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終當路易斯走到頂層,迎難而上的情緒也已經(jīng)壓倒了一切。
他進入宿舍,回到屬于自己的臥室,立馬掏出手機給辛榕撥了一個電話。
第一次的去電沒人接聽,在等待幾分鐘后,路易斯不好意思再撥第二次了,略帶不甘心地發(fā)了一條信息:睡了嗎?
這一次他沒有等太久,辛榕回復了他:沒,剛才在洗澡。
路易斯一見信息,立刻又撥去了電話,辛榕也接了。
路易斯這次擺正態(tài)度,不再那么莽撞。他先給辛榕說了抱歉,剛才不是有意打探隱私,在聽到辛榕說“沒關系”以后,路易斯也沒再追問有關邵承昀的事,只是以較為平和的語氣問辛榕,“你現(xiàn)在和他還在交往嗎?”
手機那頭,辛榕沉默片刻,然后說,“沒有�!�
通過細微的電流聲,路易斯似乎也覺察出了這聲“沒有”背后所包含的復雜情緒。他開始確信辛榕在那個男人身邊是不開心的,而對路易斯而言,這是個機會。
路易斯又叫了一次辛榕的名字,對他說,“那我能和他公平競爭,是嗎?”
不待辛榕反駁,路易斯突然說了很長的一段話,“Rong,打聽你過去的事情是不禮貌的,所以我不會再問。大概在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我碰巧看見你和邵一起進入酒店,有點猜到了你們的關系,所以才決定在今晚當面告訴他我要追求你�!�
路易斯沒有再提那個擁抱,也不愿讓辛榕難堪,他繼續(xù)說,“我最近一直試圖讓你發(fā)覺我對你有超越朋友以上的想法,好像沒有成功。我不在意你是否有婚史,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只要目前你是單身的,我就會努力試試。”
他的語速很快,辛榕沒辦法打斷他,最后路易斯又搶先說了,還補充了自己打來這個深夜電話的原因。
——不能讓辛榕以為他是考慮一整晚才決定繼續(xù)追求的,所以必須立即讓辛榕知道,他的喜歡沒有猶豫。
辛榕在接通電話時,想法挺簡單,如有必要他就會再次拒絕對方。
然而聽完路易斯解釋來電的理由,辛榕的心里也被輕輕戳了一下。不為別的,僅僅是這種單純直接的表達方式讓人有些觸動。
也讓辛榕想起了曾經(jīng)的那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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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辛榕還是推掉了小組活動,按照約定陪邵承昀吃午飯。
用餐進行到一半,路易斯的電話打了進來。辛榕的手機正好放在桌上,Lewis的名字很清晰地浮現(xiàn)在屏幕上。
辛榕視線垂落,看著手機,內(nèi)心有點不想接,也擔心路易斯會說出什么不恰當?shù)脑挕?br />
反而是邵承昀說了句,“接吧,沒事�!�
辛榕有些無奈地拿起手機,劃過了接聽鍵。
路易斯先問他怎么沒來小組活動,辛榕給了一個簡扼的解釋。路易斯或許不太相信,但也沒有追問。然后他告訴辛榕,一個他們都認識的師姐明天過生日,邀請大家去學校酒吧聚一聚,問辛榕是否會去。
這個師姐也是從國內(nèi)來的留學生,平時對辛榕多有關照,是位性格友善的前輩,而且下個月就要畢業(yè)離校了。如果辛榕不去她的生日聚會,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辛榕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對路易斯說,“那就去吧,你把時間和地址發(fā)給我�!�
放下手機后,辛榕對上了邵承昀投來的視線。
這一次邵承昀好像辦法再裝得那么不在意了,他把銀質(zhì)刀叉放在盤子兩側,問辛榕,“昨天那個男生?”
辛榕點點頭,解釋了一句,“他只是來傳話,我們共同認識的一個師姐明天過生日,我去一下,應該不會玩太晚�!�
年輕人之間有個聚會,去去酒吧,很正常。邵承昀也不至于干涉辛榕。
但路易斯這個人的頻頻出現(xiàn)讓邵承昀開始警惕了。他的話題又轉回路易斯身上,“打電話來的是你的同學嗎?聲明要追求你的那個?”
邵承昀自己可能還沒發(fā)覺,他的語氣已不似昨日淡定。
辛榕看著他的眼睛,也沒有像昨晚那樣,再說路易斯是開玩笑的這類的話,而是在少許猶豫后,說,“我已經(jīng)拒絕過他了�!�
這樣截然不同的語義,意味著昨晚在與邵承昀分別后,辛榕與路易斯之間有事發(fā)生。
邵承昀唇角的那點淡笑逐漸消失。他端起裝水的玻璃杯,抿了一口,似乎還想再說點什么,最后卻按捺住了,沒有出聲。
午餐結束后,邵承昀問辛榕要不要去自己房間里坐坐。這次糖糖給辛榕準備了一份禮物,托邵承昀轉交,辛榕知道那是本糖糖手繪的畫冊,不去拿好像也不行。
盡管辛榕心里清楚,邵承昀大可以帶著禮物來見自己,去他的房間總歸有些不妥。但在這時扭扭捏捏地說不去,反倒更不自然了。辛榕只能答應下來,然后和邵承昀一起步行了十幾分鐘回到酒店。
起先他們還是以平常的狀態(tài)交談著,邵承昀從行李箱里拿出一本畫冊,揭開包覆得很好的塑料膜,辛榕一看到封面,立刻伸手接過來,有些吃驚地問,“是糖糖畫的?”
邵承昀很肯定地點頭,“挺有天賦的。繪畫老師說別的孩子學個四五年也未必有她畫得好。”
冊子不大,里面大概有七八頁紙,畫的都是些生活細節(jié)。辛榕出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畫幅里,有給糖糖講睡前故事、也有陪糖糖過生日的情節(jié)。
小孩子的筆觸很溫暖,也看得出來現(xiàn)在她在宋家過得很好,畫面的色彩都是明亮鮮艷的。畢竟這是辛榕自己親手帶過的孩子,一起經(jīng)歷過那么多事,感情肯定不一般,現(xiàn)在收到一本糖糖親手繪制的小冊子,難免會很動容。
邵承昀恰好接了個電話,拿著手機去到一旁說了幾分鐘,再回來時,卻見辛榕捧著小冊子站在窗邊,神情很專注地來回翻開著。
邵承昀放輕腳步走過去,從后面一伸手摟住他,叫他,“寶貝……”
男人聲調(diào)低沉,摟著辛榕的那條手臂慢慢收緊,是一種充滿力量感的擁抱。
很踏實,但也伴隨有幾分壓迫感。
辛榕滯了滯,聽得邵承昀又說,“如果可以選擇,我愿意用任何代價換回我們結婚的那一年,讓它一直延續(xù)下去。我不會做那些混賬事,不會傷害你,我會對你很好�!�
這話的分量挺重的。兩個人一時間都不說話了。
室外的陽光明晃晃的穿透了玻璃窗,屋內(nèi)的空氣卻有些凝滯。
邵承昀偏過頭,以嘴唇輕輕廝磨辛榕的臉頰,手里扣緊了他勁瘦的腰身。
放辛榕回到校園的半年里,辛榕長好了,就算穿著最低調(diào)的衣服,模樣和身材也那么耀眼。
他有了獨立的社交圈,生活空間,事業(yè)起點,甚至年輕熱烈的追求者。他正在逐漸脫離邵承昀的世界。
有些事情,好像不能細想。
邵承昀一往下想,也深感慌亂。
他快35了,這個歲數(shù)當然是一個男人心態(tài)和閱歷都最佳的時期,但也會逐漸想要安定下來。
糖糖繪的這本冊子,邵承昀也看過。他原以為自己對于這種小孩子做的東西根本不會感興趣,沒想到拿到手后卻是來回看了好幾遍。
糖糖有畫到曾經(jīng)生活在別墅里的場景。辛榕過生日時,邵承昀和糖糖一起布置了滿園的氣球,而辛榕曾經(jīng)的朋友圈背景也是類似的一張照片。
現(xiàn)在照片被換掉了。他們的婚約也早已結束。
而邵承昀醒悟得太晚,如今他想要一個真正的家庭和婚姻,被他傷害的人卻有了更多選擇的機會。
邵承昀不再是那個唯一。
辛榕合起冊子,低聲說了句,“……喘不過氣了�!�
邵承昀是力量很大的一個人,被他抱得這么緊,辛榕腦中倏忽閃過一些自己不愿回想的片段。
可是邵承昀也在同時陷入了一種情緒的恐慌之中。
就算他不愿表露出來,可是在這個完全私密的空間里,在這種他們兩人很久沒有過的單獨相處中,他的自制力有所降低,對辛榕的感情反而在急劇上升。
他將辛榕那只剛放下畫冊的手也收攏在自己掌心里,然后問他,“你的同學問過你嗎?我們是什么關系?”
辛榕此時還沒有掙扎,也還任由男人抱著。邵承昀的細微情緒他是能感受到的。
辛榕并沒有那么冷酷,可以做到對邵承昀分毫不錯地劃清界限,但他也的確不是剛結束婚姻時的那種狀態(tài)了,沒那么支離破碎。
辛榕相信自己求學的決定是正確的,他的成長里終于有了不全是邵承昀主導的成分,而漸漸與外面的世界相連。
他以還算冷靜的聲音說,“路易斯問過,我告訴他我們結過婚,你是我前夫。”
前夫這個詞精準明晰,也讓邵承昀猝不及防,一下狠扎在他心上。
邵承昀愣了愣,腦中瞬間過了很多想法。其中一個尤其令他煩亂。
——路易斯今天還打來電話發(fā)出邀約,說明辛榕的婚史對這個年輕人沒有影響,他仍在繼續(xù)追求辛榕。
情感面臨危機的本能,和身體的直覺一下壓倒了理性。
邵承昀低著聲,先是語速很慢地說,“不是前夫,辛榕,我們沒有結束�!比缓笤谛灵抛齑轿⒌囊凰�,邵承昀突然扳過他的臉,迅速而強勢地吻住了他。
這個動作來得太快,辛榕根本防備不及。
男人將他壓在玻璃窗上,掐著他的腰,試圖以他們曾經(jīng)都太過熟悉的方式恢復對他的占有。
辛榕在短暫的晃神之后,以利齒狠咬了對方一口,血腥味立刻在口腔中彌漫開來。然而邵承昀沒有呼痛,更沒有松手。
情急之下,辛榕竭力從懷抱中掙脫了一只手,也就著抽出手的力道,一巴掌扇在了邵承昀臉上。
第63章
他們都沒有我這樣愛你
邵承昀的反射神經(jīng)有多迅速,辛榕曾與他幾次交手,自然是知道的。
他這一巴掌揮出去,也以為對方會躲開。
直到掌心從臉頰扇過,發(fā)出很響亮的一聲,兩個人瞬時都定了定。
邵承昀沒再抱他了,改為一只手扶著辛榕的肩,另只手抬起來,以指腹抹去了辛榕唇角的血漬。那是從邵承昀嘴里渡過來的血。
邵承昀的聲音有點啞,對辛榕說,“對不起�!比缓蠛艿匦α讼�,語氣帶了些自嘲,“是我太沖動了。”
他的手慢慢從辛榕的一側肩膀上滑下去,英俊的臉上并不見得太難堪。
也許在內(nèi)心深處,邵承昀已經(jīng)把辛榕當作親人和愛人了,就算被打了一巴掌,也是因為自己有錯在先。他的道歉和自責都很誠懇,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高高在上的伴侶。
辛榕背靠窗臺站著,被蹂躪過的嘴唇泛紅,而臉色卻有些白。
他的兩只手向后撐著窗臺邊沿,呼吸還沒完全平復下來。
邵承昀終于意識到他的不對勁,盯著他看了幾秒,叫他的名字。
辛榕沒說話,眼神有點渙散。
邵承昀嘆了口氣,一伸手托著辛榕的后腦,將他摁在自己肩上,問他,“想到什么了?這么怕。”
邵承昀知道答案,可是辛榕也得親口告訴他一回,他們之間的這個結才有可能解開。
辛榕不是一個脆弱矯情的人,他自己也一直在試圖翻過那件事。
邵承昀問他,而他并不愿意正面回答。
“我抱你的時候,你怕我嗎?”這一次邵承昀問得更具體了,聲音卻更溫和,帶有安撫的意味。
辛榕仍然沒有回答,他抬起頭來,與邵承昀拉開距離,抿了下嘴唇,突然問,“有水嗎?”
邵承昀轉身去小冰箱里給他拿了一瓶水,擰開蓋子后遞給他。
辛榕仰頭喝了兩口,然后把瓶子放在身邊的窗臺上。
“有個假設,其實我一直想知道�!毙灵旁匍_口,聲音放得很輕,語速也慢,“如果那天沒有周總他們在場,沒有人幫我。到最后……你會放我走嗎?”
也許在其他人看來,這并不是一個聊天的好契機。
但辛榕還是問了。
他的心結其實不是那天晚上自己被邵承昀怎樣對待過。而是在協(xié)議終止的前后兩個月里,邵承昀用各種方法限制他,把他強留在身邊。
有好幾次辛榕也想過要問這個問題。但因為場合、或者時機,或者他自己也欠缺面對真相的勇氣,最終沒能問出口。
而在剛才他們錯誤地接吻了。錯誤地表達了情緒,又咬又打,雖然不嚴重,就是短短一兩分鐘里發(fā)生的事,可是給了辛榕很不好的記憶聯(lián)想。
他突然有種沖動,想要聽到邵承昀親口說出那兩個月里的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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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昀給出的沉默,比辛榕所能想象的更長。
也許有一分鐘,甚至兩分鐘。辛榕能看出他兩側臉頰動了動,似是暗暗咬合的動作。
最后邵承昀伸手拿過辛榕放在窗臺上的水,也喝了一口,擰回瓶蓋時,他說,“想聽真話么?辛榕�!�
辛榕看著他,小幅度地點頭。
邵承昀那雙眼睛恢復了深邃的色澤,唇角一勾,笑了下,說,“不放�!�
其實沉默的過程本身就是答案,辛榕已經(jīng)猜到了。
正因為是“不放”,所以邵承昀不愿意說出口。就像辛榕此前不愿意提問一樣。
“在我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里,所有我想要的東西都是可以通過途徑和手段得到的�!鄙鄢嘘勒f得很平靜,“辛榕,對我而言你太弱小了,我可以拿捏你的地方也太多。我想要你這個人,或者你的感情,根本不用那么將心比心�!�
邵承昀說的每句話都是真話。
成年人的世界里,真話是最昂貴的。某種意義上,真話意味著暴露弱點,亮出底牌。但邵承昀都給了辛榕。
辛榕的喉嚨里似乎被什么東西堵住,發(fā)不出聲音。
盡管邵承昀只是在客觀描述曾經(jīng)他可能對辛榕做的、然而最終沒有忍心下手的虛擬的可能性,但也足以讓辛榕意識到自己逃脫的僥幸。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邵承昀繼續(xù)道,聲音里帶有一抹溫柔的冷意,“如果真那么做了,我得不到你的感情�!�
“別那么想,辛榕�!闭f到這里,男人靠近了一點,也將一只手撐住窗臺,另只手摸到了辛榕的后脊,順著骨節(jié)一點一點地揉,“那時候我要的也不是什么平等的愛。更沒有精力應付你那些幼稚的想法和堅持�!�
回想起來,邵承昀改變的過程其實很長。他的真心也顯露得很慢。即便在挽回的最初,他仍然沒有放棄使用過去的一些方法。
而辛榕拒絕他,對他沒有信心,是基于正確的直覺。那時的邵承昀并不值得相信。
辛榕的腦中突然模糊地、很不明確地過了一個想法。他無端地想起了在酒會上初次見到白輝,對方曾說過,如果聰明點就不該靠近周朗夜和邵承昀這種人。
辛榕蹙了蹙眉,看著前面的一處,問邵承昀,“白輝和周總分開過嗎?怎么分的�!�
邵承昀先是一愣,而后笑起來,說,“噢,這個,這是他們的隱私,我說了不合適。”頓了頓,他給了辛榕一個簡短然而足以解釋一切的答案,“他比你慘�!�
辛榕所經(jīng)歷的生活給了他更敏銳的判斷力。從那一晚向羅薇琪和白輝他們發(fā)出求助的信號開始,辛榕一直在做正確的選擇。
他在積極地自救,毫不猶豫地抓住機會。同時也挽救了邵承昀。
即使邵承昀在這段復合未果的過程中,也有那么幾次想過不給辛榕自由了,就用自己一貫擅用的方法迫使他回來。但最終邵承昀沒有那么做。
飛往英國的航班長達十余小時。經(jīng)歷了飛機、汽車,輾轉行程,直至見到辛榕從校園里走出來。盡管邵承昀不愿承認也必須承認,這個過程中他對辛榕的愛與日俱增。
他欣賞辛榕以如此倔強的方式生長,也逐漸認同他所主張的一切。
是辛榕教會他什么是真正的愛。
最后邵承昀將自己的一只手蓋在辛榕的手上,頭有些低著,說,“我知道我說這些話,你可能要生氣。但我不想騙你�!�
以邵承昀的身份和年齡,他這樣的低姿態(tài),大概也只有辛榕才會看到了。
然而辛榕以另只手推開了邵承昀,轉而拿起糖糖的畫冊放入背包。
當他一言不發(fā)提著包從邵承昀身前走過去,邵承昀伸手拽住了他。力道很克制,只是虛虛抓了下手腕。
“辛榕�!鄙鄢嘘澜兴拿�,繼而深呼吸了一次,以一種有些艱難的方式開口,“不要喜歡其他人�!�
“他們都沒有我這樣愛你�!�
不單辛榕不曾想到,就連邵承昀自己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竟是先說愛的那個人。
可是辛榕只是滯了滯,然后抬眼看著邵承昀,幾乎是面無表情地,些微搖了搖頭。最后沒給任何答復,徑直走出了酒店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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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榕的搖頭可以有很多種解讀。邵承昀因此過了極其難熬的一天。
他知道辛榕需要時間消化,也等待到當天晚上才嘗試聯(lián)系他。但辛榕沒接電話,以自己在圖書館為由,只回了一條簡短的信息。
邵承昀又問他,明天的同學聚會以后自己可不可以去酒吧接他。
辛榕那邊則完全沒了回應。此后也沒再給邵承昀任何消息。
隔天晚上九點,邵承昀還是開車去了酒吧門口。他沒有進場,也沒給辛榕去電,就在外面等著。
差不多一個小時后,從酒吧里陸續(xù)走出來幾個青年。雖然隔了一條街的距離,其中一個卻看著有些眼熟。
邵承昀認出對方是路易斯的同時,路易斯也認出了他。
兩個人隔街看著對方。
路易斯本來是和朋友出來抽煙的,因為派對上有一半是女生,他們當眾抽煙不太禮貌,所以來了酒吧外面。
站在對街的高大男人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路易斯和朋友說了句話,獨自過街,走到邵承昀跟前。
“辛榕沒說今晚你要來接他�!甭芬姿箖墒植逶谂W醒澊铮f完以后還轉頭看了眼酒吧門口。
“我等等他�!鄙鄢嘘勒f得不動聲色。
“邵先生�!甭芬姿雇蝗恍α讼�,“我在中國的朋友曾經(jīng)教過我一句話,我想你肯定聽過。好的前任應該像死了一樣�!�
“是這么說的么?”他又追問了一句。
邵承昀不至于因為這種幼稚的挑釁給出什么反應。他只是靠在車邊,淡淡地看著青年。
路易斯臉上笑容沒變,又說,“我知道,你不屑于跟我對話,可能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
“我查過你的背景�!闭f到這里,路易斯頓了頓,向邵承昀豎起拇指,“來頭很大。而且辛榕入校以后,你給學院捐過一大筆錢。我猜辛榕還不知道。”
“你有沒有想過,邵先生。辛榕也可能會厭倦你這種有錢人的架勢。他只想談一場簡簡單單的戀愛?”
路易斯說完以后,沖邵承昀揚了揚下頜,好像對于自己撂的幾句話感到滿意,然后轉身過街,走回了酒吧。
邵承昀看著路易的背影,就這短短的幾秒鐘里,他甚至生出了一種不該有的錯覺。
是,對方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兩種人。辛榕大概沒可能喜歡路易斯這種年齡太小的男生。
但是誰又知道呢?也許路易斯并不傻,他說的每句話都一針見血。辛榕想要的無非是簡簡單單的戀愛。
也許真有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辛榕最終沒有選擇回到邵承昀身邊,而是愛上了別人。
邵承昀突然覺得六月的風吹在身上有點冷。
大約在十幾分鐘后,酒吧的門再次打開,這次是辛榕獨自走了出來。
他應該已經(jīng)知道邵承昀就等在對街,故而視線平靜地落在了邵承昀身上。
可是邵承昀沒有等到他過街,沒有等到他走向自己。辛榕就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直到身后的門又開了,路易斯一行人也說笑著涌出來。
辛榕收回了視線,不再面對邵承昀的方向。他轉身順著人行道走了幾步,路易斯從后面趕上他,然后一抬手搭在了辛榕肩上。
第64章
你再考慮考慮我……
一群年輕人已經(jīng)走出去快一條街了。
邵承昀先是在原地站了會兒,然后沉著臉鉆進車里,發(fā)動了車,掉頭朝著辛榕走的那個方向開去。
他駕車追上了辛榕一行人,又降下靠近人行道的那側車窗,輕摁了下喇叭。
辛榕走在行道外側,路易斯的那條手臂還搭在他肩上。邵承昀的車一過來,辛榕在喇叭響起的同時轉頭看向了那輛慢速駛近的黑色轎車。
邵承昀心里壓著火,和他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學校�!�
這間酒吧位置偏僻,也不在校園附近。邵承昀不太放心讓辛榕跟著這群明顯喝高了的同學搭乘公共交通回校,另外他也受不了路易斯當著自己的面這么有意拉進與辛榕的距離。
辛榕大概沒想到邵承昀會開車繞過來。他在路邊停住腳步,邵承昀的車也隨之剎停。
路易斯和其他朋友說話的聲音都低了些,辛榕推開了路易斯的手臂,轉而走到邵承昀車邊。
他一手扶著車窗,微微低下身,以只有自己和邵承昀才能聽見的音量,對邵承昀說,“邵總,今晚我自己回學校,你別送了。”
說完以后,他隔著副駕的座位,凝眸看了邵承昀一眼。
就算車內(nèi)光線昏暗,邵承昀也能清晰讀到辛榕眼神里的復雜情緒。
被辛榕這么一看,邵承昀心里也亂,皺著眉說了句,“上車,這附近不安全�!�
辛榕抿了抿嘴唇,聲音仍然壓得低,先是叫了邵承昀的名字,才說,“我這么大的人了,身邊還有朋友在,不會出什么事�!�
頓了頓,辛榕忽然低低嘆了口氣,最后對邵承昀說了句,“就算沒有你護著,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邵承昀一下愣住了。
辛榕起身離開了車,走回一群朋友之間。前方路口的信號燈正好轉綠,他們一行人快步過了街,誰也沒有再回頭看。
邵承昀獨自坐在車里,風從副駕那側的窗口涌進來。
過了不知多久,他突然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
因為不慎碰到了喇叭的部位,空曠的街上回蕩起一聲仿佛嗚咽般的長鳴,又在風中漸漸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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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昀并不知道,昨天辛榕離開酒店房間以后,沒有立刻回校。而是拐進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在無人的樓梯間里獨自坐了很久。
自從婚約結束到現(xiàn)在快一年了,這期間邵承昀也為辛榕做過很多事,有些是深思熟慮的,有些是莽撞沖動的,甚至沖動得不像是邵承昀該有的舉動。但這背后的動因都是出于感情,辛榕能感受到,也不止一次地想過與他復合。
他們之間并非愛不愛的問題,而是各種現(xiàn)實差異帶來的隱憂。
辛榕也為此認真地做過自我剖析,覺得以自己的性情,未必適合做邵承昀的枕邊人。
他們有年齡的差異、家世背景的差異,生活閱歷的差異,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辛榕都不像是適合邵承昀的伴侶。
更糟糕的是,辛榕還有不肯放棄的自尊心。
在婚姻即將解體前,邵承昀說過類似于要包養(yǎng)他的話,辛榕一直忘不掉。而他自己明明很缺錢,卻沒有拿走那張意味著感情不純粹的銀行卡。
這些舉動在外人看來大概都是無意義且幼稚的執(zhí)拗。
辛榕確信自己做不好那種乖順又體貼的年下戀人。就算他那么喜歡邵承昀,剛才聽到邵承昀在房間里說出“他們都沒有我這樣愛你”,辛榕整個人幾乎抑制不住地發(fā)抖。
愛這個字,對他們而言都太特別了,辛榕當然清楚它的分量。
可是一旦冷靜下來,一想到邵承昀說出那個“不放”的回答,以及描述白輝與周朗夜分開時說的“他比你慘”,辛榕的心又一下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