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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面脂以后不許抹了,看這一臉的紅疹�!�

    將人拉上榻,裴靳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戚嶼柔癟癟嘴,假裝沒聽見,好在裴靳那邊很快安靜下來。

    戚嶼柔還在平復自己的心緒,裴靳胸膛又震動起來,她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小腦袋,卻依舊能聽見裴靳的笑聲。

    過了片刻,裴靳來拉她頭上的被子,聲音里雖然依舊帶了笑意,到底沒有真的笑出來:“不笑了,妹妹別再捂壞了�!�

    如此,兩人才終于消停睡了。

    天未亮時,戚嶼柔被弄醒了,她尚睡得迷迷糊糊,臉已被裴靳上下左右查看了一遍,聽他壓著聲音道:“疹子都消了�!�

    戚嶼柔軟軟“嗯”了一聲,便又想躺回自己的枕上繼續(xù)睡。

    晨光熹微,帳內(nèi)更是昏暗,但裴靳已能看清戚嶼柔的樣子,她瞇著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素白的細棉寢衣略微松垮,腰間被一條淺粉的帶子掐得細細,肌膚欺霜賽雪,那雙手腕更是好看得緊。

    他忍不住將人抱放在膝上,拇指指腹緩緩摩挲著她的腕,她咕噥一聲,似乎不太樂意,嬌憨可愛。

    微薄的唇含住戚嶼柔的菱唇,極有耐心的一點一點探索,懷中嬌兒悶哼了兩聲,裴靳手掌輕撫她的肩膀,動作雖不狎褻,卻偏帶了些欲氣。

    戚嶼柔徹底清醒過來,想開口說話,卻被徹底奪走了最后一絲氣息。

    她微微掙扎,人便被裴靳按在榻上不得動彈,他又覆過來,帳內(nèi)瞬間春色動人。

    今夜是纖云當值,她昨夜等了許久,并未聽見搖鈴之聲,如今睡得還迷糊著,忽然聽見樓上叫水,立刻端了水去伺候。

    入內(nèi)見裴靳披著衣服正往樓下走,纖云忙垂頭讓到一邊。

    “好生伺候�!�

    纖云忙恭敬應是。上了樓,輕輕敲門,便聽見一道嬌軟女聲讓進。

    纖云推開門,垂頭進去,見房內(nèi)帳子低垂,于是洗了帕子立在床邊,道:“我來幫姑娘擦洗。”

    “不……不用,濕帕子給我�!�

    纖云便恭恭敬敬從帳子縫隙將帕子遞了進去,里面窸窸窣窣響了一陣,那帕子便又遞出來,又換了一回水,纖云知戚嶼柔擦好身了,便打起了床帳。

    玉人兒一樣的少女茫然坐著,幾痕青絲被汗濡濕貼在臉上,一雙眼也濕漉漉的,衣服上都是折痕,上面也有濕漬,整個人都似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

    那床上更是狼藉一片,褥子歪歪扭扭,上面都是深深淺淺的痕跡,纖云雖沒嫁人,可戚嶼柔來了之后,也在房|事后伺候過數(shù)次,只是每次看了這“盛況”,都覺得面熱心跳。

    戚嶼柔稍緩了緩,才起身梳洗,竹桃來換了新的床單被褥,屋內(nèi)那股靡靡甜香才算是散去大半。

    戚嶼柔面皮熱得很,羞臊難當,轉(zhuǎn)念又想都是裴靳不知節(jié)制,天都亮了還要這樣折騰一場,她也是被迫的,便又覺得該羞臊的是裴靳。

    等她收拾妥當,裴靳也回來了,他已沐浴過,還換了一身衣裳。

    兩人對坐用早膳,戚嶼柔吃得很慢,裴靳忍不住問:“小柔兒有心事?”

    她確實有心事,裴靳斷了她的避子湯,若是真懷孕了該怎么辦?到時候喝墮胎藥只怕更傷身……

    可這話她沒辦法同裴靳說,思來想去,只能做出擔憂的模樣,道:“不喝避子湯……會不會懷孕啊?”

    裴靳每次都有用藥,他確實顧惜著戚嶼柔的身子,可卻不準備讓她知曉,如今她雖然柔順聽話,但若知道他寧愿自己用藥,也不叫她難過,只怕會生出貪心妄念來,裴靳實在厭惡那樣的女子,是故只溫聲道:“暫時不會讓你懷上孩子的,小柔兒別擔心�!�

    聽他這樣說,戚嶼柔便知道他不欲多說,可心底不免打起鼓來。

    他又沒給她喝避子湯,又沒吃絕子藥,卻如此篤定不會讓她有孕,那是為什么呢?

    思來想去,戚嶼柔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裴靳他不行!他不能生!

    一定是這樣了!

    戚嶼柔像是忽然窺探到了裴靳的私隱,一時又是氣憤又是擔心。

    氣憤的是他明知自己不能生,卻還讓她喝避子湯,分明就是故意作踐人。

    擔心的是他不能生,將來儲位空懸,朝中定然不太平,父親和哥哥以后怎么辦。

    裴靳不知戚嶼柔的心思,只見她一會兒抬頭瞥他一眼,一會兒偷偷瞧他一眼,以為她是不信自己所說,于是繼續(xù)安撫道:“我說的是真話,不是騙你的�!�

    戚嶼柔連忙點了點頭,輕輕“哦”了一聲。

    裴靳心中覺得怪異,可不知何處怪異,哪里怪異,偏時辰又到了,只得回宮去了。

    回到承乾宮,裴靳更衣?lián)Q冠去上朝,散朝后已至晌午,馮太后又讓人來請他過去,裴靳只道:“大軍即將前往稻積城攻打夷狄殘部,實在抽不出空,母后若有需要,只管吩咐便是,待朕得了空,自會去慈安宮請安�!�

    那內(nèi)監(jiān)只得喏喏應了,回去原話說給馮太后聽。

    “姑母,表哥他為什么遲遲不肯選秀?在東宮做太子時也不立太子妃?瓊兒幾次問姑母,姑母都遮遮掩掩的,讓瓊兒覺得自己是個外人。”馮寶瓊輕輕搖著馮太后的手臂,一副非要知道緣由的模樣。

    “寶瓊,不是姑母不想告訴你,只是那件事……實在是他的逆鱗,你若知道了緣由,他便絕不會選你為后。”

    馮太后素來對裴靳苛待,多年對他不管不問,只讓老眼昏花的崔嬤嬤照顧她,等裴肇夭折之后,裴靳才成了她唯一的退路,馮太后雖然心中極厭惡他,可已沒有別的選擇。

    當時裴靳已經(jīng)八歲,很多事都懂了,同那崔嬤嬤極為親近,對她這個母后卻疏遠敵視。

    她聽了身邊趙嬤嬤的話,讓人在大雨之夜將崔嬤嬤推入井中淹死,又派了舒桐去照顧裴靳,是想讓舒桐慢慢勸他同自己親近。

    舒桐本是官家小姐,因父親犯了重罪,全家被充為官奴,所以她略通詩文,又心高氣傲,雖表面對馮太后極順從,實際卻有自己的打算。

    她像一個大姐姐那樣照顧裴靳,少年才失去了相依為命的老嬤嬤,舒桐又十分擅長揣摩他人心思,裴靳便逐漸信任了舒桐。

    誰知后來舒桐竟爬了裴靳的床,想藉由這更親密的關(guān)系控制裴靳,這事最后自然是沒成,可也讓裴靳知曉了馮太后的打算,也看清了舒桐的面目。

    那件事發(fā)生后,裴靳與馮太后徹底成了陌生人,直到年前他登基后,重修慈安宮,母子關(guān)系才稍稍緩和。

    這些事馮太后絕不敢讓馮寶瓊知曉半分。

    馮寶瓊努努嘴,又道:“只是如今承乾宮的情況我們一點不知

    春鈤

    ,如此怎么能知道皇帝表哥的習慣喜好呢?”

    馮太后神色一動,承乾宮里有一個人,或許能被她所用……

    御書房內(nèi)議完了事,崔簡正要告退,裴靳忽然道:“你明日上墳時,幫我給她上炷香�!�

    崔簡是崔嬤嬤的侄子,明日是崔嬤嬤的忌日。

    崔簡下拜,沉聲道:“臣替姑母謝陛下惦念�!�

    那邊承喜奉命去書庫尋了元澄的幾冊孤本,回來時見裴靳坐在書案之后,神色如常,但他已跟了裴靳六年,知道今日他心情定然不好,于是捧著那幾冊孤本,謹慎開口:“主子,奴才將您要的書尋來了,今夜……可要去別院?”

    裴靳抬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書,問了個問題:“你覺得她是什么樣的人?”

    承喜只愣了一瞬,便知裴靳問的是戚嶼柔,這話他若回答實在僭越,但主子問話他又不得不答,只得道:“柔姑娘她是正經(jīng)的官家小姐,知書識禮,很讓人尊重。”

    “走吧,去別院。”裴靳站起往外走。

    那日的玉鏡湖上,戚嶼柔讓她哥哥下次租一艘大船。

    能說出這樣話的姑娘,該是個天真爛漫,沒有壞心眼的姑娘。

    第12章

    外出

    戚嶼柔尚未完全清醒,還以為是纖……

    裴靳到別院時,見立雪樓里空空蕩蕩,并無戚嶼柔的身影,便帶著那幾本古籍直接去了綠蕉苑。

    離見霜齋還有一段距離,便聽見里面戚嶼柔和芳晴的交談聲,戚嶼柔的聲音甜軟婉轉(zhuǎn),像是藏在綠葉底下的嬌鶯:“我初聽姑姑說話,便覺得音調(diào)極溫婉好聽,原來姑姑是吳江人。”

    芳晴笑道:“奴婢在吳江長到九歲,之后才來了京城,所以帶了些家鄉(xiāng)口音,竟被姑娘聽出來了,姑娘可是在吳江一帶待過?”

    見霜齋內(nèi),戚嶼柔垂眸,笑著解釋:“家中有一個婢女是吳江的,姑姑口音和她有些像……”

    話音未落,裴靳已邁入書齋,芳晴忙蹲身行禮,戚嶼柔原本坐在矮榻上,此時也收了面上笑容,行了個萬福禮,軒室內(nèi)的柔聲漫語瞬間消散。

    裴靳笑笑,自嘲道:“倒是我攪擾了你們說笑�!�

    芳晴笑道:“奴婢方才和姑娘說起吳江,姑娘說她家中也有個吳江的婢女,真是巧呢�!�

    戚嶼柔勉強笑了笑,有些后悔自己今日話多。

    裴靳看過來,眼中生出一絲興味,拉著戚嶼柔坐下,溫聲道:“小柔兒怎么沒和我說過這些事,我也想聽聽呢�!�

    芳晴識趣兒退了出去,見霜齋內(nèi)只剩兩人。

    “只是家中買的一個婢女,后來到了年紀放出去了,并沒什么特別的�!彼绨虮慌峤鶖堉�,猶如被老虎按住的弱兔,一動不敢動。

    裴靳抬起她的臉,親了一口,見她鴉羽顫顫,小巧的耳垂上戴著一副珍珠耳墜,整個人乖巧可愛極了,哄道:“小柔兒便把我當成一位親近的哥哥,什么話都可以同我說,這樣才能更親近些。”

    戚嶼柔心里十分抵觸,可又不得不回話,只得小聲道:“我平日話也不多的�!�

    “那也無妨,小柔兒只要把我當成親近的人便好�!迸峤鬼谧⊙壑械睦渖曇魠s與方才并無區(qū)別。

    之后戚嶼柔看裴靳帶來的那幾冊孤本,裴靳則拿了一冊棋譜看。

    晚間也是在見霜齋用的膳,之后裴靳又邀戚嶼柔對弈。

    戚嶼柔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自然不會再使出全力,但也不能太弱,于是起手依舊是攻勢,只是后面下的越發(fā)沒有了章法,裴靳同她對弈,便不似上次那般盡興有趣。

    一局終了,裴靳興致缺缺收了棋子,牽著戚嶼柔往回走。

    此時金烏西墜,金黃色的余暉鋪陳在水面之上,兩只野鴨從湖面游過,帶起一片金色的水波。

    “小柔兒。”他忽然停住,回身低頭看戚嶼柔,眸子被夕陽余暉所染,變成了淺金色,“今日喚我一聲哥哥吧。”

    往日他也讓戚嶼柔喚他哥哥,不過都是床笫之間,像是故意逗弄她一般,今日卻不同,他眸底既無溫和笑意,也沒有調(diào)侃的悅色,就那樣直直看著她,等她喚。

    “二爺今日是怎么了?”戚嶼柔努力表現(xiàn)出自己的關(guān)心,實在是叫不出那聲“哥哥”。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似低聲說了句什么,便牽著她繼續(xù)往立雪樓走。

    戚嶼柔聽著那句話好像是:怎么還是不開竅。

    她想,您就把我當成一塊不堪雕的爛木頭,早點沒了耐心,放我這塊爛木頭回家吧……

    這夜裴靳并未碰她,后半夜也沒要,天未亮他人已起身,并未在立雪樓用膳。

    戚嶼柔這日總算睡飽了,心中不解裴靳這樣折騰到底圖什么?她雖和薛柔音眉眼有些像,可畢竟不是薛柔音,為了她這么一個贗品,皇宮別院來回折騰又是何必?

    她單在這別院里伺候,都覺得疲累不堪,裴靳又要來回奔波,怎么不知道累?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或許他喜歡養(yǎng)外室這種刺激感……

    戚嶼柔忍不住一陣寒顫,覺得一國之君如此德行,實在是不堪極了。

    之后幾日,裴靳沒再來別院,戚嶼柔則是沉浸在那幾冊孤本里,亭臺水榭、藻井角檐,古籍中好多紋樣、樣式如今已見不到了,戚嶼柔心頭意起,害怕這些紋樣、樣式徹底遺失了,便拿來紙筆,將古籍中那些失傳的紋樣一個個描畫下來。

    她學的便是工筆白描,最擅畫人物,如今畫幾個紋樣自是不難。

    細細的筆尖落在熟宣之上,線條流暢靈動,一看便是在畫技一道下了功夫的。

    一下午的功夫,戚嶼柔便畫了十多張,她將那些畫稿收好,才覺得脖子酸痛,喚了一聲竹桃,兩人回了立雪樓去。

    芳晴下午去過見霜齋,見戚嶼柔畫得入神,便沒打攪,如今人回來了,忙道:“奴婢看姑娘下午在書齋內(nèi)畫得認真,便沒進去打攪,只是不知姑娘在畫什么,是否需要些筆墨和顏料?”

    戚嶼柔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不是秘密,且畫幾幅紋樣也并沒什么妨礙,便道:“能否勞煩姑姑幫我買兩支勾線筆和染色筆,專門畫畫用的,還要那十六色的顏料。”

    “這有什么難的,姑娘有需要盡管吩咐便是�!狈记缧χ鴳�,立刻便讓二門外的小廝前去采買,晚間便帶回一整套的畫筆和顏料。

    戚嶼柔看著手癢,忍不住又去了見霜齋,給下午勾好線的圖樣涂色,不知不覺,明月已過軒窗。

    芳晴鮮少見到戚嶼柔這樣認真專注的模樣,起先還不舍打攪,誰知她畫得起勁兒,竟沒有要就寢的意思,終于忍不住勸:“我說這話雖要敗姑娘的興致,可如今夜深了,姑娘的身子又才好,是該休息了�!�

    戚嶼柔抬頭看看更漏,才知自己已畫了許久,她有些不好意思,可看著手邊上了一半色的畫稿,終是丟不下,于是柔聲道:“姑姑,再等我一刻鐘,這張畫好了這張我便去睡�!�

    她因有事相求,聲音便格外的軟和,不自覺便露出些嬌態(tài),芳晴心中哎哎嘆了兩聲,實在是說不出規(guī)勸的話,反倒去擺弄了一下白紗燈,讓屋內(nèi)更亮了些。

    終于,戚嶼柔畫好了最后一張紋樣,她抿唇笑了笑,露出一對深深的酒窩,整個人甜得像是飴糖一般。

    芳晴心跳漏了一拍,不禁也跟著笑了笑,心疼勸道:“姑娘明日萬不可畫到這樣晚了,若被二爺知曉了定會心疼的�!�

    “二爺”兩個字一出口,戚嶼柔臉頰上的酒窩瞬間消失,人也蔫了下來,只垂眸“嗯”了一聲。

    芳晴知道主子對戚嶼柔很是不同,將來帶回宮中即便不是娘娘,也是個貴人,便希望戚嶼柔能得裴靳的歡心,為自己掙個好前程,偏偏每次一提裴靳,戚嶼柔便滿臉沉重。

    “二爺”這兩個字仿佛是個秤砣,只要一說出口,就讓戚嶼柔將所有的興致都壓下去了。

    今日戚嶼柔心情極好,芳晴一時沒忍住,便說出了這樣的話,哪知戚嶼柔便不笑了。

    有些話雖是僭越,但芳晴喜歡戚嶼柔,總歸是想說給她聽。

    她在矮榻邊的春凳上坐下,溫聲規(guī)勸:“二爺很喜歡姑娘,不管平日多忙,都總要派人來問問姑娘的情況,心中是惦念姑娘的,姑娘若是能多笑笑,二爺肯定歡喜。”

    戚嶼柔垂著眼,抿唇不語。

    芳晴嘆了一口氣,知道戚嶼柔沒聽進去,便又道:“姑娘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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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已成了二爺?shù)娜�,將來總要有個說法的,既然此身皆寄郎君身上,怎么不知道為自己謀個好前程?”

    “我知道的,多謝姑姑提點�!逼輲Z柔木然道。

    第二日一早,戚嶼柔便起身去了見霜齋,繼續(xù)畫紋樣和角檐樣式,到中午時便回立雪樓用膳午歇,下午又去見霜齋呆了一下午,晚上便沒再去,只將幾張畫好的紋樣帶回來細細研究,亦并未像昨日那樣熬夜,掌燈不久便睡了。

    這一覺戚嶼柔睡得極沉,天將亮時,聽見屋內(nèi)似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人尚在迷糊著,翻了個身又睡過去,這一覺也睡得香,再醒來時,床帳內(nèi)已一片雪亮。

    “纖云�!彼吆邇陕�,喚婢女進來。

    床帳被挑起,一只手伸過來扶她的肩,戚嶼柔尚未完全清醒,還以為是纖云,便將身子靠過去借力,誰知鼻尖忽然嗅到龍涎香的味道。

    她瞬間清醒坐起來,抬眼便看見裴靳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二爺……何時來的?”戚嶼柔強裝鎮(zhèn)定,暗自理了理衣裙,下意識緊張起來。

    “天未亮便來了,見你睡得沉,沒叫醒你。”他的手指輕輕揩了揩戚嶼柔的臉,覺得手感實在軟滑。

    “二爺今日是有事?”戚嶼柔還納罕裴靳今日為何沒上朝,忽然想到今日是月尾了,休沐罷朝一日。

    “前幾日答應帶你出門一趟,今日有空,你快收拾收拾,我們出府去�!�

    纖云和竹桃入內(nèi)服侍,戚嶼柔洗完臉坐在梳妝鏡前,讓纖云幫她梳頭,卻從銅鏡中看見裴靳正在看她的畫稿,雖知那畫稿并沒有問題,可還是懸著心。

    他看得仔細,翻閱宣紙的聲音格外清晰,戚嶼柔時刻準備應付他的問話,心中想出了許多他可能問的問題。

    誰知,裴靳看完之后,只道:“小柔兒的畫技實在不錯,先前說只是畫畫消遣,原來是自謙的話�!�

    工筆和寫意兩個迥然的畫道,戚嶼柔其實更喜歡后者,因為更得俊逸靈氣之妙,只是戚母遍尋京城,并沒有擅長寫意的女畫師。

    戚嶼柔一直覺得工筆一道中規(guī)中矩,不得畫中真意,如今裴靳這樣問,她自然小心解釋道:“嶼柔不過描摹罷了,太過匠氣了。”

    裴靳又贊她幾句,戚嶼柔口中自然恭敬應付,心中卻想,畫得再好有什么用,還不是被你抓到這里糟蹋。

    兩人坐馬車出行,走街串巷最終來到了城外護國寺,裴靳讓戚嶼柔去寺后的桃花園逛逛,自己則帶著承喜去了禪房。

    戚嶼柔將帷帽戴得嚴嚴實實,芳晴勸道:“這后山?jīng)]什么人,姑娘將帷帽戴得這樣嚴實,能看到什么景色呀?”

    她此時沒有心情看景色,只希望自己別被人看到,誰知怕什么便來什么。

    身后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戚嶼柔快速回頭瞧了一眼,見是閆家的三小姐閆慧云,兩人從小相熟,若被她瞧見了,只怕要牽扯出閆鳴璋來,那可真是作孽了,戚嶼柔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偏偏此處空曠,實在無處可躲。

    “姑娘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芳晴察覺她的異樣。

    戚嶼柔立刻倚靠在她身上,低聲道:“我覺得頭有些暈,我們先回車上吧。”

    芳晴和纖云忙扶著戚嶼柔往回走,好在閆慧云正與同伴說話,并未發(fā)現(xiàn)戚嶼柔的存在。

    躲開了閆慧云,戚嶼柔緩緩舒了一口氣,又見裴靳也往馬車這邊來,便同芳晴說自己好了,同裴靳上了馬車。

    只要這馬車離開護國寺,戚嶼柔便徹底避開閆慧云了,誰知馬車才要走,閆慧云的聲音忽在車外響起:“小禾!是你嗎小禾!”

    戚嶼柔身體微僵,抬眸看見裴靳探究的目光,只覺渾身冰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第13章

    眼痛

    裴靳溫聲問道:“我便這樣見不得……

    戚嶼柔身體微僵,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偏偏閆慧云又是刨根問底的性子,自己若是不應聲,她隨時都有可能沖進馬車,情急之下只得應了一聲,“慧云,是我。”

    “你這月怎么沒讓人去榮寶堂取發(fā)簪?榮寶堂的老板說那支發(fā)簪還給你留著呢,我上次去你家,伯母說你病了,也沒見到你人,現(xiàn)在可是好了?”

    閆慧云的聲音越來越近,若是她真上車來,看見了裴靳可怎么是好?到時候真是亂成了一鍋粥!戚嶼柔忙往車簾方向挪了挪,將頭探出去,又用手將車簾扯住,防止露出了車內(nèi)的裴靳。

    戚嶼柔雖然心急,卻不敢在閆慧云面前露出馬腳來,只得慢聲慢氣道:“慧云,我有些事,先不能同你說了,我先走了�!�

    兩人自小相識,兩家長輩又暗中定下了戚嶼柔和閆鳴璋的婚事,只剩過禮,所以平時亦往來密切,遇上年節(jié)都要相互上門拜賀的,只是兩日前閆慧云去戚家,卻被告知戚嶼柔病了,暫時不能見客,她心中擔心,今日特意來了護國寺給戚嶼柔求平安符的,誰知竟見到了戚嶼柔本人。

    “我好多了慧云,只是今日實在是有急事,不能與你多說,我先走了�!逼輲Z柔連聲道歉,忙讓車夫快走。

    閆慧云“哎哎”了兩聲,見戚嶼柔逃命一般走了,心中雖覺得不解,但見她這樣慌張,知道定是有急事,倒也并未生氣難過。

    車內(nèi),戚嶼柔尚且驚魂未定,忽聽裴靳溫聲問道:“我便這樣見不得人?”

    方才戚嶼柔一心想著別將閆鳴璋牽扯進來,哪里能顧及上別的,此時被裴靳一問,嚇得人都呆了呆。

    “不是二爺見不得人,是……她是刨根問底的性子,若見到二爺,定是要問個清楚明白才算完的……”戚嶼柔囁嚅解釋。

    到時候怎么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和一個陌生男人同坐一輛馬車,閆慧云自然要問個徹底,裴靳會怎么說?是直接用身份威脅她閉嘴?還是武力脅迫她閉嘴?

    不管哪種結(jié)果,戚嶼柔都不想看到,只能將事情按住。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小柔兒不滿意我,怕我給你丟人呢�!迸峤p笑,車內(nèi)光線昏暗,他的臉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

    “嶼柔沒有那么想。”

    “讓你無名無分跟著我,確實委屈了你,日后會給你個說法的�!彼馈�

    戚嶼柔使勁兒掐了掐掌心,勉強維持鎮(zhèn)定,卻覺得后脊升起一股透骨的涼意。

    日后給她說法?什么說法?是等他立后封妃之后,將她帶回后宮,隨便給個名分,隨便塞進一座宮殿里?他對她的新鮮勁兒能持續(xù)多久?一個月兩個月?半年還是一年?

    到時宮中美人如云,他哪里還會再想起她來?

    若想不被永久囚困籠中,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生厭,只要他厭煩自己,將來她再求歸家,想來裴靳未必不準。

    只是裴靳這人城府實在太深,平日總是面上帶笑,讓人看不出他實際的想法好惡,偶爾流露出些許特別的情緒,也都是一閃而過,讓戚嶼柔未來得及反應,便已錯失了分辨的機會。

    因方才閆慧云提起榮寶齋,裴靳便帶著戚嶼柔又去了榮寶齋,榮寶齋的王掌柜很會做生意,平時有了新鮮的首飾,都會給幾個老主顧送上府門,讓小姐們挑選之后,或是當時付錢買下,或是交了定錢,等打制好了,讓婢女來取。

    上個月戚嶼柔看好了一支碧玉釵,只是那支上面有一道裂紋,于是付了定銀,讓再做一根,這月來取,那本是她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

    戚嶼柔今日帶著帷帽,以前只親自來過幾次,且也是戴著帷帽的,所以那掌柜并未認出她,反倒是看裴靳衣著不凡,氣質(zhì)矜貴,于是恭恭敬敬將店內(nèi)的極品貨都端了出來。

    笑著道:“這些都是才回來的好貨,無論材質(zhì)還是用工都是極好的,公子若是給夫人挑選,這些都可看看�!�

    裴靳微微挑眉,并不解釋兩人關(guān)系,戚嶼柔自然也只能閉嘴假裝沒有聽到,心中卻想:狗屁的夫人公子,他是土匪,我是受難的倒霉小姐。

    戚嶼柔報出了之前票據(jù)的單號,低聲道:“只是替人來取之前定的一支發(fā)簪�!�

    王掌柜記了單號,入后面庫房取貨,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錦盒,他有些遲疑:“姑娘是替戚府取貨?可是戚小姐讓您來的?”

    戚嶼柔點點頭,不想再多說話,只將尾款交給了王掌柜,便準備走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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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裴靳又拉著她選了三支釵、兩對耳環(huán)、一對玉鐲。

    他挑選時頗為認真,竟真的仔細看那首飾的樣式材質(zhì),戚嶼柔發(fā)現(xiàn)他似乎偏好銀、玉、瑪瑙一類的材質(zhì),凡是用了金子的首飾,他幾乎看都不看。

    堂堂一國之君,如此用心替自己選首飾,戚嶼柔卻并不覺得開心,她猜裴靳此時正在“養(yǎng)外室”的興頭上,無論陪她出來,還是替她挑選首飾,都是覺得有趣,大兆的國君竟沉迷這樣低俗的趣味里,戚嶼柔還是低俗趣味本身,她實在開心不起來。

    戚嶼柔是夜里被抬進那別院的,只知道大概位置,如今坐馬車回去,她忍不住多瞧了兩眼,只覺得這里街道整肅,行人也不多,卻依舊不知這是哪條街巷。

    “我們住在海棠巷�!迸峤鋈婚_口。

    戚嶼柔驚訝他的敏銳,卻很快收拾好心緒,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自然些:“這里比城中心安靜許多�!�

    裴靳點頭,拉著戚嶼柔坐在他身側(cè),“我也喜歡安靜的住所。”

    馬車很快到了地方,戚嶼柔被芳晴扶著下了車,裴靳卻道:“我外面還有些事,便先走了,今夜不回來了�!�

    戚嶼柔福身送走了裴靳,便進了大門,前兩道門并無什么特別,便如同那普通富戶的宅子一般,等進了第三道門,入目便是開闊的人工湖和江南風格的建筑,竟是藏巧于拙了。

    方才裴靳說這宅子在海棠巷,戚嶼柔其實非常驚訝,因為海棠巷住的都是商戶,沒聽說哪里能夠起這樣一座恢弘的院落,如今看來,他應該是買了幾座相連的宅院,扒倒之后重新蓋的,也不知蓋了多久,耗費了多少財力。

    用完午膳之后,戚嶼柔將她帶來的那個妝奩找了出來,妝奩不大,拿來之后便被她塞進了方角柜里。

    三層置物的抽屜打開,便見里面放著幾支素銀簪子、翠玉簪子。

    最下面則是一套純金的頭面,這是哥哥送她的生辰禮物,因為想著年底就要嫁入閆家,所以特意做了全套的金飾,給她添妝用的。

    之所以帶了這套頭面來,是因戚嶼柔想留些值錢的東西在手上,免得急用時兩手空空。

    只是沒想到,如今竟真派上了用場,不過不是救急,而是惹人嫌。

    她先取了一對金耳環(huán)和兩支金釵出來,暫且放在梳妝臺上,準備明日再往身上戴。

    第二天一早,纖云和芳晴幫她梳妝,戚嶼柔指著那金耳環(huán)和金釵,道:“今日想戴這個。”

    芳晴眼睛跳了跳,欲言又止,卻還是沒說什么,將那兩支簇新的金釵插|入梳好的發(fā)髻上。

    戚嶼柔往常一直是素雅打扮,多是銀飾、玉飾,更能襯出她那雪膩糖霜一般的肌膚,也更添靈氣,今日忽然換上了金飾,看起來便有些怪異,像是少女偷帶了母親的首飾,皮膚雖然依舊白得晃眼,人也依舊靈氣動人,可……人是人、釵是釵、耳環(huán)是耳環(huán)。

    各美各的,毫無干系,突兀異常。

    戚嶼柔雖然也覺得丑,可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越丑越好,讓裴靳看了不想看第二眼才好!

    芳晴遲疑道:“姑娘要不換個釵?這釵……”

    “不必換了,我覺得挺好的�!逼輲Z柔道,又從衣柜里選了一件櫻粉色的齊腰襦裙。

    櫻粉色襦裙穿上之后,芳晴覺得自己眼睛都痛了。

    戚嶼柔越發(fā)滿意。

    當夜裴靳回來,依舊是去見霜齋內(nèi)找她,入內(nèi)見人斜倚在引枕上,正要喚人,戚嶼柔已轉(zhuǎn)過頭來。

    “二爺來了�!彼�,頭上的金簪晃得裴靳眼睛生疼。

    裴靳平素便不喜金飾,忽見戚嶼柔如此打扮,只覺如鯁在喉,終于知道方才芳晴為何欲言又止了。

    第14章

    燦燦

    暖帳香衾。

    “小柔兒今日都做了什么?”裴靳目光快速掃過戚嶼柔的發(fā)髻,語調(diào)依舊溫和。

    “今日還是看二爺送來的那幾本古籍,畫了兩張藻井紋樣。”戚嶼柔如實回答。

    往日裴靳和她對坐,目光總是落在她的臉上,今日卻不同,竟只看了她一眼,便拿起矮幾上的兩張畫稿瞧。

    戚嶼柔心中覺得高興,略偏偏頭,發(fā)釵上金子花瓣便反射了蠟燭的光亮,書齋內(nèi)金光一閃。

    裴靳嘴角抽了抽,垂眸放下畫稿,來拉戚嶼柔的手,“回去吧。”

    出了門,沒了燭火的映照,戚嶼柔頭上金釵的存在感便弱了許多,她如今已十分熟悉綠蕉苑的路,雖看不清,卻走得很平穩(wěn)。

    回房后,兩人對坐用膳,因房內(nèi)的燈燭明亮,戚嶼柔頭上的發(fā)釵愈發(fā)熠熠生輝,裴靳話也比平日少了許多。

    吃過飯半個時辰,裴靳便催戚嶼柔安歇,她沐浴后總不能再戴簪釵耳環(huán),否則便顯得太過刻意,于是披著頭發(fā)回了屋內(nèi)。

    裴靳看著坐在對面的少女,烏發(fā)如云,肌膚瑩白,額心的朱砂痣添了幾分嫵媚風情,卻不顯得輕浮,只覺瑰姿艷逸。

    比梳妝之后更惹人憐惜。

    兩人對了兩局棋,戚嶼柔皆輸了,裴靳便牽著戚嶼柔上榻歇了。

    暖帳之內(nèi),香衾之上,嬌兒冰肌玉骨,觸之生貪,攫住不放,床腳聲聲顫動。

    不一會兒,鮮桃兒的蜜香滿帳。

    第二日一早起來,戚嶼柔只覺渾身酸疼,她只恨夜里睡覺不能滿頭的金釵,若能,只怕裴靳也沒了那事兒的興致。

    但戚嶼柔覺得已得了其中關(guān)竅,相信只要堅持這種俗氣的穿搭,裴靳早晚是要厭煩的,于是接下來幾日,金釵由兩個變成三個,三個變成五個,耳墜也越發(fā)的夸張起來。

    這套頭面本就是為了添妝充場面,個個都分量十足,不必戚嶼柔特意去挑,隨手拿出一個便是相當?shù)乃讱狻?br />
    芳晴每日受著荼毒,可又不能說什么,且裴靳又不曾阻止,她一個下人若說實在是僭越了。

    這幾日,也不知是被戚嶼柔的裝扮丑到了,還是有事要忙,裴靳并未來別院,戚嶼柔日日嚴陣以待,生怕自己一時疏忽,便前功盡棄了。

    這夜,裴靳終于來了,上了立雪樓臥房內(nèi),見戚嶼柔坐在羅漢榻上看書,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fā)緊緊束在頭上,雖是背對著他,卻依舊能看見那滿頭金燦燦、閃亮亮的貴氣飾物,耳上還掛著一對頗有重量的大耳飾。

    裴靳走至羅漢榻邊,垂眼兒瞅瞅戚嶼柔,依舊是平和醇厚的嗓音:“我這兩日有事沒過來,小柔兒可好?”

    戚嶼柔下榻,微福了福身,嬌嬌柔柔道:“一切都好,多謝二爺關(guān)心�!�

    那一頭的金簪金釵晃得裴靳眼睛疼。

    他唇角動了動,坐在對面同戚嶼柔說話,目光又落在她身上的粉色衫子上。

    本是很襯她肌膚的顏色,偏偏配上了這么些金飾,便有些怪異。

    非常怪異。

    “小柔兒怎么忽然喜歡起金首飾來?前些日子沒見你戴過�!迸峤K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戚嶼柔早想好了說辭,自然道:“算命先生說我八字輕,過了十六歲生辰,要打一套金飾戴,壓一壓,這樣對運道好�!�

    這話并不是她隨口胡編的,她確實八字輕,小時候趙氏帶她去廟里算命,那盲眼的先生給寫了一整張的破解方法,諸如起“小禾”這個乳名,八歲前不能去有水的地方,滿十六之后要用金飾壓一壓邪祟等等,戚嶼柔也怕裴靳真去查,所以不敢胡亂編瞎話騙他。

    “我記得小柔兒說過,小時總生病?何時才好的?”裴靳想起兩人第一次那夜,戚嶼柔說她的乳名叫“小禾”,好像也是算命先生的手筆。

    他素來不信鬼神命數(shù),那時聽了戚嶼柔的話也只是一笑了之,今日卻來了幾分興致,想知道那算命先生還說了什么。

    戚嶼柔便挑揀了幾件無傷大雅的事,含含糊糊說了,裴靳若又細問,她便說那時小記不清了。

    裴靳雖在認真聽戚嶼柔說話,但眼睛總是下意識去看戚嶼柔的頭上,幾次被那金色刺得難受,好像頭疾都要犯了,但這關(guān)乎人姑娘家的運道,他也不好因自己的喜好而禁止人家戴金飾,只能盡量不去看罷了。

    第二日,承喜去宮中的司珍署挑選了許多金飾,掐絲的、鑲寶石的,樣式精致,卻不俗氣,亦不是那種大片大片金子的扎眼款式,很適合平日穿戴,這些首飾被送到別院,交給了芳晴。

    芳晴一開盒子,便知道是宮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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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見那樣式,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日日往戚嶼柔頭上插俗氣的金釵金簪,看著那樣一個玉人兒被作踐得不能看,簡直就是焚琴煮鶴,她心中也很有負擔的。

    捧著滿箱的金飾上了樓,見戚嶼柔又在鼓搗自己帶來的那個妝奩,她忙獻寶似的將手中盒子打開奉上,道:“這是二爺讓人送給姑娘的首飾,姑娘瞧瞧喜不喜歡。”

    戚嶼柔微微一愣,視線落在箱內(nèi)的首飾上,見實在太雅了,一點都不俗氣,可又不好拒絕,只得讓芳晴將首飾挑揀放進她的妝奩內(nèi)。

    芳晴正歡喜挑揀著,余光卻見戚嶼柔從自己的妝奩里拿了個東西出來,驚得手中東西都掉地上了……

    這天晚上裴靳沒來,戚嶼柔一番準備都白費了,她原本在練字,越想心中越氣,憤憤然在紙上寫了個“王”字,可后面的“八蛋”卻不敢寫了。

    第二日入夜,裴靳終于大駕光臨。

    他入內(nèi),見戚嶼柔在寫字,雖依舊是背對他,卻能看到她頭上簪子已換了樣式,裴靳笑笑,走到她面前。

    戚嶼柔下地行禮,裴靳沒防備,被一片金燦燦的華光晃了眼。

    那是一快大到夸張的金鎖,上面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金鎖下邊沿還掛著一排金珠子。

    少女頭上雖換成了雅致金飾,可因脖子上這大金鎖,所有的氛圍美感都毀了。

    “這金鎖……有八兩重吧?”裴靳遲疑問道。

    戚嶼柔軟聲回道:“八兩八錢的金鎖。”

    裴靳又問:“那算命先生可說過金飾每日要戴多久?”

    “未說,”戚嶼柔腦子飛快轉(zhuǎn)了轉(zhuǎn),找補道,“但我覺得應是戴的時間越長,越能壓邪祟,旺運道�!�

    裴靳抬手勾住那金鎖的鏈子,往起抬了抬,只覺沉甸甸地壓手,關(guān)心問:“小柔兒脖子不酸?”

    酸!怎么不酸!戚嶼柔昨個兒戴了一下午,脖子酸的不行,所以才氣憤裴靳沒來,自己白受了苦。

    “還好�!逼輲Z柔微微活動一下脖子。

    “摘了吧,若是小柔兒當真信金子能旺運道,明日,”裴靳一面將那金鎖摘下來,一面貼近戚嶼柔的耳畔,小聲耳語,“明日我給小柔兒鑄一座金屋�!�

    戚嶼柔身子打了個抖,她已成籠中雀,不想再做金屋嬌,裴靳隨口便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讓她覺得可恨。

    “二爺已送了許多首飾,金屋便不必了�!彼鬼吐暤馈�

    裴靳笑笑,拉著她坐在自己懷中,一面揉搓著她的手,一面拿起桌上戚嶼柔寫的字看。

    看到一頁寫著“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笑道:“小柔兒喜歡摩詰居士的詩?”

    “隨便寫寫。”

    那句詩原是在寫完“王”字后添補的,若是裴靳知道她原來想寫的是“王八蛋”,不知還能不能笑出來。

    用過晚膳之后,戚嶼柔去沐浴,穿好衣服后卻覺得脖子有些酸,回到房內(nèi),這股酸勁兒反而越發(fā)厲害。

    裴靳還未回來,戚嶼柔便先上床去躺著,只覺脖子此時酸上加了幾分疼,可又沒十分疼,若是因此去尋大夫,又有些大驚小怪了。

    捱了一會兒,她聽見門響,尚未來得及坐起,屋內(nèi)的燈燭已被熄滅。

    裴靳上榻,伸手將她拉進懷中,隔著薄薄的寢衣磨她,戚嶼柔“唔”了一聲,裴靳未停手,反倒將她抱著爬伏在自己身上。

    戚嶼柔“嘶”了一聲,裴靳終于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

    第15章

    發(fā)熱

    沾滿藥油的手。

    “這是怎么了?”

    “脖子……疼�!逼輲Z柔小聲道,心知是戴了兩日金鎖的緣故,她原本覺得丟人還想瞞著,可如今疼得厲害,實在是瞞不住了。

    帳內(nèi)安靜了片刻,忽然聽得一聲輕笑。

    戚嶼柔緊緊抿唇,心中十分不高興。

    裴靳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明日別戴那金鎖了,雖是旺運道,可太傷脖子了些�!�

    他伸手摸了摸戚嶼柔的脖頸,只覺一片滑膩,手指順著她的脖子向肩側(cè)探,一處處詢問,最終得出結(jié)論:“應該就是被那八兩八錢的金鎖墜的�!�

    戚嶼柔“唔”了一聲,覺得丟人又懊惱,裴靳松開她,下榻去點了燈,又喚了竹桃去取藥油,不多時,竹桃送了藥油過來,裴靳拿過藥油回到榻邊,溫聲道:“你褪下衣服,我?guī)湍闳嗳嗪箢i,否則怎么也要疼兩日�!�

    “讓竹桃來便好,二爺你……”戚嶼柔可不敢勞煩他給自己揉脖子,可話未說完,裴靳已坐在了榻邊。

    “竹桃手勁兒太小,我揉得比她好。”

    戚嶼柔無奈,只得褪了半邊的寢衣,露出后脊來。

    裴靳將藥油倒在手中搓熱,然后將沾滿藥油的手貼在戚嶼柔疼的那處。

    他掌心滾燙,戚嶼柔沒有防備,身體一緊,裴靳輕笑道:“小柔兒怎么這樣敏感�!�

    明明是副君子模樣,偏偏私下里總說這些狎昵之語,戚嶼柔覺得他的圣賢書都白讀了,可又不能斥責反抗,只得默默將臉埋進了軟枕之中,忍者不吭聲。

    他的掌心略帶薄繭,那藥油更增加了他手掌的存在感,既燙又糙,手勁兒偏偏還不小,一下比一下用力,起先戚嶼柔還能忍住,后來實在是吃痛,忍不住哼了一聲,人也躲了一下。

    裴靳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手勁兒更大了些,安撫戚嶼柔道:“再忍片刻便好,否則還有幾日的苦頭要吃呢。”

    戚嶼柔受制于人,又掙脫不了,只能咬著牙忍耐,好在裴靳并未騙她,又揉捏了七八次,裴靳便松開了她。

    他收了藥油,叮囑道:“明日雖不用這樣揉了,還是要涂藥油的,我去凈手,你先歇了吧。”

    戚嶼柔應了一聲,艱難起身,覺得脖子比之前更疼了幾分,心中懷疑裴靳的手藝不行,都是糊弄她的說辭,可也只能認命穿好了衣服,往里面挪挪躺下了。

    不一會兒,裴靳回來了,他熄燈上榻,問:“脖子可好些了?”

    “好……好些了�!逼輲Z柔怕說疼得更厲害讓他沒面子,只得撒謊。

    裴靳又笑,道:“剛?cè)嚅_自然要比之前疼,但再過一個時辰便好了,你安心睡吧,若夜里有事喚我便好�!�

    戚嶼柔“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這一夜,兩人各睡各的,裴靳竟沒再碰她。

    戚嶼柔心想:可惜脖子脆弱,否則讓它日日都疼才好呢。

    裴靳回到承乾宮時,天色未亮,距離早朝還有半個時辰。

    內(nèi)監(jiān)明祿端著要換的龍袍冠冕上前服侍,伺候完裴靳便退了出去,等裴靳上朝去,明祿今日便當完了值,往回走時,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的內(nèi)侍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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