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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沈郁以前不敢讓老爺子知道他喜歡男人,怕被打斷腿,但后來還是把盛川堂堂正正的帶到了人前,挨了多少次打也沒吭過聲。

    他喜歡盛川啊,沒拿他當(dāng)玩意,小少爺高高在上的目光只有在看見他時,才會保持平齊,最后一點點的,低到了塵埃里。

    盛川靜靜擁著沈郁,哪怕隔著一層皮囊骨骼,也能清楚感受到對方熾熱的歡喜,有那么幾秒鐘的時間,心中冒出了一個短暫的念頭。

    如果……

    如果他的身份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都是假的……

    盛川垂眸,揉了揉沈郁的頭:“下次就不疼了。”

    沈郁縮在他懷里:“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盛川好脾氣的道:“嗯,你說了算�!�

    沈郁:“真的?”

    盛川:“真的�!�

    是真的喜歡。

    第91章

    你是神嗎

    《搜神記》有云:“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秦皇當(dāng)年橫掃六合,一統(tǒng)天下,后派方士徐福東渡扶桑,攜三千童男女尋訪海外仙山,為的便是求長生不老藥,后來這也似乎也成了歷代帝王的最終追求。

    他們將這錦繡江山攬入懷中后,唯一的煩惱便是,該如何長長久久的享受這人間富貴。

    泉州是荒僻之地,雖然近海,但因著商路未通,故而百姓多是貧苦,依靠打漁為生,只有身負重罪的犯人才會被流放到此處。

    傳說多年以前,這里曾有鮫人一族的蹤跡,他們上半身為人,以腰為界,下生魚尾,擅織萬金難求的綃紗,眼泣成珠,食其血肉可長生不老,燃其油膏可點做長明燈,置于內(nèi)室,暗香涌動,風(fēng)雨不侵,萬年不滅。

    但那到底已經(jīng)是多年前的傳說了,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卻不妨礙大楚的現(xiàn)任國君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去尋找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泉州一處近海的懸崖邊不知何時多了一群人,發(fā)髻高束,飾太極冠玉,白色長衫外罩黑紗,腰系黑白絲絳,懸魚龍令牌,皆負長劍,打扮一般無二。

    倘若有見識廣博的人在此處,便會認出這是天一門的人,他們本來分屬道教一脈,門下奇人異士眾多,后來不知為何歸順朝廷,為楚氏皇族所用,現(xiàn)任掌門洪觀微身居國師之位,專為帝王煉丹制藥,以求長生。

    然數(shù)月之前,洪觀微忽然病重,昭寧帝便令其大弟子曲淳風(fēng)暫代國師一職,率天一門眾人前往泉州海岸尋訪鮫人蹤跡,各地官員悉數(shù)聽其調(diào)配。

    天一門下若有天賦異稟者,可通微末玄術(shù),明宣便是其中之一,他以數(shù)年前楚宮國庫久藏的一枚鮫人鱗片為引,用星盤探測,卻是毫無所得,不由得看向了在崖邊站立良久的男子,面色猶豫道:“……大師兄,此處真的有鮫人嗎?”

    男子一襲白袍,風(fēng)骨奇絕,衣角被風(fēng)吹得翻飛不止,他既不使玄術(shù)探測,也不搜尋鮫人,只是皺眉望著遠處洶涌起伏的海面,似乎想起了什么舊事,目光看起來有些驚疑不定,等聽見明宣的話,這才回神。

    曲淳風(fēng)從崖上下來,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起伏:“師父說有,那便有,我等聽命便是,旁的無需多言。”

    曲淳風(fēng)是洪觀微的嫡傳大弟子,天賦奇高,自幼父母雙亡,后被師父帶在身邊收養(yǎng),有半子情分,天一門中曾有傳言,他的玄術(shù)已經(jīng)可以與洪觀微媲美,其實力可見一斑。

    倘若說鮫人僅存在于世人的臆想中,那么天一門門主洪觀微便打破了這個傳言。大楚建朝距今不過一百五十年,皇權(quán)更迭,先后換了四任帝王,他卻已經(jīng)活了足足二百余歲。

    二百余歲,在這個饑荒連年,戰(zhàn)亂割據(jù),百姓活到六十歲便算長壽的世界,是個什么概念?

    昭寧帝曾召洪觀微在宮內(nèi)徹夜詳談,探討長生之術(shù),內(nèi)容不知,但彼時便有流言傳出,說他少年時失足落水,曾遇一鮫人贈藥,改變體質(zhì),故而才比旁人多活了些許春秋。

    泉州刺史有心邀功,未等通報便已暗中準(zhǔn)備好官兵船只,見曲淳風(fēng)等人從崖上下來,慌不迭的拎著官袍跑上了前去,滿臉陪笑道:“國師大人,下官已經(jīng)備好了出海的船只,隨時可以準(zhǔn)備出發(fā),請問我等……”

    話音未落,便被人出聲打斷。

    “不必,”曲淳風(fēng)道:“讓他們?nèi)侩x開此處,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倘若驚擾到鮫人,爾等萬死難辭�!�

    泉州刺史心想他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dāng)了大半輩子官了,從來就沒見過什么鮫人,又何談什么驚擾,這位少年國師只怕要空手而歸了,聞言自討了個沒趣,只得命人撤下。

    曲淳風(fēng)并沒有去驛館休息,他命天一門眾人在附近守候,自己走到了懸崖底下的海灘附近,最后卸下身后的長劍,在一塊山石上盤膝而坐。

    師弟們看了,只當(dāng)他在修煉,畢竟這個大師兄生性孤僻,寡言少語,總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

    海浪不斷沖擊著礁石懸崖,洶涌聲不絕于耳,山林俱動。曲淳風(fēng)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致,心潮久久難以平復(fù),他雖修玄術(shù),卻也深信世上并無鬼神,然而自己明明已經(jīng)死在了那場詛咒之中,又為何會死而復(fù)生?

    曲淳風(fēng)上輩子就已經(jīng)來過這里了……

    離此處不遠,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漁村,加起來不過百余戶人,村民皆依靠打漁為生,偶爾會去市集換些衣料米糧,甚少與外人接觸。

    彼時曲淳風(fēng)奉了皇帝的旨意來此尋覓鮫人蹤跡,經(jīng)過多方打探,最后發(fā)現(xiàn)這個村子里的人與鮫人有著密切關(guān)系,然而將村民抓起來后,他們受盡酷刑,什么也不肯往外吐露。

    后來,昭寧帝病重……

    曲淳風(fēng)將長劍橫于膝上,閉目不語,似乎想起了那一夜火光沖天,屠村之后血流成河的場面,連腳下的地都染紅了,血腥味一直傳了很遠很遠,終于有鮫人被引得從海面現(xiàn)身。

    官兵早就在暗中埋伏,并有數(shù)百精通水性的高手布下天羅地網(wǎng),再加上天一門的玄術(shù)陣法,最后終于捕獲了數(shù)十條鮫人。

    卻是慘極了。

    那些鮫人仿佛知道被人類捕獲后會是何等下場,都拼了命的掙扎反抗,寧愿剜肉也要掙脫鐵鉤漁網(wǎng)的束縛,真真正正的魚死網(wǎng)破。

    傳說鮫人外貌絕色,乃世間少有,曲淳風(fēng)并未看到,他只看見一具具鮮血淋漓的尸體,或殘或缺,白骨外露,已經(jīng)看不出生前是何模樣。

    但昭寧帝病重,已經(jīng)顧不得那許多,曲淳風(fēng)只能帶著那些尸體回京復(fù)命,翻閱古籍典冊,以鮫人血肉煉制長生藥,最后終于煉出了三枚丹丸。

    昭寧帝服用后,病痛盡去,一夜間竟年輕了十歲不止,他大喜之下重重封賞有功之臣,并開宴慶祝,然而翌日清早便被發(fā)現(xiàn)暴斃在寵妃的床榻上,骨骼塌陷,膚生細鱗,面色青白,甚是駭人。

    消息傳出之后,朝野皆驚,然而這只是個開始,緊接著又陸續(xù)有人出了事,但凡與殺害鮫人一事有所沾邊的都未能幸免,死狀與昭寧帝如出一轍,更甚者有人生出了魚尾,變得半人半妖,不倫不類。

    曲淳風(fēng)也在其中,他以畢生修為壓下了身體異變,并沒有如同旁人一般生出鱗片,卻也一夜白頭,衰如老朽,活一日如過十年,不過七日便枯竭而死了。

    坊間有傳言,說是他們?yōu)榍箝L生,肆意殘害生命,被鮫人一族下了詛咒,不然怎的別人沒事,偏偏他們就接二連三的暴斃身亡了呢?

    血腥味似乎猶在空氣中揮之不去,曲淳風(fēng)緩慢拂過劍鞘,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看不見半分枯朽,彰顯著他的重生并非臆夢。

    但,為什么呢……

    就在曲淳風(fēng)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的身后悄然升起了一個透明的藍色光球,背后有一對胖乎乎的小翅膀,不停的扇來扇去,赫然是系統(tǒng)。

    面前這個宿主,未欠情債,未負人心,卻是所有宿主里面殺孽最重的一個,前世身亡,是天理報應(yīng),也是自食惡果。

    系統(tǒng)君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做筆記的好習(xí)慣,它一邊觀察曲淳風(fēng),一邊制定改造目標(biāo),首先就是要阻止對方為了替皇帝尋求長生,肆意屠殺村民,后續(xù)再看看有沒有什么黑歷史,慢慢掰正。

    曲淳風(fēng)顯然沒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從袖中取出一塊明黃色的錦緞靜看許久,上面赫然是昭寧帝的圣旨,皇命難違,鮫人是抓也得抓,不抓也得抓,但上一世的詛咒到底令他有些踟躇不定。

    直到夜色漸沉的時候,曲淳風(fēng)才終于從山石上起身,回到了駐扎的營地,泉州刺史見他不肯去驛館下榻,便命人備了美酒佳肴送過來,另還有黃金珠玉,極盡阿諛奉承之事。

    “下官腆居此位已久,未有佳績,然國師從京城遠道而來,總該盡盡地主之誼,這些東西不足掛齒,只是下官的一點小心意,還請國師務(wù)必收下�!�

    身后的侍從端著托盤,上面堆滿金銀翠玉,在篝火的掩映下熠熠生輝,曲淳風(fēng)淡淡看了眼,心想都說泉州是荒僻之地,生活貧苦,可見苦也只是苦百姓,苦不到當(dāng)官的頭上。

    明宣瞧不上這種賄賂行為,深覺侮辱,擰眉冷聲道:“我家大師兄何等身份,陛下賜的稀世珍寶數(shù)不勝數(shù),又怎會看上你……”

    話未說完,卻聽曲淳風(fēng)道:“那就多謝大人美意,在下卻之不恭了�!�

    啪!

    那一瞬間,明宣仿佛聽到了自己臉被打腫的聲音,他瞠目結(jié)舌的看向曲淳風(fēng),曲淳風(fēng)卻并不看他,只是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個乾坤袋,然后把那些金銀翠玉嘩啦啦一股腦裝了進去。

    鮫人喜歡收集亮晶晶的東西,多備些總是沒壞處的。

    曲淳風(fēng)絲毫沒有拿人手短的概念,他在篝火旁落坐,側(cè)臉被照得多了一層淡淡的暖色,對泉州刺史吩咐道:“明日送一套普通百姓的常服來,我自有用處。”

    泉州刺史聞言下意識看向天一門其余眾人:“國師,一套夠嗎?”

    曲淳風(fēng):“足矣�!�

    他們今日在野外休息,一部分弟子在守夜巡視,另一部分則在打坐修煉,夜深的時候,曲淳風(fēng)全無睡意,仍是想不通自己為何會重生。

    就在此時,一顆藍色的光球忽然在黑夜中悄悄浮現(xiàn),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親,是我讓你重生的喲~】

    語氣有些嘚瑟。

    曲淳風(fēng)顯然沒想到荒郊野外會出現(xiàn)一個怪模怪樣的光團,見狀眼睛一瞇,直接握住了膝上橫著的劍,然而待聽清系統(tǒng)所說的話,動作又倏的頓住。

    曲淳風(fēng)愣了一瞬:“……你是神嗎?”

    系統(tǒng)也愣了,第一次有宿主這么抬舉它。

    作者有話要說:系統(tǒng):就他媽的很感動

    第92章

    漁村

    在曲淳風(fēng)的潛意識里,唯有鬼神能司生死之事,故而會有此一問。

    系統(tǒng)生平第一次從宿主嘴里聽見這種類似彩虹屁的話,沉浸其中,有些難以自拔,它很想點頭,但作為一顆誠實的球,它還是艱難搖頭了:【……我不是�!�

    嚶嚶嚶。

    曲淳風(fēng)聞言搭上劍柄,指尖微動,劍身便悄無聲息滑出了半寸,夜色下寒涼如水,一點白芒刺目,白色的袖袍無風(fēng)自動:“既不是神,那便是妖孽�!�

    ��?

    這個宿主變臉有點快,系統(tǒng)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妖孽?】

    曲淳風(fēng)面色不變:“你�!�

    系統(tǒng)聞言先是一愣,反應(yīng)過來立刻炸毛了,氣的在半空中亂飛:【你才是妖孽,你才是妖孽,你見過哪個妖孽還幫人復(fù)活的!】

    篝火漸滅,偶爾會爆出些許細小的火花,天一門的弟子都在打坐修煉,似乎聽不到這顆藍色光球的咋咋呼呼。

    曲淳風(fēng)無聲打量著系統(tǒng)的外形,最后確定沒有在任何鬼怪志異的書冊中見過它:“既非神,也非妖孽,那你到底是何物?”

    系統(tǒng)氣死,不想理他,但又不能不理,畢竟是做服務(wù)行業(yè)的,氣鼓鼓的道:【你上輩子捕殺鮫人,作孽太多,我來盯著你,不許你做壞事。】

    哼!

    曲淳風(fēng)聞言將劍收回了鞘中,淡淡闔目,面如冠玉,風(fēng)姿不俗:“原來如此,不過皇命難違,恕在下實難從命了�!�

    系統(tǒng)心想你不聽就不聽吧,到時候萬一做了錯事,被電的可是你,翅膀一扇,直接咻的消散在了空氣中。

    曲淳風(fēng)從始至終都不曾抬眼,在篝火旁靜靜盤膝打坐,直至天光大亮。

    泉州刺史依照他的吩咐,清早便送來了一套尋常百姓的衣物,曲淳風(fēng)換上后,乍看便是名普通的少年郎,只是氣質(zhì)不俗,依舊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泉州刺史實在不明白曲淳風(fēng)用意何在:“下官斗膽一問,國師為何要做如此打扮,這布衣粗衫實在是委屈了您呀�!�

    曲淳風(fēng)不欲多言:“我自有安排,你帶人退下,無事不得過來,此處地僻人稀,官兵出現(xiàn)只會打草驚蛇,不要驚擾了那些漁民�!�

    泉州刺史心想這叫個什么事兒啊,他在這破地方待了十幾年了,做夢都想調(diào)離,好不容易來了個京城的大官,想鞍前馬后的套套近乎,結(jié)果連個機會都沒有。

    唉,真是喪氣!

    泉州刺史只得帶人退下:“下官告辭,國師若有吩咐,只管差人下山,去官衙通報一聲便是�!�

    明宣眼見著他們大隊人馬離開,心有不解:“大師兄,為何不留下他們,海域?qū)掗�,若想尋到鮫人,只憑我們肯定是不夠的�!�

    曲淳風(fēng)卻道:“你們也不必留下,喬裝打扮成平民百姓,去山腳落戶,等我的消息。”

    他說完把自己的衣物與佩劍都收進了乾坤袋,另取出了一個白瓷藥瓶遞給明宣:“半月的藥量,服完了再來找我取�!�

    明宣頓了頓,猶豫著伸手接過:“大師兄,你一個人留在這里真的行嗎?”

    無論是鮫人的事還是詛咒的事,曲淳風(fēng)都必須去探個究竟,但人多嘴雜,他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先打探消息,到時候有了情況再通知你們,不必多問�!�

    他身為大師兄,在天一門內(nèi)積威甚重,明宣也不敢過多造次,只得應(yīng)下:“那我等便在山腳守候,靜候師兄佳音�!�

    說完抱拳施禮,領(lǐng)著一眾師兄弟們下山離開了。

    離此處不遠就是上輩子被官兵屠戮的漁村,上輩子曲淳風(fēng)用盡酷刑也沒能從他們嘴里撬出只言片語,那便只有暗中打探,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確定沒什么破綻后,然后背著一個包袱,喬裝成了異鄉(xiāng)客商的模樣。

    漁民每天早上都會出海,不過林伯前段時間傷了腿,只得在家修息,趁著太陽正好,他搬了個板凳坐在屋子前修補破舊的漁網(wǎng),然而還沒補到一半,就見一個穿粗布衫子的少年在自家院外徘徊,心生疑惑,不由得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你是誰,在我家院子外做什么?”

    這人赫然是曲淳風(fēng)。

    他一副貧窮書生的打扮,頂著太陽從昨夜駐扎的營地一路走到漁村,后背的衣衫都濕透了,嘴唇蒼白干裂,衣角上還沾著泥點,看見林伯,拱手施了一禮:“老伯,晚生無意冒犯,實是連夜趕路,腹中饑渴,想來討一碗水喝�!�

    林伯沒有立刻放他進去,目光狐疑:“你是哪里的人?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面生的很�!�

    曲淳風(fēng)早有應(yīng)對:“說來慚愧,晚生是進京赴考的學(xué)子,奈何名落孫山,便打算回老家去,誰料官道有山匪劫路,只得繞路而行,稀里糊涂就來到了泉州,現(xiàn)如今盤纏用盡,已經(jīng)兩日水米未進了�!�

    林伯聞言上下打量著他,見所言不似虛假,便打開了院門:“原來是個讀書人,少郎君請進來吧,我去給你打碗水喝。”

    曲淳風(fēng)聞言行禮道謝,刻意裝出書生模樣,將酸腐二字發(fā)揮到了極致:“多謝老伯,多謝老伯。”

    林伯讓他在中坐下,進屋倒了碗水給他,想了想,又另外掰了半個粗糧面餅,然后一瘸一拐的走過去遞給他:“少郎君莫嫌棄,如今日子不好過,米糧價貴,且用這個填填肚子吧�!�

    曲淳風(fēng)連忙起身接過:“多謝老伯,能有東西飽腹便可,豈敢嫌棄�!�

    他說完重新坐回了矮凳子上,將碗里的水一飲而盡,咬了一口手里的粗糧面餅,面不改色的全部吃了下去,不著痕跡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狀似無意的問道:“敢問老伯,可是以打漁為生?”

    林伯坐在位置上繼續(xù)補自己的漁網(wǎng),聞言搖頭道:“是啊,不過我年紀(jì)大了,沒幾年出海的日子了�!�

    他說完,看了眼曲淳風(fēng):“少郎君是何方人士?”

    曲淳風(fēng)道:“我是盧州人士,家中貧寒,自幼父母雙亡,全靠鄉(xiāng)親接濟讀書,誰曾想盤纏用盡,怕是有些時日才能回去了�!�

    林伯點點頭,見他雖是風(fēng)塵仆仆,卻眉眼端正,好些年都沒看過這么出彩的人物了,更何況還讀過書,想起家中還有一個待嫁的女兒,不免動了些心思:“少郎君接下來打算如何?”

    曲淳風(fēng)搖頭,似乎有些為難:“不瞞老伯,晚生身無長處,還在犯愁如何籌備盤纏,更無落腳之處�!�

    林伯想起村東頭似乎有間空置的漁屋,不過因為離海邊太近,夜間海浪擊打岸邊,喧鬧難以入睡,久而久之就無人肯住了:“少郎君若是不嫌棄,我倒知曉有一處地方可以落腳,只是有些清苦了�!�

    曲淳風(fēng)似是有些欣喜:“多謝老伯,晚生顛沛流離這些時日,荒郊野外都住過了,又豈敢挑剔,能有片瓦遮身便知足了�!�

    這個漁村與世隔絕,大多民風(fēng)淳樸,林伯?dāng)[擺手,表示無礙,領(lǐng)著他往村東頭走去,一路上并未碰見什么人,只有婦女孩童坐在院中織網(wǎng)曬魚。

    林伯解釋道:“今兒個天氣好,爺們都出海捕魚了,快的話晌午就回來了,慢的話傍晚才能回�!�

    曲淳風(fēng)點頭:“原來如此�!�

    他見林伯行動不便,一直在旁攙扶,一副謙恭的模樣,倒讓后者心中暗自滿意,又走了一段路才到空置的屋子。

    林伯推開門,見里面桌椅擺設(shè)還算齊整,就是有些泛潮,積了層厚厚的灰:“此處無人居住,少郎君若不嫌棄,可暫時在此住下,回頭等我家閨女從市集回來,讓她找找有沒有閑置的被褥,再給你送過來�!�

    曲淳風(fēng)拱手道謝:“叨擾老伯,實在過意不去,晚生姓曲,名淳風(fēng),您若不棄,喚我淳風(fēng)便是�!�

    天一門曲淳風(fēng)這個名號在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卻未必能傳到泉州這個荒僻之地,更何況一個與世隔絕的漁村。

    林伯顯然不知他的身份,聞言擺手道:“那可不成,少郎君是讀書人,我一個鄉(xiāng)野漢子可不敢隨意咧咧,就喚你曲公子吧�!�

    曲淳風(fēng)推辭不過,只好應(yīng)下,他見林伯行路不便,猶豫著出聲問道:“敢問老伯,您的腿……”

    林伯掀起褲腿給他看,上面有兩個牙印:“無礙,上次出海被海蛇給咬了一口,過些時日就好了�!�

    曲淳風(fēng)聞言,解下身上背著的包袱,從里面翻了個藥瓶出來,倒出一粒褐色的藥丸遞給他,笑著道:“此乃上京赴考時,友人所贈的瘡藥,碾碎后敷于患處有奇效,老伯不妨一試�!�

    林伯沒多想,只當(dāng)是普通的金瘡藥:“那就多謝曲公子了�!�

    時日不早,他也沒多逗留,略交代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曲淳風(fēng)打量著這間屋子,見積灰甚多,拂袖一揮,暗捏玄術(shù),頃刻間便打掃干凈了。他推門走出屋外,不遠處便是山石峭壁,往下幾米就是海灘,浪潮洶涌,無休無止的擊打著岸邊,確實吵鬧。

    曲淳風(fēng)走至崖邊,衣袍被風(fēng)吹起,似要透過那洶涌的海面窺透些什么,然而除了幾尾躍出海面的飛魚,并沒有什么異常情況。

    系統(tǒng)撲棱著翅膀飛了出來,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不放過任何把宿主拉回正道的機會:【你看,老伯對你多好,你還忍心屠村嗎?】

    曲淳風(fēng)聞言看向它,意味不明的道:“若尋到鮫人,自然不用屠,若尋不到……”

    他后面言語未盡,但眼中閃過的淡淡殺氣已經(jīng)表明了立場。

    第93章

    打漁第一天【一更】

    下午的時候,漁屋便來了一位穿藍布衫的姑娘,大概是林伯的女兒,她抱著一摞被褥,站在門口探身問道:“請問曲公子在嗎?”

    大概是生于海邊的緣故,她的皮膚并不如京城女子般細白柔滑,而是呈現(xiàn)一種健康的麥色,兩條麻花辮用藍碎花方巾包住,帶著一種淳樸的美。

    天一門雖深受皇恩,卻與道觀無異,平日修煉清苦,曲淳風(fēng)要不要這被褥其實也無大礙。他聞聲從屋內(nèi)走出,見是一位姑娘,下意識避開目光,行了一個禮:“可是林家姑娘?”

    阿瑛暗中打量著他,心想果真如阿爹所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俊書生,風(fēng)骨端正,只是古古板板,瞧著有些正經(jīng)過了頭:“正是,阿爹讓我?guī)┍蝗旌筒柰肫髅蠼o公子�!�

    曲淳風(fēng)頷首,避開她的手將東西接了過來:“多謝姑娘�!�

    阿瑛笑著道:“曲公子喚我阿瑛便是,這里是鄉(xiāng)野地方,沒那么多繁文縟節(jié)�!�

    林伯覺得曲淳風(fēng)無論是外貌還是人品都屬上佳,不過阿瑛這種海邊長大的姑娘對他似乎只是單純的好奇,覺得曲淳風(fēng)生的好看,說話也好聽,不像他們這種小地方的人。

    曲淳風(fēng)將東西置于床榻上,無意間看見阿瑛耳上墜著一對珍珠耳環(huán),在陽光下色澤微藍,想起大楚國庫內(nèi)收藏著的三顆鮫人泣珠也是如此顏色,動作微頓,狀似無意的問道:“此處的漁民都靠打漁為生,該如何淘換銀錢?”

    阿瑛解釋道:“這里不遠處有市集,打了魚去酒家客棧賣,自有人收的,怎么,公子也想出海打漁不成?”

    京中貴族禮教森嚴,那些世家門閥的貴女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閨名亦不為外男所知,男子倘若直視未出嫁的姑娘,難免失禮,更何況曲淳風(fēng)半個道士。

    他一直半垂著眼,聞言道:“不瞞姑娘,我如今身無分文,想做些活計籌回家的盤纏,若能掙些銀錢,出海打漁也是好的�!�

    阿瑛道:“打漁銀錢微薄,且是苦力,公子讀書人,怕是受不住�!�

    曲淳風(fēng)不著痕跡往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環(huán)看了眼,又收回視線,淡笑的樣子皎若清風(fēng):“海內(nèi)多奇珍,倘若能走運拾得一二顆明珠,便也夠了�!�

    阿瑛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無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看起來有些緊張,笑著解釋道:“這珠子……這珠子是早些年阿爹出海從貝殼中所得,見顏色稀奇便留了下來,其實不值什么錢的,公子若想出海也無妨,等阿爹傷好之后,我同他說一聲,捎上你便是�!�

    曲淳風(fēng)笑著道謝:“多謝姑娘�!�

    阿瑛擺擺手,表示沒什么,孤男寡女到底不便,片刻后就離開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白日還熱得人汗流浹背,現(xiàn)在卻寒氣襲骨,曲淳風(fēng)有玄氣護體,自然不懼,他一直在室內(nèi)靜靜打坐,等月上梢頭的時候,才悄無聲息睜開眼,走出了門外。

    這個村子確實古怪。

    那姑娘出身貧苦,卻以價值萬金的鮫人淚珠為飾品,要知道楚宮國庫內(nèi)集盡天下奇珍,也只能勉強搜羅出三顆而已,他不信阿瑛不知道這珠子的貴重。

    他們甘居貧苦,住在這里不肯離去,像是在守候著什么東西。

    鮫人喜歡在夜間現(xiàn)身,尤其是月圓的晚上,曲淳風(fēng)走出屋外,見海水已經(jīng)退潮,并不如白日來得洶涌,捏決從乾坤袋中取出長劍,從崖壁上飛身躍下,蜻蜓點水般輕落在海灘上,并未發(fā)出半點聲響。

    鮫人并不像傳說中那般溫和無害,海妖的歌聲總是惑人心智的,且十指生有利爪,斬金截玉,削鐵如泥,上一世若不是村民盡死,他們憤怒得失去了理智,朝廷倒未必真的那么容易捉到他們。

    曲淳風(fēng)從來不會掉以輕心,他行至海岸邊,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將長劍橫于膝上,從乾坤袋中取出了泉州刺史所獻的珠玉,挑出了一掛最為精致的琉璃念珠。

    泉州刺史敢送上來賄賂的東西,必定不是凡物,念珠共計二十顆,通體渾圓,晶瑩剔透,為琉璃所鑄,雕成五瓣佛蓮,用上等冰種紫翡翠當(dāng)做蓮葉,堪稱巧奪天工。

    這念珠繞在曲淳風(fēng)骨節(jié)分明的手腕上,在月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美奐絕倫,他卻直接扯斷了玉線,將一團琉璃珠攥入掌心,而后拂袖撒入了海面——

    那珠子并未沉底,而是被他用玄氣托著,虛虛的漂浮在了海面上,在起伏的浪濤中若隱若現(xiàn),流光溢彩,猶如星辰入海。

    鮫人最喜歡撿這種亮晶晶的精致東西回去布置巢穴,尤其是即將成年的鮫人,會大肆尋找寶石美玉,以待求偶之用。

    曲淳風(fēng)靜靜坐于山石上,以琉璃為餌,束發(fā)的青帶被風(fēng)吹亂,衣角翻飛,身形卻是巋然不動,他看似在閉目打坐,實則一直主意著周遭的動靜,不過很可惜,除了海浪翻涌和魚群游過的動靜,并沒有任何鮫人的行蹤。

    姜太公當(dāng)年涓釣于隱溪,五十有六年矣,而未嘗得一魚,曲淳風(fēng)總不能如他一般,在海邊苦等數(shù)十春秋。過了約摸兩個時辰,直到月亮都快被烏云隱去了,他才終于睜眼,從山石上緩緩起身。

    鮫人果然沒有那么好捉。

    長生之術(shù)也沒那么好得。

    不止是昭寧帝想求長生,曲淳風(fēng)也想知道這世間到底存不存在真正的長生。他抬手在空中虛攥,那些琉璃珠就被盡數(shù)收了回來,他大概掃了眼,整整二十顆,一顆不多,一顆不少,微微皺眉,隨手扔入了海里。

    這次沒有用玄氣托著,那些珠子很快便隱沒在浪潮中,其中一顆琉璃珠幸免于難,轱轆著滾進了巖石縫隙中。

    系統(tǒng)不解,在他背后探頭探腦的現(xiàn)身:【……長生對你們來說真的那么重要嗎?】

    曲淳風(fēng)心中已經(jīng)斷定了它是妖孽,每次出現(xiàn)都神出鬼沒,察覺不到半分氣息,聞言靜默一瞬,反問道:“是又如何?”

    系統(tǒng)哼唧了一聲:【就算為了求長生,也不該害人性命】

    曲淳風(fēng)閉目不語,片刻后,淡淡出聲:“這世上死的人太多了,你救不過來,我也救不過來,亂世之中,唯有明哲保身而已。”

    他說完,睨著洶涌暗沉的海面,似乎想入水探看,但念及自己不通水性,到底打消了念頭。

    ……被淹死就不好了。

    到底提著劍,轉(zhuǎn)身離開了海邊。

    月光幽幽的在海面平鋪,又碎成了粼粼的光,曲淳風(fēng)離開后沒多久,原本只是靜靜涌動的水面忽然響起一陣輕微的水花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悄無聲息的游了過去。

    岸邊的礁石上不知何時覆上了一只手,修長蒼白,泛著淡淡的青色,指甲又尖又長,一點寒芒閃過,似乎比曲淳風(fēng)那柄由玄鐵鍛造的上善劍還要鋒利三分。

    那只手在碎石塊縫隙中輕輕摸索著,觸碰到了剛才遺落的一顆琉璃珠,動作靈巧的用指甲撥弄出來,然后攥入手心,重新隱入了水下。

    海面依舊平靜。

    翌日清早,天還未大亮的時候,林伯忽然來到曲淳風(fēng)屋子前,伸手敲響了他的門:“曲公子,曲公子�!�

    不多時,木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曲淳風(fēng)站在門后,不見任何睡意惺忪的樣子,看樣子早就醒了:“原來是林老伯,有什么事嗎?”

    林伯解釋道:“我昨日聽阿瑛說,公子想出海打漁,便來問問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曲淳風(fēng)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看向他的腿,欲言又止道:“自然是去的,只是您的傷……”

    林伯不以為意,笑呵呵道:“多虧了公子昨日所贈的金創(chuàng)藥,我碾碎敷上后,腿傷竟好了大半,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行走無虞。”

    曲淳風(fēng)給的是大內(nèi)密藥,自然不同凡物,他聞言笑了笑:“無事便好,那藥不過是友人隨手所贈,留在我這兒也是浪費了,能幫到您自然是好。”

    林伯眼見一輪紅日從海面升起,對曲淳風(fēng)道:“曲公子,日頭已經(jīng)升起來了,若要出海,此時去最好,你快收拾收拾東西隨我一起去吧。”

    曲淳風(fēng)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換了身輕便的衣服便和林伯一起去了海邊,他想起昨晚夜觀星象,粗略推算一番,竟有風(fēng)雨之勢。

    林伯在這個漁村土生土長了幾十年,唯一值錢的不過一間茅屋,兩三條漁船罷了,他走上其中一條,然后升起了風(fēng)帆,對站在岸邊的曲淳風(fēng)道:“公子,下來吧,一會兒你可小著心,莫暈了船�!�

    曲淳風(fēng)有武功,卻并未暴露,也不想讓林伯看出來,拎著衣袍下擺,故意搖搖晃晃的上了船,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林伯見狀扶住他,讓他在甲板上坐著:“公子且坐著吧,一會兒拉網(wǎng)的時候老朽再叫你�!�

    曲淳風(fēng)自幼長在京城,不識水性,此時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是真的有了暈眩之感,都不用裝,面色已然青白難看,只能扶住船舷穩(wěn)住身形。

    林伯看了他一眼:“公子是讀書人,只怕沒坐船出海受過這等苦吧?”

    曲淳風(fēng)道:“雖未出海,但少時讀《搜神記》,見其描述海上見聞,神鬼異志,便已心向往之,晚生若是有福之人,說不定能得見蓬萊仙島,千年神龜,水中鮫人�!�

    他前面通篇的話,都只為了鋪墊最后一句。

    林伯聞言,劃船的動作微不可察頓了頓,搖搖頭,似乎對他說的那些并不暫同,但并未表現(xiàn)出來:“什么神龜鮫人,都是假的,讀書人杜撰的罷了,公子可別信了上面的話,老朽我在海上少說也打了幾十年的漁了,算上祖父那一輩,百年也有,從未見過什么鮫人�!�

    曲淳風(fēng)笑了笑:“也許吧,晚生也覺得不可信�!�

    仔細觀察,他其實是一個不茍言笑的人,偶爾那么兩三次笑了,也只是淡淡的,客套疏離。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駛到了海中央,一輪紅日緩緩升起,粼粼波光閃出了細碎的紅光,曲淳風(fēng)忽而想起上一世屠村之時,數(shù)百高手圍攻鮫人,火光沖天,海面也是這般猩紅,并非紅日染就,而是鮮血。

    每個人心中都有魔障,更何況曲淳風(fēng)這等玄士,他困在瓶頸已久,幾次打坐修煉都險些走火入魔,卻難尋根源。

    眼前明明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曲淳風(fēng)眼前卻忽然閃過一片猩紅,什么場景都沒有,只是刺目的紅,他閉了閉眼,眉頭緊皺,心神紊亂,最后在林伯的喊聲中回了神。

    林伯拾掇好了漁網(wǎng),對曲淳風(fēng)道:“咱們便在此處撒網(wǎng)吧,曲公子可看好了,這撒網(wǎng)也是有講究的,若火候不到家,可一條魚都撈不上來。”

    他說完,動作熟練的把漁網(wǎng)朝海面一撒,那摞成一團的網(wǎng)登時舒展開來,嘩啦一聲沉入了海面,林伯靜等片刻后,覺得底下有動靜了,這才一點點撈起,竟是滿滿的一兜海貨。

    曲淳風(fēng)見他下盤沉穩(wěn),以腰發(fā)力,動作看似簡單,實則有許多技巧,幫著一起將網(wǎng)拉上來:“原來撒網(wǎng)還有這許多講究。”

    林伯是捕魚的個中好手,眼光也毒辣,一網(wǎng)魚活蹦亂跳,水花四濺,將曲淳風(fēng)的下擺都沾濕了。

    船在他們毫無所覺的時候,靜靜飄向了礁石最多的深處,冥冥中仿佛有一道力量在刻意驅(qū)使著。

    林伯道:“這世間什么事兒啊,都是有個講究的�!�

    他坐在甲板上,將魚從網(wǎng)上都拆了下來,僅留了幾條大的,剩余的小魚盡數(shù)放回了海中,曲淳風(fēng)見狀一頓:“老伯,何故將它們放走?”

    林伯笑呵呵的道:“留一條生路,夠吃就行,不必趕盡殺絕,再說了,沒有小魚,哪兒來的大魚,公子說是不是?”

    曲淳風(fēng)頓了頓:“自然是�!�

    他們二人剛才忙著收網(wǎng),并未注意到周圍地勢已變,直到一個巨浪忽然打來,船身撞到海石劇烈晃動,這才陡然驚覺他們不知何時到了礁石灘,而不遠處漸漸出現(xiàn)了一個幽深的漩渦,范圍開始逐漸擴大,船身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

    林伯見狀面色大變,趕緊扯帆劃槳:“不好了,竟然遇上了水渦,快走!”

    話卻說晚了,那道漩渦仿佛有魔力似的,將漁船牢牢吸了過去,一個巨浪打來,船直接翻了,曲淳風(fēng)也跟著落入了水中,他不識水性,在水下呼吸不能,連眼睛都睜不開,海水逐漸淹沒了口鼻。

    第94章

    鮫人

    身處水下時,所有的聲音似乎都隔著一層什么,并不真切,曲淳風(fēng)隱約聽到林伯呼喚他的聲音,卻沒辦法出聲,也尋覓不到方位,眼睛被海水蟄得生疼,竭力向岸邊游去。

    海水雖清透,但往下看去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暗沉,就在曲淳風(fēng)即將浮出水面的時候,腳腕卻像是被什么柔若無骨的東西給攥住了,悄無聲息將他拉了下去。

    也許是水草,也許是海妖,又或者是鮫人。

    思極最后一個可能性,曲淳風(fēng)忽然放棄了掙扎,他悄無聲息封住自己的氣脈,任由那股力道將他拉入了水中,打算探個究竟。

    尋常習(xí)武之人封住氣脈至多只能維持半柱香的時間,曲淳風(fēng)修過玄術(shù),能維持一炷香,但如果太久不解開穴道,依舊會有性命之憂。

    他閉著眼不再掙扎,仿佛已經(jīng)因為溺水昏厥了過去,卻能感覺到自己正在朝著深處下墜,肺腑被周遭水壓擠得都擰到了一塊兒。

    曲淳風(fēng)暗自皺眉,心想若是再往下沉,只怕難逃一死,正準(zhǔn)備從乾坤袋中取出長劍掙脫,一具冰涼滑膩的身軀卻忽然貼住了他的后背,動作倏的僵住。

    海水本就冰涼,此時卻有一條更為冰涼的手纏住了他的腰身,尖銳的指甲在他臉側(cè)輕輕滑過,引起一陣顫栗的輕癢,像是情人曖昧調(diào)笑,無端鬼魅。

    曲淳風(fēng)指尖微動,感覺自己仿佛抓到了一縷頭發(fā),心神一顫,倏的睜開了雙眼——

    是鮫人!

    “嘩啦——!”

    原本幽靜的水下忽然發(fā)出巨大的水花,因為受到外力沖擊,就連周遭的魚群也受驚似的散了開來,曲淳風(fēng)暗聚玄氣,一掌朝著身后那條鮫人打去,同時攥住對方的右手捏了一個束縛咒,然而還未捏成,耳畔就忽然響起了一道冰冷的機械音。

    【叮!檢測宿主有違規(guī)行為,即將開啟電擊懲罰!】

    【我電電電電電!】

    話音剛落,只聽刺啦一聲巨響,原本黑沉的海面像是驚雷閃過般忽然亮了一瞬,曲淳風(fēng)只感覺周身忽然襲遍一陣雷電般的劇痛,四肢頓時失去知覺,大腦空白一片,原本被封住的氣脈頓時破防,玄氣反噬,竟是直接失去了意識。

    系統(tǒng)的身形在海水中浮現(xiàn),它扇動著翅膀,一臉懵逼的看著曲淳風(fēng)往深處下沉而去,見對方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終于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什么,連忙飛過去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

    完蛋啦完蛋啦,它差點忘了,水是通電的!��!

    系統(tǒng)拼命扇動翅膀,把曲淳風(fēng)帶離了水中,在最近的一片礁石區(qū)把他放了下來,繞著他飛來飛去,想把人喚醒:【宿主,宿主?】

    009做了這么多次任務(wù),還從來沒電死過宿主呢,它用翅膀拍了拍曲淳風(fēng)的臉,又壓了壓他的胸口,做心肺復(fù)蘇:【親,你可千萬別死呀,年底馬上沖業(yè)績了,我不想墊底嚶嚶嚶】

    它急的團團亂轉(zhuǎn),滿天亂飛,然而不知是曲淳風(fēng)命硬還是剛才的心肺復(fù)蘇起了作用,過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他忽的嗆了口水,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過后,終于從電擊的暈眩中蘇醒了過來。

    曲淳風(fēng)緩緩睜開眼,入目便是一片陰沉沉的天色,像是馬上要下雨似的,他只感覺自己身上無一處不疼,艱難從地上撐著坐起身,仍有些沒回過神來。

    發(fā)生了什么……?

    他和林伯出海打漁,結(jié)果遇上風(fēng)浪翻船,失足落入了水中,被一鮫人所纏……

    鮫人……?

    曲淳風(fēng)竭力回想著剛才的一切,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僅有一雙妖氣頓生的眼眸,至于自己怎么失去的行動能力,又是怎么到的岸邊,卻是一無所知。

    都怪系統(tǒng)出手太快,令人防不勝防。

    曲淳風(fēng)搖搖晃晃的從地上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那顆藍色的光球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眼前,瞇了瞇眼,面色蒼白,聲音沙啞的問道:“方才水中之事,可是閣下出手?”

    系統(tǒng)扇了扇翅膀,有些心虛:【親,你指的是哪件?】

    是指把你電暈的事呢,還是把你救出水里的事呢?

    曲淳風(fēng)靜靜看著它:“自然是偷襲在下的事�!�

    系統(tǒng):【親,傷人性命違反星際改造守則,如果觸犯條例將會受到電擊懲罰,請不要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

    曲淳風(fēng)只覺得它說話顛三倒四,讓人一句也聽不懂,但大概意思卻是明白的,一雙黑眸沉靜似水,不喜不悲:“在其位而謀其事,我不過奉國君命令行事,閣下又何必處處為難�!�

    系統(tǒng)心想這個宿主真是死腦筋:【親,你奉國君命令行事,我照改造手冊進行懲罰,不沖突哦~】

    曲淳風(fēng)依舊沒聽明白它在說什么,干脆不予理會,靜靜平復(fù)著體內(nèi)翻涌的氣血,不經(jīng)意低頭,卻見手腕處系著一條以玄氣凝結(jié)而成的絲線,弱的像是一根蛛絲,風(fēng)一吹就會斷似的。

    曲淳風(fēng)后知后覺的想起,他剛才用束縛咒困住鮫人時,剛剛進行到一半就被系統(tǒng)打斷了,順著玄氣凝結(jié)成的絲線一路尋過去,卻見不遠處的礁石叢中躺著一個人形生物。

    曲淳風(fēng)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心想莫不是剛才在海中與他纏斗的鮫人?

    系統(tǒng)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證實了他的想法,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親,隨意捕殺鮫人是觸犯改造手冊條例的,會遭雷劈的】

    曲淳風(fēng)看了它一眼:“閣下放心,我不會傷他性命�!�

    在沒有弄清楚詛咒一事之前,曲淳風(fēng)并不會隨意傷害鮫人性命,剛才在水下出手也只是想令對方失去行動能力而已,那一掌僅用了五分力道。

    曲淳風(fēng)將青色的衣擺掖入腰間,朝著礁石叢走去,只見那巨石外面露出小半截墨藍色的魚尾,尾紗長約一尺,逐漸變至透明,靜靜鋪展在巖石上,在海浪的沖擊下如絲綢般輕柔。

    確是鮫人。

    上輩子率領(lǐng)天一門的弟子捕捉鮫人時,曲淳風(fēng)對她們的魚尾映像深刻,看似柔弱美麗,但蓄力一甩,能掀起滔天巨浪,將人抽得筋骨盡斷。

    曲淳風(fēng)無聲走近,只見巨石后靜靜伏著一名鮫人,以腰為界,下生墨藍色的魚尾,鱗片排列細密,通體晶瑩,在日光的照耀下有著媲美寶石的光澤,不知是不是受了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同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遮住了身形與容貌。

    曲淳風(fēng)見狀,從乾坤袋中取出了長劍,隔著劍鞘,面無表情用劍尖將那名鮫人的身軀翻了過來,見其雖雙目緊閉,卻睫毛纖長,容貌昳麗,唇色殷紅如血,莫名妖孽,美得雌雄莫辨,再往下看去——光溜溜的什么都沒穿。

    曲淳風(fēng)瞳孔驟縮,倏的轉(zhuǎn)過了身,因為過于慌亂,且步伐虛弱,連劍都險些沒拿穩(wěn),單膝跪地,鏘的一聲將劍沒入了沙土間。

    曲淳風(fēng)自幼在道觀中長大,生性孤僻,多數(shù)時候都在清修中度過,身邊自然不會有女子,更何況洪觀微不喜弟子被財欲所迷,耽誤了道行,天天對他們耳提面命,以至于底下的徒弟個個都不近女色,尤以曲淳風(fēng)這個大弟子為最。

    京中女子多早嫁,十四五歲便可許人家了,上半身發(fā)育自然也不見得會明顯到哪去,曲淳風(fēng)對于女子和男子的認知,目前僅停留在下半身不同,別的一概不知。

    在他的潛意識里,只要滿足外貌柔美,披長發(fā),身姿婀娜以上三點,基本上就是女人了。

    曲淳風(fēng)上一世雖用鮫人煉藥,但也都是些殘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體,臉都爛的不成樣子,自然生不起什么別念,如今見到一條如此絕色的鮫人,才陡然驚覺對方很有可能是女子。

    天一門教條森嚴,曲淳風(fēng)身為大師兄,更是規(guī)行矩步,不會逾越半分。

    他想起剛才匆匆一瞥,對方上半身膚白似雪,分明未著寸縷,不由得皺了皺眉,無聲握緊了劍柄。

    就在系統(tǒng)以為這個宿主會做些什么的時候,曲淳風(fēng)卻只是閉目低念了一句“非禮勿視”,然后解下外衫,扔到了那名鮫人的身上,將對方裸露的身軀蓋了個嚴嚴實實。

    曲淳風(fēng)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肯定對方失去了反抗能力,頓了那么片刻,才從地上起身,然后走到那名鮫人身旁,眉頭微皺,將他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

    鮫人久居深海,體溫偏低,曲淳風(fēng)將對方抱起來的時候,那種黏膩冰涼的感覺和剛才在海底所感受到的像了個十成十。

    視線下移,那墨藍色的魚尾處有一道寸長的傷痕,血肉外翻,連魚鱗都掉了好幾片,便是剛才被曲淳風(fēng)用玄氣打傷所留下的痕跡。

    此處已至岸邊,曲淳風(fēng)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礁石群有些眼熟,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漁屋懸崖下方的海灘上,尋到一條略有些陡峭的路,走到了崖上。

    事關(guān)重大,曲淳風(fēng)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他進屋之后,把鮫人置于榻上,然后將門窗緊閉,確定從外間窺探不到任何東西,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稍有松緩。

    曲淳風(fēng)看了眼尚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鮫人,心想對方一時半會怕是醒不過來,在屋內(nèi)尋了一處地方打坐調(diào)息,靜靜平復(fù)體內(nèi)翻涌的氣血。

    系統(tǒng)的電擊到底還是對他造成了損傷,曲淳風(fēng)感受了一下體內(nèi)所剩無幾的玄氣,估計沒有半個月是修養(yǎng)不回來的,在此期間,他基本上很難動用玄術(shù)。

    男子在地上閉目修煉,屋內(nèi)未點燈燭,便顯得有些昏暗,他面如冠玉,哪怕身軀落于陰影中也不減半分仙氣,仿佛連塵埃都不曾沾染半分。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在床榻上昏迷的鮫人忽然漸漸蘇醒,悄無聲息睜開了眼。

    唇紅齒白,妖氣橫生……

    作者有話要說:系統(tǒng)君:巴啦啦能量,小系統(tǒng),電電電!

    第95章

    鮫人臨淵

    曲淳風(fēng)一開始并未察覺異常,直到身后傳出一陣輕微的響動,他才似有所覺的睜開眼,卻見隔著一層薄薄的帳幔,床榻邊緣不知何時垂下了半截墨藍色的魚尾,帶著輕紗般的柔軟,尾尖還在輕輕顫動。

    鮫人醒了。

    雖然曲淳風(fēng)的傷勢只恢復(fù)了三成,不過鮫人一族離水之后,實力便會大打折扣,不足為懼。他從地上起身,無聲走到床邊,用長劍挑起了帳幔,第一眼看的是鮫人上半身,見對方身上還好好披著自己的外袍,視線這才上移,不期然對上了一雙墨藍色的眼睛,下生淚痣,魅惑人心,便怔了怔。

    古籍記載,鮫人一族大多形貌昳麗,顛倒眾生,曲淳風(fēng)從前只以為是傳言,如今一看,才知所言非虛,面前這名鮫人眉眼狹長,唇色如血,鼻梁高挺深邃,膚色雖白,卻泛著淡淡的青色,無端妖邪,看一眼便會陷進去似的。

    長發(fā)散落,我見生憐,擔(dān)得起絕色二字,哪怕是楚王最寵愛的妃子在他面前也要遜色三分。

    曲淳風(fēng)卻看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心中愈發(fā)篤定這鮫人是名女子,抬手以劍鞘輕擊床柱,原本半遮半掩的帳幔便盡數(shù)落了下來,只能看見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形。

    曲淳風(fēng)頓了頓:“可懂人言?”

    大抵因著對方是女子的緣故,他眉頭一直緊皺,從未松緩。

    然而話音落下,空氣中只余寂靜,帳幔里面靜悄悄一片,僅有那條半露的魚尾微動,似要抬起,但最后又因為傷勢而軟軟垂了下去,鮮血順著尾尖滑落,嘀嗒嘀嗒落在了地上,如瀕死的天鵝垂著斷頸。

    “……”

    這個人類太討厭了。

    臨淵懶懶支著頭,修長的指尖繞著一縷墨藍色的頭發(fā),顧盼之間能令日月失色,等察覺到尾鰭處傳來的尖銳痛感,細長的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未成年的鮫人魚尾都是灰撲撲的顏色,成年期來臨時,他們會經(jīng)歷一次褪鱗,通常選擇在夜晚的碎石灘上磨掉舊鱗,舊鱗掉落后,便會露出顏色美麗的新鱗片,繼而去尋找伴侶交配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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