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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還有,你快家去!你家濟哥兒和湘姐兒,被你那心狠的伯娘一掃帚趕出家門,如今兩個孩子可憐得很,孤身縮在那漏風漏雨的屋子里,全靠街坊鄰里接濟才活下來�!�

    “何止啊,你家濟哥兒前個兒還病了一遭,渾身燒得好似火爐,你顧叔連夜背著去的醫(yī)館,灌了兩副藥才醒過來,如今還起不來床呢!”

    第7章

    濟哥湘姐

    沈渺失笑:她這妹子,難不成……

    這一番話聽得沈渺心驚肉跳的,沒想到原身弟妹的處境比她想得更糟糕!這下沈渺望著這三位嬸娘更多了幾分真心,她拉著三位嬸娘的手,誠心感激道:“多謝各位嬸娘照拂我一雙弟妹,待我安定下來,定要挨家挨戶與嬸娘們致謝!”

    顧嬸娘是最熱心的,她與沈家住對門,還道:“多年鄰里何必言謝?你快去瞧瞧濟哥兒和湘姐兒吧,這兩箱行李我讓你顧二哥兒給你抬去,你且別管了�!�

    沈渺又再三謝過,果真將行李托付給她,便快步穿過狹窄又堆滿了各色雜物的巷弄。

    楊柳東巷其實是汴京延秋坊南街的后巷。這里家家戶戶的門房都背街而建,有前后兩個門,前門面向街市,大多與前廳一塊兒改成了各式各樣的鋪子;后堂與巷子里的后門則是日常生活出入之所。

    沈渺走到半截便認出了沈家——那被煙火熏得黑漆漆、房梁傾塌了一半,還沒了半截圍墻,滿地瓦礫的便是了。

    原身伯娘來信還說火勢不算大,這都幾乎燒沒了還不大?

    幸好汴京人煙稠密,防火算是很嚴密的。沈渺的記憶中,汴京每處坊巷三百步左右,便有軍巡鋪屋一所,鋪兵五人夜間巡警;每條街前后還各有一個磚砌的望火樓,時時有人警戒,望火樓下還囤了廂軍百人,每遇救火之事,廂軍便紛紛拎著大小水桶、梯子、斧鋸、火叉等前來撲火。

    想必沈家的火情便是那時巡捕發(fā)現(xiàn)的及時,這才沒有連累鄰里,否則還得賠償鄰人的房屋損失,便更是雪上加霜了。

    如今已燒成這樣了,再多看也無濟于事,沈渺心里記掛著原身的弟弟妹妹,踩著滿地廢墟,腳下一深一淺走了進去。

    不知汴京是不是剛下過雨,地上的殘木瓦礫皆是濕漉漉的,走在其中,那嗆人的焦火氣隱約還能聞到,更添幾分荒涼。

    沒走兩步,她便聽到了強忍著的低低咳嗽聲與小女孩兒嗚嗚地哭聲。

    掀開一扇燒得只剩焦糊木框架的門扇,沈渺走入了一處像是堆放雜物的空地,墻下滿地碎酒缸,成排堆放在這后院,越過這排酒缸,終于見到一間屋頂還算齊全的屋子,沈渺仔細回想,這應當便是灶房。

    沈家是個湯餅鋪子,因此灶房反倒建得最為寬敞結實,以磚石壘墻,沿著墻壘了一排條案與四眼大灶,雖也燒得不成樣子,倒成了沈家后堂唯一沒被完全燒毀的屋子了。

    從灶房右邊還能看見一道通往前頭鋪面的小門,應當也被燒過了,沈渺伸長脖子看了眼,滿地散架的柜子、缺胳膊少腿的桌椅,胡亂堆放著。

    回頭再收拾吧。她循聲邁過灶房焦黑的門檻。

    視線變得昏暗,一股淡淡的草腥味與藥味混雜在一起,但適應了昏暗光線后,屋子里的情況倒比沈渺想象中好了些。

    灶房里只有屋瓦被燒得破了個大洞,墻面、灶臺甚至都還完好無損,只是被煙熏得漆黑,滿是烈焰蒸騰焦黃的痕跡。

    灶臺后露出半截草席,還有一副被褥枕頭,這鋪蓋只怕是哪個鄰里接濟的,雖有些舊,卻漿洗得十分干凈。

    被褥里鼓鼓的,壓抑的哭聲便從里頭傳來。

    沈渺繞過去一瞧,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兒靠著墻,披頭散發(fā)地半躺在草席上,男孩兒生得和沈渺這具身體有七八分相似,一樣的桃花眼,連眉骨微微上挑的弧度都幾乎一樣。

    他似乎還在發(fā)燒,嘴唇蒼白,面頰卻潮紅,自個病了,卻還要強打精神輕輕拍著依偎在他懷里的小女孩兒,那小女孩兒睡著了,卻仍在夢里慟哭,緊閉著眼睛,眼淚仍舊從眼角滾落,滿臉是淚。

    沈渺怔了怔,腳步發(fā)澀,幾乎抬不起來。

    倒是病得昏昏沉沉的男孩兒先發(fā)現(xiàn)了她,他抬起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或許是病得有些神志不清,他擰著眉頭呆呆望了沈渺好長時間,才似乎將她認了出來,但卻只是抿了抿嘴,又垂下頭去了。

    沈渺默默上前,抬手想去探一探那男孩兒的額溫,卻被他一扭頭躲開了,男孩兒忽然目光兇狠地瞪了瞪她:“你還來做甚么?”

    沈渺沒回答,只是不顧他多次躲閃,還是固執(zhí)地將手覆在了他的額頭,手心里傳來的滾燙,也像一簇火苗在她心頭炙烤,她軟了聲音:“濟哥兒,你吃苦了。”

    “阿姊回來了,再不走了。”

    只因這句話,沈濟眼里強撐出來的兇狠便土崩瓦解,一股酸澀直沖鼻腔,他的眼里含了搖搖欲墜的淚水,卻倔強得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愿掉淚,憋得一雙眼圈更紅了。

    沈渺心底又嘆了口氣。

    在原身的記憶最深處,始終縈繞著兩個失孤的弟弟妹妹的嚎啕哭聲,她因懦弱不敢反抗婆母,狠心將這兩個孩子丟在大伯家。要登車離去時,才四歲的湘姐兒死活不肯,還穿著麻衣孝服,那么小一個人,死死拽住原身的衣裙,哭著喊:“阿姊別走,阿姊別走�!�

    最后湘姐兒被沈家伯父硬掰開手指抱走,在沈伯父懷中依舊打挺踢腿,掙扎著想跳下來抱住她,最終哭到倒氣嘶啞。沈濟一開始沒哭,等原身坐上了馬車,他猛地掙脫了伯父的手,拔腿拼命地追。

    他沒有呼喊,如今日一般,眼眶蓄滿淚水,紅著眼,倔強地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再也追不上,風中才傳來一聲撕心裂肺般的:“阿姊!”

    原身沒敢回頭,坐在車中淚流滿面。

    這哭聲牽扯著她,讓她在榮家?guī)缀跞找共坏冒矊�、不得展顏,雖時時送信送物去汴京,但仍無法紓解心底的愧疚。

    如今沈渺代替她走到了這兩個孩子面前,心底里那不屬于她的、卻一直不肯釋懷的悔意才好似如煙云般消散了。

    沈渺俯身彎腰將湘姐兒從沈濟的懷里過到背上,這孩子在夢中哭得抽抽噎噎的,居然還沒醒,一趴上沈渺背上,竟也不哭了,睡得更安穩(wěn)了。

    沈濟只是瞧著她,沒吭聲。

    “可還能行走?阿姊領你去趙太丞家再抓些藥來�!鄙蛎煲恢皇滞凶∠娼銉海恢皇只厣砣克�。

    沈濟依言費勁地撐著墻站了起來,身子還有些打晃,沈渺眼疾手快要扶住他,卻又被他躲了,他喘了兩口氣,又問道:“你為何回來了?”

    沈渺兩輩子沒見過這樣倔的孩子,小小年紀倒老成敏銳的很。她被休了的事情也沒法隱瞞,因此便言簡意賅地說了事情經(jīng)過,平淡道:“榮家貪鄙成性,休了便休了,這幾年,阿姊悔不當初,如今正好,阿姊與其兩不相干了,也好回來照顧你們……”

    沒成想,原以為對自個很有些怨恨的沈濟,卻聽完后氣得滿臉通紅,冒出來一嘴市井臟活:“榮家竟敢欺辱你?沒長卵子的腌臜畜生!”

    他氣得甚至劇烈咳嗽了起來,好容易緩了緩,聲音又冷,恨不得將榮家活吞了,“他們家是算定了你沒了爹娘,我又年幼,無人能與你出頭!恨我生得晚了,否則我定要殺到金陵,打斷那榮大郎的三條狗腿不可!”

    沈渺只笑:“總算肯認我這個阿姊了?”

    沈濟臉一僵,哼了聲,又恢復成方才那別別扭扭的模樣。

    “去吧,領你抓藥去�!�

    沈渺背起湘姐兒,硬牽上沈濟的手,三人沿著四通八達的小巷抄近路到了趙太丞家。趙太丞家是御醫(yī)之后,門前所掛匾額“杏林春滿”乃是先帝所賜,最擅兒科與婦科,很有底蘊,是汴京遠近聞名的大醫(yī)館。

    但因診費比別處貴,大多老百姓不到急癥重癥不會進趙太丞家的門,因此沈渺領著沈濟與湘姐兒進門時,相比不遠處人滿為患的平價醫(yī)館“楊家應癥”,趙太丞家只有零星幾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在等伙計抓藥。

    坐堂的白胡子郎中撐著下巴,被這春日暖陽一照,都快睡著了。

    沈渺的觀念與此時的人們不同,小病不好好治,拖成大病再治,這要付出的代價就高昂了。尤其是孩子,硬抗不得。

    幸好沈濟只是一時受寒,經(jīng)白胡子郎中一番望聞問切,便說不打緊,寫了藥方讓吃五日湯藥,又開了三日止咳化痰的甘草桔梗飲,是熬好的成藥,裝在竹筒罐子里,瞧著倒很像后世的止咳糖漿,以及三副敷在腳底涌泉穴的退熱貼,便頓感安心。

    郎中當場便給他在腳底貼了兩張,沈渺順帶還學了學涌泉穴在何處,這貼敷需一日一換,學會了回去好自個貼,就不必每日跑一趟了。

    抓好了藥,三人原路返回,經(jīng)了這么一趟,背上的湘姐兒居然越睡越熟,都打起小呼嚕來了。

    沈渺問:“湘姐兒如此嗜睡,不會有什么事兒吧?”

    沈濟聞言,低下頭神色黯然道:“昨日我起燒得厲害,湘姐兒哭著照料了我一整晚,她不敢合眼,生怕我也死了�!�

    沈渺默然半晌,將背上的湘姐兒又往上托了托,不由恨恨地咬著牙道:“回頭等你好了,我非得去大伯家討個公道不可!”

    沈濟卻難得露出孩子氣來,賭氣道:“我再不想踏進大伯的家門了。你回了金陵以后,伯父伯娘便總拾掇要將我們家里的鋪子過戶,說我年紀小,日后又要讀書,花銷極大,這鋪子留給我也是無濟于事,不如給了他們。他們好生經(jīng)營,日后也好奉養(yǎng)我與湘姐兒一輩子。我不肯,他們便生了好大一場氣。后來,家里被燒了,伯娘收不著租子,對我與湘姐兒愈發(fā)冷眼酸語,我本也不愿在那兒待著。”

    沈渺心想,果然如此。

    原身收到大伯家催寄銀錢的信,即便榮大娘如何斥罵也不改心意,一定要把兩兄妹接到金陵,只怕也是看出了端倪。只可惜原身沒來得及,便被榮家逼得一病不起。

    沈家這湯餅鋪子地處內(nèi)城繁華處,雖不及虹橋熱鬧,但離官家的大內(nèi)也不過兩條街罷了,金梁橋附近也住了不少官宦人家,離大相國寺不過一條街,換做后世,那就是北京長安大街對面的店面,能不值錢嗎?

    沈家祖上是闊過的,沈家祖父白手起家攢下四間鋪子,祖父死后,沈大伯作為長子,便分得了內(nèi)城一間鋪子、外城一間鋪子、鄉(xiāng)下的田地以及家中兩箱現(xiàn)銀;沈父作為次子,也有內(nèi)外城兩間鋪子,但都比沈大伯的小,其中一間便是如今被燒的湯餅鋪子,另一間在外城,當年為了給沈渺攢嫁妝,已抵賣了出去。

    先前沈父沈母尚在,沈伯父一家也不眼紅弟弟家,畢竟他們過得更闊一些,收著鄉(xiāng)下的租子、經(jīng)營著外城最大的糧鋪,不說日進斗金,也有日進半金了。但如今沈父沈母皆去了,兩個女兒都不算數(shù),只留下一個還未成丁的兒子繼承遺產(chǎn),這心思自然就活絡了起來。

    按照宋律,若是濟哥兒沒了,這鋪子自然也就成了沈大伯一家的了。

    誰知濟哥兒年紀小,卻生性聰慧,又不如原身那般性子軟和、好擺弄,想必沈大伯家是因此才惱羞成怒將兩個孩子趕出門的。

    濟哥兒與她說得輕省,“冷眼酸語”便涵蓋了這三年,但寄人籬下有得法子叫人有苦難言,他們一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莫怕,阿姊經(jīng)了這一遭,腦子清醒了,不會再叫你們受欺負。”沈渺將濟哥兒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走,阿姊回去給你們燒面疙瘩湯喝。你雖在病中,但光喝粥寡淡,也不夠營養(yǎng),疙瘩羹暖身暖胃,正好�!�

    沈濟沒有說話,他拿眼角余光悄然打量了沈渺一眼。阿姊自小是個什么性子他如何不知?若非有個這樣良善懦弱的阿姊,他也不會養(yǎng)出這樣的性子。只是這回阿姊歸來,那雙滿是猶豫不安的眼眸似乎變了,變得這樣透亮堅定,竟讓他生出了一些想要依靠的心思來。

    但很快,他又將這點軟弱從心底抹去了,暗暗起誓:阿姊從榮家回來了,日后不免有人要說閑話,他更要撐起門戶才是。

    沈渺沒注意到濟哥兒愈發(fā)老氣橫秋的神色,還在溫聲絮叨:“我先前途徑蔡州買了根紫山藥還沒吃完,正好用上……不過行李還在顧嬸娘家呢,對了,等會先去采買些柴火與廚具,疙瘩羹最緊要的便是火候了……”

    “什么……疙瘩羹?”

    脖子后頭忽然傳來一點濕潤,沈渺訝異地回頭一看,只見原本酣睡的湘姐兒猛地抬起了小腦袋,還睡眼朦朧地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

    沈渺失笑:她這妹子,難不成是個吃貨?

    第8章

    面疙瘩湯

    “這是哪家在熬羹,這樣香?……

    時至晌午,來打酒的人多了,汴京如今最時新的薔薇露酒半日便買了個精光,顧屠蘇忙從自家沽酒鋪轉到后堂,準備再搬一缸酒放在鋪子里。

    他大步撩開門簾,轉過廊子,卻見自家用來送酒的板車上放了兩只陌生的桐油紅木箱子。

    那箱子雖舊,箱子兩側的銅環(huán)提手、鎖鼻與拍子卻都帶著精細的雕工,雕得是石榴、葡萄與柿子,一看便是女子的嫁妝箱籠。

    而且,還有些眼熟。

    “娘,這是打哪兒來的?”顧屠蘇用掛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汗,沖著灶房里嚷道,“我緊著用車,先把這些東西卸了成嗎?”

    顧嬸娘從灶房里支起了窗,手里還捏著大勺,忙探出身子制止道:“可別!正好,你把東西送去對門的沈家,他們家大姐兒回來了!”

    顧屠蘇一怔:“沈大姐兒?”

    “可不是,也不知怎的突然回來了,不過回來了倒好,濟哥兒和湘姐兒那么小一孩子,那么可憐……唉?唉你跑什么呀!”

    顧屠蘇把手里打酒的酒提子都扔了,一扭身推了車就跑。

    從后門一出去,便望見沈家那燒得只剩焦木架子的房梁,他每日送酒時常會悵然地望一眼。

    幼時因比鄰而居,爹娘釀酒忙碌,便時常將他托給沈家,一日三餐有兩餐都是在沈家蹭的,沈家是個湯餅鋪子,每日都是炊煙裊裊、香噴噴的。

    他與沈大姐兒常一塊兒趴在門檻處等候,若是巷子口傳來“叮當當”的清脆聲響,一準是串巷賣澤州餳的擔貨郎經(jīng)過了,沈家嬸嬸便會塞給他幾塊銅板,讓他帶大姐兒去敲糖吃。

    兩根小木棍各纏一塊兒香甜粘牙的澤州餳,是用米與麥芽熬制成的,色澤焦黃、香甜粘牙,沒有孩子不愛吃。他與沈大姐兒能坐在巷子口的柳樹下頭,吹著風,望著熱鬧的街市,慢悠悠地吃一上午,直到沈家嬸嬸在后門大聲呼喚他們回來用飯。

    而今,沈家叔嬸都仙去了,沈家總是人來人往的湯餅鋪子,也成了一地荒蕪的廢墟。

    有時起了風,沈家院里的草木灰會盤旋著飛起來;有時下了雨,能看見瓦礫堆里冒出來幾叢荒草;有時夜深了,還有夜貓子在里頭嚎叫。

    除了前日沈濟兄妹二人冒雨進了這院子,沈家已許久沒了人煙。

    可今兒他一抬頭,卻看見了那燒斷了的煙囪里,竟然又升起了炊煙,他忽然便眼角發(fā)酸,有些邁不動步子了。

    直到他聽見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濟哥兒你再躺著歇會兒,我去顧家取行李。”

    顧屠蘇呆呆地望著從傾塌的木門里走出來一個窈窕女子,他這個能單手拎起百斤重酒缸的壯漢子,此時眼珠子都不會轉了,渾身僵硬,手心里全是汗。

    沈渺回頭囑咐完,湘姐兒卻又一溜煙跑到她身邊,牽著她的衣角不肯放。她這歲數(shù)剛留頭不久,紅繩扎了兩個總角,許是濟哥兒扎發(fā)辮的手藝不精,小姑娘的兩個發(fā)包大小不一、松垮歪扭,額發(fā)也亂糟糟,但她仰著小臉,眉眼彎彎,很是可愛。

    自打在她背上醒來,認出沈渺是三年未見的阿姊以后,湘姐兒便委屈不已地抱著她脖子大哭了一場,之后一步也不肯離開她了。

    沈渺只好由著她牽。

    結果一扭頭,巷子里站著個極高大的男子,皮膚黝黑,濃眉大眼,年歲與她相仿,穿著粗布短褐,微涼的天還半敞著懷,剛干了重活似的,額角滿是汗。

    顧嬸娘的長子早夭,這便是顧嬸娘的次子顧二郎,和原身似乎是一塊兒長大的發(fā)小,聽聞當初險些便談婚論嫁了,后來人模狗樣的榮大郎橫插一腳,最終竹馬沒能打過天降。

    沈渺在記憶里翻了翻,視線又落在他手里的推車上,便欠了欠身,露出客氣疏離地微微一笑:“顧二哥,真是勞煩你了。”

    顧屠蘇這才回神,他忙搖頭:“客氣甚么,我與你抬進去吧�!�

    沈渺便又道謝,這倆箱子又沉又大,她搬是能搬動,就是有點費勁。先前一路上也是多花一些銀錢請車把式、扛包夫搭手幫忙。

    沈家院子一片狼藉,板車進去也推不動,好在顧屠蘇是干慣了重活的,三兩下便替沈渺將這兩只大箱子都抬進了灶房里。

    顧屠蘇站著喘了口氣,擦了擦汗,沈渺已經(jīng)從灶上的陶甕里舀出碗熱水來,端過來給他喝:“顧二哥,喝點水吧。我這兒還沒收拾,怠慢了�!�

    “不必忙了,”顧屠蘇環(huán)顧了一圈,沈渺似乎從前頭尋到幾條還能勉強站穩(wěn)的長凳,用磚塊別著凳子腿,靠墻拼起來鋪上了草席,讓還生著病的沈濟暫且躺在上面。

    見他來了,濟哥兒掙扎著也要起來見禮,顧屠蘇忙上前把人按下,又對沈渺愧疚道:“他們兩個剛回來,我娘就讓他們來家住,濟哥兒卻犯了倔怎么也不肯,我娘只好送來鋪蓋,又把這間屋子灑掃了一遍……可是這孩子淋了場雨,還是病了�!�

    “這怎么能怪你與嬸娘?要怪得怪我沒把他們帶在身邊。這兩個孩子住在這兒沒有凍餓而死,便是多虧了嬸娘與顧二哥多加照拂了,我已感激不盡,二哥當受我一拜才是�!鄙蛎焐锨吧钌钜灰尽8骷易杂懈骷沂�,愿意這樣搭把手已經(jīng)很好了。

    顧屠蘇趕忙避開,口舌打結,連連擺手:“不不不�!�

    這時陶甕里的熱水滾沸,熱氣幾乎要將蓋子頂開,沈渺連忙過去將柴火抽出來一些。顧屠蘇知曉沈渺這兒還沒安定下來,還有一堆事要忙,便準備告辭了:“你買了柴?這些只怕不夠,你先收拾著,回頭鋪子閑了我再給你挑一擔過來,我先走了�!�

    沈渺沒有多推拒客氣,笑著應下了。畢竟她們?nèi)齻從趙太丞家回來,的確只買了一捆柴火和日常用品應急,領著倆孩子拿不了太多東西,她左手一捆柴,右手一袋面粉,胳膊肘下還夾了根跟攤販討價還價送的大蔥,大鐵鍋則用麻繩背在背上。湘姐兒替她抱了一摞碗筷,濟哥兒也非要幫忙,手里拿了一只新買的木桶、一籃子雞蛋。

    三人回來都氣喘吁吁。

    送顧屠蘇出去了,她便著手開始做面疙瘩湯,今日她準備多做一些,回頭送一些去顧家,算是道謝。

    灶房里的灶臺她方才已經(jīng)檢查過一遍,四個灶,還剩兩個能用,稍微打掃了一下,便去巷子里公用的水井打了水,先燒了點日常喝的白開水。

    沈渺將燒開的水倒出來,又重新再燒鍋水用來煮疙瘩湯。

    疙瘩湯既可以做成素的蔬菜疙瘩湯,也可以做成有肉的葷疙瘩湯。但對于目前病中虛弱的濟哥兒而言,更適合清淡的、素的疙瘩湯,以雞蛋、菠菜、香菇、山藥為主。

    沈渺箱子里還有根山藥,一把菠菜,香菇也還有半袋子,油鹽等佐料路上也還沒吃完,剛才又買了雞蛋和白面,便齊活了。

    疙瘩湯好不好吃在于疙瘩,好吃的疙瘩湯要湯底綿稠不粉,疙瘩要勁道彈牙;沈渺一邊在白面里加入適量水,邊加邊攪拌,直到攪拌成疙瘩狀,又手腳麻利地敲兩個雞蛋,攪成蛋液,香菇在熱水里泡會,再撈出切成��;菠菜也切碎。

    熱鍋下油,蔥花爆香,便將香菇與菠菜炒出汁子來,再將菠菜撈出,之后加水煮沸香菇湯底,慢慢地下疙瘩,沈渺一邊用勺子攪拌,一邊蹲下來抽柴火,轉為小火。

    疙瘩湯的鮮香漸漸濃郁,湯水發(fā)出咕嚕咕嚕滾沸的聲音,很快溢滿了這狼藉一片的灶房,慢慢的,熱騰騰的蒸汽又帶著令人難以忽視的香味飛出了沈家,在狹小的巷弄里流連。

    這會子到了晌午,巷弄里各家各戶都在做午食。

    宋朝不論平民百姓或是皇親貴胄,都開始吃一日三餐,只是老百姓中午這頓會簡單些,一般不會再開火做菜,就是將早食沒吃完的熱一熱或是用些糕餅點心之類的。

    顧家也是如此,顧嬸娘與兒子就著早上吃剩的小米粥啃餅子,忽然便聞到了隔墻飄來一陣難以忽視的香味兒。

    “這是哪家在熬羹,這樣香?”顧嬸娘停下筷子,在空氣里嗅了嗅,“聞著像是香蕈羹的味道,但又大有不同�!�

    顧屠蘇將餅子對折,兩口就吃完了,一抹嘴說:“應當是沈家大姐兒做的,我方才送行李過去,她正燒水呢,還泡了一盆香蕈�!�

    “她手藝這樣好?以往竟從不知曉�!鳖檵鹉镆搀@訝不已,隨后又遺憾地感慨道,“也是了,以往老沈最疼愛這個大閨女,什么活兒都不讓她干,誰也沒見過她下廚。唉,老沈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這才沒幾年,竟落了個家破人亡�!�

    這事兒聞者傷心,尤其三年了,這樁案子擱在開封府衙一直沒個定論,既不知道是誰沖撞的,也不敢去尋,畢竟官家之下,唯有紫衣最貴,那一定是個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吶!他們這些升斗小民,如何深究得起?

    反倒顯得更添一種窩囊的無力感。

    顧屠蘇呼嚕呼嚕把整碗小米粥都倒進了胃里:“娘,一會兒我就不去鋪子里幫閑了,等爹回來看鋪子吧,我去給沈家送點柴火,你屋后種的瓜菜,我也摘一些,給他們送去。”

    “行,這姐弟仨不容易,你去吧,也幫人家收拾收拾,沈家燒成這樣,一個女人帶這倆半大孩子怎么忙得過來。”顧嬸娘說著又喝了口粥,卻覺得愈發(fā)口淡,而墻外的香氣卻愈發(fā)濃烈,她聞著味自個都有些饞了。

    于是把筷子一放:“不成,太香了,我也熬點熱乎的去。”

    而沈家,沈渺自認很簡單便捷的一頓午飯已經(jīng)快做好了。湘姐兒不知何時又溜到了灶臺邊,眼不錯地盯著沈渺下蛋液,再放入鹽、糖、姜與一點醬油,方才撈出的菠菜也重新入鍋,再咕嘟一會兒便直接出鍋了。

    疙瘩湯做得熟練的話很快,正適合在這樣忙碌的時候?qū)⒕鸵徊汀?br />
    沈渺將疙瘩湯嘩啦啦從鍋里盛進她從金陵一路帶著的陶甕里,湘姐兒的喉嚨里已經(jīng)發(fā)出了“咕咚”聲。

    她拿勺子舀了一勺疙瘩湯嘗嘗咸淡,覺得有點淡了,于是又加了一點鹽,但疙瘩能吃出嚼勁來,整體而言還是合格的。

    湘姐兒已經(jīng)眼巴巴地踮起腳了:“阿姊阿姊,讓我也嘗一口�!�

    沈渺好笑,只好也舀了一勺給她先嘗嘗,吹了吹,便遞到她嘴邊。湘姐兒吃了一口便兩眼發(fā)亮:“阿姊,好吃!真香��!”

    她給濟哥兒和湘姐兒先各盛出一碗來,又給自己盛了大半碗。鍋里還剩下沒動過的半鍋,先放還有灶臺上溫著,一會兒便準備送到顧家去。

    因沒有桌椅,三人都直接站在鍋邊吃。

    湘姐兒先分得一碗后喜得險些跳起來,她個子還沒灶臺高,便踮著腳尖,站在灶臺邊鼓著腮幫子,努力地給自己吹涼,只吹了兩三下便迫不及待一勺接一勺送入口中,有時被燙著了還蹦一下,但嘴上卻沒停過。

    把自個忙成這樣了,她還要抽空瞇起眼感嘆。

    “阿姊,可太好吃了!”

    濟哥兒這吃相便模樣斯文許多,但卻很快就見了底,這加了香菇的疙瘩湯不僅濃稠順滑,還能吃出一股肉味兒,疙瘩個個分明,喝下肚去,渾身都暖和了,他甚至吃出了一身汗,這昏沉的腦袋都舒服多了。

    阿姊手藝什么時候那么好了?沈濟嘴上雖還不肯喚沈渺阿姊,心里卻下意識還如此稱呼。他與顧嬸娘似的冒出了一點奇怪。

    但他很快便自圓其說:爹爹生前做湯餅的手藝這般好,阿姊在廚事上有這樣的天分也合理。

    他默默又從陶甕里加了半碗,繼續(xù)埋頭苦吃。

    第9章

    黑米菰麥

    說著說著,鍋上的黑米菰麥山……

    吃完那疙瘩湯,濟哥兒竟明顯精神多了,主動搶過沈渺手里的老絲瓜囊刷碗,沈渺沒忍住摸了摸他額頭,竟然還真退燒了!

    惹得沈渺一時不知該贊嘆趙太丞家的腳底貼敷如靈丹妙藥,還是懷疑弟弟是被沈大伯一家餓成這樣的。

    但退燒了總是好事,沈渺沒搶過濟哥兒,只好讓他刷碗。宋朝的洗滌劑主要是淘米水、草木灰、茶籽粉或是皂角,后兩樣大多是富裕人家用的。沈家遭了一回大火,草木灰倒是隨處可見,濟哥兒從燒塌的墻根底下抓了一把來,熟練地蹲在地上擦洗起來。

    反正也沒什么油水,基本一沖就干凈了。

    沈渺便領著不肯放手的小尾巴湘姐兒將還溫在鍋里的疙瘩湯盛進陶甕里,往顧家送去了。顧家后門開著,她探進去一看,院里靜悄悄的。她又叫了兩聲嬸娘,也沒人應答,便只好先將東西擱在桌上,自個先回來了。

    回來后把濟哥兒的藥先煎上,沈渺先轉到前頭去看看情況。當初沈家的鋪子租給旁人也是開食肆,因此前頭仍舊是擺了五六套桌椅、一個柜臺的格局,只是現(xiàn)在亂七八糟的。

    但好歹受災程度比后堂輕多了,沈渺撫上被濃煙熏得又黃又黑的墻,敲上去還結實著,遺留的桌椅大多毀壞了,沈渺便綁起袖子,將這些爛木頭拖拖拽拽,一趟趟運到后院,湘姐兒也跟著她干活,幫著抬木頭。

    濟哥兒刷好碗以后也加入了收拾的行列,沈渺趕不走他,只好給他指派一些輕省的活兒,比如撒水、掃地,又囑咐他慢點干,多歇息。

    廢了半個多時辰,總算收拾出來一個大概。沈渺累出了一身汗,站在變得空無一物的鋪子里用手扇風,稍作歇息。

    心里卻閑不下來,還想著后頭修繕完好之前,可以先搭兩張簡單的床在這里,再買一套桌椅,她與濟哥兒、湘姐兒便能住在這里,不用住漏雨在灶房了。

    汴京房價高昂,如后世的北上廣,在外租賃房宅莫說一整套的小院,便是去那“樓店務”經(jīng)營的外城雜院里租一間房,也得半吊錢一月,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耗。

    沈渺如今身上只剩二十貫左右的家財,實在住不起。

    她又不想帶弟弟妹妹回大伯那兒,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再接納他們?nèi)耍c其看人臉色過活,還不如在自個家將就一段日子好了。

    沈濟將灰掃成一堆,再用畚斗螞蟻搬家似的運到后院墻角,回來時便發(fā)現(xiàn)阿姊的眼睛閃閃亮,好像一只正在巡視自己領地的大山虎。

    雖說以虎作比,有些對不起生得眉眼柔婉的阿姊。

    沈渺心中所想的也差不多了。

    她會努力掙錢修房子的,總有一日她要讓沈記湯餅鋪重新開張。

    正忙著,顧屠蘇背著一大捆幾乎要比人高的柴火進來了,手里還拎著一只大冬瓜,竟氣也不喘一下,聲如洪鐘:“大姐兒,我給你背了點兒柴火來,應當能用半拉月,對了,我家院子那鍋雜菜面羹可是你送來的?味兒好極了,我娘喝了三碗才打��!”從門外探進頭來,看見沈渺三人正忙著打掃,又一笑道:“我放下東西就來幫你�!�

    沈渺瞪圓了眼:“這么多?怎好叫你破費?”

    說著便要解開腰間荷包取銅子。

    顧屠蘇卻已搶過濟哥兒手里的笤帚,還混不在意地拍拍胸脯:“我趕車去城外砍的,只費了兩碗茶、一身力氣,沒費一文錢�;仡^我去城外砍柴,都替你砍一些。”

    沈渺好生感激,忙道:“顧二哥幫襯良多,改日我安頓好了,一定叫上顧叔與嬸娘來我這兒聚一聚,否則我如何過意得去?”

    “都是鄰里又一同長大,不要如此客氣了�!鳖櫷捞K咧嘴一笑,再不多說,回去推來了自家的板車,一趟趟幫沈渺把后院的爛瓦爛墻都推了出去,沈渺跟在后頭幫著推車,回來時濟哥兒和湘姐兒已經(jīng)把落下的零碎撿拾干凈、還拔了草,又把院子里的地掃了一圈。

    四人一直忙到日頭西沉,顧屠蘇正幫忙把柴火劈了,又聽說沈渺還想去街上的陶記木器鋪買桌椅,又趕忙支應道:“你久不在汴京,因此不知,這陶記木器鋪,前幾日才叫人鬧上門來,賣出去的木器皆為朽木,沒用兩日便桌倒椅搖,實在不成器。老陶木匠死后,這小陶木匠酗酒成性,飲得手抖,手藝一日不如一日。萬不要再去他家�!�

    沈渺趕忙情顧屠蘇幫忙推介,也不遮掩,和他說了不拘多好的手藝,要便宜結實的就行了,家里三張口吃飯,她不能不儉省。

    顧屠蘇溫言劈柴的動作一頓,緊了緊斧柄,又往下劈開一截木柴,裝若無意地問:“大姐兒……你不回金陵了么?”

    沈渺孤身一人回到汴京,巷頭巷尾沒一會兒便傳遍了,他娘午食還沒吃完便被其他嬸娘叫去了,都圍著問沈家大姐兒是不是來接兩個弟妹回金陵的,還是榮家出了什么事。

    顧屠蘇本不想學婦人般多嘴多舌,但心里卻也像貓爪似的,他不是為了看熱鬧,而是實在是想知曉阿渺會在汴京逗留幾日。

    若非榮大郎從天而降,顧屠蘇曾以為會是自己娶了沈大姐兒的。

    他雖仍在劈柴,卻有些緊張地豎起耳朵,誰知便聽見沈渺淡淡嗯了一聲:“不回了,從此便是我們姐弟三人相依為命�!�

    聽到“相依為命”這四個字,背著沈渺彎腰掃地的濟哥兒耳尖唯動,但他沒有回頭,只是掃起地來更加用勁了。

    “大姐兒你……”顧屠蘇先是吃驚,之后又冒出些不合時宜的喜悅,之后才回過神,更多了些揭了人傷疤的慌亂,“是…是我多嘴了,我實非有意打探!你那…你那官人莫非……死了?”

    沈渺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與死了也差不多了!嗐,這是說笑的,其實是我與他家義絕了。榮家那婆母嫌我是個不下蛋的母雞,我嫌榮大郎是個二十幾了還要和親娘睡一屋的軟蛋,便一拍兩散了!”

    顧屠蘇瞪圓了眼,這一番話里每一句都如驚雷滾滾,叫他都不知道該先震驚哪一個:大姐兒和離了?大姐兒不能生育?什么?大姐兒那秀才官人竟然二十幾歲與親娘睡一屋?那大姐兒睡哪兒?睡中間嗎?

    不是,大姐兒怎能將這話怎能如此坦蕩地說出口��!

    “這這這……”顧屠蘇最終只憋出來一句,“那榮家也太欺人太甚!”

    沈渺對榮家壓根沒有半點波瀾,聳聳肩:“不說這些沒意思的話了,天要黑了,白日里實在勞煩你了,你別忙了,我一會兒自個收拾便成了,我一會兒再出去逛逛夜市去。”

    也是,他一整日耗在沈家,別叫人說了沈渺的閑話才是。顧屠蘇只好將斧子別在腰上,把劈好那些柴堆在不會遭雨的廊下,又細細與沈渺交道:“金梁橋左岸有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翁,每日都會擔些板凳、衣桿來賣,但他其實是個老木匠了,家就在金梁橋邊上,有許多木器堆放在家中售賣,還會替人打門窗、修屋梁,用的木料扎實,銀錢也收得很公道,若是不求雕工,可以尋他采買�!�

    沈渺將人送走后,站在只�?虻暮箝T往沈家院子里望去。今早看見的滿地碎瓦爛木、叢生荒草已經(jīng)一掃而空,雖然墻仍舊缺了大半,也沒了門,但此時此刻,西斜的黃昏照亮了半個院子,湘姐兒坐在廊下,歪著小腦袋望著一只翩飛的蝴蝶。

    沈濟則回灶房捧出那熬了一下午的藥,他盯著那滿滿一碗黑沉沉的藥汁看了會,鼓起勇氣仰脖子一飲而盡,但還是被苦得渾身一抖,將臉皺成了一團。

    她不禁彎起眼睛一笑。

    這空曠中,似乎漸漸有了生機。

    沈渺也有了干勁,進屋將自己那兩箱行李也收拾出來,見箱子里還剩半袋子黑米與藜麥,灶上還剩一點點山藥,正好別浪費了,晚上就來包黑米菰麥山藥包子吧。

    收拾的時候還發(fā)現(xiàn)自個剛到金梁橋時買的兩個風車,忙活了一天給忙忘了,便拿出來給濟哥兒、湘姐兒玩。

    湘姐兒高興極了,舉著風車在屋子里跑來跑去,沈濟面色古怪地望著自己手里那三歲小孩才玩的風車,勉為其難地撥動了一下上頭會轉動的竹頁。沈渺也尷尬了,她也不知道濟哥兒性子這么早熟�。�

    她訕笑道:“你陪湘姐兒玩會兒,我去蒸些饅頭來吃�!�

    進了灶房,沈渺便又變得靠譜起來,她從容不迫地削山藥皮、分別泡上黑米和藜麥,先將黑米放在研磨的缽里搗碎,與面粉混在一起揉成面團,放在一邊醒一刻兩分時的面。

    她干起這些活兒來手腳特別快,又將泡出胚芽后的菰麥與山藥一起放入缽中搗碎,再打入一顆雞蛋繼續(xù)搗成黏糊狀,若是有芝麻,此時再往里頭加上些芝麻會更香醇,今兒便只能將就了。

    加上一些糖、一小勺豬油,這餡料便完成了。

    面團此時也醒好了,一個面團分出九個劑子來,將餡料包進去,隔水上鍋一蒸,蒸的時候便冒出了滿屋的甜香味,于是湘姐兒聞到了味兒,便直接舉著風車蹲坐在鍋邊等著。

    她用嘴吹著風車,聞著香味直咽口水。

    沈渺都無奈了,這孩子怎么跟餓了三年似的?

    于是懷疑地問了問跟進來幫忙抹灶臺、燒火的濟哥兒:“湘姐兒小時候好似也沒這樣饞嘴,你們在大伯家可有挨餓?”

    沈濟抹完灶臺,又幫沈渺洗陶缽:“湘姐兒自小吃慣了爹爹的手藝,后來爹爹走了,我們?nèi)チ舜蟛遥蚴罩奂业淖庾�,伯娘沒敢在飯食上苛待,但她做飯好似豬食,實在只能果腹,談不得好吃,我與湘姐兒便再也沒吃過這樣的飯菜了�!睗鐑禾痤^,定定地看著沈渺,“阿姊竟不自知么?你做飯的手藝很有些爹爹的味道�!�

    湘姐兒聽了把頭搖成撥浪鼓:“阿兄說差了,伯娘燒的飯,連伯娘家養(yǎng)的豬都不愛吃呢!”隨后又想起晌午那疙瘩湯的滋味,又直點頭,“阿姊燒的飯好吃極了!”

    沈渺這才恍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她將原身短暫的人生倒背如流,只為了不叫旁人瞧出端倪,往后能在這世道好好活一輩子。但記憶再清晰也無法切身品味到那兒時所懷念的滋味。

    沈渺其實并不知道叫濟哥兒與湘姐兒記掛的沈父,他的手藝是什么味道的。她的一身廚藝,傳承的自然是自己上輩子親生父母和爺爺?shù)氖炙�,或許這便是她與原身之間除了同名同姓之外的緣分嗎?

    說著說著,鍋上的黑米菰麥山藥包子也好了。

    ***

    菰麥類似后世的藜麥,營養(yǎng)高,是個煮粥的好物,用來包包子也不錯。

    上輩子沈渺減脂期很愛吃黑米藜麥山藥包。

    黑米醇厚、菰麥彈牙、山藥細膩,一口下去口腔里滋味的層次很豐富,又不甜不膩,全是食材天然所帶有的味道。而且,低脂管飽!

    上輩子,因自個做飯把自個吃成個胖子的,或許也只有沈渺了。

    黑米富含抗氧化花青素,菰麥則飽含蛋白質(zhì),山藥健脾益胃,這仨加起來都對身體特好。

    湘姐兒是真不挑食,她吃什么都很香的樣子,沈渺用自己干凈的帕子給湘姐兒把包子下半截包起來,省得燙手,她便蹲灶臺邊,兩只小手捧著跟臉一樣大的大包子,一口一口吃得分外香甜,那腮幫子鼓鼓囊囊的,還讓沈渺想起以前養(yǎng)過的小金絲熊。

    濟哥兒仍舊是吃得斯斯文文,沈渺看他背脊挺直地坐著,用筷子夾著包子慢慢吃的樣子,忽而想起來原身走之前,他好似已在私塾里開蒙就學的,如今也不知還沒有念書?

    想到這一節(jié),沈渺便問了一句。

    誰知濟哥兒卻像是被針扎了似的,聳拉下腦袋,好一會兒才說:“……我在劉夫子那兒打傷了海哥兒,劉夫子便不許我再去了,伯娘也打了我一頓,將我趕了出來�!�

    沈渺挑了挑眉頭。

    海哥兒是沈大伯的獨子,與濟哥兒差不多大。

    伯娘生了四個閨女才得了這么一個眼珠子,自小寵得呆霸王一般,又養(yǎng)得極肥胖,在原身的記憶里,那也不是什么討人喜歡的小孩兒。

    原身這個弟弟性子雖有些倔,但沈渺看得出他不是那等專愛淘氣胡鬧的小孩兒,定是海哥兒做了什么、說了什么,才惹得濟哥兒動手。

    沈濟見沈渺沉默,以為阿姊生氣,好幾次抬起眼盱著沈渺的神色,手里捏著還剩的半個包子都吃不下去了,可是想到海哥兒領頭嬉笑他父母雙亡,連親阿姊都不要他……那些話依舊如刀子般在心間血淋淋劃過,他說不出口解釋的話,躊躇半晌只憋出一句:

    “阿姊對不住……”

    “不妨事,阿姊信你一定另有苦衷�!�

    誰知沈渺與他同時開口。

    沈濟怔怔抬頭,沈渺便對他彎了彎眼睛,還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別怕,回頭咱們安頓好了,阿姊另給你找個書院讀書�!�

    說完,沈渺再不提了。

    濟哥兒比同齡孩子敏感早熟,這個年紀的孩子也有自尊了,沒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轉過頭望了望外頭的天色,便三兩口加緊吃完,囑咐道:“阿姊一會兒還要去逛逛夜市,把該買的買齊,濟哥兒你吃了藥便帶妹妹先睡下,都別跟著了啊�!�

    湘姐兒聞言依依不舍:“我要跟著阿姊�!�

    沈渺板起臉來:“不許,阿姊要買的東西多,不得空照料你,你在家陪濟哥兒,他病著呢,你看著阿兄吃藥貼腳,要聽話�!�

    沈濟也說:“別給阿姊添亂�!�

    湘姐兒見沈渺認真,頓時不敢多歪纏,卻還是拉了拉沈渺的衣袖:“湘姐兒聽話乖乖在家陪阿兄,阿姊也一定要回來�!�

    沈渺緩了神色,彎腰抱住她:“阿姊真不會走了,放心吧�!�

    又好生安慰了一陣子,還鄭重地指派給湘姐兒看藥爐子的差事,再交代濟哥兒小心火燭,便挎上包出門去了。

    宋朝的“囊佩”花樣百出,并非如電視劇里那樣兒只有包袱皮,沈渺也是來了大宋才知道,這后世那些所謂奢侈品包的樣式,幾乎都可以在宋人日常所用的“囊袋”上找到。他們有身上掛著的小荷包,也有大一些的斜挎包、單肩包、手提袋、雙肩包,材質(zhì)也從皮革到布料各色都有,還帶各種各樣的鑲綴、繡花,古人其實很潮的。

    沈渺如今背的這個,便是原身珍藏了許多年的——有可調(diào)節(jié)肩帶、可斜跨單肩兩用,還是硬牛皮底,能承重不變形,上頭是喜鵲報春的繡花綴絹,帶流蘇,做得格外精致,是原身爹娘為她置辦的嫁妝之一。

    出了門,汴京夜市也是出了名的熱鬧,聽聞有一陣子熱鬧繁華到連皇家儀仗都無法通過。后來朝廷不得已成立了“街道司”,穿著青衫子的廂軍如后世“城管”一入夜便出來巡視街道、疏通交通,這才好了一些。

    今日隨著夜幕降臨,燈火照天,人聲鼎沸,小攤兒也跟著復蘇,擔貨郎沿門叫賣,瓦舍勾欄居多、商鋪林立的馬行街更是徹夜燃燭,將整條街都薰得一只蚊子都瞧不見。

    第10章

    夜市采購

    熟練殺價

    沈渺一路且走且看,這里的大宋還未被扭曲的程朱理學腌入味,也沒有那些屈辱的國仇家恨,女子的地位與唐朝時并無多大差距,她這般混跡市井討生活的已婚婦女不僅可以獨自出門,還可以連幕笠都不帶。

    沈家附近的金梁橋夜市雖沒有馬行街那樣熱鬧,但也應有盡有,她先尋到了顧屠蘇所說的那個打門窗、桌椅的楊老漢,說明來意后,跟他去了他家中。

    這楊老漢是幾十年的老木匠了,家里只有他與幾個徒弟,院子里堆滿了各色木料,屋子里則擠壓了不少成品的木器家具。

    沈渺舉著燭臺假裝在挑貨,先問木料再問價錢,探了探這楊老漢的性子后,還不動聲色摸了摸上頭厚厚的積灰。

    看來這楊老漢好長時間沒開張了吧?才會壓了那么多的貨。

    于是沈渺挑中自己想要的家具后,當即便與他極限拉扯,狠狠殺價了一通,最終總價五百八十文的家具,以四百文的價錢拿下,還要送三張坐墩、兩個木盆、一套木碗。

    她在那兒定了三張最低廉的楊木床塌、一套核桃木方桌,帶四條同料長凳;一個上下雙層的雙門櫥柜、一張束腰書案,全都是沒雕花只上清漆或是黑漆,主打一個結實耐用。

    沈渺與他找了個中人,寫了憑證,付了一半銀錢,還特意在契約上寫好了明日一早便送貨上門,且包安裝和一年的免費售后維修。

    楊老漢一趟買賣做得心在滴血,可木料錢還是貸賒的,不盡早將貨售出,日后興國寺放貸的和尚都得催債上門了!罷了罷了,這沈娘子買得多,又答應日后多介紹生意來,少掙些便少掙些……但畫押時還是忍不住邊搖頭邊對著沈渺嘖嘖稱奇:“娘子這張嘴實在了不得,伶俐得只怕能將死人說活!”

    連中人也指著那憑條笑道:“還是頭一回見你這摳門老漢添送這樣多添頭,還愿意許下一年修繕之約的�!庇謱δ抢衔陶f,“不過這倒是好主意,這娘子心思活絡,你也別只顧眼前之短利,日后你賣木器便將這一條添上,便不愁沒人買你的木器了�!�

    沈渺也笑:“正是呢,就為了這主意,您也該再少我二十文�!�

    嚇得那楊老漢險些跳將起來,連連擺手:“不成不成,再少下去,老漢全家連帶三個徒弟一條狗,都該吃西北風了!”

    沈渺與中人都笑出聲了。

    這樣床、餐桌椅、櫥柜還有濟哥兒讀書用的書桌都有了,一趟解決了大半的家具,而且很便宜。沈渺滿意地離開了。

    隨后,她又去金梁橋上逛了一圈,挑了一家賣“香飲子”的胖娘子攀談,買了一碗兩文的茶湯,順帶問清楚了這橋市是如何管轄的。

    這里的攤位果然不是誰搶占便是誰的,也得去“街道司”與那些城管交租子。若是沒辦手續(xù)私自侵占街道擺攤,根據(jù)《宋刑統(tǒng)》規(guī)定:“諸侵街巷阡陌者,杖七十�!�

    “瞧見那四根表木了么?在表木所設之內(nèi)方能設攤、開店,橋上也有界限與牌號,若不遵照,要打七十大棍!”那胖娘子心有戚戚焉地說,“還有,若將設攤的穢污之物遺留在街上,也得打六十大棍!”

    隨后又談起橋上的攤子一月交多少租子,倒是便宜,若是只有一輛獨輪車或是幾個籮筐的小攤,占地少,只要十文一個月,若是要搭茅棚設立柱子的大攤位,要三十文一月。

    聽著雖不少,但宋朝商業(yè)發(fā)達,擺這種小攤收了租子就不用再交稅,開店的商稅也很寬松,一般只交2%的“過稅(關稅)”與3%的“往稅(交易稅)”,合計5%左右。若是遇上災年,售賣的米糧、鐵制農(nóng)具與牲畜能夠免稅。

    不過鹽鐵官營,這玩意兒也不是尋常百姓能賣的。

    沈渺記得以前不知道在哪兒看過,宋朝在仁宗年間的商稅僅占全國賦稅12%,卻能征收超過一千九百萬貫。而這單單一個商稅,已比明清兩朝最好年份全國賦稅加起來都多。

    而且那還是歷史上不管打了勝仗還是敗仗都巨額賠款交歲幣的宋朝。

    如今沈渺穿越的宋朝不僅內(nèi)外安定,沒有這些勞什子歲幣,百姓也更有錢了!

    沈渺心里有數(shù)以后,便與那胖娘子道謝告辭,過了橋。

    她在橋?qū)γ娴拿藁ㄤ佔淤I了三條棉被、三套粗棉布鋪蓋,跟彈棉花匠說好了明兒彈好了再來取。顧家送來的鋪蓋,她準備明日洗好了給人家送回去,不好一直占人家便宜。

    又在布店割了兩匹粗布,一匹是藍地流水紋的,一匹是鵝黃織花的,針線也買了些,準備給濟哥兒和湘姐兒做兩身衣服。原身是個被父母珍愛的姑娘,從沒干過什么重活,只在鋪子里忙碌時出來幫忙,其余時間大多做繡活來打發(fā)時間。

    沈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繼承原身的繡活,但腦子里有原身怎么繡花、怎么做衫子、褙子、鞋襪帽子的記憶,便試著做一做吧!

    主要是,她今兒來了一日,沈家上下都整理過了,都沒見濟哥兒、湘姐兒的衣裳行李,這兩個孩子應當也沒換過衣服,身上都有些臭熏熏了。

    他們只怕是空手被趕出來的。

    想到這,沈渺有點生氣。

    明日家里安頓好了,必須坐車到外城,去沈大伯家出出氣!

    想到這里,沈渺又去陶器鋪定了兩只大水缸、兩只小泥爐、兩個餅鐺、一只平口圓肚陶土烤爐,又定了好幾摞最便宜的土陶碗。

    最后,最重要的便是要買一輛“土車子”才行,顧二郎今兒用來幫她運東西便是獨輪的土車,能手推,日后還能栓牲畜,可以載貨也能坐人,不拘山路巷道田埂都能過,很便捷。

    但沈渺想要改良一輛帶輪子和風帆、遮陽傘的,獨輪車太考驗力氣了,雙輪的方便保持平衡,但問了好幾家造車的鋪子,報價都有些高昂。

    沈渺兜兜轉轉,又溜達回了起先定家具的那個楊老漢家。

    楊老漢正蹲在家門口打磨新木頭,刨得滿地木花,一抬頭,見方才那伶牙俐齒的年輕女子站在燈籠下,只管笑嘻嘻地望著他。

    燈影朦朧,將那沈娘子的面容照得愈發(fā)柔和,好似那夜風中亭亭玉立的一支荷。

    但他手里握著刨子,竟無端端打了個寒戰(zhàn)。

    ***

    經(jīng)一夜“揮金如土”,沈渺回到沈家,兩個小家伙早已困得小雞啄米似的,又不舍得點燈,于是在黑暗中默默等她回來。

    沈渺剛走到門口,湘姐兒便聽見腳步聲了,興高采烈地喚道:“這回定是阿姊回來啦!”聽得沈渺面上不禁帶上笑。

    晚間,便與濟哥兒與湘姐兒一同擠在那幾條長凳拼成的床上,三人橫著睡,沈渺的腿懸在空中,極艱難地睡了一晚。

    但因昨日忙了一整日,身子疲累,隔日她還是起晚了,醒來時日頭都升高了,還是被灶房里包子的香氣喚醒的。

    她揉著眼坐起身,湘姐兒還貼著她胳膊睡得正熟,濟哥兒則蹲在爐膛前,捏著火鉗撥弄柴火,顯然,他悄悄起來將昨個他們吃剩的包子上鍋蒸了。

    早食對付完,那楊老漢竟早早帶幾個徒弟趕車來送貨了。

    若是按照習俗,安床是要挑日子的,但沈渺家徒四壁實在等不了。

    沈家如今有多破呢,楊老漢依照她留下的地址找上門,都被眼前燒焦倒塌的爛屋子驚得不敢進來,在門口徘徊好些時候,才探進腦袋問了句:“這……這是沈娘子家嗎?”

    沈渺迎出來,楊老漢和他徒弟的目光都帶著三份憐憫。

    她裝作沒瞧見,鎮(zhèn)定自若地指揮楊老漢將三張床都放在前頭屋頂完好的鋪子里,床頭都挨墻放著。以后就讓濟哥兒睡最里頭那張床,中間的讓湘姐兒睡,她睡最外頭的,再掛一張簾子將濟哥兒隔開。

    寫字的條案也放在濟哥兒的床邊,他日后寫字好用。

    餐桌、條凳和櫥柜便擺在灶房。

    先這樣將就著,等日后掙了錢,將后堂燒毀的那幾間屋子重新蓋好便能分房睡了,到時候便不用如此局促了。

    幸好濟哥兒年歲不算太大,沈渺上輩子家里也有不少堂兄弟姐妹,過年過節(jié)回了老家,房子不夠,爺爺也時常把床拼起來給他們搭一條大通鋪,讓他們擠在一塊兒睡——當然,最后兄弟姊妹幾個一整晚都不會消停,不是下樓偷奶奶鹵的鴨腳吃,便是大呼小叫擠在被窩里通宵達旦地玩斗地主、狼人殺。

    將送來的床榻桌椅等都檢查過后,沈渺爽快地與楊老漢會了賬,送他們走時,又笑瞇瞇問道:“昨個尋老丈說的那造車之事,老丈思量得如何了?可能做得成?”

    楊老漢砸吧砸吧嘴:“給三百文,我便與娘子做!”

    沈渺瞇起眼:“兩百文!那遮陽大傘我自個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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