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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盛川不像是農(nóng)民的孩子,一肚子彎彎繞繞鬼主意,心眼比篩子還多,寬厚樸實(shí)這四個字跟他差著十萬八千里,而心眼多的人,普遍都很記仇,兩三年的不聞不問就是實(shí)證。

    盛川只認(rèn)為他在拐彎抹角的要錢,原本沒打算搭理,但又想起自己上輩子死了,攢的那些錢也不知道便宜了誰,這輩子雖然重生了,亦是前路不明。

    盛川一條消息也沒回,只是往家里轉(zhuǎn)了筆錢。

    他在椅子上靜坐片刻,見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指向八點(diǎn),然后起身去了沈郁的房間,只見對方原本蜷縮的陣地由墻角轉(zhuǎn)移到了床角,一動不動,就像個蘑菇。

    盛川看了眼桌上的菜,卻發(fā)現(xiàn)好像都沒怎么吃,在床邊落座:“怎么不吃飯?”

    沈郁見他來,悄悄爬到他身旁,小聲道:“沒有飯……”

    盛川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把飯倒了,看了沈郁一眼:“沒飯你不知道吃菜嗎?”

    沈郁:“……”

    盛川心想富少爺就是富少爺,瘋了之前麻煩,瘋了之后也麻煩,他起身出去,站在走廊邊,讓林姨重新準(zhǔn)備一份飯菜,后者慌不迭的送了上來。

    盛川看了眼飯菜,語氣溫和,卻帶著些許壓迫:“別讓我看見你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姨連忙擺手:“盛先生,絕對干干凈凈的,不信我可以吃給你看……”

    盛川知道她不敢,沒說話,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

    沈郁一直坐在原地沒動,半邊身形錯落在陰影間,連帶著神情也晦暗起來,盛川某一瞬間覺得有異,不動聲色踢了踢床腳,沈郁聞聲抬頭看來,眼中依舊帶著一種神經(jīng)兮兮的敏感。

    盛川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坐在床邊,把飯菜都嘗了一口,像個試毒太監(jiān),確定沒問題了,然后把筷子遞給沈郁:“自己吃�!�

    沈郁乖乖接過筷子,悶頭吃飯,低垂著眼,看起來只是機(jī)械的咀嚼,也不知嘗出了什么味道,也沒再問沈老爺子去哪兒了這種問題。

    盛川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問你爸爸了?”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有點(diǎn)犯賤,沈郁問的時候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現(xiàn)在不問了還得上趕著問。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郁吃飯的動作頓了頓,他慢半拍的抬頭看向盛川,似乎在他的提醒下想起了什么,語氣茫然:“爸爸呢……?”

    盛川久久不語,沈郁低頭用筷子戳著菜盤,抿唇小聲道:“我想他了……”

    盛川沒體會過父愛,他從小是被棍子掄大的,成長的路上都靠自己摸爬滾打,那個男人沒給過任何一點(diǎn)幫助,但是不妨礙他看出來老爺子很疼沈郁,也不妨礙他知道沒了親生爸爸,這件事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難過。

    盛川閉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抽出紙巾給沈郁擦了擦嘴角的飯粒:“……他出差了,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如果有必要,他可以編出無數(shù)個謊言,事實(shí)上他也確實(shí)撒了很多謊,唯獨(dú)這一次,不帶什么目的性。

    沈郁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聲道:“別騙我……”

    他不知道為什么,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著這句話。

    盛川偽裝的太久,有些事情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無論沈郁問什么說什么,他都會下意識選擇那個令對方高興的答案,聞言聽不出情緒的嗯了一聲,然后道:“明天我有事要出去,林姨送飯你記得吃。”

    說完見沈郁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這才起身離開房間。

    后半夜的時候,大宅靜悄悄一片,傭人也都睡著了,月色透過窗戶照在客廳內(nèi),冰涼悄無聲息蔓延開來,更顯死寂,就在這時,只聽咔嚓一聲門鎖轉(zhuǎn)動的輕響,走廊忽然多了一抹黑色的人影。

    二樓的拐角盡頭處是沈老爺子的書房,他平常辦公也在那里,只見那抹人影悄無聲息開門進(jìn)去,然后在黑暗中摸索著取下了墻上掛著的一幅名家山水畫,被遮擋住的地方有一個凹陷,是個正方形的門邊,輕輕拉開,里面有一個小型保險箱。

    那抹黑色的人影似乎熟知保險箱密碼,依次轉(zhuǎn)動幾下,鎖就咔嚓一聲彈開了,只見里面放著一些未裝訂好的文件,還有一個牛皮紙信封,解開封口的盤扣,里面裝的不是現(xiàn)金支票,而是一份醫(yī)院開具的證明書。

    人影好半晌都沒動,片刻后,才把保險箱恢復(fù)原樣,重新把畫掛了上去,絲毫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

    翌日清早,盛川驅(qū)車離開了大宅,前往私家偵探調(diào)查的那個地址,上面顯示肇事司機(jī)田家棟死后,就只剩老婆和女兒獨(dú)自生活,她們的居住環(huán)境顯然不怎么好,是一片人群密集且破破爛爛的居民樓,盛川的車開到巷口就開不進(jìn)去了,剩下的一段路只能下車步行。

    沒走幾步,就是一群瘋走打鬧的小屁孩風(fēng)似的從身邊跑過,險些撞到盛川,他順著門牌號挨個數(shù)過去,最后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前。

    這是老區(qū),半空中掛滿了老舊的電線,鐵門半開著,一些空隙處都已經(jīng)生了銹,盛川往里面看了眼,第一感覺就是灰撲撲的,又臟又亂。

    他還沒來得及找人詢問,一名身形微胖的婦女就端著一盆子衣服從里面出來了,她看見盛川,不由得愣了一瞬,頓住腳步狐疑道:“你找誰?”

    盛川衣著光鮮,看起來是個生面孔,驟然出現(xiàn)在這里,顯得有些扎眼,十分格格不入。

    盛川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將剛才在巷口水果攤買的一袋橘子遞給她:“嫂子你好,我是家棟的朋友,前段時間回老家了,所以不知道他出事的消息,今天過來是想看看你們。”

    婦女聞言頓了頓,面露狐疑:“你是家棟的朋友?我怎么沒見過你?”

    盛川笑了笑:“他給公司拉貨,我是倉庫管理員,一來二去就認(rèn)識了,平常忙,沒機(jī)會拜訪,嫂子你不認(rèn)識是正常的�!�

    他笑容可親,讓人升不起防備,很容易獲取異性的好感,婦女聞言似乎信了半分,把手里裝衣服的盆子放到旁邊,然后接過盛川手里遞來的一袋橘子道:“真是不好意思啊,難為你還想著家棟,快進(jìn)來喝口茶吧�!�

    她說著,對巷口坐著的一名小女孩喊了聲:“玲子,可別亂跑�。 �

    這才拎著東西進(jìn)屋,快步給盛川倒了杯茶:“沒什么好東西,可別見怪�!�

    盛川見椅子上有浮灰,不著痕跡擦了擦才坐下,垂眸一看,地磚也是灰撲撲的,連原本的花紋都看不出了,顯然不經(jīng)常打掃,角落里有一臺嶄新的洗衣機(jī),正在嗡嗡嗡的轉(zhuǎn)動著。

    盛川視線掃過正中央的一張黑白男人遺照,看向田家棟的老婆,狀似關(guān)切的問道:“嫂子,家棟哥去世之后,你們?nèi)兆舆^的怎么樣?”

    田嫂子擺手道:“能怎么樣,頂梁柱都垮了,日子湊合著過吧,能吃飽就行了�!�

    盛川又道:“那要不我?guī)兔o你找個工作?”

    田嫂子拒絕了:“我又不認(rèn)識幾個字,還得照顧女兒呢,哪兒有時間出去工作,再說了,家里還有老人要伺候,一時片刻的也離不開身�!�

    盛川嘆了口氣,似乎很替她們擔(dān)心:“公司給了撫恤金沒?”

    田嫂子用力一拍大腿,氣的連家鄉(xiāng)話都飆出來了:“說起這個俺就來氣,你家棟哥在公司干了那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雖然是因?yàn)樽眈{才出的事兒,但他們也不能一點(diǎn)都不管呀,什么撫恤金,一毛錢都沒有!”

    她說的正起勁,手機(jī)忽然響了,像是有人發(fā)短信。

    盛川不著痕跡掃了眼她的手機(jī),見問不出什么東西,只得起身離開:“嫂子,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公司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田嫂子聞言連忙起身相送:“那你慢走啊,沒事過來做客,家棟肯定念著你的好。”

    盛川笑意不變,卻在轉(zhuǎn)身時目光一瞬間變得幽深起來,無意識理了理領(lǐng)帶,陷入思索。

    田家棟的老婆一定在隱瞞什么……

    如果資料沒錯的話,田家棟死后,他們家就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收入來源,田嫂子如果真像她說的那么艱難,既有女兒要養(yǎng),還有老人要照顧,在公司沒有發(fā)放撫恤金的情況下,該怎么度日?又為什么要拒絕盛川幫她找工作的請求?

    她家里很臟,看起來不經(jīng)常打掃,但洗衣機(jī)卻干干凈凈,像新買的,剛才盛川注意到她的手機(jī)型號,是市面上推出的最新款,六千塊錢左右,這些顯然不是一個失去收入來源的貧窮家庭所能承受的。

    一切的一切,堆積起來就顯得怪異了。

    盛川經(jīng)過巷口時,看見一個扎麻花辮的小女孩正坐在那里玩芭比娃娃,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把棒棒糖,然后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玲子。”

    女孩聞言下意識抬頭,卻見是一個帥哥哥,眼睛大大的,奶聲奶氣的歪頭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不認(rèn)識你呀。”

    盛川笑了笑:“剛才你媽媽喊你,我聽見了�!�

    玲子晃了晃腳,沒說話,盛川手腕一翻,掌心滿是花花綠綠的糖果,大人的嘴里往往沒有什么真話,那么他只能從小孩身上找答案了:“你陪哥哥玩一個游戲好不好,玩對了我就給你一顆糖�!�

    玲子咯咯笑了笑,她從口袋里翻出一把巧克力來:“你看,我有糖。”

    盛川拿起她手中的巧克力看了眼,是外國的進(jìn)口貨,在超市里起碼三百多塊錢一盒,又放了回去:“是誰給你買的糖?”

    玲子摸了摸芭比娃娃的頭:“媽媽給我買的。”

    盛川問:“你媽媽一直都給你買這種糖嗎?”

    玲子搖頭:“沒有,她以前不給我吃糖,最近才買的�!�

    最近……那應(yīng)該就是田家棟死后不久。

    盛川摸了摸小姑娘的麻花辮:“那你家里最近有沒有來過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給你爸爸錢?”

    玲子目光懵懂,搖了搖頭:“不知道�!�

    盛川猜她也不知道,畢竟年紀(jì)小,看了眼周圍的小孩:“你怎么坐在這里,不跟他們一起玩?”

    玲子道:“我生病了,媽媽不讓我亂跑。”

    盛川聞言頓了頓,這才注意到玲子的唇色比正常小孩要紫一些,沒說什么,摸了摸她的小辮子,從地上起身道:“已經(jīng)中午了,趕緊回家吃飯吧�!�

    他也不算白來一趟,起碼確定了車禍背后的事不簡單,掏出手機(jī)給私家偵探發(fā)了條消息,讓他繼續(xù)查,然后開車回了沈家。

    系統(tǒng)問他:【親,你不找醫(yī)生給沈郁治病嗎?】

    盛川現(xiàn)在對扳倒沈潤這件事相當(dāng)積極主動,但給沈郁治病則顯得有些懶怠了。

    盛川掃了眼系統(tǒng)圓滾滾的身軀,指尖在方向盤上輕敲:“現(xiàn)在醫(yī)生不好找�!�

    不是醫(yī)生不好找,而是他現(xiàn)在沒打算找,沈郁如果真的恢復(fù)正常,非得劈死盛川不可,到時候想跑都沒地跑,反正系統(tǒng)也沒規(guī)定一定要現(xiàn)在治好沈郁。

    盛川目前是這么打算的,先扳倒沈潤報(bào)仇,然后再找醫(yī)生給沈郁治病,等對方快恢復(fù)正常的時候,趕緊撈一筆錢,收拾東西跑路。

    完美。

    系統(tǒng)心想你不能因?yàn)槲沂莻球就忽悠我:【親,請不要鉆規(guī)則漏洞哦,如果在一定期限內(nèi)沒有改造成功,還是會被系統(tǒng)抹殺的�!�

    盛川最在乎的就是命,其次是錢,聞言只好道:“我盡快安排醫(yī)生�!�

    他把車開進(jìn)沈家,卻見外面多了一輛陌生的車,他不知想起什么,快步走進(jìn)了客廳,卻見林姨慌慌張張的迎了上來,語氣焦急的道:“盛……盛先生……不好了……大少爺他回……回來了……”

    她面色蒼白,渾身哆嗦,知道的是沈潤回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鬼子進(jìn)村掃蕩了。

    盛川聞言一頓,環(huán)視客廳一圈:“沈潤回來了?他人呢?”

    林姨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樓上:“在二少爺?shù)姆块g……”

    盛川聞言快步上樓,結(jié)果剛好在走廊拐角撞見沈潤出來,對方看起來西裝革履人模狗樣,不像以前那么畏畏縮縮,顯然接管沈氏之后底氣也足了。

    沈潤現(xiàn)在看盛川,莫名有一種養(yǎng)虎為患的感覺,目光透著深深的厭惡,比肉里扎進(jìn)刺還難受:“你可真夠厚臉皮的,還賴在沈家不走�!�

    盛川目光透過半掩的門縫看了進(jìn)去,卻見里面一片狼藉,淡淡挑眉:“大少這是什么話,沈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要走當(dāng)然是咱們一起走�!�

    害死親爹又害親弟弟,不知道誰厚臉皮。

    盛川說完不顧沈潤微變的臉色,徑直繞過他走進(jìn)了房內(nèi),卻見里面的花瓶擺件碎了一地,沈郁面色蒼白的倒在地毯上,側(cè)臉有一條血痕。

    盛川大步跨過腳邊的雜物,傾身把他扶了起來,皺了皺眉:“你怎么樣?”

    沈郁似乎受到了什么驚嚇般,看見盛川,死死攥住他的手,一個勁往他懷里躲,沒頭沒尾的低聲念叨著:“小野種……小野種……”

    沈潤站在門外還沒離去,聞言上前一步,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他,沉聲道:“沈郁,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

    盛川無聲按住沈郁顫抖的身軀,聞言緩慢抬眼,意味不明的看向沈潤:“小野種又沒罵你,這么對號入座干什么?”

    沈潤牙關(guān)緊了緊:“盛川,我看你能猖狂多久。”

    盛川似笑非笑:“大少你能活多久,我就猖狂多久�!�

    他說完松開沈郁,從地上起身,然后單手插兜,慢悠悠走到了沈潤跟前,嘶了一聲道:“你說外面的媒體如果知道沈家大少爺虐待親弟弟,傳出去會不會上新聞頭條?”

    盛川無所謂,他無名氏小混混一個,比不得沈潤,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后者聞言面色微變,垂在身側(cè)的手無聲攥緊,目光陰冷的看了盛川一眼,然后轉(zhuǎn)身下樓離開:“林姨,把我的房間收拾好,這段時間我住家里。”

    好的,這下真和鬼子進(jìn)村沒區(qū)別了。

    盛川見他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然后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身進(jìn)屋,反手關(guān)上門。沈郁害怕的時候會習(xí)慣性縮進(jìn)角落,此時躲在床角,一動不動,懷里緊緊抱著一團(tuán)被子。

    盛川見狀,伸手把他拉了過來,沈郁也沒掙扎,不安的縮在他懷里,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盛川問:“沈潤打你了?”

    沈郁不回答,只是攥緊懷里的被子,低聲碎碎念:“小野種……小野種……”

    盛川:“……”

    還以為他在罵沈潤,搞半天是在罵自己?

    盛川用指腹擦掉沈郁臉側(cè)的血痕,應(yīng)該是碎片剛才不小心劃到的:“你在罵誰?”

    沈郁搖頭:“小野種……爸爸說他是小野種……不是我說的……”

    盛川聞言不著痕跡皺了皺眉:“小野種?誰?沈潤?”

    一個當(dāng)?shù)脑趺磿R自己的孩子是小野種呢,如果非要罵的話,那就只有一種情況,除非沈潤不是沈老爺子親生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住了,盛川越想越覺得可能,明明都是一個爹生出來的,但沈潤和沈郁長的一點(diǎn)都不像,前者敦厚平平,后者張揚(yáng)銳利,實(shí)在是挨不上半點(diǎn)邊。

    盛川思及此處,看向沈郁:“以后不要在沈潤面前說這句話,知道嗎?”

    沈潤如果不是沈家的種,那么自然也就沒有了繼承權(quán),萬一逼急了,他為了守住秘密,說不定會對沈郁下手。

    沈郁點(diǎn)頭,咬了咬袖子:“我聽話……我不說……”

    盛川把他的袖子從嘴里拽出來:“臟�!�

    沈郁搖頭,掀起衣服給他看,似乎是想證明什么:“不臟……我洗澡……”

    盛川想把他衣服拉下來,結(jié)果余光一瞥,卻見他胸膛上好幾處青紫,不由得頓了頓。

    不用想,肯定是沈潤打的。

    盛川從床頭柜里翻出一個小型藥箱,指尖在一堆瓶瓶罐罐上滑過,拿了瓶藥油出來,他看了眼自己的腿,示意沈郁過來:“躺著。”

    沈郁乖乖躺到了他腿上,卻忽然聽盛川面無表情的問道:“沈潤打你的時候,你怎么不咬他?”

    沈郁眼神茫然,似乎是聽不懂。

    盛川上次被他咬了一口,手腕上留了一個牙印,現(xiàn)在還沒好,估計(jì)是消不下去了,他把藥油倒在掌心揉熱,心想沈郁就知道跟他橫。

    盛川把沈郁的衣服掀起來,掌心貼在他傷口處,還沒揉兩下,后者就縮著往后躲,面色蒼白,黑潤的眼睛眨了眨,捂著肚子道:“疼……”

    盛川心想知足吧,他那個時候被老爹踹的一身紫,連藥都沒得抹,攥住沈郁的手腕不讓他動,繼續(xù)揉傷口,一縷頭發(fā)從額前滑落下來,破壞了那份整整齊齊的斯文感。

    沈郁不知道為什么,也沒再動了,墨色的頭發(fā)太久沒修剪,已經(jīng)遮住了眼睛,他望著天花板,上面的水晶嵌燈光清晰倒映在他瞳孔里,最后逐漸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隱隱帶著扭曲。

    沒過多久,林姨上來收拾房間了,她一邊小心翼翼的關(guān)上房門,一邊對盛川小聲道:“盛先生,大少爺剛才找我了。”

    盛川用紙巾擦了擦指尖的藥油:“說什么了?”

    大概因?yàn)樯蛴舻昧瞬�,二人說話并沒有避著他。

    林姨習(xí)慣性用圍裙擦了擦手:“他問我這段時間你們在家做了什么,我說不清楚,又問二少爺?shù)那闆r,我說二少爺吃了加藥的飯,越來越不清醒了。”

    盛川問:“他還說什么了?”

    林姨想了想,然后搖頭:“大少爺沒說什么,只是讓我把他的房間收拾好,然后就沒別的了�!�

    盛川道:“你繼續(xù)盯著他,如果有什么事,第一時間告訴我�!�

    林姨低聲應(yīng)了,然后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從收藏室拿了一些別的擺件出來補(bǔ)上空缺的位置,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沈潤如果真的住進(jìn)來,盛川就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隨意出去調(diào)查消息了,很容易被他盯上,而且沈郁目前這個樣子,單獨(dú)留在家里也挺危險,只能把找醫(yī)生的事提上日程了。

    盛川坐在床邊,無意識捏了捏指尖,說實(shí)話,要不是沈潤還沒倒,他現(xiàn)在就想收拾東西跑路了,他只圖財(cái),不想害命,牽扯進(jìn)這件人命官司,麻煩太多了。

    奔走一天,疲倦潮水般涌來,盛川原本想回房睡覺,但又怕沈潤做什么小動作,干脆和沈郁湊合一夜算了,鞋一脫,直接倒在了床上。

    他們兩個滾床單都不知道滾了多少次,睡一張床上毫無壓力。

    第71章

    一物降一物

    心眼多的人往往很難入睡,因?yàn)槟X子從來沒休息過,天天都在盤算著怎么坑人,盛川是真的困了,但就是睡不著,末了窸窸窣窣翻了個身,卻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了他后背,陰陰涼涼,令人毛骨悚然。

    “……”

    盛川比較敏感,下意識睜開眼回頭看去,卻見沈郁正趴在床邊,低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摳著床單。

    盛川心想沈郁看著不像得了精神病的樣子,倒像是腦子撞壞變傻了,他從床上坐起身,問沈郁:“你趴在床邊干什么?”

    沈郁看起來有些委屈,小聲道:“這是我的床……”

    盛川大抵覺得領(lǐng)口有些勒,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垂眸看向他,明目張膽的欺負(fù)傻子:“現(xiàn)在歸我了�!�

    沈郁聞言眨了眨眼,沒吭聲,似乎在思考他話里的意思,片刻后從盛川手邊悄悄抽了一個枕頭抱在懷里,然后挪到了之前躲著的墻角:“那我睡這里……”

    然而還沒走兩步,就被盛川抓住手腕一把拽了回去,整個人摔在被褥間,視線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盛川謹(jǐn)小慎微慣了,不喜歡做毫無把握的賭注,現(xiàn)在沈潤就在大宅里,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預(yù)防著對方出招,只能寸步不離的待在沈郁身邊,免得一個不注意又被害了。

    他拍了拍自己身側(cè):“就睡這里�!�

    沈郁比以前乖順了許多,這個時候并沒有鬧,聞言悄悄鉆進(jìn)了被子里,盛川睡不著,干脆閉著眼想事情。

    沈潤如果真的是野種,那么他對沈老爺子痛下殺手的事也就能解釋通了,畢竟不是親爹,而辛辛苦苦策劃這一場車禍的原因,為了保住他的繼承權(quán)。

    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田家棟到底有沒有收沈潤的錢,田嫂子雖然一直偽裝的很好,但盛川不信她一輩子都不用那筆錢,更何況還有個生病的女兒,遲早會露出馬腳的。

    沈郁背對著盛川,整個人都縮進(jìn)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發(fā)頂,一動也不動,似乎睡著了,但盛川總覺得他應(yīng)該沒有那么容易睡著,修長的食指微屈,在他肩膀上輕彈了一下,后者便身形一抖,猛的睜眼看向了他,語氣陰涼:“你做什么……”

    沈郁此時的神態(tài)和剛才又有了不同,神情敏感多疑,目光陰鷙冷厲,像是刀一樣劃在身上,盯久了莫名有一中被鬼上身的感覺。

    盛川:“……”

    盛川第一次覺得自己手賤,他無聲打量著沈郁的神情,心想對方該不會是犯病了吧,慢半拍的收回手,不自覺離他遠(yuǎn)了一點(diǎn)。

    聽說精神病人發(fā)瘋的時候會拿刀亂砍人,用手摳眼珠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盛川不想還好,一想后背就有些涼涼的,他無意識看了眼手腕上的咬痕,第一次覺得自己大意了,這要是半夜睡著了被沈郁掐死,那可真是比竇娥還冤。

    要不……還是回自己房間睡?

    然而盛川還沒等做出個決定,就見沈郁忽然收回了那種近乎陰森的目光,在被子里挪了挪,蜷縮著躲到了他懷里,墨色的頭發(fā)不經(jīng)意蹭過下巴,帶起一陣微涼的癢意。

    沈郁又在咬袖子,白色的衣服袖口一大半地方都是皺巴巴的,眼神懵懂,小聲叫他的名字:“阿川……?”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盛川并沒有推開他,靜默片刻,思及沈潤還在,總不好把沈郁一個人留在房間,又慢半拍的躺了回去:“睡覺,別說話�!�

    完全忘記了剛才是他把人家戳醒的。

    夜色漸深,房間里靜悄悄的,只余一片黑暗,盛川閉著眼躺在里側(cè),好幾次都快要睡著了,但就是沒睡著,他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jī)看了眼,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凌晨三點(diǎn)了。

    沈郁躺在他身側(cè),已經(jīng)睡著了,但卻像是陷入了什么難以抽身的泥沼夢魘,滿頭冷汗,眉頭緊皺,原本張揚(yáng)肆意的五官此刻就像一幅褪了色的畫,看不出半點(diǎn)生氣。

    他嘴唇蒼白,微微顫抖,像是在說些什么,但聽不太清,盛川正準(zhǔn)備靠過去仔細(xì)聽一聽,誰料沈郁卻忽然渾身一抖,噗通一聲從床上掉了下去,聲音驚懼的低喊出聲:“爸——!”

    盛川動作一頓,心想原來是夢到了沈老爺子。

    沈郁從床上掉落,終于從夢魘中驚醒,卻似還未回過神來,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茫然的看向四周,入目卻不過是一片漆黑,痛苦的攥住了自己的頭發(fā),一下一下的磕著床頭柜。

    盛川見狀掀開被子飛快下床,制止了他的動作,緊緊攥住沈郁的雙手,聲音低沉的斥道:“沈郁!”

    夜色過暗,他并不能完全看清沈郁的神情,伸手一摸,對方臉上卻滿是冰涼的液體,分不清是淚還是汗,這具血肉皮囊深處的靈魂似乎被割裂成了無數(shù)碎片,痛得沈郁近乎痙攣。

    盛川不知道該做什么,沈潤沒有給沈郁請醫(yī)生,現(xiàn)在連抑制病情的藥都沒有,他只能緊緊鎖住沈郁的雙手,免得對方自殘,然后把人用力按進(jìn)懷里,試圖平息他的顫抖。

    盛川坐在地板上,眉眼浸在冰涼的月色里,一言不發(fā),只是遏緊了沈郁的腰身,與對方貼得密不透風(fēng),有些不明白沈郁痛苦的根源為何,是因?yàn)橛H生父親的死?還是別的?

    盛川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不能帶來利益的事,他很少花時間去思考,靜靜維持著那個姿勢,直到沈郁終于不再顫抖,才垂眸看向他:“……做噩夢了?”

    沈郁沒說話,目光空洞的盯著一處,片刻后,才像是回了魂一般,搖搖頭,自言自語的碎碎念:“睡覺……睡覺……”

    他瘦得衣服都有些撐不起來,白色的衣服松松垮垮掛在身上,因?yàn)閯偛艅×业膾暝袅诵┰S,半邊肩膀都露了出來,色澤蒼白,無端脆弱,整個人像一塊透明的玻璃,輕易就可以碾碎。

    盛川頓了頓,給他把衣服重新拉好,然后把他抱上了床,伸手拉過被子蓋在身上,這次選擇抱著沈郁一起睡,免得再出岔子。

    幸而這一鬧,盛川總算睡著了,翌日臨近中午的時候才睜眼,他慢半拍的從床上坐起身,習(xí)慣性掃視一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沈郁已經(jīng)醒了,正背對著他坐在床尾,懷里抱著一個枕頭,戳來戳去的。

    盛川抹了把臉,下床去浴室洗漱,打算等會兒去私立醫(yī)院一趟,找個精神科醫(yī)生過來給沈郁看看病。

    林姨已經(jīng)做好了午飯,盛川下樓的時候,卻沒看見沈潤,出聲問道:“他人去哪兒了?”

    林姨道:“大少爺今天早上在老爺書房待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后來中午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盛川若有所思:“知道是誰打的電話嗎?”

    林姨搖頭,表示不知道:“聲音挺老,像是個上了年紀(jì)的女人�!�

    那就不對勁了,沈潤平常喜歡裝腔作勢,身邊親近的女性就一個女秘書,而且年輕漂亮,哪里憑空冒出來一個上年紀(jì)的女人?

    盛川沒再問什么,正準(zhǔn)備吃飯,只聽樓上傳來咔嚓一聲輕響,抬眼看去,就見沈郁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正趴在樓梯圍欄邊低頭往下看著他們,大半個身體都露在外面。

    林姨臉色一白,生怕他犯病跳下來,連忙急道:“哎呦少爺,你怎么出來了,可千萬別亂動!”

    沈郁靜靜的看著她,側(cè)臉在陽光的照耀下幾近透明,不知是不是錯覺,眼底乍看帶著森然的冷意。

    盛川有些訝異沈郁竟然會主動走出房間:“……怎么出來了?”

    沈郁趴在欄桿上,聞言歪了歪頭,小聲道:“餓……”

    盛川聞言頓了頓,拉開椅子起身,然后走到樓梯中段,對他伸出手道:“過來�!�

    沈郁顯然沒有瘋到直接從二樓跳下去的地步,見狀慢慢直起身形,然后朝著盛川走了過去,身形瘦削,衣服愈發(fā)顯得空蕩起來,林姨見狀極有眼色的多盛了一碗飯過來,然后退下了。

    盛川拉開椅子,讓他坐在對面,心想沈潤等會兒萬一回來,看見沈郁出來不定怎么咬牙切齒呢:“餓了就吃飯。”

    沈郁在房間里待了太久,驟然出來,并不能很好的適應(yīng)光線,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有些像以前居高臨下的神態(tài),片刻后才恢復(fù)正常。

    他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吃飯,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也不夾菜,就那么悶頭吃白米飯,盛川見狀習(xí)慣性給他夾了一塊糖醋里脊過去,但不知想起什么,在半空中頓了頓,筷子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直接把菜放進(jìn)了自己碗里。

    沈郁早就不是以前的大少爺了,他為什么還要討好對方。

    盛川垂著眼,皺眉把那塊糖醋里脊咽了下去,他不喜歡這道菜,但他還是吃了,也不知嘗出了什么滋味。

    沈郁似乎察覺到他的動作,抬頭看了一眼,手里攥著筷子,把碗里的米飯戳出了好幾個洞。

    盛川沒管他,自顧自吃自己的飯,直到碗里忽然轱轆落進(jìn)一塊紅燒排骨,才慢半拍的頓住動作,他抬眼看向桌對面,就見沈郁依舊低頭抱著碗,用筷子戳米飯玩。

    過了那么兩三秒,盛川才重新收回視線,吃了一口米飯,然后咬了一口紅燒排骨,咸香的味道壓下了剛才里脊的甜味,總算合了他的胃口。

    吃完飯,盛川用紙巾擦了擦嘴,對林姨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沈潤如果回來,給我打電話�!�

    林姨點(diǎn)頭應(yīng)了:“您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少爺?shù)摹!?br />
    沈郁似乎也吃飽了,他看見盛川往門外走去,狀似懵懂的跟在他身后,結(jié)果被盛川察覺,攔住了去路。

    沈郁額頭青紫一片,可見昨天撞柜子撞的有多大力,他曾經(jīng)也是京城貴圈里呼風(fēng)喚雨的太子爺,現(xiàn)在落到神智不清,瘋癲自殘的程度,哪怕是盛川來看,也難免覺得落差太大。

    他抬手撥了撥沈郁額前的碎發(fā):“回房間待著,不要亂跑�!�

    沈郁低頭扒了扒扶手,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又念叨起了那句相當(dāng)踩沈潤底線的話:“小野種……小野種……”

    盛川說:“要罵回房間罵,別讓沈潤聽到。”

    他說完,讓林姨把沈郁帶回了樓上的房間,這才離去。

    盛川從地下車庫開了車,剛剛駛上公路,結(jié)果卻見路邊不遠(yuǎn)處蹲著一名穿灰藍(lán)色工裝外套的中年男子,一瞬間覺得眼熟,不由得放緩速度,緩緩降下車窗,也不知發(fā)現(xiàn)什么,瞳孔微縮,忽然猛的踩住了剎車。

    這個時間點(diǎn)車流量并不多,更何況盛川開的車太過扎眼,驟然停下來,也引起了中年男子的注意,對方下意識伸長脖子看了眼,待看清盛川的面貌,嘩的從地上站起了身,驚喜出聲道:“阿川!”

    這名中年男子正是盛川的父親盛江河,他不知從哪兒得知盛川在這里,從鄉(xiāng)下一路尋了過來,不過這片住宅區(qū)保安系統(tǒng)嚴(yán)密,他被攔在外面進(jìn)不去,只得蹲在路邊等候,好不容易見到盛川,黝黑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盛川的心情卻不算愉快了,他想起對方當(dāng)年用棍子把他打吐血的事,無聲攥緊方向盤,指關(guān)節(jié)隱隱有些發(fā)青,腳踩油門就準(zhǔn)備離開,結(jié)果被盛江河眼疾手快扒住了車窗:“你這個娃子!還認(rèn)不認(rèn)我這個爹了,躲么子?!”

    他一口鄉(xiāng)音,夾雜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皮膚粗糙,溝壑遍布,任誰也無法將他與盛川聯(lián)系在一起。

    盛江河是地里刨土的農(nóng)民,做慣了粗活,力氣奇大,他直接拉開車門,把盛川從里面拽了下來,蒲扇大的巴掌習(xí)慣性就要往他腦袋上打,但不知為什么,又硬生生偏了方向,最后落在他的肩背上。

    “啪”的一聲悶響,只有三分力。

    盛江河死死攥著他的手,身上常年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香煙味還有汗味,面上的表情不知是暴怒還是氣急敗壞:“你這個娃子,是不是不認(rèn)爹了!”

    盛川自尊心從小就比別人重,更何談他對盛江河心中有芥蒂,只覺得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十分丟臉,語氣也冷了幾分:“你先松開!”

    知子莫若父,盛江河知道自己這個兒子鬼心眼比篩子還多,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用衣服下擺擦了把臉上的汗,拽著他往街對面走:“我就不信邪了,當(dāng)老子的還管不了小子!”

    盛川掙脫不開,匆忙間只得用鑰匙鎖了車,被盛江河揪小雞崽似的拽著往街對面走去,掙扎間頭發(fā)都落下了一縷,與以往斯文沉穩(wěn)的形象大相徑庭,狼狽不已:“誰讓你過來找我的?!”

    盛江河冷哼了一聲:“沒人叫我過來,我搭你大伯爺?shù)能囘M(jìn)城來的!”

    盛川根本不想認(rèn)他這個爹,第一時間懷疑沈潤在背后陷害他:“誰告訴你我住在這里的?”

    盛江河拽著他過了馬路,聞言道:“俺就是知道,咋的,跟人家學(xué)做生意,幾年都不回家,要不是你一直往家里寄錢,俺還以為你死了咧!”

    他說完習(xí)慣性往口袋里摸了包煙,但攥著盛川不方便點(diǎn)火,只得放棄了,忽然冷不丁問道:“你是不是跟人家做生意蝕本了?”

    盛川不知道他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又是從哪里得來的猜測,聞言道:“賠本也不關(guān)你的事,松開!”

    盛江河聞言似乎想發(fā)怒,但不知為什么,又忍了下來:“娃子,城里不好混,你要是做生意蝕本了,就跟俺回老家,你媽可掛念你。”

    盛川聞言失神一瞬,忘記了掙扎,結(jié)果被盛江河不知拽到了哪里,周圍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小商販的叫賣聲,盛江河對盛川道:“實(shí)在不行,你跟俺回家賣橘子吧�!�

    盛川懵了一瞬:“……你說什么?”

    盛江河道:“你跟俺回老家賣橘子吧�!�

    第72章

    他騙了你

    盛川老家是有名的橘子之鄉(xiāng),不過因?yàn)橐郧霸谏綔蠝侠�,沒有修路,所以經(jīng)濟(jì)跟不上去,近幾年生意發(fā)展起來,靠的就是橘子外銷,如果有點(diǎn)本事,一個月能掙好幾萬。

    盛父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脾氣也倔,硬是跟兒子杠了幾年都不肯低頭,這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主動拉下了臉,話里話外就是想帶盛川回家做生意。

    盛川這輩子都不可能去賣橘子,他在沈家吃的好住的好,賣橘子能掙幾個錢,咬牙想掙脫盛父的鉗制,奈何對方布滿老繭的手如鋼筋澆筑的一般,紋絲不動。

    盛川下頜線緊繃,一向溫文爾雅的臉此刻罕見的帶了冰霜,瞇眼一字一句的提醒他:“幾年前我們就已經(jīng)橋歸橋路歸路了,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盛川一直覺得自己的養(yǎng)氣功夫好,但事到如今,卻還是有繃不住的一天,他一見到盛父,就想起對方當(dāng)年用棍子把他打吐血的事,幾個親戚拉都拉不住,心里恨的慌。

    盛江河聞言一怔,臉色青白交加,眼中依次閃過震驚暴怒等情緒,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恨恨的松開他的手,背對著他在路邊蹲下,摸摸索索從口袋里掏了根煙出來:“要不是你娘說你肯定有難處,你當(dāng)老子稀罕來找你嗎?!”

    他力氣太大,盛川手腕上此時多了一片烏青,很是駭人。

    盛江河一邊抽煙,一邊咳嗽:“我知道你恨我當(dāng)年不讓你上學(xué),可你想想,咱家一年到頭就掙幾千塊錢,哪兒來的幾萬塊讓你上學(xué),城里東西貴,吃頓飯就得大幾百,你說娃子,我就算讓你去了,你咋個活?吃糠咽菜?會讓人家瞧不起的!”

    盛江河沒讀過書,目光沒有那么長遠(yuǎn),他只知道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錢,就算拿出來了,盛川去了城里,衣食住行都要花錢,家里根本負(fù)擔(dān)不起,還會讓同學(xué)看低。

    “娃子,爹要是有錢,不早就讓你上學(xué)去了,你想想,你從小學(xué)讀到高中,我哪次不是一毛不少的把學(xué)費(fèi)餐費(fèi)給你交上去,但是大學(xué)不一樣啊,離家那么遠(yuǎn),城里又都是有錢人,你萬一惹到誰,我和你娘都顧不上,留在老家安安分分找個工作,照樣蓋房娶媳婦。”

    盛川站在他身后,并不理會盛江河那句早就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用力撫平西裝外套上的褶皺,從來帶笑的眼睛此刻卻顯得有些銳利,聽不出情緒的問道:“誰和你說我遇到難處了?”

    盛江河按熄了煙頭,蹲在路邊,背影看起來有些佝僂,飽經(jīng)風(fēng)霜:“你娘說的,她說你這個月只往家里寄那么點(diǎn)錢,肯定是手頭不寬裕了,非要我來看看你,你要是不愿意走,就算了,明天我坐你大伯的車回老家�!�

    盛川譏諷的勾了勾唇,原來是嫌錢少,將腳邊的石頭轱轆一聲踢遠(yuǎn):“要回你自己回,總之別來找我�!�

    他從來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那個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避而不見,盛川說完直接轉(zhuǎn)身離開,朝著停車的地方走去,路上腦子冷靜下來,想起盛江河剛才說“只往家里寄那么點(diǎn)錢”,用手機(jī)看了眼之前的轉(zhuǎn)賬信息,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數(shù)目不對。

    原本要轉(zhuǎn)五萬的,轉(zhuǎn)成了五千。

    盛川沒有往家里寄太多錢,因?yàn)樘嗔巳菀兹侨藨岩桑灾晦D(zhuǎn)了五萬,當(dāng)時可能心神恍惚,手抖少打了一個零。

    他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但整個人被盛江河攪的心煩意亂,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思考,皺了皺眉,只好先放在一邊,驅(qū)車去了私立醫(yī)院。

    盛江河站在路邊看著他離開,欲言又止,似乎想上前,但又沒能邁開步子,用手搓了搓褲子口袋,硬生生看出幾分局促,末了蹲下身重重嘆了口氣。

    盛川臨近下午的時候才回到沈家,林姨見他進(jìn)來,下意識問道:“盛先生,廚房里給您留了晚飯,我去熱一下吧?”

    盛川沒什么胃口,今天去了一趟醫(yī)院,預(yù)約了一個精神科醫(yī)生,不過明天才能來,脫下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阿郁吃了嗎?”

    林姨道:“吃了�!�

    盛川又問:“沈潤呢,回來沒有?”

    林姨搖頭:“大少爺可能公司事忙,還沒回來�!�

    沈氏正值多事之秋,沈潤自然不可能閑的天天在家盯著他們,不過也好,起碼行事方便。

    盛川沒說話,上樓進(jìn)了房,結(jié)果就見沈郁正坐在地毯上發(fā)呆,今天罕見的沒什么心思說話,往床上一躺,用手背覆住眼皮,掩住了那不易察覺的疲憊,手腕上一圈烏青很是醒目。

    沈郁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頭玩自己的,片刻后,又看了盛川一眼,見男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爬過去拉了拉他的袖子:“阿川……”

    盛川心里壓了三年的暗火還沒消下去,今天驟然看見盛江河,已經(jīng)呈燎原之勢了,他勉強(qiáng)維持著平靜,察覺到袖間輕微的拉扯力道,睜眼看向沈郁:“干什么?”

    平平靜靜,聽不出絲毫情緒。

    沈郁似乎被他嚇到了,好半晌都沒說話,反應(yīng)過來,拽了拽手里的枕頭邊邊:“陪我玩……”

    盛川聞言靜靜看著他,然后從床上起身,和他一起坐在地板上,保持視線平齊,那雙茶色的眼睛此刻顯得幽深起來,幾息后,忽然挑眉問道:“我是你的玩具嗎?”

    盛川問:“沈郁,我是你的玩具嗎……”

    他像是在問沈郁,更像是在問自己。

    盛川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家世是假的,文憑是假的,父母雙亡也是假的,出于某種所求,整天哄這個大少爺開心。

    他很想知道,在沈郁心里,自己到底是個什么?

    哄人高興的玩物?

    盛川從來沒有發(fā)火的時候,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看起來也不像發(fā)火,但斯文的眉目落在陰影中卻顯得有些沉郁,沈郁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有些害怕的往旁邊縮了縮,然后一個勁搖頭。

    “……”

    幾秒后,盛川冷靜了下來,他閉眼,緩緩仰頭,心想為什么要和一個瘋了的人糾結(jié)這種問題,以前早就不在意的事,為什么要今天翻出來說。

    這么些年,他習(xí)慣了一個人,也習(xí)慣了為自己盤算,他不幫自己,就沒有人幫他了。

    盛川有家人,但和沒有一樣,他有戀人,但都是騙來的感情,身邊沒有一樣?xùn)|西是真的,就和他的人一樣,處處透著虛假偽善。

    盛川不自覺入了神,直到手腕被人輕輕攥住,才倏的睜開眼,卻見沈郁不知何時靠了過來,正對著他的手腕吹啊吹的。

    盛川微微用力,想收回手,沈郁卻在他手腕上的烏青輕輕戳了戳,然后認(rèn)真說了一個字:“痛……”

    盛川的手很好看,但細(xì)細(xì)摸去,帶著薄繭,根本不像讀書人的手,是小時候做慣農(nóng)活的緣故,沈郁記得藥箱在哪里,一個抽屜一個抽屜的翻,然后找到了藥箱。

    他似乎是想讓盛川自己上藥,但后者又好像根本沒這個念頭,只是面無表情的靠坐在床邊,茶色的瞳仁靜靜注視著他,任由沈郁笨拙的翻箱倒柜,想看他要做些什么。

    對方一個大少爺,哪里會知道別人疼不疼,這和沈郁以前驕縱任性的脾氣壓根八竿子打不著。

    沈郁窸窸窣窣的擰開了藥油蓋子,然后直接往盛川手上倒,淺紅色的液體一下子傾倒出來,順著手腕滑落,收勢未止,大半都落在了褲子上,連帶著白色的襯衫也濺到不少。

    盛川只是盯著他,依舊沒別的動作。

    沈郁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淌得到處都是的藥油,然后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又用袖子去擦盛川的褲子,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碰到,就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盛川忽然抱住了他……

    他們本來就挨得近,盛川甚至都不需做什么,僅僅伸手?jǐn)堊∷难�,二人就已�?jīng)挨得嚴(yán)絲合縫,體溫交融,吞吐的氣息間夾雜著藥油味,由刺鼻逐漸變得淺淡。

    不知道為什么,沈郁掙扎著想躲,卻又被用力按住,盛川目光幽深的看著他,用指尖緩緩撥開他的額發(fā),然后順著那青紫的傷痕滑落到側(cè)臉,最后將沈郁反抵在床邊吻了上去。

    這個吻帶著些許發(fā)泄的意味,唇齒相觸時,甚至帶著撕咬的力道,毫無保留的占有,毫無退路的入侵,不知不覺已經(jīng)有血腥味開始彌漫。

    沈郁身形僵硬,好半天都沒動彈,直到盛川冰涼的指尖順著他衣服下擺探入時,才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般,忽然一把推開盛川,而后者沒有防備,直接跌在了地上。

    盛川被沈郁咬了一口,下唇還沾著血跡,他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用指尖抹了抹唇角,就見一抹殷紅的血痕,室內(nèi)的氣氛陡然寂靜下來。

    沈郁將他推開后,仿佛做了什么錯事般,忽而飛快爬縮到角落,雙手抱住了頭,聲音驚恐:“別打我……別打我……”

    盛川聞言掀了掀眼皮,心想我什么時候打過你。

    他下唇刺痛,舌尖品到了些許鐵銹味,心中的郁氣卻淡了些。

    “過來。”

    盛川對他伸出手,一副清雋干凈的模樣,唇上那一點(diǎn)血紅得稠麗,成了全身上下唯一的艷色,沈郁躲在柜子角落,搖頭不肯過去,好像盛川能把他吃了似的。

    盛川只能攥住沈郁的手腕,把人拉過來,這次力道卻輕了許多。

    沈郁得病后,總是有些神經(jīng)質(zhì),比兔子還膽小,他被盛川抱在懷里,不安的動了動身軀,一緊張又開始低頭咬袖子。

    盛川不讓他咬:“臟�!�

    沈郁嘟嘟囔囔:“不臟……”

    盛川聞言正欲說話,手機(jī)忽然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后接通,話筒那邊響起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你要的東西我已經(jīng)查好了,田家棟的女兒有先天性心臟病,很快就要動手術(shù),費(fèi)用初步估計(jì)十萬往上走。”

    盛川沒避著沈郁:“治療費(fèi)用是誰繳納的?”

    私家偵探道:“是田家棟的老婆,她今天帶著女兒去醫(yī)院復(fù)診,一次性結(jié)清了所有費(fèi)用,而且買了不少補(bǔ)品回去,我查過了,她外面沒有欠債借貸的情況,也沒有工作經(jīng)歷。”

    盛川若有所思:“能不能查到她的銀行流水?”

    私家偵探道:“有點(diǎn)難,不一定能查到,不過我今天跟著她去醫(yī)院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跟一個開豪車的女人碰過面,照片我發(fā)你郵箱了。”

    盛川道:“查查那個女人的底細(xì),錢我會打到你的賬戶�!�

    他說完掛斷電話,登進(jìn)郵箱看了看對方發(fā)過來的照片,和田嫂子見面的女人約摸四十來歲,但保養(yǎng)得宜,一身的名牌貨,雖然帶著墨鏡,年輕時估計(jì)也挺漂亮,不過盛川不認(rèn)識。

    他正準(zhǔn)備關(guān)掉手機(jī),懷里忽然一沉,沈郁不知何時趴了過來,然后用指尖一個勁的戳著手機(jī)屏幕,嘴里連聲念叨:“壞女人……壞女人……”

    盛川手機(jī)沒拿穩(wěn),差點(diǎn)讓他戳的掉下去,聞言瞇了瞇眼:“你認(rèn)識?”

    沈郁對著屏幕戳戳戳,似乎很討厭她:“小……小野種的媽媽……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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