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街上一個小胖子突然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
將路過的行人嚇了一跳,瞬間就吸引到了四周大多數(shù)人的注意,附近一隊正在巡邏的士兵更是循聲趕來。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領(lǐng)頭的隊率問道。
“王,
啊,嗚,
啊,
我、我的朋友被那個、那個人——”
咬了兩次舌頭總算把‘王子’兩個字給咽回去的塔爾慌張地對那個隊率求助。
只是,他的話剛說到一半,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那個撈起伽爾蘭跑走了的騎士又騎著馬跑回來了。
騎士一勒韁繩,駿馬高高抬起前蹄一聲嘶鳴,在眾人面前停了下來。
一頭淺黑的長發(fā)扎成一束馬尾,在腦后高高飛揚而起,
那面容英氣的女騎士一身勁裝,
身著深青色皮甲,
白膚杏眼,長眉上挑,整個人顯得生機勃勃,神采飛揚。
她騎在馬上俯視眾人,宛如一陣秋天的疾風,英姿颯爽。
“法塔雅大人!”
隊率叫了一聲,
顯然是認識這個女騎士,
臉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您又做了什么?”
突然就被撈到馬背上,
被擄走,
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帶了回來,被女騎士抱著的小王子一臉懵逼。
他轉(zhuǎn)頭,仰著小腦袋瞅著那個女騎士,只覺得一頭霧水。
而女騎士一低頭,就看到身前那個小孩轉(zhuǎn)頭看她。
那一頭毛絨絨的柔軟金發(fā)下,巴掌大的小臉上的皮膚白白嫩嫩的,像是一捏就能掐出水來。睜大了越發(fā)顯得圓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水中清澈的琥珀寶石,配著那長長的睫毛,還有微張的粉色小嘴,簡直就像是個瓷娃娃一般。
啊啊,可愛,真可愛~~
女騎士只覺得心里被用力撓了一撓,控制不住手,揉了揉身前小孩的頭發(fā)。
哇,軟軟的,摸起來真舒服。
“法塔雅大人!”
隊率的叫聲讓女騎士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看了一下四周人瞅著她的目光,收回揉著小孩頭的魔爪,像是想要擺脫這種尷尬的氣氛一樣低咳了一聲。
而這個時候,小胖子已經(jīng)不管不顧地跑上去,在馬邊直蹦噠,那像是個球的胖乎乎的身子上下彈跳著,一邊努力跳,一邊沖著女騎士喊。
“還我,快還我,你強搶民……嗯,小孩!”
小胖孩那個字沒說出來,但是旁邊的人都聽懂了,頓時都哄一下笑出聲來。
在眾人的笑聲中,女騎士頓時就囧了,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隊率站在一旁,低著頭,像是在忍笑。
他想,這位大人平�?偸侨涡酝秊榈煤埽裉炀谷皇潜粋小孩給難住了。
“我是城門衛(wèi)長�!�
女騎士如此說,盯著那個還在上下彈動著的小胖子。
王城的城衛(wèi)軍之中設有四個門衛(wèi)隊,分別負責東南西北的城門,而率領(lǐng)門衛(wèi)隊的武官職位則被稱為城門衛(wèi)長。
他們還有輪流在王城中巡視的職責。
她低頭看著身前的小孩,問:“你們兩個小孩怎么單獨在大街上走?不怕遇到壞人嗎?你們父母呢?”
看著這金發(fā)小孩仰起來看著她的小模樣,法塔雅實在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那軟軟的小臉蛋。
小胖子眼珠子一瞪,那一句‘大膽放肆、放肆大膽’差點就吼了出來,幸好伽爾蘭轉(zhuǎn)頭看他一眼,他才忍住了。
他沖著那個女騎士喊:“別以為是城什么長就了不起,就可以隨便搶小孩了,我們出來玩關(guān)你什么事!”
伽爾蘭也開口了,他說:“媽媽讓我出來和朋友玩兒�!�
他睜著眼,一臉無辜而又乖巧的小模樣,還舉起手中的幾個碎銅錢給女騎士看。
“她說她很忙,讓我自己買糖漿吃�!�
他的聲音和小胖子不同,軟軟糯糯的,像是天空軟綿綿的云朵一樣,再配上那張?zhí)煺鏌o邪的可愛的小臉,瞬間殺傷力爆炸。
“姐姐帶你買,給你買很多很多,想吃多少都有。”
女騎士摟著他不撒手,笑瞇瞇地哄著他說,“小孩子單獨在路上走太危險了,姐姐幫你買了糖漿送你回家好不好~~”
伽爾蘭:“…………”
不好。
就在伽爾蘭有點著急的時候,旁邊傳來了一聲咳嗽聲,那位隊率咳了一下,像是在提醒某人。
“法塔雅大人,巡邏的時間快要結(jié)束了,您還需要去城衛(wèi)司進行今天的匯報�!�
那位隊率的提醒令女騎士露出惋惜的神色,她摸了摸伽爾蘭的頭,有些不舍地將他從馬背上放下去。
“記得要早點回家哦,就在這附近玩,別太靠近外城,最近那邊不太安穩(wěn)�!�
她叮囑了一句,然后讓身下的駿馬小跑著離去。
塔爾緊緊抓著好不容易搶回來的王子的手,看著那個女騎士離去,頓時松了口氣。
他想了想,對王子說:“王……咳,那個女人說,外城不安全,我們不要過去了,好不好?”
伽爾蘭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知道不安全他肯定不會去那個地方,他又不蠢,而且還要趕在晚飯之前回王宮呢。
他和塔爾剛走了幾步,突然后面追上來一個少年。
那少年大概十五六歲,衣服有點舊,但是很整潔,整個人看起來也很干凈清爽。少年追上來之后,就將一個小袋子遞過來。
“小弟弟�!彼f:“你掉了東西�!�
伽爾蘭轉(zhuǎn)頭一看,再往腰間一摸,發(fā)現(xiàn)裝著令牌的小袋子不見了,大概是剛才被那個女騎士折騰了一通就掉了。
他在心里哇了一聲,心想還好被人發(fā)現(xiàn)了,不然就糟糕了。因為這個令牌作用很大,萬一被有心人拿到恐怕會有點麻煩。
他趕緊伸手去接,只是剛摸到那小袋子,后面塔爾撞過來,撞了他的胳膊一下,讓他的手偏了一下,而那邊少年正好松了手,于是兩人手沒接上,小袋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小袋子摔了兩次,繩子散開了一點,就露出了袋子里令牌翠綠的一角。
因為袋子掉了,伽爾蘭和那個少年幾乎是同時反射性地彎腰,想要撿起來,少年一低頭,看到那翠綠的一角,怔了一下,伸過去的手也頓了一下。
于是,伽爾蘭搶先一步將令牌撿起來,沒打開袋子看,只是隔著小布袋用手摸了摸。
嗯,沒斷也沒碎,孔雀石做的東西還是比較經(jīng)摔的。
他滿意地想著,重新將小袋子系在了腰間,這次系緊了一些,而且還是系在靠在手臂垂下來的地方,這樣可以用手臂護著,防止被人碰到。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真的很謝謝你�!�
伽爾蘭道謝的時候,少年似乎在發(fā)呆,伽爾蘭一說話,他反應過來,就趕緊擺了擺手,笑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快步跑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往來的人群之中。
伽爾蘭覺得他發(fā)呆的樣子有些奇怪,就多看了少年的背影幾眼。
這時,小胖子塔爾突然拽了一下伽爾蘭。
他指著路邊一個小吃攤,上面粉紅雪白的小甜糕散發(fā)出濃濃的香氣,讓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王子,我們?nèi)コ阅莻好不好?”
他一臉饞相地問伽爾蘭。
伽爾蘭被他纏得沒法,又一想,反正也不能跑太遠,干脆就沿著這條大道逛一圈吧。
于是,他就帶著小胖子跑去了小吃攤。
于是……這一吃,就沒停下來。
伽爾蘭覺得,這個小孩子的身體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不僅淚腺發(fā)達,其實前次受傷他本想忍著不哭,但是小孩的淚腺實在是太發(fā)達,根本就忍不住�,F(xiàn)在,這個小孩的身體對好看又香噴噴的小零食也毫無抵抗力。
雖然可能沒有王宮里的甜點好吃,但是別有一番滋味,尤其是沒人盯著、沒人喂你,自由自在地想吃什么就買一個,走在大陸上一邊走一邊吃的感覺很開心。
于是不知不覺他們就這么一路逛一路吃下來了……
“該回去了。”
看著開始西斜的太陽,覺得有些吃撐的伽爾蘭說,塔爾的肚子更是已經(jīng)圓滾滾的了。
他想著,還是趁沒人發(fā)現(xiàn)之前趕緊回去的好。而且他們已經(jīng)快要走到大街盡頭了,再往前就要接近外城了。
伽爾蘭想起那個女騎士說最近外城不安全的話,決定就此打住。
嘖,他又不是真的小孩,怎么可能明知不安全還往那里跑。
王子發(fā)話了,塔爾當然是趕緊點頭。
兩個孩子就轉(zhuǎn)了身,加快了步子,想要快點趕回王宮。
伽爾蘭在前面走著,突然,一個人從他正面撞來,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讓他差點摔倒。
手臂上突然一痛,伽爾蘭一低頭,看到手臂內(nèi)側(cè)被割開了一道口子,已經(jīng)滲出血來。而讓他猛地睜大了眼睛的,是自己腰間綁得緊緊的小袋子不見了,只剩下被割斷的繩子。
伽爾蘭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是不久前的那個少年——
我的令牌!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伽爾蘭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地就追了上去。
剛跑了幾步,突然身子一輕,他整個人又被拎了起來。
這種熟悉的感覺……
一抬頭,果不其然,女騎士那張英氣的臉笑瞇瞇地看著他。
“真淘氣,說了讓你們早點回家,現(xiàn)在還在外面玩�!�
去城衛(wèi)司報道履職,向上司匯報了之后,打算回家的法塔雅意外又撞到了那個可愛的小孩,就又把他拎了起來。
“來,大姐姐送你回家……咦,你的手怎么受傷了?”
“我的令——呃,護符!”
“什么?”
伽爾蘭著急地指著眼看就要消失的那個少年,說:“那個人搶走了我的護符!很重要的!我、我家祖?zhèn)飨聛淼模 ?br />
“別急,姐姐幫你抓住他�!�
城門衛(wèi)軍本來就有緝拿盜竊者的職責,法塔雅安慰了一下小孩,立刻縱馬追了上去。
眼看著那駿馬絕塵而去,感覺像是同樣的一幕再一次上演的小胖子睜大了眼。
但是這一次,駿馬可不會跑回來了,塔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子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和那個女騎士一起跑去了外城。
小胖子登時就急了。
他也顧不得兩人跑出來玩的事情曝光,著急地趕回去想要找人來幫忙。
…………
……………………
那個少年是不是早就盯上自己的令牌了?
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他?
他們搶走自己的令牌是要打算做什么?
是有人在暗中策劃著針對王宮、或者說針對王兄的陰謀嗎?
在追上去的那個過程中,伽爾蘭滿腦子都是‘這一定是一場策劃好的大型陰謀’這樣的念頭。
突然,駿馬停了下來,女騎士嘖了一聲。
伽爾蘭定睛一看,剛才寬敞的道路已經(jīng)沒了,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都是彎曲凌亂的小道,四處可見丟棄的垃圾,灰塵遍地,路面高低不平。
兩側(cè)都是低矮的木板房子,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干瘦的人零零散散地站在路邊,生活的重擔以及長時間的營養(yǎng)不良讓這里的人都顯得形容枯槁。
他們看到身穿城衛(wèi)隊皮甲的女騎士,都害怕地避開來。
伽爾蘭忍不住問:“這里是……”
“貧民區(qū)。”
法塔雅回答,她翻身下馬,將伽爾蘭也抱下來。
她將馬系在一旁的柱子上,馬身上有城衛(wèi)隊的標識,這里沒人敢動這匹馬。
“不過王最近已經(jīng)下達了命令要把這里重新翻修,對這些貧民本來是件好事,但是那些吸血的家伙見有利可圖一個個都湊過來了,將好事變成了壞事……嘖,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最近這里有些亂,你別離開我身邊�!�
她這么說著,帶著伽爾蘭向小巷子里走去。
伽爾蘭拽了拽她,說:“既然不安全,我們就先回去,多叫些人來吧?”
法塔雅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別怕,有我在,姐姐很厲害,會保護你的�!�
你再厲害也是一個人。
這說不定是一場針對王的大陰謀啊。
伽爾蘭想要走,但是被法塔雅抓住手,他掙脫不開,只能跟著走。
穿過這條小巷子,再一拐彎,伽爾蘭一眼就在一個低矮的小木屋的柵欄看到了那個搶走自己令牌的少年。
心里一凜,他警惕地看著四周,想著那個少年的幕后指使是不是就在附近,他們有多少人,自己這邊才兩個人是不是要先躲著查看一下……
還沒等他想完,女騎士已經(jīng)上前一把推開虛掩的簡陋柵欄木門,走了進去。
她一伸手,把伽爾蘭也拎了進去。
伽爾蘭:“…………”
站在方寸大的小院子里的少年剛把小布袋里的東西掏出來,看到伽爾蘭他們進來,頓時一呆。
緊接著,少年臉上露出了發(fā)狠的、像是徹底豁出去的表情。
糟了,他要喊人了!
伽爾蘭下意識就往四周看,覺得立刻就會蹦出一群人來。
然而……
只見少年將手中的令牌往木樁上一放,抓起一塊大石頭就狠狠地砸了下去,一下子就將令牌砸得粉碎。
然后,他幾步?jīng)_到伽爾蘭和女騎士面前來,伽爾蘭還沒從他砸碎令牌的行為中反應過來,就看到這個少年雙膝猛地一跪,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偷東西的是我!你們抓我吧!”
他使勁地磕著頭。
“可是求求你們,那個孔雀石的護符反正已經(jīng)碎了,留下來給我媽媽用吧——我媽媽快要死了,求求你們!”
伽爾蘭:“…………”
等等,說好的幕后主使和大型陰謀詭計呢?
第60章
少年跪在兩人面前,額頭緊緊地貼在地面,
渾身都在發(fā)抖。
從不小心看到那露出的孔雀石的一角后,
他就隱約猜到,這個穿著平民衣著的小孩肯定是貴族或者富商家的孩子,
因為只有他們才有可能擁有孔雀石。
他今天上街是去打零工的,因為勉強認識幾個數(shù)字,所以就算年紀還小,
也有店鋪愿意讓他打零工,守著鋪子清點貨物。他拿到了今天的工錢之后一直在發(fā)愁,
家里幾乎已經(jīng)是家徒四壁了,
媽媽又還在重病之中,
這點錢勉強只能買點藥膏,但是卻沒法讓媽媽好起來。
本來他們家里雖然清貧,
但是死去的父親留下的一點財務再加上母親的辛勤勞務,家里還是能保證溫飽的,
母親甚至還存下一點小積蓄,
然后找了個會認數(shù)的師父教他認數(shù)和一些簡單常用的字。
平民最多只能學會平民那種粗陋簡單的文字,
而形狀優(yōu)美而又高貴的亞倫蘭狄斯文,
那是只有貴族和祭司才能學習和使用的文字。
貴族。
少年想著,
在心里感到巨大的恐懼的同時,
又忍不住恨得咬牙。
如果不是那些該死的——
他的母親也不至于落到現(xiàn)在的地步!
明明不久前因為卡莫斯王賜下的恩德,他和母親都還在憧憬著嶄新而又干凈亮堂的新房子,
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不止是他們,
還有周圍的人,
住在貧民窟的所有人都喜氣洋洋地說著那件事,對卡莫斯王的恩典感激涕零,歡天喜地地期盼著搬進新房子的那一天。
可是,才過了幾天,他們就從天國被打入了地獄。
事實讓他們認清了,他們這些低賤的貧民不配擁有美好的未來。
他的媽媽就是因為這件事才被打成重傷,屋子也被砸了,本來的一點積蓄就這么全部花完了。
撿起錢袋的時候他本來沒多想,可是在看到那孔雀石一角的時候,鬼使神差的,他偷偷跟了那個小孩很久,腦中天人交戰(zhàn)著,一邊告訴他不能這樣做,一邊又想起了重病在床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媽媽。
他想,再這樣下去,媽媽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雖然對于搶奪一個小孩的東西他感到很羞愧,但是……但是爸爸已經(jīng)死了,如果連媽媽也去世了,他還要被迫淪為那群害死了媽媽的貴族們的奴隸的話,那他寧可去死!
【孔雀石是智慧之神索爾迦最鐘愛的寶石,它能驅(qū)走邪惡,趕走病魔,從死神手中奪回垂危者的靈魂�!�
腦中回蕩著這句話的少年終于沒忍住誘惑,搶走了那個小孩的孔雀石護符。
只要能救回媽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跪在地上的少年咬著牙想著。
他的確是已經(jīng)豁出去了,就算用自己這條命向這個貴族小孩賠罪都可以,只要能救活他的母親——
看著跪在他身前的少年,伽爾蘭沒有說話,而是繞過少年,跑到了木樁那里。
低矮的木樁上,原本雕刻精美的孔雀石令牌已經(jīng)被砸得粉碎,翠綠的碎石滾滿了木樁,有大有小,原本刻在上面的字符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也就看不出來這是個令牌。
跟著走過來的法塔雅咦了一聲。
“你居然有這種寶石……你不是平民家的小孩吧?”
她問:“你是下級貴族?”
因為伽爾蘭和她一樣是偏白的膚色,所以法塔雅猜測這小孩應該是和她一樣的下級貴族世家,而且應該還是很富有的世家。
她一臉惋惜地看著那個被砸壞的孔雀石護符。
光只是看那稍大些的石塊上鏤空的線條花紋,就可以猜到完整的護符一定非常精致,這孩子還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就這么被砸壞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法塔雅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她下身的褲裝略緊,越發(fā)顯出她那雙健美修長的大腿。只見她長腿一邁,就直接跨到了少年身邊,伸手按住他。
“行了,跟我去城衛(wèi)司�!�
少年一聽,立刻掙扎了一下,但是女騎士一只手就把他按得死死的,他掙脫不開。
他哀求說:“我不會逃,但是,求求你們,我的媽媽——”
法塔雅這才想了起來,剛才這個偷竊的少年剛才喊著說,想用孔雀石的粉末救他的媽媽。她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那個金發(fā)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那低矮木屋子的門口。
她拽著少年走過去,站在小孩身后往屋子里一看。
只見一個形容枯槁的中年婦女躺在床上,屋子里的東西雖然破舊,但是打掃得很干凈。昏迷中的婦女身上都是傷,臉色灰暗,氣息微弱,唇干得已經(jīng)裂開了,像是下一秒就會停止呼吸一般。
而且看那些傷口,很多都已經(jīng)發(fā)炎了,甚至還有幾條嚴重的以及開始潰爛發(fā)膿了。
女騎士怔了一下,少年一把掙脫她的手,跑到木樁那里捧著碎了的孔雀石就沖進屋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孔雀石粉末往那些發(fā)膿的傷口上抹,一邊抹一邊緊張地看著女人的臉色。
伽爾蘭環(huán)顧著屋子里的東西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又說不上哪里奇怪,再仔細一看,突然明白了。原來是這屋子里的桌椅等用品都很不對勁,不止是舊,還幾乎都是爛的,而且看得出來都是最近才被人砸爛了,勉強補好了繼續(xù)用的。
感覺就像是……最近有人來打砸過。
伽爾蘭還在心里琢磨著,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砼榈匾宦�,然后是咔擦的木柵被砸碎的聲音�?br />
還跪在矮床邊給女人涂抹孔雀石粉末的少年聽到這個聲音頓時渾身一抖,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他看了還在昏睡中的母親,咬了咬牙,起身走了出去。
“給我滾!這里不歡迎你們!”
他沖著來人大吼道。
“小家伙,吵什么吵�!�
一個吊兒郎當?shù)穆曇繇懫穑苁禽p浮,伽爾蘭循聲看去,看到了一個瘦高個兒的看起來很是輕浮的男人站在那里,后面還跟著十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
他看著少年的臉是笑著的,但是那彎著的眼中寫滿了惡意。
“爺是來給你送錢的,送錢的懂不?”
他掏出一個錢袋,掂了掂,錢幣撞擊的聲音響了起來,高個兒男的瞇著眼聽著錢幣的撞擊聲,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
他笑嘻嘻地將錢袋往少年跟前一送。
“喏,錢啊,有錢都不要,你傻��?”
“眼看這里就要翻修了,新房子得用錢才能買到啊,我給你送錢來,你去買新房剛剛好啊�!�
男人瞇著眼笑嘻嘻地說,“也就是大爺心地好,愿意借錢給你,你怎么就不接受大爺我的好意呢?這不是把我的好心往地上丟嗎?”
少年咬著牙說:“滾!我寧可去死,也不借你的錢!”
男人喲呵一聲,眼中射出惡毒的光來。
“就說你小孩子不懂事,來來,我來跟你媽媽‘講道理’,你媽在屋子里是吧,來來——”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跟身后的十來個大漢們使了個眼色,那些人就乒乒乓乓地繼續(xù)砸了起來。
圍著院子的木柵、院子里的一些勞動工具、瓦罐之類的全部被他們砸得粉碎。
“你們干什么?干什么!不準動我媽!”
少年急紅了眼,撲上去想要攔住高個兒男人,被卻男人用力一推,向后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一只手從后面伸出來,一把按住他的肩,這才讓他沒有摔在地上。
“你們在干什么?”
清亮的女聲響起,從屋子里走出來的女騎士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男人怔了一下,頗為忌憚地停下想要闖進房子里的腳步。
“喲,這不是法塔雅大人嗎?您在這種破地方做什么?”
“你認識我?”
“哪兒的話,您這位年紀輕輕就做了城門衛(wèi)長的女騎士誰會不知道啊�!�
男人笑了一下說,雖然有點忌憚,但是明顯也是有恃無恐。
“今天是主人讓我們來辦點事,誰知道在這里撞上您……哦,對了,我們是卡貝錢行的�!�
女騎士皺了皺眉。
她說:“我來這里辦點事,很快就走。”
“這樣啊,那我和兄弟們現(xiàn)在就先不打擾您辦事了�!�
男人如此說了一句,干脆地轉(zhuǎn)身就走了。
這個城門衛(wèi)長在這里,他雖然背后有人撐腰不怕她,但是真鬧起來也是不妥,畢竟平民傷害貴族可是重罪。他遲點再來就是,也不急于這一時,反正這家人已經(jīng)是走投無路了。
他先去另一家逛逛,讓那家把錢貸了。
嘖嘖,這些個賤民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啊,還非得讓他帶著人上門來打打殺殺的,多難看啊,老實聽話把這個錢借了不就得了,還非得讓他一趟一趟地跑——
男人一邊在心底這么抱怨著,一邊帶著人走了。
一旁的伽爾蘭看著這一出戲就看得有些迷,那邊那些兇神惡煞的人非要將錢給這個少年,而少年是死活不要。
感覺像是一個要強行借錢,一個死不肯借。
這是搞什么鬼?
“他們……是要借錢給你嗎?”
伽爾蘭問。
少年
“我不會借的!就算是被打死在這里!我也絕對不會向那群惡棍借一分錢!”
他咬牙切齒的說。
這么發(fā)狠地說完,他頹然跌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整個人看起來茫然而又無助。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他喃喃的道歉,眼眶都泛紅了起來。
“我會跟你們走的,我會去坐牢的,只要媽媽行了,她好了……”
法塔雅皺著眉看著那群打手離去,然后問:“卡貝錢行,它背后的實際控制者是大司長�!�
大司長是在王庭之中權(quán)力地位僅次于左、右相的位高權(quán)重者,同時,他的家族還是上上任王的姻親,在王城中很是顯赫。
她這種下級貴族都不敢去招惹,貧民窟的賤民怎么會惹到那個錢行?
“你是怎么惹到卡貝錢行的?”
抱著頭頹然坐在地上的少年頓了好一會兒,然后語調(diào)哽咽地開始說起話來。
…………
“伽爾蘭還沒起來嗎?”
赫伊莫斯詢問道,這是他下午第二次來找伽爾蘭了。
侍女跪在地上低著頭回答:“是的,殿下,伽爾蘭王子一直都在睡�!�
因為伽爾蘭吩咐過她們,不能叫醒自己,所以她們也只是一直守在庭院中,不敢進去屋子里。
睡得真久,是因為上午的射箭太累了嗎?
赫伊莫斯這么想著,再次往房間那邊看了一眼。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透過敞開一條縫的窗子,隱約可以看到床上鼓起成一團的毯子。那小孩像是特別喜歡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窩在床上,就像個球兒似的。
他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打算離開,晚餐的時候再來,突然嗖的一下,一個金色的身影像是箭一般從他腳邊沖過去。
他一回頭,就看到那頭小獅子已經(jīng)撲倒了門上,用爪子咯吱咯吱地撓起門來。
涅伽現(xiàn)在幾乎是隔三差五的就來這么一回,原本精致的雕花木門被它撓得都是爪印。
赫伊莫斯快步走過去,想要把這個打擾伽爾蘭休息的小家伙拎走。誰知道他還沒走過去,小獅子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轉(zhuǎn)過身來,沖著他兇狠地嗷的一聲,然后轉(zhuǎn)身一跑一跳,竟是直接跳上了旁邊虛掩著窗戶,從那里鉆了進去。
這個家伙——
赫伊莫斯一伸手沒來得及捏住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跳上窗子,沖進屋子里,然后興奮地撲到了床上的那一團上。
嗷嗚!
小獅子剛興奮地嗷嗚了一聲,整個獅突然一下子摔了下去。
那床上原本鼓鼓囊囊的一團被它的小身板壓了下去,毯子散開,露出一大團羽絨。
涅伽整個獅一下子撲進了那一大團羽毛之中,被它砸飛的羽毛漫天飛散了一屋子。
毛絨絨的小獅子蒙頭蒙腦地坐在羽毛堆中,一臉懵逼,然后被細細的羽絨刺激得打了個噴嚏,
緊跟著小涅伽從窗子里跳進屋子里的赫伊莫斯看著空蕩蕩的床,還有滿屋子的羽毛,唯獨不見伽爾蘭的身影,頓時目光一凜。
…………
………………
除了王室和貴族之外,亞倫蘭狄斯的子民還分為三個階級。
平民,賤民,奴隸。
平民擁有一定數(shù)量的恒產(chǎn)、通常都小有積蓄,他們可以經(jīng)商、學習平民文字,甚至成為基層吏使,受到法律的保護。
而賤民通常都家境窮困,每日溫飽都難以維持,做著城市里最苦最累最臟的活,卻拿著最低的工錢,還處處都被人鄙夷看不起。
通常賤民都會聚集在城市最臟最亂的陰影角落里,他們聚集在一起的地方被稱之為貧民窟。他們過著無比辛苦的生活,卑微至極,艱辛而又麻木地活著。
但是這一次,卡莫斯王給了王城的賤民們一個希望。
卡莫斯王下達御令要改造王城的貧民窟,將這個臟亂的地方修整成為干凈整潔的地方,按照一樣的規(guī)模建造出房屋,道路以及商鋪。
這個命令一下,瞬間就在王城中炸開了鍋。
要知道,王城的房價都是極為昂貴的,可謂是寸土寸金。但是,貧民窟因為太過于骯臟,所以從來沒有人去打那個地方主意。
但是現(xiàn)在王令一下,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地方在翻修之后地價和房價一定都會成倍增長,翻個幾十倍都可能。于是,無數(shù)貪婪的貴族官員蠢蠢欲動,想要先下手為強,將那里的地占有到自己手中。
但是,卡莫斯王很了解某些官員貴族的貪婪,因此,為了防止他們暗中使用租借等手段將那些地占為己有,他下達命令,翻修后的房屋和商鋪只能出售,必須用錢購買,否則就不得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