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顧錦朝不想和孫氏太親近了,就微微一笑:“酸棗糕的攢盒是沒有了,我也不喜歡吃糕點,并沒有帶多少�!�
秦氏坐到錦朝對面,問她:“昨日沒來得及去看曦姐兒,她現(xiàn)在病可全好了?”
顧錦朝點點頭:“都能踢毽子了,每日都纏著青蒲教她,看來不久就能陪昭姐兒踢了。”
剛說到這里,就有婆子在外面通稟,說表小姐過來了。
還沒見到她人,就聽到一陣笑聲。丫頭打了簾子,一個穿著湘妃色底白斕邊褙子,青色綜裙的少女走進來。梳著分心髻,頭上戴了一支嵌紅石榴石的金簪。長得明眸皓齒,嬌美動人。
看到陳老夫人,又揚起笑容向她走過去:“外祖母,我可想您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排揎
陳老夫人與周亦萱一番契闊,才拉著她的手給她介紹:“這就是你三舅母……”
周亦萱早注意到顧錦朝坐在旁邊。
陌生女子,年紀(jì)不到二十,又梳了婦人的發(fā)髻,漂亮得驚人。她早早就猜著這個是不是新進門的三舅母了。站起來向顧錦朝屈身,笑道:“……早就想來見見您了,您人真是好看!”
說著她心里卻有點小別扭,這女子看上去沒比她大幾歲。
顧錦朝站起身,把自己準(zhǔn)備的見面禮給了她。又客氣地夸了她幾句。
周亦萱把錦盒打開了小小的縫隙往里面看。
當(dāng)面看人家送的禮物不太好,但周亦萱并不在意。看到里面不是什么尋常的金銀之物,而是個細長青釉的瓷瓶,不由咦了一聲:“三舅母,您這送的是什么?樣子好別致�!�
“玫瑰露罷了。你洗頭或沐浴的時候加一滴,香得很。”顧錦朝跟她說。
周亦萱眼睛一亮,打開瓷瓶聞了聞,簡直愛不釋手。
拉著陳老夫人親親熱熱地說:“祖母,三舅母人真好!”
陳老夫人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微笑著說:“這是當(dāng)然的!下次你嘗嘗她做的荷葉飯,可香了。”
錦朝微微地笑。
自從上次她給大家做了荷葉飯,陳老夫人逢別人夸她的時候,都要提一提這荷葉飯的事。
周亦萱的母親雖然只是個庶女,但卻是陳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唯一一個女孩兒,感情很深,陳老夫人對周亦萱也很疼愛。周亦萱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更是護著她的緊。所以性子也很單純開朗。
再說一會兒話,陳老夫人就親自陪著周亦萱去了給她暫住的地方,讓各房都先回去。
眼看著天色已晚,錦朝讓小廚房備下了晚膳。
今天三爺回來得有些晚,她就先在書房里看了會兒書。書房外頭蟋蟀叫個不停,院子里還有婆子端著木盆穿梭的身影。錦朝從槅扇看到王媽媽正站在廡廊下訓(xùn)一個小丫頭,那小丫頭背對著她,哭得抽抽搭搭的。
她叫了采芙進來問,說是小丫頭燒火的時候沒留神,燉在鍋里的肘子糊了。“王媽媽就生氣了……要讓那丫頭賠肘子的錢,三錢銀子�!�
顧錦朝皺了皺眉:“三錢銀子?”什么肘子,這么金貴。
她讓采芙叫了王媽媽進來問話。
王媽媽福身請安,笑意盈盈地問:“夫人找奴婢何事,奴婢正看著小廚房的做飯呢。”
錦朝微微一笑:“王媽媽管廚房,應(yīng)該熟知各項東西的進價吧。我問你,如今這多少米多少錢一石?”
王媽媽回答:“這……約莫是四錢銀子�!�
錦朝點點頭說,“四錢六分,夠一個四口之家吃半年的。我再問你,這上等的豬肉怎么算?”
王媽媽有點不懂顧錦朝什么意思了。她把自己叫過來問這些做什么?
她雖然是管廚房,但這些進項,又不用她一一來看,她最多就是盯著灶上的功夫。
錦朝點點頭道:“王媽媽你常年在陳家當(dāng)差,不了解這些柴米油鹽的也正常,那我告訴你,是二分銀子一斤。三錢銀子可以買多少肉,王媽媽……不如你來替我算算�!�
王媽媽聽到這里,心里頓時也明白了,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夫人,奴婢只是小罰那小丫頭,不罰她不長記性啊�!�
顧錦朝淡淡地說:“所以你罰她三錢銀子?你讓她怎么拿給你?這樣的話說出去了,豈不是要傳我苛待下人,連個剛留頭的小丫頭都不放過�!边@樣買進來的小丫頭,連月例都沒有。
王媽媽又說:“夫人,三錢銀子實在不多!何況那肘子湯是燉給四小姐喝的。奴婢特地用了白肘子和火腿吊湯,熬了兩個多時辰。想給四小姐補補身體的……”
燉給陳曦的?
陳曦現(xiàn)在搬到木樨堂后面,錦朝看著方便,總會吩咐小廚房做了東西給她。但肘子湯她可沒吩咐過。
顧錦朝眼皮一跳:“……你私下去看四小姐?”
王媽媽有些急:“四小姐病得重,奴婢就和四小姐說了幾句話,勸她好好養(yǎng)病之類的�!�
顧錦朝冷冷問她:“誰準(zhǔn)你去看的?”
前世要不是王媽媽,陳曦怎么可能養(yǎng)成那樣!
她現(xiàn)在還想接觸曦姐兒?
“這……奴婢好歹也是管事婆子,出入月門恐怕也是可以的。”王媽媽心里很不高興,罰她去管廚房就算了,難不成她還什么都不能做了?她好歹也是江氏留下來的婆子,以前誰不給她臉面,現(xiàn)在卻要被個黃毛丫頭收拾,連罰幾兩銀子都要管!
顧錦朝卻招過采芙,讓她立刻去請陳曦過來。
陳曦和伺候她的丫頭一起過來,乖巧地屈身叫了母親,又好奇地咦了一聲:“王嬤嬤也在這里?”
錦朝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笑著問她:“曦姐兒,你好好告訴母親,王媽媽是不是去看過你,和你說過悄悄話?”
陳曦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點點頭:“王嬤嬤說不能和您說,說了您會罵我的……”
王媽媽臉色一白,張了張嘴。
顧錦朝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她的發(fā):“母親怎么會罵你呢。你只告訴母親,王媽媽和你說了什么?”
陳曦更是猶豫了。
半晌,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顧錦朝柔聲問她:“怎么了?母親不會說你什么的�!�
陳曦才小聲說:“我怕您生氣……”
“你不說,我才要生氣了�!�
陳曦才決定下來,“王嬤嬤說……我不能跟著您的丫頭學(xué)踢毽子,女孩子這樣不端莊。說青蒲姐姐就是五大三粗的,年紀(jì)這么大了連個婆家也沒尋,要我不和青蒲姐姐一起玩。還說了我需要保重身體的話,別像我……母親一樣落下病根了,以后早早的逝了,就沒有人記得她了�!�
顧錦朝面色不變,笑著摸摸她的頭:“你喜歡踢毽子嗎?”
陳曦嗯了一聲,又問她:“母親,女孩子踢毽子就不端莊了嗎?”
顧錦朝說:“怎么會呢�!�
陳曦點點頭,又問她:“母親,是不是……以后就沒有人記得我的母親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太懂,卻好像有點懂了。“是不是就像我養(yǎng)的兔子死了,丫頭不記得它了,不給它喂吃的了。養(yǎng)它的籠子也不在了�!�
顧錦朝心里輕嘆了一聲。沒有娘的孩子真的會格外敏感一些。
她說:“不是還有曦姐兒記得嗎,還有你哥哥記得,你父親也記得。大家都記得呀�!�
陳曦自己想了一會兒,若有所思。
顧錦朝讓采芙先送陳曦回去,她要先把王媽媽的問題處理了。
王媽媽囁嚅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張了張嘴:“夫……夫人……小孩子的話,是信不得的……”
顧錦朝伸手示意她別說了,她才說:“我原來想著你伺候過江姐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你張狂,我也沒有真的懲罰你。誰知道你膽子這么大,敢在私底下排揎我,還是在曦姐兒面前說�!�
叫了孫媽媽進來,“……把王媽媽的東西收拾了,明天就送去保定。王媽媽人老了,管廚房的事情都做不好了,還是回家養(yǎng)老吧�!�
王媽媽頓時驚慌起來,忙磕起頭來:“夫人,奴婢錯了!奴婢以后一心一意伺候您……這廚房的事,奴婢也一定上心管!夫人,您可要開恩�。 �
還沒有到六十歲就被趕出陳家,以后她要怎么做人?
顧錦朝繼續(xù)說:“太夫人那邊也說一聲,我明天再親自去解釋。要逢別人問起,就說王媽媽在私底下閑話主子,待人又嚴(yán)苛,實在不適合在陳家做事�!�
王媽媽忙道:“夫人,您……您怎么也要給奴婢一些臉面��!”
顧錦朝笑盈盈地看她:“要不是給你面子,就不會這么客氣了。在私底下說主子閑話,最少也是掌嘴趕出去,或者杖打斃命,哪里還能像王媽媽您一樣,有個告老還鄉(xiāng)的幌子!你再多說幾句,你看我還給不給你臉面。我還要告訴你,臉面不是別人給的,是你自己掙來的。你有嗎?”
王媽媽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她做那些,可都是為了陳曦��!
她突然大哭起來:“夫人!您沒良心啊,婆子我一心都是為了四小姐啊……”
兩個婆子走進來,半扶半拖著把她弄出去了。
顧錦朝又叫了和王媽媽一起管灶的萬石媳婦進來,問她:“平日里王媽媽做什么東西,你就沒有看著?為什么不到我這里來說?”
萬石媳婦是府里管事的兒媳婦,人長得忠厚老實,戴著一點油金簪,穿團花夾襖。
她吱吱唔唔地說:“……王媽媽原先是管咱們的,就是發(fā)落到廚房里來,大家也不敢說什么。奴婢還以為這是小事,就沒有多說……”
這些人都是陳老夫人撥給她,或者是江氏留下來的。顧錦朝用著并不順手。
雖然沒有什么大問題,但心思卻太多了。
顧錦朝把幾個管雜事的婆子、大丫頭找過來說話:“不管原來是什么人……從外院過來的也好,原先就在三房伺候的也好。以后誰要是敢仗著資歷亂做事,你們都可以到我這里來說。各人各司其職,不能抱著別的心思給我做事,都是三房里頭管事的,眼睛放亮堂點……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你們都清楚!”
幾個婆子丫頭忙應(yīng)諾。
王媽媽就是前車之鑒啊,這新夫人要是嚴(yán)厲起來,也是很嚴(yán)厲的。
第二百五十章
清淡
陳三爺剛回到木樨堂,就看到眾管事婆子從堂屋魚貫而出。看到他回來,又一一屈身行禮。
怎么這個時候過來?
陳三爺頷首應(yīng)了,才走進中院里。四個護衛(wèi)就守在了前院。
丫頭屈身打了湘妃竹簾子,他看到錦朝正靠著大迎枕看書�?蛔郎暇蛿[了一盞清茶一盞燭火,她看得全神貫注,好像都沒聽到他進來的聲音。
陳三爺輕輕走到她身邊,俯身看書中的內(nèi)容。
“你總是看這些東西,以后要去考科舉嗎?”
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錦朝嚇著了,正要回頭時卻一不小心‘咚’地撞了他的下巴。
陳三爺悶哼一聲,捂著下巴退后。
顧錦朝放下書直起身,忙拉開他的手:“怎么了?撞得重不重?”
下巴有點微紅。
顧錦朝伸手替他揉,“我不知道您在后面……”她都不知道該怪誰,“您把我嚇到了。”
她的手卻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陳三爺微笑著跟她說:“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沒傷著的。”他習(xí)劍法的時候跌打損傷多了去了,皮糙肉厚的……倒是她的手太軟和了。人家說‘膚若凝脂’,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顧錦朝才發(fā)現(xiàn)她跪立在羅漢床上,整個被陳三爺半抱在懷里。屋子里的丫頭們看到了,均默默低下頭。
他胸膛的心跳沉穩(wěn)有力,錦朝卻聞到一股鐵腥味。
她推拒三爺?shù)氖郑惾隣斪ブ�,穩(wěn)穩(wěn)的絲毫不動。又低聲跟她說:“錦朝……抬頭看我�!�
顧錦朝抬起頭,只看到他一張近在咫尺的俊顏。不像別的男子長眉入鬢,或者冷冽如刀。他的眉毛就是彎彎的,特別是笑起來就顯得很儒雅,很有書生氣度。直挺的鼻子,唇形格外好看……他今年也有三十二了吧。男子一到三十就開始沉淀下來,少了年輕人的躁氣,多了幾分沉穩(wěn)。
長得真好看……不同于任何一種好看。
顧錦朝聞到他身上的檀木香。小聲說:“怎么了……您還沒有吃飯吧。不如我讓人先端飯菜上來。”
“我喜歡你關(guān)心我的樣子。”他笑著說。慢慢地摸著她的臉,就像盲人那種緩慢、細致的摸索。要靠摸索來完全的感知她。
顧錦朝不知道該說什么,低下頭看著羅漢床上八吉暗紋。
陳三爺卻放開她坐在羅漢床一側(cè)。問:“你還沒有吃飯吧?”招過孫媽媽,讓她先把晚膳端上來。
顧錦朝咳了一聲,也坐了下來�!澳趺粗�?”
陳三爺解釋道:“剛才看到有幾個管事婆子從你這兒出去,你在忙什么?”
王媽媽的事也應(yīng)該告訴他一聲,畢竟是原來江氏的人。
顧錦朝嘆了口氣:“找他們過來說幾句話,還是王媽媽的事……”把王媽媽私下見曦姐兒的事說了,并解釋自己的做法,“我怕曦姐兒被她那樣教,早晚會變得心思狹隘起來。這孩子本來就比別人想得多,養(yǎng)的兔子死了能傷心好幾個月,穿舊的鞋子都舍不得扔。”
陳彥允嗯了聲:“你做得對,王媽媽這樣的人不該留在身邊。原先江氏管著她的時候,她也做過一些中飽私囊的事,不然那兩棟宅子是怎么掙下來的。”不過原來是江氏管家,她對跟著自己到陳家的乳娘不好處罰,他又懶得管內(nèi)宅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陳三爺隨手翻著她的《易經(jīng)》,跟她說:“她這么為難你,本來我還打算送她去保定,讓她管江氏山地那塊田莊的。不過你罰她去廚房管事,我也就沒做。下次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人,你直接告訴我,我來替你處理。”
顧錦朝心里一震,抬頭看著他許久。
菜次第端上來,陳三爺喝了一碗蘿卜老鴨湯。
丫頭安靜地布菜、布筷。青蒲走過來輕手輕腳地挑亮了油燈。
顧錦朝心里卻有些混亂。前世在陳三爺去四川之前,王氏就莫名被陳三爺找個理由罰去了保定,管江氏的田莊。后來陳老夫人重新?lián)芰艘粋管家婆子給她使喚,是伺候過陳三爺幼時的婆子。只是王媽媽調(diào)走不出三個月……四川就傳來了三爺身亡的消息。
他去四川之前,為什么要管內(nèi)宅一個小小管事婆子的事?
為什么偏偏是在去四川之前?
他是知道王媽媽對她的轄制越來越多,所以想幫她嗎?知道自己四川之行可能回不來了,又讓伺候過自己的婆子來伺候她。
顧錦朝又暗自想,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根本就是一個巧合……
但這樣的巧合未免太巧了,今世三爺也是這么打算的。
顧錦朝又想起前世她和陳三爺?shù)年P(guān)系。自己對他漠不關(guān)心,既不在意他住在哪兒,也不在意他究竟吃飽穿暖。陳三爺對她也甚是冷淡,說話做事都是客客氣氣的。
其實他前世一直這么護著她嗎?就算兩人形同陌路,她一門心思放在陳玄青身上。陳三爺都知道,但他一直沒說,覺得自己可能回不來之前,還為她做了最后的打算。
現(xiàn)在想想倒還真是如此,如果沒有新的管家婆子,錦朝根本不知道怎么撐過陳三爺剛死時,府里那段混亂的時光。要不是因為她意外讓俞晚雪小產(chǎn)了,陳玄青也不會想弄死她。她可能真的在陳家安老,一生無憂。
顧錦朝想起許多細小的事情。
她屋子里羅漢床的邊欄壞了,他偶爾來一次看到了,回頭外院回事處來人換了新的。
她在陳老夫人那里失儀了,被陳老夫人訓(xùn)斥。等到第二天再去請安的時候,聽到陳三爺在里面和陳老夫人說她:“……雖然沒什么規(guī)矩,但她畢竟年齡還小,要您擔(dān)待她。”等到陳三爺出來,卻連看都沒看她。錦朝那天再和陳老夫人說話,陳老夫人果然就不再訓(xùn)斥她,還主動教了她下象棋。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他竟然一直都護著她。
陳彥允看她久久不吃飯,笑著說:“怎么了?飯菜不合胃口嗎。我記得你喜歡口味重的菜,倒不用為了我做得這么清淡。”一盤醋拌豆芽,豆腐什錦湯,清蒸銀魚和苦瓜肉片,確實清淡了。
顧錦朝努力克制心中一股酸意,輕描淡寫地說:“妾身是想到鞋面要繡什么花樣,一時失神了�!�
陳三爺一生在朝堂縱橫捭闔,卻被她所拖累。
不過前世陳三爺有所安排,那他應(yīng)該提前就知道料了四川有危險,為何又要去呢?
或者是因為他根本不能拒絕,或者事情的發(fā)展超過了他的預(yù)料。
那個時候皇上才十七歲,還沒有總攬大權(quán),能讓陳三爺不能拒絕的……只有張居廉。
陳彥允覺得她越發(fā)可愛:“吃飯不要想這些,好好吃�!苯o她夾了苦瓜肉片在碗里�!白罱缘迷絹碓缴倭�,你要是想吃別的,就讓小廚房給你做,別餓著自己�!�
顧錦朝搖搖頭:“我是胃口不好而已�!笨傆X得什么都吃不下,食欲不振的。
陳三爺覺得她吃得太少,逼著她吃了一碗冒尖的飯,小半碗銀魚和紅豆湯。
她吃得肚子都微鼓了。
三爺沐浴了出來,照例是依在床邊看書。錦朝再去凈房沐浴。
等到她出來,還在想要不要問陳三爺張居廉的事。但她覺得有些不妥,再怎么說,張大人也是陳三爺?shù)睦蠋�,就算他要對陳三爺不利,總要有個理由,究竟是什么理由?她突兀地問張居廉的事,依陳三爺?shù)拿翡J,恐怕很快就察覺到她的異常了。
顧錦朝想了想,覺得應(yīng)該先找曹子衡問這事,先不急著驚動陳三爺。
畢竟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
她輕輕地上床,躺在了內(nèi)側(cè)。抬頭看他。
燭火映襯著他的側(cè)臉,陳三爺只穿著中衣,影子投在拔步床的里面,將她整個籠罩著。
“睡了?”他問了一句,錦朝應(yīng)了是,他起身去關(guān)燈。
黑暗里還能感覺到他悉悉索索地上床聲音,躺在她身邊再無動靜。顧錦朝卻突然覺得睡不著,想到前世的事,她覺得自己實在虧欠陳彥允的……
她揭開自己的被褥,然后鉆到他的被子里,陳三爺?shù)纳眢w一僵。
隨即一雙胳膊緩緩地摟住她,抱她睡到自己身前,輕聲問:“怎么了?”
他覺得顧錦朝今天有些失常。究竟發(fā)生什么死了,難不成誰為難她了。
顧錦朝說:“沒什么,我就是想起來還有事情沒和您說,萱姐兒今天來了�!�
陳三爺嗯了聲:“我聽母親說過她要過來……沒想到今天就過來了�!币膊恢浪崞疠娼銉鹤鍪裁�,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聽到她說任何話了。
鉆到他的被窩里來,就給他說這么一句話嗎?
陳三爺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只能苦笑著閉上眼。
錦朝半睡半醒,卻感覺到陳三爺睡得并不好,翻來覆去的。
過了好久,抱著她親了一口,低聲說:“錦朝……你睡了嗎?”
顧錦朝立刻就清醒了,小聲問他:“您怎么了?”
本來想著她最近精神不太好,就讓她好好休息的。她偏偏還要……鉆到自己的被子里來。
他聲音越發(fā)沙啞,翻身壓住她說:“都是為夫不好……”手輕輕挑開她的外衣,摸到錦朝穿的光滑的潞綢肚兜,沿著纖細的腰肢往上。
顧錦朝不由渾身發(fā)麻,扭著身子想避開:“三爺……”她正在睡覺��!
“嗯……”他應(yīng)了一聲,摸到她背后的手指一勾一拉,就把系帶解開了。
他俯身吻下去,輕輕咬住頂端。
這樣得動作實在是……
顧錦朝只看到黑色的頭顱埋在自己胸前,羞得臉通紅。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面人
第二天醒來時天已大亮,陳三爺已經(jīng)上朝去了。
錦朝只覺得身子酸軟,昨晚一直到子時才歇下,兩人汗水淋漓的,陳三爺抱著自己好一會兒,才招了婆子抬熱進來給她沐浴。醒來時就覺得精神不太好了。
采芙幫她梳頭,她還有些犯困。
孫媽媽進來跟她說王媽媽的事:“……奴婢已經(jīng)連夜送她去保定了,按照您的吩咐,拾掇了她的行禮,還給了二十兩銀子的儀程。派了一輛架子車?yán)ケ6ǖ�。”又說起萬石媳婦的事,“她照管不力,奴婢罰了她一兩銀子,萬石媳婦也沒有忸怩不肯。”
錦朝點頭說:“這樣便好。不過既然曦姐兒已經(jīng)搬過來了,三餐也跟著在小廚房里吧,跟萬石媳婦說一聲,看曦姐兒那邊的菜單子是怎么安排的,這邊照做就是�!�
孫媽媽應(yīng)諾退下。
雨竹端了一個琉璃碗進來,里頭盛了好幾朵白色的山茶花。笑著跟錦朝說:“夫人,奴婢看您養(yǎng)在花圃里的山茶花開得好,不如用來做簪花吧�!�
錦朝笑了笑:“人家小姑娘才戴鮮花呢,還是放在案桌上吧,倒也是很香�!�
她不愿意做一些不尋常的事,或者在穿著打扮上吸引別人的眼睛。
可能是前世的經(jīng)歷留下的弊病。
雨竹就把琉璃碗放在了案桌上,果然滿室幽香。
丫頭次第端了早膳進來。
外頭有小丫頭隔著簾子通傳,說是表小姐過來拜訪了。
顧錦朝有些驚訝,周亦萱怎么跑她這兒來了!
周亦萱帶著兩個丫頭走進來,她比一般女子高,卻長了一張嬌美的臉蛋,滿臉笑容。“正巧趕上三舅母吃早膳了,我聽說三舅母和我住得近,還想著找您一起去給外祖母請安呢�!�
半竹畔到木樨堂起碼有一炷香的路,趕得上去垂花門了……
顧錦朝微笑著迎她坐下,讓丫頭又添了一副碗箸�!皼]有什么好菜,你可不要嫌棄!”
周亦萱笑了笑:“三舅母這里的東西,不好都是好的!”
顧錦朝聞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露的味道,再仔細看她。發(fā)髻梳得整整齊齊,頭上戴著紅寶石寶結(jié),蓮花骨朵金簪,指甲也染得很好,顏色還很新嫩,應(yīng)該是剛?cè)境鰜淼摹?br />
周亦萱吃了兩口粥,心不在焉地左右看。
顧錦朝大概就猜到了,周亦萱哪里是到她這兒來找她的,明明就是想看別人的……
她問:“可是白粥不合你的口味?不如我拿了咸鴨蛋給你佐粥�!�
周亦萱忙說不用,錦朝卻已經(jīng)叫人去拿了�!斑是前幾天三爺帶回來的,說是高郵縣產(chǎn)。這咸鴨蛋顏色紅而油多,吃起來很香。你試試好不好吃�!�
周亦萱就道謝,又問她:“三舅母,這……七表哥早上也不過來給您請安嗎?”
果然還是忍不住要問她。
“他住在外院,來往不方便,何況他都成年了,也就不必每日來請安了�!鳖欏\朝說。
周亦萱哦了一聲,卻顯得沒這么高興了。
一會兒曦姐兒過來了,三人就一起去檀山院給陳老夫人請安。
正好遇上來給陳老夫人請安的陳玄青。
陳玄青給陳老夫人行了禮,被她拉著坐下來說話:“現(xiàn)在你二伯父在陜西,你父親整日忙得早晚都見不上。你還要天天往翰林院跑,今日得空就不要回去看書了,多陪我老婆子說說話。”
陳玄青有些無奈,他拒絕不過,但又還有事情要去做。只能把手里的面人往袖子里收了些,打算先陪祖母說一會兒話。
外面小丫頭通傳,說是三夫人、表小姐和四小姐過來請安了。
竹簾子挑開后顧錦朝先走進來,周亦萱和陳曦緊隨其后。
顧錦朝先給陳老夫人請安,陳玄青看到她就站起來,頷首喊了‘母親’。周亦萱看到陳玄青卻眼睛一亮,整個人都忸怩起來,小聲地喊了他‘七表哥’。陳曦乖乖給祖母行禮,跟著安嬤嬤去了后面的書房練字,她現(xiàn)在每天練兩篇字。
陳老夫人笑著跟陳玄青說:“剛好你萱表妹過來了,你們也有好幾年沒見了吧?”
陳玄青點點頭:“應(yīng)該有四年了。”
“我記得那時候七表哥才十二歲,高我一個頭,還帶著我玩,幫我摘后山的金桔吃�!敝芤噍嫘χf,“后來就聽說七表哥金榜題名,中了探花郎,欽點了翰林院編修。我就一直想來看看七表哥,我兩個哥哥,好幾年前就考中了舉人,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中進士呢。這里頭是不是有什么訣竅��?七表哥給我說了,我也會去告訴我兩個哥哥�!�
陳玄青聽后心里苦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好。
閨閣女子多半如此,沒讀過什么書。以為舉人到進士不過是一個稱謂,覺得有什么訣竅在里面。八股制藝又能有什么訣竅,就是讀書罷了。悟性高的如他父親,舉人到榜眼不過一年,悟性不高的一輩子考不中。
顧錦朝怕陳玄青說話不慎傷了周亦萱,就說:“萱姐兒可問錯人了,你問他怎么作詩寫字還答得上來,要問訣竅,恐怕七少爺自己也頭疼。”
真的有訣竅,也不會有這么多名落孫山的讀書人了。
周亦萱看到陳玄青就有點醉醺醺的,聽到顧錦朝不由得臉紅,覺得自己問得太沒有見識了。就改口說:“那我還想請教七表哥女孩子寫什么字好看呢,我姑姑原來寫梅花小篆好看,我倒也想學(xué)學(xué)。”
陳玄青看了顧錦朝一眼。才柔和地說:“梅花小篆曦姐兒也練過兩年,實在是很難學(xué)。但是讀書人用的館閣體也不適合你,我那里還有本趙孟頫的《松雪齋集》字帖,倒是很適合表妹。我一會兒回去找了,再差人給你送過去吧�!�
語氣溫醇,說話得體。
顧錦朝差點忘了,原來只有對她,陳玄青才會不耐煩。對別的女子可都是很有禮的,怎么會出言傷周亦萱的面子呢。
她笑了笑,低頭喝茶不說話。
“那我先謝過七表哥了�!敝芤噍婧芨吲d。她從小就喜歡自己這個七表哥,人長得俊秀不說,氣質(zhì)又清淡出塵,別的男子根本沒法和他比。她最佩服有學(xué)識的人,覺得大多數(shù)世家公子都是草包肚子,但是七表哥不一樣。可能這就是人家說的腹有詩書氣自華吧!
陳老夫人覺得周亦萱有些不對勁,多看了她幾眼。
陳玄青抬起手拿茶杯,袖子里卻不小心滑出來一個東西。他立刻想俯身去撿,周亦萱卻咦了一聲:“七表哥,這是什么?”
她眼疾手快地撿起來,發(fā)現(xiàn)是一個梳著雙螺髻的面人,穿著一件紅色短袍,做得很精致。
陳老夫人也很好奇,這樣哄孩子的東西怎么在陳玄青身上?
顧錦朝手指微動,這該不會是陳玄青說要送給她的面人吧……怎么還藏在身上。
陳玄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撒謊,下意識覺得這樣的事不適合說出來,就淡淡地道:“是想買來送給曦姐兒的,還等著她出來再給她的�!�
面人發(fā)軟,握在袖子里卻一點都沒有損壞。何況還是陳玄青買的,再不值錢她都喜歡……周亦萱看得愛不釋手,都不想還給陳玄青了。但是和陳曦搶東西不太好吧,曦姐兒可是她小表妹……
她可憐兮兮地看向陳老夫人,撒嬌說:“外祖母,我也喜歡這樣的面人�!�
外祖母疼愛她,平時都會盡量應(yīng)允她的要求。這樣的小事應(yīng)該會應(yīng)允吧。
出乎她的意料,陳老夫人卻笑了笑說:“這么大人了,好意思搶你表妹的東西!等會兒外祖母找人捏給你,捏個更大更漂亮的,玄青買給曦姐兒的還是留給她吧�!�
陳老夫人覺得周亦萱對陳玄青的心思有點不一樣,這怎么能行!陳玄青都和俞晚雪定親了,再過不了幾個月兩家就要商議親事了,周亦萱喜歡陳玄青怎么辦……總不能和俞家退親吧,人家俞家也是有名望的大戶。這樣的小女兒心思,還是掐滅在萌芽中比較好。
顧錦朝覺得陳老夫人察覺到周亦萱的心思了。
不過周亦萱的心思實在好猜,都擺在臉上,一清二楚的。
周亦萱只能把面人再還給陳玄青,顯得不情不愿的。
陳玄青接過來之后又收進了袖子里,繼續(xù)喝茶。
午膳在陳老夫人那里吃過了,錦朝和陳老夫人說了王媽媽的事,又陪著曦姐兒回去喝藥。她現(xiàn)在雖然好了,但是身子弱,還需要調(diào)理。曦姐兒午睡后她才回檀山院去。陳老夫人叫了她下午一起打葉子牌。
半路上卻看到陳玄青向她走過來,身后一個人也沒帶。
陳玄青叫了她一聲母親,笑著說:“借一步說話吧�!敝苯油懊孀呷ァ�
顧錦朝還帶著青蒲采芙幾人,搞不懂他要做什么,猶豫了一下才跟著走過去。
旁邊太湖石堆砌的地方,槐樹濃蔭匝地,陳玄青才停下來。從袖子里拿出那個面人遞給她,“這是原先承諾過的,免得曦姐兒又說我待你不好,你拿著吧�!�
顧錦朝沉默片刻,然后才輕聲說:“七少爺,你在娘那里都說過了,這是給曦姐兒的,那就應(yīng)該是曦姐兒的。我要是再拿了就不好了,你明白嗎?”
陳玄青有些愕然。過了會兒才想明白……他剛才莫名其妙撒了謊,說是送給曦姐兒的,要是最后這東西出現(xiàn)在顧錦朝那里……他和顧錦朝可就說不清楚了!
但是這個面人他選了很久,覺得和顧錦朝很像,看到的時候心里甚至有點高興。
他沉默好久,收回手嘆了口氣:“那算了吧。”
顧錦朝點點頭,也沒有再理他,帶著青蒲和采芙轉(zhuǎn)身離開。
陳玄青手里捏著胖乎乎的面人,站在原地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審案
收到錦朝的信后,曹子衡第二日就過來見她。
顧錦朝請他在花廳小坐,先問了賬面的事。曹子衡穿了件灰色直裰,如一般的老儒一樣頭戴綸巾。卻顯得很精神矍鑠。還帶了一盒上好的竹葉青茶葉送給顧錦朝。
他又說起張居廉的事:“接了夫人的信,老朽想了一夜,想該如何給您說這個人�!彼嫒葸t疑,“張大人是本朝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人……”所謂連中三元,也就是接連得了解元、會元和狀元,張居廉少年時也是個很天才的人物。
“您恐怕也知道些,張大人原是荊州府江陵人,幼時家貧,讀書更是刻苦。后來連中三元到翰林院觀政,時任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的袁宥袁大人是他老師。當(dāng)時袁大人力推革新,遭到內(nèi)閣首輔高大人的反對,推行革新罰失敗后遭貶黜,張大人也回到老家江陵,這段時候窮愁潦倒。后來與湖廣巡撫顧大人相識,才一路平步青云拜入內(nèi)閣。張大人善權(quán)謀制衡,如今天下井井有條,算是也有張大人的功勞……”
曹子衡猶豫了一下:“據(jù)老朽的觀察,張大人早年經(jīng)歷坎坷,對權(quán)力的掌控可謂渴望至極,而張大人本身也足夠的有智謀,所以隆慶六年時聯(lián)合馮程山成為內(nèi)閣首輔,這事全無懸念。只是張大人對掌權(quán)看得過重,也實在冷血無情。曾經(jīng)跟隨他的張墨張大人,當(dāng)年因為他死在戶部大牢,張大人連祭拜都沒去……”
顧錦朝前世對張居廉有所耳聞。如果說心狠手辣,有幾個官場上的人是干凈的。就是陳三爺,顧錦朝也相信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陳三爺肯定做過很多有違道義的事。
只是張居廉對于權(quán)力的控制的欲望,確實比很多人都強。
曹子衡不知道顧錦朝為什么突然問起張居廉的事。
她原來打聽宋大人,多少都和她有關(guān)系,而張大人是陳三爺?shù)睦蠋煟瑧?yīng)該不必有此舉才是。
曹子衡想到近日發(fā)生的大案,覺得這兩者應(yīng)該隱隱有些關(guān)系。
他隨即又說:“……夫人,老朽還有一事要說。您知不知道倒賣官鹽案?”
顧錦朝搖了搖頭,笑道:“內(nèi)院婦人,多半是說一些瑣碎�!笔虑闆]鬧得太大,她們是最后得到風(fēng)聲的人。
曹子衡聲音壓低了些:“這事還沒有傳開,老朽也是聽同僚說的。余慶官商勾結(jié),倒賣官鹽賺取暴利,從知縣、都轉(zhuǎn)運鹽使上到巡撫都牽涉其中,恐怕這次下馬官員有十幾人。王玄范王大人是都轉(zhuǎn)運鹽使的老師,又和南直隸巡撫是多年的好友,也被牽扯其中了�!�
顧錦朝想到陳三爺這幾天早出晚歸,有時候忙得她睡下了他都沒回來。
倒賣官鹽……南直隸巡撫……這些事聽起來十分耳熟。
顧錦朝心里一沉。她想起來了,陳三爺遇刺就是這個時候發(fā)生的!
心中有些發(fā)緊,她想了想才問:“這案子可是陳三爺在主審?”
曹子衡搖頭道:“聽說是刑部一個郎中問出來的。河盜案時下臺的大理寺少卿張陵私逃到余慶,被人抓住帶回京城,這個郎中本來是審他私逃一事,誰知道問出這么大的事來。這事一出來后先驚動了刑部尚書,上疏到內(nèi)閣,張大人很震驚。特地囑托陳大人協(xié)助刑部重查河盜案……”
顧錦朝手動了動,陳大人應(yīng)該是這時候遇刺的沒錯……但究竟是誰刺殺他?
陳三爺從來不和她說朝堂上的事,他也不想她管這些事。要是她出言提醒,陳三爺會怎么想?
顧錦朝沉思了很久,才讓青蒲送曹子衡出府,并囑咐他:“曹先生以后要是知道這樣的事,都可以來找我說。別人要是問了,你就說是來對賬的�!眰餍诺姆椒ú⒉豢煽�。
陳家是陳三爺?shù)牡乇P,每日往來的書信,進出府的馬車都要盤查。陳家后院看上去閑逸,但隨便一個護院都有功夫在身,外院更是層層戒備,鶴延樓的護衛(wèi)個個身手不凡。
曹子衡應(yīng)諾退下了。
官商勾結(jié),這是損害朝廷的重罪,這事其實已經(jīng)在官場傳開了,一時間風(fēng)聲鶴唳,稍有牽扯的人人自危。陳三爺已經(jīng)奉命抓捕了大理寺卿鄭慈、鹽運使吳新懷等眾多牽涉大臣。又接連審問了好幾天,倒是基本都招了。只是他最想問的事,王玄范在其中究竟?fàn)砍抖嗌�,幾個人都答得很隱晦。
和王玄范牽扯最深的應(yīng)該是巡撫劉含章,但是巡撫這一級的官員,不是想抓就能抓的,還需要內(nèi)閣同意。
但是張居廉在這件事上表現(xiàn)得積極性不夠高,牽涉太大了并不好。特別是他隱隱知道這事有關(guān)王玄范。
陳三爺從刑部回到內(nèi)閣,把審問的卷宗給張居廉看了。
“下官覺得,這幾個人雖然關(guān)鍵,卻還不是最重要的。畢竟官鹽運輸層層樞紐,要是沒有人替他們護著,這事不可能這么多年也沒被發(fā)現(xiàn)。倒是從這幾人的訊問中看,劉含章恐怕也不干凈……”
張居廉仔細看過了,端起茶杯喝茶說:“動蕩太大,證據(jù)也不明確,且再查幾日吧�!�
陳彥允應(yīng)是,收起了卷宗:“下官還要去大理寺一趟,查看當(dāng)時鄭慈審問張陵的卷宗。既然兩人關(guān)系不一般,這當(dāng)中應(yīng)該還有貓膩�!�
張居廉點點頭,手指輕扣在桌上,抬頭看了王玄范一眼。才和陳彥允說:“你仔細看看�!�
王玄范面色一白。
等到陳彥允從內(nèi)閣中出來,王玄范才趨步跟上去。叫住他:“陳大人留步�!�
陳彥允把卷宗遞給身旁的江嚴(yán),回頭看了王玄范一眼,微笑著說:“王大人,有事?”
王玄范冷冷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得了好處就該收手了,這么弄下去你究竟要干什么?你以為我王玄范就只會坐以待斃嗎……你可別把我逼急了�!�
陳彥允十分平靜地看著他:“王大人,成王敗寇的道理你懂。你想做什么反擊盡管來,別在我這兒要同情,你覺得我會同情你嗎?”
王玄范氣得胸頭一梗:“陳彥允,我原先可對你趕盡殺絕了?”
陳三爺和善地笑道:“那我多謝王大人不殺之恩了�!�
要是有能整死他的機會,王玄范能不放手?不過是抓不到他的把柄罷了�,F(xiàn)在他抓到了王玄范的把柄,怎么可能留情呢。他要做什么盡管來,就怕他一聲不響的低調(diào)。
等從大理寺回去,天已經(jīng)全黑了。
天上下起瓢潑大雨來,打雷閃電的。
顧錦朝坐在羅漢床上給陳三爺做秋天穿的鞋襪,看到外頭大雨傾盆,雨簾將廡廊和院子隔開,昏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采芙打著傘從院子中快步走來,在廡廊下擰干了濕透的裙角。
小丫頭喊了她‘采芙姐姐’,給她挑了簾子讓她進來。
采芙屈身給顧錦朝行禮,說:“四小姐那里倒是沒有漏水的……就是她怕打雷,嚇得窩在被子里不肯睡。以前都是安嬤嬤伺候,但安嬤嬤還沒有回來……”
陳曦怕打雷嗎?顧錦朝放下針線嘆了口氣,“找把油傘來,我去看看她�!�
采芙找了油傘出來,陪著錦朝去了后院。
陳曦的屋子案桌里還點點百合香驅(qū)蚊,老虎布枕頭就放在架子床上。她縮在被褥里,丫頭們也不敢靠近,急得團團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