屋,冰箱昏黃的燈光,曖昧過后的寧靜,蘇洄筆直的眼神。

    一切都指向某種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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