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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素來溫和的人,難得的帶出不加掩飾的銳利,似乎在赤裸裸地提醒江天策——

    祝真是他頸下逆鱗,不止碰不得,就連肖想,都是種罪過。

    緊接著,他將祝真往懷里抱了抱,竭力拉開她和江天策的距離,又指著屏風,用眼神向她示意。

    祝真看懂了他的意思,卻有些不解。

    她確實可以復制屏風,將三個人暴露在外面的身體包圍起來,可這樣異于尋常的體積,實在很容易被宋成珂察覺。

    猶豫間,宋成珂已經(jīng)從外間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封紹從縫隙里冷眼打量,見他氣質(zhì)儒雅,保養(yǎng)得宜,看起來不過三十左右年紀,頭發(fā)用發(fā)膠打理得整整齊齊,戴著副金絲眼鏡,完美詮釋了“斯文敗類”這個成語。

    盡管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明顯的可疑之處,蘇瑛的糾纏顯然已經(jīng)激起了宋成珂的疑心。

    距離屏風四五步遠的時候,他頓住腳步,中性的嗓音里帶了一絲陰柔,像滑膩膩的蛇自腳邊爬過:“我已經(jīng)看見你了,出來吧�!�

    明知他很大可能是在詐她們,祝真還是嚇出一身冷汗。

    院長是這所醫(yī)院的實際掌權(quán)者,立于權(quán)力金字塔的頂端,她們目前只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古怪癖好,對于“疾病之源”還沒有什么頭緒,若是貿(mào)貿(mào)然打草驚蛇,輕則被全院的醫(yī)生護士們敵對,重則被逐出醫(yī)院。

    在沒有拿到健康證明的情況下離開醫(yī)院,會遭受什么樣的可怕懲罰,祝真并沒有興趣嘗試。

    見屏風后悄無聲息,宋成珂輕笑一聲,語氣像是在和好朋友開玩笑:“不出來的話,我就親自動手,把你揪出來了哦~”

    祝真屏住呼吸,在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里,動作盡量輕地復制、粘貼、裁剪,把三個人包裹在薄薄的隔簾布形成的屏障里,饒是如此,依然發(fā)出了輕微的聲響。

    祝真身子僵硬,抬頭求助地看向封紹,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這味道特別難聞,像最炎熱的夏天里,豬肉躺在蒼蠅亂飛的砧板上,肥瘦分層的組織上爬滿了蛆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爛發(fā)臭,就算處理慣各種肉類的屠夫,也嫌棄地不肯觸碰。

    再結(jié)合封紹隱隱滲出汗水的臉龐,她很快明白過來——

    封紹正在加快那顆頭顱的時間流速,讓它更快地腐爛衰敗。

    果不其然,宋成珂的注意力迅速轉(zhuǎn)移到床上,加快步伐走過去,捧起頭顱,皺了皺眉頭:“防腐劑這么快就失效了嗎?”

    死不瞑目的女人喉管中噴出一股腥臭的氣體,那是由陳舊的血液、發(fā)酵的精液和變質(zhì)的組織協(xié)力散發(fā)出的,伴隨著長長的“噗噗”聲,算作對他問題的回應。

    那股氣味太濃太臭,像一筐放了一年之久的臭雞蛋,帶著巨大的殺傷力,迅速穿透屏風,鉆到祝真鼻子里,令她俏麗的五官扭曲,一陣陣作嘔。

    在翻江倒海的腸胃折磨里,她聽見宋成珂發(fā)出愉悅的笑聲,語調(diào)寵溺,像成熟溫雅的男人哄著任性嬌縱的女朋友:“小淘氣,剛才的動靜是你發(fā)出來的嗎?嚇了我一跳�!�

    “……”祝真幾乎要給他跪下。

    這是什么絕世大變態(tài)?

    仁愛醫(yī)院(11)進展(3100字肥章)

    宋成珂一手托著那顆頭的后腦勺,另一手撫摸著干燥的發(fā)絲,目光在快要腐爛破裂的眼球上停留片刻,嘆息道:“又到說再見的時候了嗎?唉,快樂的時光總是這么短暫,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他近乎迷戀地欣賞著女人破敗的容顏,道:“你簡直是我所有的收藏品里最迷人的一個……別怕,我會把你封在裝滿福爾馬林的玻璃瓶里,經(jīng)常過去看望你的�!�

    說著,他解開皮帶,褪下西裝褲,將腐臭發(fā)軟的頭顱放在腰間,昂揚的性器對準大張的嘴巴,急切地捅了進去。

    男人發(fā)著急促的喘息聲,渾然忘我地沉醉在和“戀人”打分手炮的無上快樂中,保養(yǎng)良好的腰臀賣力聳動,堅硬的肉棒“噗嘰噗嘰”地在軟爛的口腔里穿梭,攪動出越來越濃郁的惡臭。

    被迫聽了一場重口味的活春宮,祝真不只毫無欲念,還更加反胃,更因為此時此刻三人的處境而生出幾分尷尬。

    江天策的眼神在祝真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上停留片刻,撞見封紹審視的目光時,若無其事地滑到一旁,認真研究起藍色隔簾上面的紋路。

    好在,宋成珂愛好特別,時長卻很一般。

    過了三四分鐘,他悶哼一聲,將腥膻的精液射進女人的喉嚨,有多的盛不下的,便順著喉管從頸部整齊的切口處漏出,淅淅瀝瀝淌在地上,聚成濃白的一小灘。

    他摸了摸那雙烏紫腫脹的嘴唇,像個提上褲子就不認賬的渣男,聲音比方才冷了幾個度:“好了,我們分手吧,是時候把你送回去了�!�

    腳步聲一步步遠去,他提著頭顱走到隔間的最里面,緊接著,輕微的“咯啦”聲響起,墻壁轟隆隆轉(zhuǎn)動,另一部隱藏著的電梯“叮咚”開啟。

    祝真和封紹對視一眼,眼底閃過一抹激動。

    經(jīng)此一役,困局總算有了轉(zhuǎn)機。

    三個人屏息沉默著,又等了幾分鐘,確定宋成珂已經(jīng)離開辦公室,這才略略放松警惕。

    祝真將偽裝收起,封紹走向看起來干干凈凈的墻面,很快注意到角落里擺著的一具人體骨架。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掰開骨架的下頜骨,果然在口腔里面看見一個紅色的按鈕。

    如無意外,這就是開啟秘密通道的機關(guān)。

    懷著十二分的謹慎,封紹并不打算跟著宋成珂下去,而是回過頭對祝真低聲道:“我們先出去�!�

    祝真點點頭,三個人小心清除掉所有痕跡,循原路出門。

    蘇瑛正在門口急得跳腳,看見他們?nèi)毴沧叱鰜�,愣了一愣,問道:“那個姓宋的呢?你們把他干掉了?”

    祝真忍俊不禁,一邊挽著她的手臂快速離開是非之地,一邊小聲告訴她前因后果。

    聽到宋成珂收集頭顱的獨特癖好,蘇瑛跟吃了蒼蠅似的,一臉嫌惡。

    江天策走在她們后面,沉聲道:“聽他話里的意思,這并不是他的第一個收藏品。那么,那些頭顱的來源是哪里?”

    是死尸,還是……活體?

    那部電梯通往的隱蔽據(jù)點,到底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那些秘密,和她們要尋找的“疾病之源”,以及各種癥狀古怪的疾病,又存在著什么樣的聯(lián)系呢?

    封紹道:“宋成珂家境優(yōu)渥,受過良好的教育,當院長的這些年又順風順水,擁有著一定的社會地位。我認為,以他的身份,不太可能親自做一些殺人分尸的體力活,所以,他一定有助手,甚至不止一個�!�

    “而且,他竟然把頭顱堂而皇之地擺在辦公室里,就算懷疑有人闖進,依然不慌不亂,顯得非常肆無忌憚。我覺得他是個剛愎自用的人,自認為整座醫(yī)院都在他的完全掌控之中,有能力處理好任何突發(fā)情況�!弊U娉烈髌�,不太確定地看向封紹,“在醫(yī)院里,和院長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醫(yī)生和護士。阿紹,有沒有可能,他的幫兇就是那些年輕得過了頭的醫(yī)生呢?”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宋成珂,想要利用權(quán)力和地位做一些陰私違法之事,一定更傾向于拉攏那些涉世未深又野心勃勃的年輕人。

    利益,金錢,名氣,是寒窗苦讀近二十年的醫(yī)學生們很難拒絕的誘惑。

    封紹點頭肯定她的猜測:“很有可能�!�

    幾個人這時候已經(jīng)回到了604病房,他轉(zhuǎn)向楊玄明:“玄明,我之前拜托你查詢的醫(yī)生排班表,有進展了嗎?”

    “我正打算跟你說呢�!睏钚髡{(diào)出一個電子表格,上面紅紅綠綠地標注著每位醫(yī)生的值班情況,“我發(fā)現(xiàn)一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仁愛醫(yī)院現(xiàn)有醫(yī)生共計二十六人,全部為男性,年齡在二十五歲到三十三歲之間,除去正常的輪休之外,每個醫(yī)生都會輪流外出學習,學習的時長很規(guī)律,都是七天,而且,將他們外出的時間拼湊起來,正好是完整的一個月,有重疊,但沒有一天間斷�!�

    那么,“外出學習”的地點,有沒有可能就是宋成珂做不可告人之事的秘密據(jù)點呢?

    零零散散的線索漸漸有了拼湊在一起的跡象,幾個人立刻決定找機會再探院長辦公室。

    “這些醫(yī)生都不值夜班嗎?”封紹從表格里發(fā)現(xiàn)新的疑點。

    “對,不止是醫(yī)生,就連護士也沒有排夜班,我聽到好幾個病人抱怨,說每到晚上就找不到人。”楊玄明調(diào)出醫(yī)生們的打卡記錄,留神看了看,“玩家在每天晚上的十點鐘準時陷入昏睡,而這些醫(yī)生一般在九點左右下班,最晚的也不會超過九點半�!�

    蘇瑛皺了皺眉:“他們是不是和我們一樣害怕‘疾病之源’,所以早早地躲了起來?可是,我目前還沒有聽說哪位醫(yī)生得過怪病呀,按系統(tǒng)所說的,那東西應該只針對我們玩家下手吧?”

    “有可能是做賊心虛�!狈饨B微微勾了勾唇角,笑容卻有些冰冷,“通過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來看,‘疾病之源’十有八九和院長脫不開關(guān)系,而作為宋成珂的幫兇,醫(yī)生們一定知道些內(nèi)情,他們在夜晚遠遠避開怪病傳播的住院部,把自己藏起來,也在情理之中。”

    “有道理。”蘇瑛點點頭。

    “那我們今天晚上再去一趟!”祝真眼睛亮晶晶的,“咱們九點半動手,雖然時間緊張些,有紹哥的能力在,應該來得及。”

    幾個人一拍即合,定下計劃。

    臨近中午的時候,所有的玩家們排隊跟著護士下樓做檢查。

    經(jīng)過囚禁吳國平的607,祝真隱隱約約聽到里面?zhèn)鱽響K嚎聲。

    說慘嚎也不準確,因為那聲量并不大,有些像豬圈里的肥豬因為饑餓而發(fā)出的不滿哼哼聲,叫幾聲停一會兒。

    祝真有些不安,轉(zhuǎn)過頭問蘇瑛:“蘇瑛姐姐,吳哥……吳國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蘇瑛并沒有多余的同情心施舍給他,聞言不屑道:“管他去死,十有八九是裝的,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歪點子。演戲也不演像一點兒,傻逼�!�

    有別于前兩天的常規(guī)項目,這一天的檢查開始往奇怪的方向發(fā)展。

    眾人先來到皮膚科,輪流走進檢查室,由一個嚴重謝頂?shù)哪贻p醫(yī)生進行發(fā)質(zhì)檢測。

    楊玄明排在前面,“地中�!贬t(yī)生撥了撥他濃密的短發(fā),用放大鏡查看毛囊的分布密度,又從后枕部取了一點毛囊組織,交給護士進行化驗分析,提醒他道:“你的發(fā)量太多,患上‘多毛癥’的風險要比普通人高很多,建議你以后多吃一些辛辣刺激、多脂多糖的食物,勤洗頭發(fā),洗發(fā)水可以換成含有月桂醇成分、清潔力特別強的,加快脫發(fā)速度。”

    楊玄明滿腦袋黑線,假笑著對醫(yī)生道謝。

    做完關(guān)于發(fā)囊的檢查,二十多個人又來到位于二樓東側(cè)的呼吸睡眠科。

    醫(yī)生耷拉著發(fā)黑浮腫的眼袋,向玩家們傳授了降低睡眠質(zhì)量的諸般技巧,見到精神格外飽滿的,還要額外叮囑幾句,讓他們多思多慮,時刻保持精神緊張,睡前多聽節(jié)奏激昂的音樂,有條件的可以看幾個恐怖故事,啰啰嗦嗦了好半天,方才放行。

    今天的檢查告一段落,祝真看見張曉楠無精打采地落在隊伍最后面,猶豫了一下,走過去關(guān)切地安慰了幾句,詢問她紀懷周的治療進展。

    張曉楠勉強擠出個笑容,眼底滿懷憂慮:“我上午剛剛進ICU探視過,懷周還昏迷著,醫(yī)生說‘電擊療法’的見效并不明顯,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小便失禁的情況,右半邊的面部神經(jīng)也不太聽使喚,一直在抽搐……”

    她嘆了口氣,道:“醫(yī)生建議我試試他們研發(fā)出的新藥,說是有一位同樣患了長眠癥晚期的患者,吃過那種藥后,癥狀明顯有所緩解,家人在旁邊說話的時候,手指還能輕微地動一動……”

    說到這里,想起曾經(jīng)憨厚可靠的男朋友,如今連勉強回應她的動作都做不了,張曉楠不由得悲從中來,低頭拭淚。

    祝真本能地對那些醫(yī)生的話產(chǎn)生懷疑,問她:“那你同意了嗎?”

    張曉楠點了點頭,語調(diào)哽咽:“我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yī)吧�!�

    祝真想勸勸她,又覺得交淺言深有些不合適,便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晚上九點半,五個人準時出現(xiàn)在院長辦公室門口。

    仁愛醫(yī)院(12)實驗室

    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祝真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幾個人鉆進幽暗的房間。

    封紹和江天策打頭,往里面的隔間走去,經(jīng)過單人病摳

    摳

    f號:二三0二ff0六九四三0床時,祝真腳步微頓,閃爍的燈光往枕頭的方向照了照。

    果不其然,那里躺著一個新鮮的頭顱。

    “新歡”的皮膚蒼白,五官清秀,被劇烈使用過的嘴唇干裂破口,頸下切口處的血跡尚未完全干涸,呈現(xiàn)出詭魅的暗紅色。

    祝真不敢多看,加快腳步追上封紹,悄悄牽住他的手。

    溫熱的手掌牢牢握緊她,封紹循著記憶按下機關(guān),墻壁轉(zhuǎn)動了九十度,露出個可供一人通過的入口,往里不到兩米遠的地方,安安靜靜停著一部電梯。

    電梯右側(cè)只有一個向下的按鍵,按亮之后,有些陳舊的電梯門“叮咚”一聲開啟,這提示聲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顯得格外響亮。

    祝真繃緊神經(jīng),快速走進逼仄的空間,在封紹的能力作用下,快速降落的同時,抬手照了照頭頂。

    電梯的布置彰顯了院長的惡趣味,有別于常見的銀白色,四處貼滿紅色的薄膜,她仰臉和電梯頂?shù)褂吵龅哪:R像對視,發(fā)現(xiàn)幾個人的倒影都是紅彤彤的,像泡在血池里,心里泛起絲絲寒氣。

    又是“叮咚”一聲,電梯廂震動了一下。

    祝真回過神,看到右上方的電子屏上顯示著她們所在的樓層——

    負一樓。

    她們前天去負一樓檢查過,可那里在明面上只是一個地下停車場,誰能想到背地里還隱藏著別的空間呢?

    電梯門緩緩開啟,看清面前的場景時,祝真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呈現(xiàn)在面前的,是一個面積在二百平方米左右的實驗室。

    更確切點來說,這是個——

    人體實驗室。

    和院長辦公室那面擺滿了榮譽證書的墻如出一轍的,左手邊也有一個十分龐大沉重的木質(zhì)陳列架,架子上放著大大小小的透明玻璃瓶,瓶子里用無色液體泡著各種各樣的人體組織。

    這其中,年輕女人的頭顱占了大部分比重,約有三四十之數(shù),每一個都是大張著嘴巴,呈現(xiàn)重度腐爛的狀態(tài),除此之外,也不乏一些浮腫的手、膨大的心臟、橫截面剖開的子宮,在最下面一層,甚至放著幾個尚未足月的完整嬰兒。

    這個所謂的“收藏架”已經(jīng)足夠駭人聽聞,可正前方的實驗臺上擺著的東西,卻更加血腥。

    一具新鮮的女尸躺在純白色的臺子上,手腳禁錮在兩側(cè)特別定制的鐐銬里,腕處瘀青嚴重,顯然死前經(jīng)過了一番劇烈的掙扎。

    她的腦袋被利器從頸部齊根斬斷,流的血卻不多,十有八九是有人像殺豬宰雞一樣,提前放過血。

    女人沒有穿褲子,光著兩條腿,臟兮兮的上衣大敞,從鎖骨正中到肚臍處,裂開一道整齊的血口,皮膚和肌肉往兩側(cè)翻卷著,透過森森的白骨往胸腔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大部分臟器已經(jīng)被摘除,殘存著的腸管脫垂到體外,打了個倉促的結(jié)。

    大抵是實驗人員尚未完成工作,便礙于夜晚的到來而匆匆離開,才留下這副爛攤子。

    開膛破肚時,女人或許還沒有完全喪失意識,卻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毫無人性的醫(yī)生將她身體里的器官一件一件摘除,這樣毫無尊嚴的死法,比任人宰割的豬狗還要可憐。

    祝真生出共情的強烈不適,連忙撇過臉,不敢再看。

    封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去放滿了實驗報告的辦公桌上查找線索,將這邊留給他自己。

    腳下鋪滿了暗紅色的地毯,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質(zhì),踩起來軟軟的,又透著點兒黏膩,像是一腳陷入吸飽了鮮血的海綿,就連墻角和家具的死角處,都無一遺漏。

    祝真打開一本備忘錄,低聲念出第一頁用醒目的紅色標注的提醒——

    “注意!在實驗過程中,必須保持絕對的干凈,不要將任何鮮血灑到地面上�!�

    她皺了皺眉,略有不解,繼續(xù)往后翻看,大致了解了實驗員們的殺人頻率。

    每個活體的使用時間為兩到三天,他們可以自由選擇用那些無辜的女人來試藥、驗證病毒和細菌的傳染性及致死率,甚至在她們身上做一些外科手術(shù)練手,等利用完所有的價值,便將她們綁在實驗臺上進行活體解剖。

    那邊躺著的女尸,看上面的標注,是今天開始投入實驗的,所以,距離實驗員們再次動手,至少還有一天。

    她們得想個辦法,制止以院長為首的瘋子們繼續(xù)殺人。

    江天策在實驗室附帶的儲物間里發(fā)現(xiàn)了十幾個尸袋,每一個都鼓鼓囊囊,裝著殘缺的尸體。

    他解開幾個看了看,分析道:“都是女人,有十幾歲的小女孩,也有三四十歲的中年女人,身上被折磨的痕跡各不相同。此外,她們的穿著打扮都很一般,有的長相也有些特別,看起來像是智力不太正常的病人、流浪者,或者還有被拐賣過來的孩子……”

    蘇瑛罵罵咧咧地發(fā)泄了幾句,冷笑道:“我總算明白仁愛醫(yī)院為什么在學術(shù)領(lǐng)域取得了那么多突出的成就,別的科學家都用小白鼠,他們用活人,能不一日千里嗎?就這還有臉叫什么‘仁愛’,確定不是在諷刺自己嗎?”

    她想起什么,又道:“江天策,你剛剛說里面有智力不正常的患者?該不會……他們拿醫(yī)院精神科收的病人做實驗吧?”

    患有嚴重精神疾病的人,已經(jīng)很難康復,多數(shù)被家人視為累贅。

    再不幸一點,可能至親都已經(jīng)不在,只有旁系親屬礙于人道主義照看。

    那樣的情況下,就算他們無緣無故人間蒸發(fā),醫(yī)院也只需要以患者自行逃逸做借口,甚至借口都不必編,親屬們只會覺得如釋重負,連找都懶得找。

    祝真想到在這個世界里無親無故的小年輕,又想起今天開始接受試藥的紀懷周,臉色越來越難看。

    楊玄明在儲物間的最里面發(fā)現(xiàn)一個小門,和封紹合力將門鎖打開后,新鮮卻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出口開在地下車庫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迎面是一輛面包車,想來是方便實驗人員們將非常規(guī)渠道弄到的“實驗品”送進來,再把尸體帶出去處理。

    江天策看了眼時間,道:“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們得趕快上樓。”

    祝真點點頭:“距離他們殺戮下一個受害者,至少還有一天時間,我們回去想一想怎么救人�!�

    雖然仍舊沒有破解宋成珂、實驗室和“疾病之源”之間的聯(lián)系,但今天晚上也算收獲不小。

    五個人循原路回去,卡在九點五十五分來到住院部。

    從607門口經(jīng)過的時候,他們聽見吳國平仍然在哼唧,聲音卻越來越弱。

    蘇瑛聽了心煩,走過去用高跟鞋狠踢了幾下墻壁,罵道:“你他媽再敢叫一句,打擾我睡覺,老娘拿把菜刀沖進去剁了你!”

    祝真扭頭看向江天策:“隊長,你是不是還沒預測明天的情況?”

    江天策險些忘了這回事,聞言對她笑了笑,目光專注:“謝謝你提醒我�!�

    他閉目片刻,再睜開眼睛時,表情多了幾分凝重。

    “怎么了?”祝真敏銳地察覺到不對,立刻發(fā)問。

    江天策看著從對面走過來的美艷女人,低聲道:“明天早上,蘇瑛不見了�!�

    帶著無限生氣的鮮活面孔訝異地挑挑眉,蘇瑛指著自己,啼笑皆非:“我?”

    仁愛醫(yī)院(13)蘇瑛的失蹤

    聽到江天策的預言,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蘇瑛反而成了其中最平靜的一個。

    她寬慰眾人:“你們愁眉苦臉的干什么?預測到的事情不是可以改變的嗎?既然已經(jīng)有了防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行了,姑奶奶倒想看看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先進去檢查檢查有沒有可疑的道具!”祝真如臨大敵,皺著小臉急匆匆跑進605病房,排查危險元素。

    是失蹤,而不是得病,很大可能來自于人為。

    她們在明處,具備殺人條件和動機的十幾個玩家在暗處,根本防不勝防。

    蘇瑛面不改色地催促封紹等人:“時間快到了,你們趕緊回去休息,省得昏睡在走廊上,倒給我添麻煩……”

    她忽然聽到了交易請求的“嘀嘀”提醒聲。

    楊玄明有些焦急地看著她,道:“快拿著,這個說不定能幫上點兒忙�!�

    蘇瑛的心里當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鎮(zhèn)定,聞言問道:“什么?”

    她接受了請求,收到一個【失眠藥水】的道具。

    【道具名稱:失眠藥水】

    【道具等級:3級】

    【道具介紹:想不到吧?世界上還存在著這么反人類的藥物?仔細想想也不奇怪,畢竟有需求就有市場嘛~設(shè)想一下,當你考上大學,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在自由自在的成人世界里浪到飛起,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考試周,只剩下一個夜晚的時間來突擊學習,焦頭爛額之際,如同天書的課本卻成為催眠的大殺器。這時,你就需要這么一瓶藥水來刺激困乏疲勞的神經(jīng),抵抗生理本能,救你于水火之中�!�

    【道具功能:一次性物品,服下該藥水,可保持頭腦清醒,持續(xù)十二個小時,不過,所有的藥物都有副作用,藥效過去后,使用者可能會出現(xiàn)肌肉酸痛乏力、精神渾渾噩噩等不良反應,請謹慎服用~】

    【使用方法:選中目標,雙擊使用,即時生效�!�

    在當前的情況下,這確實是件救命的道具。

    蘇瑛心下稍安,毫不客氣地服下藥水,對楊玄明道:“謝了。”

    封紹對蘇瑛的能力一直是放心的,向她點了點頭,和江天策走向604病房的方向。

    楊玄明難掩關(guān)心之色,躊躇了幾秒,道:“不要輕敵,萬事小心�!�

    “知道啦,啰嗦�!弊炖镎f著吐槽的話,蘇瑛的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一抹笑容。

    蘇瑛走進病房,見祝真翻箱倒柜,急得滿臉是汗,就連林芳也被驚動,擁著被子不安地看著她們倆,不由失笑,道:“好了,真真,剩下的交給我吧�!�

    還沒來得及將自己服用了藥水的事告訴她,耳邊便聽見十點鐘的鬧鈴響起,同一時間,林芳倒在枕頭上睡了過去,祝真則抱著床頭的矮柜陷入昏迷,白嫩的臉硌在尖銳的棱角上,印出一道紅痕。

    蘇瑛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這還是來到這個游戲之后,第一次有機會觀察夜晚。

    看起來和別處的晚上,并沒有什么不同。

    窗戶敞開一條縫隙,微風從外面吹進來,將藍色的窗簾掀起一個角,露出夜空漆黑的底色和幾顆有些黯淡的星子。

    蘇瑛意識清醒,謹慎地召出吞噬獸防身。

    寵物隨主,烏黑的獸這會兒也神氣活現(xiàn)的,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噴嚏,精神抖擻地在屋子里嗅來嗅去。

    她將沉睡的少女抱到病床上,幫人脫掉運動鞋,蓋好被子,帶著吞噬獸將病房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

    一無所獲。

    她很確定,屋子里沒有任何特殊的害人道具。

    難道其它病房的玩家,通過某種方式,也獲得了在夜間活動的特權(quán),即將闖進來對她下手嗎?

    蘇瑛不止不害怕,甚至還有些興奮。

    興奮到,她躍躍欲試著想要主動出擊,走到走廊里察看情況,再往每一間病房里搜查一番。

    可開門的時候,她還是猶豫了一下。

    若是之前單槍匹馬的時候,她一定會選擇速戰(zhàn)速決的方式,哪怕冒點兒風險,只要沒死,過程中的驚險反而是種有趣的刺激。

    可現(xiàn)在……

    她忽然想起楊玄明憂心忡忡的表情。

    還有祝真清澈干凈的眼睛。摳

    摳

    號:二三d0二0dd六九四三0

    好像……心里突然有了牽掛,多了羈絆。

    這滋味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但已經(jīng)足夠絆住她的腳步。

    蘇瑛思考片刻,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揉了揉吞噬獸的腦袋,道:“算了,咱們還是保險一點,以不變應萬變。”

    坐回自己的病床上,她先開始還認真聽了聽四周的動靜,到后來便覺得無聊,懊惱道:“他媽的怎么還不來?早知道應該問那呆子把筆記本要過來,這會兒還能玩游戲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藥水實在很提神,蘇瑛從晚上十點熬到凌晨,期間和吞噬獸嘮嘮叨叨地說了許多沒有營養(yǎng)的話,又唱了無數(shù)首荒腔走板的歌曲,愣是沒有半點兒睡意。

    到了天色發(fā)亮的時候,她的精神微微放松,罵道:“該不會犯慫不敢來了吧?媽的,敢耍老娘……”

    醫(yī)院對面,隔著條馬路的地方,是一所中學。

    日頭一點點爬上去,學生們也背著書包走進學校,大喇叭里傳來集合的口令,過不多久,小廣場上響起嘹亮的國歌,一面紅旗冉冉升起。

    雖然明知道學校里稍顯嘈雜的動靜、馬路上來來往往的汽車鳴笛聲,都是游戲的背景板,可這些元素還是給了蘇瑛危機已經(jīng)過去的心理暗示。

    她閉目養(yǎng)了一會兒神,耳邊聽到輕輕的腳步聲,有些緊張地睜開眼睛,看清來人時,又松懈下來。

    “到九點了嗎?”蘇瑛第一次覺得白天如此可愛,帶著媚意的眼睛彎出弧度,臉上又浮起自信與得意,“我就說沒問題的……”

    她下意識抬起左腕,看清手表上顯示的時間,身體忽然變得僵硬。

    八點十二分。

    那個人走到面前,抬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

    幾乎是一瞬間,肩膀連同整條左臂都變得透明。

    蘇瑛本能地伸出右手去捂,卻摸了個空,手指探進一片虛無里,很快也消失不見。

    “你……”她滿臉驚駭?shù)乜聪驅(qū)Ψ�,又看了看后面的床鋪,意識到什么,抬腿就往外跑。

    跑出去沒兩步,脖子、軀干、雙腿,都隱沒于空氣中。

    最多也就四五秒的時間,就連長發(fā),和盛滿難以置信表情的漂亮臉蛋,也人間蒸發(fā)。

    和她緊密相連的吞噬獸,也逃脫不了同樣的命運。

    蘇瑛整個人,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如隨著晨光消逝的露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夢中星仁愛醫(yī)院(14)頭部腫脹癥(3500字大肥章)仁愛醫(yī)院(14)頭部腫脹癥(3500字大肥章)

    祝真醒過來,第一時間看向蘇瑛的床鋪。

    那里空空如也。

    她“騰”的一下翻身坐起,將房間包括衛(wèi)生間里里外外搜尋了一遍,不止沒有發(fā)現(xiàn)蘇瑛的身影,就連一丁點兒打斗掙扎過的痕跡都看不見。

    戰(zhàn)斗力超強、有勇有謀又提前做過準備的蘇瑛,竟然就這么憑空不見了。

    祝真正在發(fā)愣,聽見外面有人急急拍門。

    楊玄明第一時間沖進來,往四周環(huán)顧一圈,本來就白皙的臉上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哆嗦著嘴唇看向她:“蘇……蘇瑛她……”

    祝真搖搖頭,聲音里帶了哭腔:“蘇瑛姐姐失蹤了……我昨晚把病房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道具,可她怎么還是著了道?都怪我睡得太死,我……”

    封紹走過來抱了抱她,柔聲道:“不是你的錯,先別急著自責,也別把情況想得太壞,我們坐下來,把前因后果理一理�!�

    楊玄明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嘴里不停念叨:“不應該啊……我給她的道具不可能失靈,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誰能近她的身?”

    “房間里沒有任何反抗過的跡象,有沒有可能是蘇瑛被什么動靜引到走廊上,落進了別人的陷阱?”江天策推測道。

    “不,我特意提醒她不要輕敵,她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了些,卻并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不太可能會冒這種風險�!睏钚鲹u了搖頭,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

    林芳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聽著,這會兒插話道:“為了保險起見,我在門上粘了一個叫做【痕跡記錄儀】的道具,上面顯示,她昨天晚上沒有出去……”

    她頓了頓,有些猶豫,似乎是在內(nèi)心衡量忖度了一番祝真等人的人品,這才壓低聲音道:“也沒有人進來。”

    氣氛陷入死寂。

    沒有人出入,房間里又不存在害人的道具。

    那么,清醒狀態(tài)下的蘇瑛,是怎么連掙扎都沒有地徹底消失的呢?

    這不合常理。

    江天策有些懷疑地看了一眼林芳。

    林芳無奈地攤了攤手,苦笑道:“我知道說出這個發(fā)現(xiàn)之后,最大的嫌疑人就變成了我,但做人總不能昧著良心。再說,如果真是我干的,我何必把不利于自己的證據(jù)主動提供給你們呢?”

    祝真抿了抿唇,道:“謝謝林芳姐姐告訴我們這些。”

    她有一種直覺——對蘇瑛出手的人,不是林芳。

    可真相好像就隔著一層半透明的薄紗,近在咫尺,影影綽綽,卻又偏偏看不清楚。

    祝真的心底浮上莫名的怪異之感,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一二。

    幾個人毫無頭緒,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約而同地變得焦急起來。

    楊玄明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zhuǎn),挨個敲其它病房的門,隨便抓著一個玩家便追問對方蘇瑛的下落,把別人問得一臉懵逼,滿頭霧水。

    一無所獲之后,他又神神叨叨地抱著筆記本電腦,說要做一個探測人體信號的軟件,整個人陷入半躁郁狀態(tài),渾身上下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字。

    祝真不死心地把605病房又檢查了一遍,甚至動用能力將地板拉開一道裂縫,又在墻壁上開了幾個口子,勾著腦袋往里看。

    這時,遠處隱隱傳來嘈雜的聲響,凌亂紛雜的腳步聲從門口匆匆跑過,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好像出事了,出去看看�!狈饨B拉住祝真的手,和她一起往外走,江天策緊隨其后。

    剛到走廊,便看見迎面跌跌撞撞奔過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的運動裝,腦袋像充入過量氣體即將爆炸的氣球一樣膨大,眼睛、鼻子、嘴巴都被拉扯得變了形,滑稽地貼在圓球上,顯得分外夸張,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只有下巴上長著根黑毛的粗大痦子,能夠證明他的身份。

    是第一天差點兒被小年輕拖下水的,住在617的痦子男。

    他一步步走近,那副可怕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地映進祝真的眼睛里。

    說氣球其實并不準確,整個頭顱更像是充斥了大量腫脹液的水球,膨脹到原來的三四倍大,皮膚被撐得隱隱透明,黃紅相間的組織液隨著他的動作前后晃動,在臉頰鼓起一個包,旋即又拱到后腦勺,讓人擔心這顆“球”隨時都會破裂,爆出一大灘濃漿。

    “怪……怪物��!”穿著病號服的普通病人害怕地連連倒退,把剛接滿熱水的保溫杯擲到他身上以自衛(wèi),痦子男發(fā)出含糊不清的慘叫聲,捂著手背上燙出的一溜水泡,往前趔趄幾步,跪倒在祝真和封紹面前。

    他仰著臉,在腫脹的圓臉上顯得小得可憐的一雙眼睛絕望地看著他們,嘴唇一張一合,口齒不清,沙啞的聲音里和著液體晃蕩的水聲。

    祝真勉強聽懂了他的請求。

    他在說——

    “救救我。”

    祝真環(huán)顧四周,撞見許多張或驚駭或冷漠的面孔。

    和前幾天早上看見的,一模一樣。

    第一天,小年輕出事的時候,這個痦子男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緊接著也遭到了同樣的對待。

    第二天,因為史斌的死,她們五個人被眾多玩家懷疑敵對,如果她沒有記錯,當時,痦子男也站在人群里,事不關(guān)己地說了許多風涼話,跟著別人一起煽風點火。

    她知道,有不少像他這樣的人,譏笑她們的“圣母”;懷疑她們的好意;抱著僥幸心理,認為健康存活到最后的那個人,會是自己。

    災難來臨之前,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可以幸免。

    直到達摩克利斯之劍懸于頭頂,即將落下,他們才會驚慌失措,才會痛哭流涕,才會后悔——

    在別人受到制裁的時候,自己為什么沒有勇敢地站出來?

    痦子男也覺得羞愧,卻很清楚,這一批玩家中,只有祝真她們有可能也有能力對他施以援手,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痛哭流涕著趴在地上磕頭,還沒磕兩下,便被封紹扶了起來。

    將人帶進605病房,江天策出去請醫(yī)生,楊玄明不感興趣地瞟了他一眼,繼續(xù)埋頭敲代碼。

    封紹隔著手套小心地查看了一番對方的情況,轉(zhuǎn)過頭問祝真:“真真,你有沒有辦法?”

    祝真緊皺眉頭,過了會兒沒什么把握地搖了搖頭:“他的頭部充滿了液體,目前還不清楚這些液體的來源和成分,如果貿(mào)然進行壓縮或者剪切,很可能破壞掉原有的組織,我擔心會對神經(jīng)造成損傷,甚至危及生命。”

    痦子男聞言有些著急,翁翁地哼哼著,因過于沉重的頭顱而出現(xiàn)了明顯的體力不支現(xiàn)象,哼一會兒喘上半天。

    有什么信息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祝真想要去抓,卻抓了個空。

    她困惑地撓了撓頭。

    封紹下意識往她頭上擼了一把,又輕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撫。

    這時,江天策帶著年輕醫(yī)生走進來。

    和診斷紀懷周、胡翔的,是同一位。

    醫(yī)生摸了摸痦子男腫脹的臉,又檢查了他的瞳孔和口腔,做出診斷:“頭部腫脹癥晚期,需要立刻安排手術(shù)�!�

    出于對這所醫(yī)院和這群醫(yī)生不靠譜特質(zhì)的了解,封紹問得很詳細:“請問這種病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手術(shù)的具體操作流程是怎么樣的?成功率有多高?”

    對于成因,毫無意外的依舊是語焉不詳。

    至于后兩個問題,醫(yī)生的回答令痦子男的情緒更加緊張:“你們放心,關(guān)于這種病癥,我們醫(yī)院的治療手段已經(jīng)非常成熟,實現(xiàn)了全程由機器人獨立操刀的技術(shù)突破。具體的操作流程嘛,我說得太專業(yè),你們也聽不懂,用通俗易懂的說法來形容,就是機器人在他頭頂這里開個口子釋放壓力,緊接著用引流管把所有的液體抽出來,再把切口縫好,手術(shù)就完成了。至于成功率嘛……我只能說,存活率在百分之百,成不成功的,每個人的標準不一樣,我覺得成功,你們不一定這么覺得,這個沒辦法做保證�!�

    痦子男著急地“唔唔”兩聲。

    祝真替他發(fā)言,問道:“醫(yī)生,術(shù)后會出現(xiàn)嚴重的后遺癥嗎?”

    醫(yī)生見搪塞不過去,這才輕描淡寫地道:“這么跟你說吧,他的腦漿、血液,包括一部分肌肉和脂肪,已經(jīng)融化在了這些黃色的液體里,我們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沒辦法做分離,只能全部抽出。術(shù)后患者的面部會變得非常干癟,腦細胞受損也會影響認知和記憶,但我覺得,只要人還活著,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嘛!”

    說得殘忍一點,手術(shù)之后,痦子男的腦袋會變成皮包骨頭的骷髏頭,人也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聽到這個噩耗,他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祝真的錯覺,總覺得頭顱的膨脹程度,又嚴重了幾分。

    醫(yī)生有點兒不耐煩,催促道:“目前只有這一個辦法,到底做不做手術(shù),你們趕快做決定。這種病可拖不了多久,我看啊,以他的情況,過不了半個小時,腦袋就會爆炸,到時候神仙也難救�!笨磒o文企鵝-230薯2069條430

    慘死還是賴活著,誰都沒有權(quán)利替痦子男做決定。

    十分鐘之后,痦子男“哎呦哎呦”著醒來,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到底還是出于對頭顱爆炸的恐懼,選擇做手術(shù)。

    被幾個頂著方形腦袋、手長腳長的機器人推進手術(shù)室之前,他吃力地從衣服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摸出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塞給封紹,眼神無望又悲涼,喃喃說了句——

    “我可能……沒辦法離開這個世界了……這是……我一路記下來的東西……希望能幫到你們……謝謝……”

    封紹接過,態(tài)度溫和地安慰了他幾句,目送他進入手術(shù)室,這才翻開筆記本。

    短短幾天的交集中,祝真一直覺得痦子男是個粗俗惡劣的人,這會兒湊到封紹身邊,往內(nèi)頁里掃了幾眼,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的筆記做得非常詳細,說是日記也不為過,將一路經(jīng)歷的副本如實記錄了下來,有些地方,還穿插了幾句隨筆。

    “日,這鬼游戲里,沒有一個人的話能信,操他大爺�!�

    “小丫頭看著挺可愛,老子總覺得如果在現(xiàn)實中娶過老婆生過娃,閨女就該是她那樣兒的,也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搭錯,買了根棒棒糖遞給她,沒想到丫的是個喪尸,差點兒咬我一口,媽的�!�

    ……

    原來,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會心軟會難過的人啊。

    ————————

    頭部腫脹癥這個腦洞來自于我之前玩過的《主題醫(yī)院》游戲(暴露年齡系列),不過做了一些改動。

    《主題醫(yī)院》游戲里面的頭部腫脹癥,腦子里充斥的是氣體,治療方式是醫(yī)生用針把腦袋戳破,再往干癟掉的頭顱里充氣(很魔幻hhhhh

    夢中星仁愛醫(yī)院(15)透明癥(2800字)仁愛醫(yī)院(15)透明癥(2800字)

    幾人跟沒頭蒼蠅似的找了蘇瑛一整個上午。

    有兩次,祝真生出種古怪的直覺,好像蘇瑛就站在她身后不遠處似的,可扭過頭時,卻只捕捉到被微風揚起的窗簾。

    臨近十一點半的時候,護士過來安排眾人接受新一輪的身體檢查。

    他們先是排隊進入消化內(nèi)科,回答了醫(yī)生關(guān)于近期飲食和消化情況的幾個問題。

    “要少吃飯啊,病從飽處來……吃個三四分飽,勉強能活命就行了,腸胃太健康可不是什么好事……”瘦得跟麻桿一樣的醫(yī)生發(fā)表著不知所云的建議,揮揮手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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