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有辛榕坐在吧臺邊,一臉平靜地吃外賣。孟冬林又問了他幾次是為了什么原因,他都否認了那些猜測,最后他對孟冬林說,“只有一年時間,簽就簽了吧,不是多大的事。”
頓了頓,他放下筷子,抬眸看著孟冬林,聲音不大但很誠懇地說,“冬哥,這事不管是什么結(jié)果,我自己都想明白了。就算最后沒弄好,也怪我年輕不經(jīng)事。你別氣了,不值得�!�
后來孟冬林也不說話了,兩手撐著吧臺,眼色冷沉。他懶得說辛榕,也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做這種決定�,F(xiàn)在畢竟是法治社會,就算邵氏權(quán)利再大,也不能摁著頭讓人結(jié)婚。
辛榕這種妥協(xié),在孟冬林看來是不合常情的。辛榕不是那種會因為某種脅迫而低頭的人。
辛榕吃完炒飯,把蓋子闔上,說,“冬哥,我坐這兒你是不是看了礙眼。”
他口氣淡淡的,有點無奈的樣子。孟冬林臉色仍然難看,冷著聲說,“你想讓我說什么,恭喜你嗎?”
辛榕嘴角勾了個像是笑的弧度,又不明顯,說,“別了。”
孟冬林摸到手邊的煙盒,從里面捋出一支。他以往很少在辛榕跟前抽煙,這次辛榕見他把煙叼上了,沒敢勸他不抽,自覺拿起一旁的打火機幫他點煙。
又坐了幾分鐘,側(cè)門那邊嘈雜起來,聽動靜像是裝修工人吃飯回來了。于聰著急攔人的聲音也傳過來,辛榕知道自己不宜再留,起了身,和孟冬林說,“我改天再來吧,你先忙�!�
他往外走,穿過幾張桌子,把手里的飯盒扔進裝有施工廢料的大垃圾桶里,后面突然傳來一聲,“辛榕�!�
辛榕腳下一頓,孟冬林的聲音在空曠的酒吧里聽來有些失真,“一年前我追你你不答應(yīng),現(xiàn)在突然簽了結(jié)婚協(xié)議,我和邵承昀之間是差一個“錢”字嗎?”
辛榕的視線很虛地在迎面過來的七八個人臉上掃過,那些錯愕的表情他懶得多看了。于聰很小聲卻無比震驚地說著“我操”,其他人也基本都傻了。
辛榕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回過頭看著孟冬林,說,“不是的。”他沉默了下,然后用一種被逼得沒辦法的口氣說了句,“冬哥…我對你真跟家里人一樣,但我對他,可能有喜歡的感覺吧�!�
話一說完,辛榕心里也震動。這個突如其來的承認,把他一直最不想面對的那種情緒都給戳破了。
——原來自己喜歡邵承昀。
上床是因為喜歡,簽協(xié)議也是因為喜歡。不是為了別的什么,就是喜歡這么簡單。
辛榕沒有再看孟冬林。他低了頭,穿過主動給他讓路的一群人,快步出了酒吧。
第22章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有那么多選擇
邵承昀回到家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今晚他有應(yīng)酬,是和親哥邵仲麟一起去的。攢局的人是尤峰,聚會地點定在平州南面一個逼格很高的酒莊里。
席間開了不少好酒,尤峰喝高了還問邵承昀,怎么沒帶上回那個漂亮小男孩呢?
周圍人聽了都跟著笑,說敢情邵總玩這么大呢。
邵承昀也不解釋,淡淡笑說,“哪能每次都帶同個人,也太膩了不是�!�
——殊不知人已經(jīng)被他藏在家里了,戒指也買好了,正乖乖等他回去。
這一晚是邵仲麟喝得更多些,出門時腳步都不太穩(wěn)了。
邵承昀看著他哥上了車,又給嫂子打了個電話說司機準備往回開了,這才坐進自己的車里。
回家路上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信息。下午兩點五十分,辛榕給他發(fā)過一張對戒的照片,附的文字是:店員說婚戒不能單賣的,你的手指尺寸是什么?
邵承昀當時在開會,看到這條信息已是一個小時后了,就給辛榕簡單回了幾個字:隨便買個尺寸�!獫撆_詞無非是自己不會戴的。
辛榕也沒說是不是一直在店里等他回復(fù),也沒說別的,就回了兩個字,“好的”。
還是邵承昀所熟悉的那種溫和的口氣,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克制。
聚會的酒莊距離別墅區(qū)不算遠,邵承昀沒多久就到了家,在玄關(guān)脫掉沾有酒氣的西裝外套交給慧姨,隨口問道,“人呢?”
慧姨抬頭看看樓上,說,“吃過飯就上樓了,一直沒下來�!�
邵承昀一邊走一邊松著腕扣,也上了二樓。
辛榕在客臥的大飄窗里坐著,腿上放了一臺筆電,正很專注地看著什么。
邵承昀敲門進屋,他回神有點慢,邵承昀已經(jīng)走進來了,他才突然闔上屏幕,站起身說,“……你回來了�!�
邵承昀挑了下眉,對于他刻意關(guān)上電腦的行為有點玩味地笑了下。
辛榕沒有解釋自己剛才在上網(wǎng)瀏覽什么,邵承昀看著他沒說話,他便將視線轉(zhuǎn)向床頭柜那邊,有點不自然地找了個話題,說,“戒指買好了。”
邵承昀轉(zhuǎn)頭看見一個暗紅燙金的品牌禮袋放在床頭柜上,于是伸手拿過來,從里面取出絲絨首飾盒,一面問辛榕“選的是你喜歡的款嗎”,一面打開了盒子。
婚戒就是先前照片里的那一對,設(shè)計簡約的鉑金戒指,內(nèi)環(huán)嵌了一個小鉆,其余幾乎沒有多余花紋。
辛榕站著沒動,點頭“嗯”了一聲。邵承昀手握著絲絨小盒,走到他跟前,偏頭吻了下他的眼尾處,淡淡酒氣傳入辛榕的呼吸間。
辛榕的左手隨即被牽起來,男人握著他無名指指根的位置,慢慢把戒指推到底,沉聲說,“你喜歡就好。”
辛榕這一瞬間還是難免有點恍惚。微涼的金屬貼著皮膚,感覺很陌生。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被人套上一枚戒指。
太隨意了,隨意得仿佛連一句誓言都無法承載。
他垂著眼,盯著自己的無名指有點發(fā)愣。
邵承昀給他戴完戒指,也沒說話,看著他的側(cè)臉。
酒精這個東西,還是會多多少少催化一些人潛意識里隱藏的情緒。邵承昀伸手捏了捏辛榕的臉,問他,“委屈了?”
邵承昀這種強勢的男人,大概在這樣帶了三分醉意的時候,也會覺得辛榕跟自己撒個嬌,要求點什么是件很自然的事。邵承昀也愿意滿足他。
沒想到辛榕抬起臉來,淡淡笑了下,說,“不會�!�
辛榕這種淡然,倒叫邵承昀滯了滯。
他半瞇了眼,心緒變得有點微妙,慢慢地說,“之前還說要對得起你母親的遺言,怎么現(xiàn)在就“不會”了?”
這話說得就挺混賬的。
合約是邵氏擬的,人是邵承昀親自上船帶下來的,辛榕全程都很被動。現(xiàn)在卻跟辛榕提他母親的遺言,又讓辛榕如何自處?
辛榕臉色還算平靜,這一天里已經(jīng)發(fā)生了足夠多的事,他也基本快把自己捋清楚了。
他看著邵承昀,輕聲說,“邵總,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有那么多選擇�!�
邵承昀先是愣了幾秒,然后突然笑起來,點了點頭,倒沒有像辛榕所想的那樣露出不快的神色,反而把辛榕攬了過來,跟他說,“我下去喝點醒酒湯,你也來吃點東西。”
雖然被小朋友明里暗里的刺了一下,邵承昀也沒覺得就怎么了。辛榕說得沒錯,是他仗勢欺人了,流露出那種不分場合的優(yōu)越感,他也欠說。
在客觀講道理這方面,邵承昀還是一貫很有風度的一個人。
他把辛榕帶進飯廳,慧姨先送來一碗醒酒湯,緊接著又端出一小鍋瑤柱海帶排骨湯作為宵夜。
不等慧姨盛湯,邵承昀說,“放著,我來�;垡棠闳バ菹ⅰ!�
慧姨很訝然地舉著湯勺,邵承昀從她手里把碗和勺子都拿了過來,說,“剛把人惹生氣了,我得盛湯賠個不是。”
辛榕坐在一旁,有點無奈地否認,“我沒生氣�!�
一碗熱湯旋即放在辛榕跟前,邵承昀又拿了個小瓷勺也放進碗里,還不忘問他,“今天嘴里好些了嗎?”
辛榕點頭,說吃東西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覺得疼了。
慧姨站在兩人身后,注意到辛榕手指上多出來的一枚戒指,又看邵承昀手上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戴,暗暗嘆了口氣,出了飯廳。
辛榕還是很容易哄的,獨自一人去買了戒指,又獨自一人戴上了。邵承昀給他盛了碗湯,陪他吃完宵夜,他那點情緒也就過了。
邵承昀其實還挺喜歡看辛榕戴著戒指的那種感覺,像是多了一層約束感。一個身上沒有任何首飾的年輕男孩,甚至像是戀愛都沒談過的樣子,卻唯獨戴了一枚婚戒。這個意味著所有權(quán)的小物件,讓邵承昀對他的占有欲好像又加深了些。
他在飯廳里就把辛榕摁在椅子里吻了兩回,手也不老實地伸到衣服下面搓揉他。
辛榕推也推不開,被吻得面泛潮紅。邵承昀咬他的耳朵,貼著耳畔,裹著低啞的氣聲說,“想在這兒干你,要不我們試試……”
辛榕嚇得一激靈,偏過頭去不讓他再吻,聲音也壓低了,咬著牙說,“別試邵承昀…試了明天我就走,能走多遠走多遠�!�
邵承昀聽后毫不掩飾地大笑,扣著他的手腕把他壓在桌上,半是玩笑半是當真的和辛榕說,“相信我寶貝,你走不掉的。除非我放過你�!�
兩個人這時都在擦槍走火的邊緣,話里都帶了灼人的熱度,說過也便忘了,誰也沒有在心里再過第二遍。
當然最后邵承昀也沒有勉強辛榕,把他領(lǐng)回臥室了才又繼續(xù)親熱。
前一晚留下的那些吻痕都還在,像是給一個純凈的靈魂烙了墮落的印記。
邵承昀一點不能否認,他被辛榕激起了很久沒有過的灼熱欲望。當懷里的男孩被弄得神思混亂,發(fā)出低低的叫聲時,邵承昀腦子里突然過了個念頭,甚至沒多考慮就脫口而出了,“下周我去歐洲出差,帶你一起�!�
戒指都戴了,邵承昀心想,蜜月也可以度一個。
第23章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當初和律師簽合約時,白紙黑字的已經(jīng)寫得得很明白,邵承昀在這一年里對辛榕有任何隨行要求,辛榕都必須配合。尤其是在涉及車船飛機等遠距離出行方面。
所以事后邵承昀根本沒問辛榕同不同意,一面摟著他給他喂水,一面直接告訴他,明天把身份證帶上,自己的助理何循會領(lǐng)他去辦理加急護照。
辛榕低頭咽了水,輕“嗯”一聲算是回答了。
盡管辛榕沒有表露出來,但在心里對于邵承昀帶上自己同去歐洲這件事,還是隱隱有些期待的。
辛榕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其實邵承昀很快便看出來了。隔天辛榕就開始收拾行李,慧姨給了他一個大號旅行箱,他又上網(wǎng)查了出行攻略,不時問問邵承昀該帶些什么,沒兩天就把箱子整理好了。
像邵承昀這種飛機里程積分已經(jīng)到達白金級別的人,自然是什么風景都已看過。遇上辛榕這么一個宛如白紙一張的小朋友,反倒把一個尋常的商務(wù)出差搞得有了點盼頭。
出國前幾天,辛榕去醫(yī)院拆了線,雖然眼尾還留了一小塊紗布為了保護結(jié)痂,但是那些淤傷基本看不出來了,人也顯得清爽了許多。
邵承昀眼見著他的傷算是好全了,就問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一趟邵家大宅,見見父母哥嫂再一起吃個飯。
辛榕一聽說有那么多長輩在場,心里還是有點怯,和邵承昀商量,“要是我必須去,那你就安排吧。如果沒那么急,能不能再緩緩?”
其實林鶯那邊已經(jīng)催促過好幾次,要讓邵承昀帶著辛榕回家,估計是從慧姨這里聽了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對辛榕有了好奇心,所以急于見見本人。
邵承昀還是想尊重辛榕的意思,小朋友面皮薄些,沒準備好那就先不見吧。后來林鶯再打電話催問,就被邵承昀一概推了,說要先去一趟歐洲,等回來以后再找時間。
他這么一推脫,護著辛榕的意味就很明顯了。
林鶯想起當初邵承昀一提到協(xié)議結(jié)婚就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現(xiàn)在又看他態(tài)度轉(zhuǎn)變這么大,不由得又氣又笑,隔著電話說他,“你這才結(jié)婚幾天呢當媽的就叫不動你了,心里就只有媳婦兒?”
邵承昀也不跟母親爭辯,淡笑著說,“不就是因為時間太短么,您得給辛榕一點心理準備。再說,您不還有慧姨在這兒給您當臥底嗎?”
慧姨前些年一直是在照顧林鶯的飲食起居。直到邵承昀回國后新添了兩處住所,林鶯擔心那些年輕傭人缺乏經(jīng)驗,做事不周到,才讓慧姨過來做個管家。
邵承昀知道這些天林鶯沒少跟慧姨聯(lián)系,問的大都是與辛榕有關(guān)的事,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著母親去了。
林鶯聽他把慧姨說成臥底,笑罵了句,又囑咐他去了歐洲一定帶好辛榕,注意出入平安,這才掛了電話。
邵承昀放下手機后又在書房窗邊站了會兒,隨意搓了搓下巴。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性小動作,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個搓下巴的動作意味著邵家二少的心情不怎么好。
待到邵承昀回到臥室,辛榕已經(jīng)洗漱完畢,在等他睡覺了。
他們這個婚姻來得很突然,前面什么鋪墊都沒有。以至于有時候邵承昀看著辛榕安安靜靜地陪在自己身邊,也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辛榕坐在扶手小沙發(fā)里正在看書。邵承昀進了屋,他還蜷坐在沙發(fā)里,一點沒分心。
他看的是邵承昀前幾天隨手從書架上給他拿的一本書,一位芝加哥大學教授撰寫的經(jīng)濟學暢銷讀物,里面有些以經(jīng)濟學原理對日常生活現(xiàn)象的解讀,用得比較深入淺出易于理解。
辛榕看得挺認真,邵承昀走過去揉了一把他的頭毛,說“睡了”。
明早八點半的飛機直飛德國,他們都要早起。
辛榕想把這一章看完再睡,小聲應(yīng)著,“再有十分鐘�!�
邵承昀笑了笑,沒再催促他,給他留了盞臺燈,自己先躺床上了。不出幾分鐘,辛榕也動作很輕地從另一側(cè)上了床。
他在睡前洗過頭,帶著一抹清淡的香氣,手指有點涼,無意碰到邵承昀的一側(cè)胳膊時趕緊收了回去。沒想到他剛一躺下就被邵承昀用被子給蓋住了,然后拖進懷里,開始在黑暗中吻他。
邵承昀吻得很沒章法,不像平時那種游刃有余的前戲。辛榕有點懵,明天都要趕飛機了,今晚還做么?
他心里想著,手下已經(jīng)開始抗拒,“明天六點就要起床……”
邵承昀咬著他的嘴唇,沉聲說,“所以呢?”
辛榕覺得跟邵承昀完整做一次的時間太長,可又不敢說出來,一手扶著男人的肩,一面在黑暗中分辨著他的神情,先是偏頭任他往脖頸吻去,而后說了句,“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那我?guī)湍惆珊貌缓茫俊?br />
他這么一說,邵承昀反倒停住了,頭埋在辛榕頸間,聞著他皮膚上還未散去的淡香,一面在心里想著,怎么看出來心情不好的?有這么明顯?
辛榕又被他抱了會兒,最后邵承昀把他松開了,說,“沒心情不好,不弄你了,睡吧。”
辛榕也不知道邵承昀在回臥室前發(fā)生了什么,他看著男人閉眼躺在一旁的側(cè)臉,跟他道了聲,然后默默蓋好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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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司機把他們送到機場,商務(wù)艙的休息室里已經(jīng)有幾個人在等著了。其中就包括辛榕去辦理護照時見過一次的助理何循。
辛榕跟著邵承昀一同進入休息室,屋里坐著的人紛紛站起來跟邵承昀問好,看樣子都是邵承昀的下屬。辛榕站在一旁略顯無措,邵承昀扶著他的肩膀,帶了他一下,跟他說,“去坐著。”
于是辛榕聽話地走到了一邊,從放在柜子上的咖啡機里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奶精和砂糖都沒加,喝了提提神。
圍在邵承昀身邊的那些副總和助理一個個穿得西裝革履的,看著就是一群職場精英。唯獨辛榕穿著帽衫和牛仔褲,跟他們的風格完全不搭。除了何循一開始和辛榕點了頭打過招呼,此外沒人主動問起他,邵承昀也沒有向誰介紹過辛榕。
這次邵承昀帶著團隊飛往德國,主要是為談下游輪訂單。整個行程安排比較緊張,預(yù)計還要和一個新加坡的大型游輪公司競標,所以上了飛機以后邵承昀仍在繼續(xù)翻看一些對手公司的資料。
辛榕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坐著,全程沒有主動找邵承昀說過一句話。
他吃了空乘送來的早餐,又戴著耳機看了一部電影。直到電影放至尾聲,邵承昀終于從后排走回來,脫了西裝外套在辛榕身旁坐下,同時伸手捏了捏辛榕的手,問他,“無不無聊?”
辛榕摘掉耳機,笑了笑,說,“電影很好看,都是剛上映的新片。”
他這種隨遇而安的性格就挺招人疼的,男人繼而又攬了一下他的頭,因為座位中間隔著很寬的扶手,辛榕靠不到邵承昀身上去。
走廊對面的座位上就坐著何循跟另一個副總,邵承昀好像也不擔心別人看到或聽到,和辛榕說,“到了德國我們要先工作幾天,忙完以后我留出時間陪你玩。”
后來邵承昀也吃了點東西,又去跟下屬交流意見時,辛榕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表面看著他只是起身抻抻胳膊,在走道上放松一下,其實他一直注視著邵承昀的方向,默默地看了對方很久。
自從在孟冬林的酒吧里承認自己心動以后,辛榕就能感覺出來,這份藏在心里的情緒變得日益強烈了。
現(xiàn)在他看著邵承昀處理工作的樣子,真心覺得這個男人很有型。話說得不多,但是看人的眼神頗有分量,偶爾帶點手勢、翻翻資料懶懶笑一下,怎么看著都是一個強大又從容有余的能力者。
在辛榕此前二十年的成長歷程中,從未接觸像邵承昀這樣的成年男性。他心知自己抵抗不了,陷落得太快,卻又有種心甘情愿的無力感。
長達十小時的飛行在電影和偶爾小睡的交替中也還不算難熬。當?shù)貢r間中午11點,他們一行人落地機場。
這天的德國是個萬里無云的晴天,只是初冬的風勢很大,太陽照在身上完全沒有溫度。
辛榕剛一走出商務(wù)艙的接駁車,就被寒風吹得瑟縮了一下。
他的厚重外套都放在托運的行李里,一時還拿不到。邵承昀當時正在聽何循說話,余光瞥見有人推著大摞行李迎面而來,伸手拉了辛榕一把讓他避開。同時把自己的風衣脫了下來,披在了辛榕肩上。
第24章
我們玩?zhèn)通宵
邵承昀給的那件大衣后來一直穿在辛榕身上,其間辛榕也試圖把衣服還給他,結(jié)果被男人順手揉了揉頭,又被說了句“給你就穿著”。于是直到進入賓館房間,辛榕才把這件風衣脫下來。
邵承昀的很多舉動看似體貼,實則沒多少成本。這里面有沒有真心,有幾分真心,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畢竟他的感情經(jīng)歷比辛榕豐富太多了,不怎么走心的寵一寵這個小朋友確實沒什么大不了的。
或許在邵承昀的潛意識里,他是想留住辛榕的。只是這個念頭藏得很深,他不會主動挖出來,也一定不肯承認。
但他很清楚像辛榕這樣一個連親人都沒有了的孩子最缺什么。
——缺愛,也缺一個完整的家庭。只要有人給他一點溫暖和善意,他就能一直記著,還要成倍地還回去。
邵承昀這種資本家,太知道怎么計算投資和回報了。
辛榕眼里那點時不時流露出的迷戀跟本藏不住。邵承昀早已覺察出來,卻一直裝不知道。
可是這樣還不夠,邵承昀一貫是要拿到絕對掌控權(quán)的那一方。
養(yǎng)成這種東西,說著好像沒那么體面。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想要有個稱心如意的伴侶,喜歡對方按照自己的意志發(fā)生改變。
辛榕還年輕,模樣又耀眼,性格什么的也對邵承昀的胃口。就算邵承昀不會承認想要一直留住他,但也必須承認對他有興趣。
他有時也想忽略掉內(nèi)心的某個欲望,對于辛榕的占有欲或是控制欲,但那種東西是鮮活的,理智什么的未必能壓制住。
這次到德國出差的時間不短,他們兩人因此多了很多相處的時間。
辛榕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也知道給自己安排事做。剛到德國的頭幾天,邵承昀往往是一早就走了,把他獨自留在酒店里。辛榕知道邵承昀這次行程緊張,基本上一整天都不會主動與之聯(lián)系。
他一般在酒店里待上半天,還有余下半天就帶著手機導(dǎo)航,自己出去走走。
漢堡這座城市很有歷史積淀,那些巴洛克時期留下的教堂輝煌而凝重,梨狀穹頂直入冬日的天空,可以把人的視線和思緒都帶去很遠。
辛榕裹著冬衣,背一個雙肩包,沿途也不拍什么游客照,就一條街一條街地往前走,直觀的感受這座城市的景色和人文。
11月的當?shù)貧鉁剡在體感可以承受的范圍內(nèi),有時辛榕會徒步兩三個小時,直到收到邵承昀的信息說要返回酒店了,再匆匆趕回去。
邵承昀倒也沒太擔心他,辛榕行事并不冒失,助理何循會在邵承昀的授意下不時的打個電話問問他的行蹤。每一晚邵承昀回到賓館,辛榕都在房間里等他了。
談判進行到第五天終于有了切實進展,另一家公司因為技術(shù)原因退出競標,邵氏開出的首航條件讓德國這邊很滿意,基本算是穩(wěn)拿在手了。
后續(xù)還有一些細節(jié)有待商榷,邵承昀和團隊反而穩(wěn)住了談判進程,沒有著急敲定。
這幫德國人骨子里是很傲慢的,邵承昀這些年沒少跟他們打交道,知道越急切越容易被人拿捏住。而且這一回是與德國方面長期合作,邵氏要的也是平起平坐的關(guān)系,這一來二去的邵承昀已經(jīng)摸著對方的需求,繼續(xù)談判也有了底氣。
在外面連軸轉(zhuǎn)了幾天,邵承昀心里早就惦記著被自己留在賓館里的小朋友了。
昨晚他回去太晚,辛榕已經(jīng)睡了。邵承昀在床邊坐下,伸手去翻他遮住前額的劉海,結(jié)果把辛榕給翻醒了。男孩從被子下面伸出手,溫暖的手指抓著邵承昀的手,用有點迷蒙的聲音和他說,“……你回來了?”
邵承昀當時也喝了些酒,看著辛榕穿著白T恤躺在床上半醒不醒的樣子,一下沒忍住就把被子掀開,把人直接抱到自己腿上坐下,一邊吻他的臉頰,一邊問他,“寶貝,有沒有想我?”
辛榕垂著頭,瞇著眼說“嗯,想你的”,兩只手卻抵著邵承昀的肩膀。這意思挺明確的,辛榕不愿意再做別的了,沒人會在睡熟了又剛被擾醒時還想著那種事。
但是邵承昀想要,就有意地挑著他敏感的地方刺激他,最后還是和他做了。
事后辛榕匐在枕頭上,肩胛骨微微起伏著,頭發(fā)遮著眼睛,嘴唇也有些紅腫,流露出一種平時少見的潰散而脆弱的樣子。
邵承昀慢慢地揉捏著他的背脊,俯下身親吻他的后頸,哄著他叫他“寶貝”。辛榕不應(yīng)聲,默默聽著,睫毛還有些濕潤,也一直閉著眼。
其實在這一點上,邵承昀是不能否認自己的自私的。
他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對辛榕有種強烈的沖動,很享受和他之間毫無保留地那種碰撞交融。每次做完以后邵承昀都能完全放松下來,白天積攢的工作壓力好像全部借此釋放了。
以前還真就沒有誰給過他這種感受。
只是辛榕挺遭罪的,畢竟是剛經(jīng)歷情事,邵承昀的體能和時長都擺在那兒,他也承受不住每晚這么來。事后需要涂藥,甚至隔天還要躺上小半天。
邵承昀也知道自己做得有點過了,也想彌補。在工作時他是心無旁騖的,可是一有了閑暇就會想著辛榕。
這天談判告一段落,從不萊梅的船廠回到漢堡的途中他就給辛榕撥了通電話。
辛榕正在去往一家玩具店的路上,手機接通時他說“喂”的聲音還稍微有點喘。
辛榕想給糖糖買點禮物帶回去,上網(wǎng)搜出了一間距離酒店不遠但評價很高的玩具店,這時已經(jīng)快走到店門口了。
邵承昀聽出他那邊略顯嘈雜的背景音,問他,“還在外面?”
辛榕說了自己的方位,又說馬上就回酒店。
邵承昀沒讓他折返,和他說,“你就在店里等著�!�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辛榕在寒風蕭瑟地街頭握緊了手機。才不過半天沒見,可是他一聽到邵承昀的聲音,就已經(jīng)開始想念對方了。
“我再有二十分鐘就能到�!鄙鄢嘘婪愿浪緳C開往玩具店的方向,讓辛榕去店里等自己。
經(jīng)他這么一說,辛榕給糖糖挑選玩具時也選得心不在焉的,頻頻回頭去看門口的方向。
這間玩具店位于商業(yè)區(qū)的一條主路,臨街的店鋪玻璃上貼著金粉閃閃的海報,像是給窗外的世界都加了一層童真的濾鏡。
二十分鐘后,一輛熟悉的黑色款梅賽德斯慢慢剎停在店門口。原本彩色的窗口里突然插入一抹冷色,辛榕的眼睛卻一下亮了。
邵承昀下了車,走上人行道,然后推門而入。掛在門口的鈴鐺隨之發(fā)出一聲脆響。
因為剛結(jié)束工作,男人穿得很正式,定制西裝外加灰呢風衣,顯得他外形高大冷峻,不像是會出現(xiàn)在一間周末玩具店里的客人。
店員迎上來和他打招呼,他用德語回應(yīng),然后走向了站在芭比玩具柜臺邊的辛榕。
這個場景乍一看來挺違和的,兩個外型出眾的男人一同面對著一整柜的芭比娃娃,都有點蒙也有點無從下手的樣子。
邵承昀掃了一眼那些服飾精美的金發(fā)細腰小妞,失笑道,“多買幾個得了,省得挑�!�
辛榕努力揣測著一個四歲小姑娘的喜好,最終選了一個公主造型的芭比,又添了一套與芭比搭配的化妝盒和茶具,全都是粉色的,看得人眼花,他自己抱著都有點不好意思。
邵承昀要幫他拿一件,他以胳膊擋開了男人,不給他碰,說,“你別拿了,和你不搭�!�
禮物很快選好,他們兩人穿過其他領(lǐng)著小孩的顧客,去往柜臺那邊結(jié)賬。
經(jīng)過一片擺放桌游的陳列臺時,辛榕不禁多看了幾眼。邵承昀注意到他的視線,一伸手攬過他的肩,問他,“喜歡桌游?買幾套回去玩?”
辛榕搖搖頭,“不了,一個人也不好玩。”
他就是隨口回答的,沒有包含任何暗示的意味。但是邵承昀一聽,腳下還是停住了,立刻把他往桌游那邊帶過去。
辛榕是個天性很好的孩子,人也聰明,此外還有一點是讓邵承昀很欣賞的,一般20出頭這個年紀最是容易浮躁的時候,但是辛榕骨子里有種清醒的冷淡感,好像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屑于什么。
跟在邵承昀身邊這么些天,他從來沒開口要過任何東西。不是裝的,是他的確沒起那種心思。
上次他拿著信用卡去買婚戒,買完回來就把珠寶店的發(fā)票和卡一起放在主臥的床頭柜上;這次來德國之前,何循領(lǐng)他去辦護照,他還想用自己的錢去換歐元,好在何循做事夠機靈的,攔住了沒讓辛榕換成,回到公司以后還不忘和邵承昀提了一下這件事。
邵承昀自己生活在一處不能清凈的名利場,對于辛榕這種不沾染的品質(zhì)還是挺珍惜的。
人心都有最柔軟的那一處,邵承昀見著辛榕面對游戲時流露出向往的神情,那一刻他是想滿足辛榕的,不管是桌游還是什么別的都想給他,只要讓他覺得開心就好。
桌游這東西,說起來邵承昀也有差不多十年沒碰了。剛上大學那會兒他也和同學玩過,后來開始接手邵氏的家業(yè),就再沒有那種閑情逸致。
他給辛榕挑了些類似卡坦島、UNO一類的經(jīng)典桌游,也買了近兩年流行的新款,一次性就入了十幾盒。辛榕不讓他買這么多,邵承昀直接讓服務(wù)員推了個購物車來全放進去,然后和辛榕說,“先買回去,有時間我陪你慢慢玩兒�!�
結(jié)賬時辛榕盯著那些摞起來差不多有半人高的盒子,沒怎么說話,直到跟著邵承昀上了車,才認真地道了聲“謝謝”。
邵承昀把他摟過來,揉著他的頭,眼神里也有了一抹少見的溫柔,說,“今晚不出去吃飯了,叫點外賣,我們玩?zhèn)通宵�!�
第25章
在私底下是這種衣冠禽獸么?
那天晚上,辛榕發(fā)了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
短短一句話,不到十個字和一個句號:三年來最開心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