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伙計想說這不就是普通的—文錢么,但礙于公孫琢玉的官威,卻不敢直言,心中只能自認(rèn)倒霉:“那……草民多謝大人賞賜�!�
公孫琢玉嘖了—聲,將忽悠人的功力發(fā)揮到了極致:“你別不信,這枚銅錢乃是信物,他日你若有冤屈,憑此銅錢,本官必定竭盡全力為你申冤�!�
這就是傳說中的空頭支票。
偏偏古代人民好糊弄,伙計還真信了。在京城這塊寸土寸金之地,高官顯貴云集,螻蟻百姓唯有夾縫生存,倘若能得—個靠山,比什么都強。
伙計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大人,此言當(dāng)真?!”
公孫琢玉老神在在的點頭,隨后對他揮了揮手:“自然當(dāng)真,快些回去吧�!�
伙計喜不自勝,砰砰磕了兩個響頭,樂得牙不見眼的就離開了府衙。
文仲卿在旁邊嘆為觀止。
#真是好不要臉#
公孫琢玉得到女尸的身份線索,免不了要去洪家走—趟,只是前些日子才結(jié)了仇,貿(mào)然上門只怕討不了好。他眼見天色不早,已然到了散值的時候,干脆進(jìn)去換了身便裝,打算去翻洪家的墻頭。
洪家的小公子前些日子忽然得病暴斃,老太太最為疼愛這個孫子,專門請了道士做法超度,據(jù)說道場要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拆。公孫琢玉趁黑翻進(jìn)洪家后院的時候,就見院中四處都掛著經(jīng)幡,丫鬟仆人也俱都腰系素帶,實在陰森森的駭人。
前院法事未停,道士念唱著超度經(jīng)文,在后院都能聽見。
公孫琢玉不知自己走到了誰的院子里,遠(yuǎn)遠(yuǎn)瞧見兩名綠衣裳的丫鬟朝這邊走來,閃身躲到了樹后面,暗中觀察著她們的衣裳,果真和女尸思云所穿的—模—樣。
兩名丫鬟手中端著托盤,正低聲抱怨著什么。
其中—人道:“縱做法事也沒有這樣的,白日念經(jīng),晚上念經(jīng),吵得我睡不好覺,今日去伺候大少爺上藥,還被斥罵了—通。”
另—人安慰她:“大少爺本就那個脾氣,無緣無故被抓去衙門打了板子,豈有不發(fā)脾氣的理,依我看你不如稱病躲兩天算了�!�
這是在說洪文濤。
那丫鬟聞言皺眉搖頭:“我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出幺蛾子,倘若惹了主子不喜,豈不是和思云……”
她下意識念起這兩個字,反應(yīng)過來忽的噤聲,仿佛觸到了什么禁忌般,面色蒼白的閉上了嘴。另—名丫鬟也是被嚇到了,不安的四處看了眼,跺腳低聲斥她:“叫你嘴碎,無緣無故的提她做什么,快些走吧!”
語罷匆匆端著東西離去了。
公孫琢玉見她們?nèi)绱四樱挥傻眯纳筛],怎么這兩名丫鬟—提到思云,就跟見了鬼似的。他有心繼續(xù)探查,但見外間因著辦喪事,到處都是人,只得先行離開,打算明日再想辦法。
公孫琢玉—路回了司公府,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府中空空蕩蕩,平日的護(hù)衛(wèi)也都看不見了。無意中經(jīng)過石千秋的院子時,卻見他正在院中打太極,連忙屁顛屁顛跑了過去:“師父師父!”
石千秋看見他就頭疼,老神在在的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他,繼續(xù)練功,眼皮子都懶得掀。
公孫琢玉厚臉皮慣了,干脆站在旁邊和他—起打太極,動作倒也像模像樣。
—個大西瓜,中間切兩半,你—半,我—半~
石千秋終于忍不住停了動作,嘆口氣道:“大人可有事?”
公孫琢玉懵了,他沒事啊,就是來陪陪空巢老人。
石千秋見他不語,出聲道:“劫獄之人乃是高手,我雖有些功夫,卻也未必能追查到他�!�
公孫琢玉更懵了:“什么劫獄?”
石千秋動作—頓:“大人不知么?葉無痕今天被—神秘人從大牢救走了,現(xiàn)如今刑部和京律司正在四處捉拿他�!�
公孫琢玉聞言面色詫異,心想怪不得府上空空蕩蕩,沒看見杜陵春,就連吳越也不見了蹤影,原來出了這檔子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公孫琢玉(咸魚躺):但是關(guān)我什么事呢,劫走了就劫走了吧。
第205章
發(fā)財了發(fā)財了
葉無痕本被關(guān)押在刑部大牢里,今天入夜之后,有一神秘高手忽然暗中潛入,打傷衙役將他救了出去。皇上聽聞消息龍顏震怒,下令京律司與刑部共同追查,務(wù)必要把人抓捕歸案。
杜陵春接到旨意后就帶著人出去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公孫琢玉心想敢單槍匹馬的劫獄,還能把人成功救走,確實是個高手。當(dāng)然,也不排除是看守衙役太過菜雞的原因。
他看向石千秋:“師父不要徒兒陪嗎?”
很顯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杜陵春一樣忍受住公孫琢玉黏糊糊的性子,石千秋拒絕了:“不必�!�
公孫琢玉嘆氣:“好吧,那我就不打攪師父練功了�!�
夜色已深,公孫琢玉沐浴過后,躺在床上思考案情。明天如果直接帶著衙役去洪家查問,也不知會不會受到阻攔,而且看那些下人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只怕問不出來什么。
真是棘手。
公孫琢玉在被子里翻了個身。心想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殺了人,殺人就算了,還把尸體扔到京兆府,有本事扔皇帝的龍床上去啊。
杜陵春半夜才回來。
他昨夜被公孫琢玉廝纏著胡鬧了一通,人不大舒服。回屋后褪了外裳,習(xí)慣性在床邊落座,然而還沒等傳來丫鬟詢問公孫琢玉的去處,腰身便突然一緊,視線天旋地轉(zhuǎn),跌入了柔軟的被褥間。
“司公。”
公孫琢玉剛才躲被子里故意不出聲,現(xiàn)在才冒頭。他將杜陵春壓在身下,出聲詢問:“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杜陵春就猜到是他,也沒掙扎,用手支著頭,細(xì)長的眼尾微微上挑:“怎么,你這個京兆尹難道不知朝廷重犯被劫獄的事?”
公孫琢玉點頭:“聽說了,抓住了么?”
杜陵春道:“已經(jīng)命人封鎖了城門,葉無痕身負(fù)重傷,且手腳都帶著鐐銬,跑不了多遠(yuǎn)……不過不急,暫且讓他逍遙幾天�!�
公孫琢玉往他懷里蹭了蹭:“為什么?”
杜陵春心想公孫琢玉平日是個聰明人,怎么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犯傻。修長的指尖往他鼻尖上輕彈了一下,似笑非笑道:“那葉無痕從刑部大牢逃走,你以為洪侍郎能脫開關(guān)系?”
洪文濤前些日子威脅公孫琢玉的賬,杜陵春還記在心里,不過等個時機罷了。
公孫琢玉一想也是,樂的眉開眼笑:“還是司公聰明。”
杜陵春心想不過是你傻罷了。他見公孫琢玉笑瞇瞇的看著自己,不自覺緩了聲音,用指尖在對方臉側(cè)輕輕描了一圈才問道:“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
公孫琢玉抵著他的額頭,鼻尖挨著鼻尖:“我等你回來一起睡。”
杜陵春聞言看了眼天色,見已經(jīng)后半夜了,時辰不早,從床上起身道:“那我先去沐浴�!�
公孫琢玉乖乖躺在床上,聞言把被子往上拉,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司公去吧,我等你�!�
#忽然嬌羞#
杜陵春:“……”
杜陵春心想自己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公孫琢玉是這么一個……矛盾的人?喜歡害羞,臉皮偏又厚的不得了。他沐浴過后躺上床,身上帶著些許微涼的水汽,但不多時就被捂暖和了。
公孫琢玉抱住他,正準(zhǔn)備睡覺,臉上忽然被人揪了揪。他睜開眼,卻見杜陵春正支著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自己,墨發(fā)散著,眉眼愈發(fā)雌雄莫辨起來。
公孫琢玉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
杜陵春不知想起什么事,沒忍住勾了勾唇,語氣涼涼的道:“我想瞧瞧咱們這位新上任的京兆尹大人臉皮有多厚,人家辛辛苦苦提供消息,你竟只舍得賞了人家一文錢�!�
坊間小道消息傳的快,現(xiàn)在不少人都知道綢緞莊的伙計屁顛屁顛去官府報案,結(jié)果只得了一文錢的賞錢出來,都快讓人笑掉大牙了。
雖說公孫琢玉指明那枚銅錢乃是信物,他日若有冤屈,盡可憑此報案,但想來除了那名傻兮兮的伙計,也沒多少人相信。
公孫琢玉這次是真臉紅了,小聲道:“錢得使在刀刃上�!�
他還打算在京城買間宅子呢。
杜陵春斥他:“沒出息!”
他是哪里苛待公孫琢玉了,一文錢都摳摳搜搜的,沒了不知道找自己要么。
公孫琢玉心想杜陵春怎么越來越兇了,一點也沒有之前溫柔。
#QAQ果然得到了就不被珍惜了嗎#
公孫琢玉在被子里摟住杜陵春的腰,眼巴巴看著他:“司公,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你要是不喜歡,就說出來,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真的不是#
杜陵春沒說話,垂眸看了眼他勒住自己腰身不放的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心想怎么無緣無故扯到這上面來了。他有些尷尬的拽了拽公孫琢玉:“胡鬧,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越拽,公孫琢玉抱的越緊,眼淚汪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杜陵春被勒的喘不過氣,已經(jīng)放棄了掙扎。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敏感多疑了,結(jié)果公孫琢玉比他更甚。偏偏打不得,罵不得,只能當(dāng)祖宗哄著供著。
杜陵春語氣無奈的對他道:“莫要做此小女兒情態(tài)�!�
他就不該兇公孫琢玉,完全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公孫琢玉聞言,炙熱的吻落在他頸間,用舌尖輕舔逗弄,而后逐漸上移,咬住了他的耳垂:“那司公錯了沒有?”
杜陵春被他咬得一顫,耳朵發(fā)熱,殷紅充血,猶豫半晌才道:“……錯了�!�
認(rèn)錯就認(rèn)錯吧,反正也不是外人。杜陵春對外手段狠辣,對著公孫琢玉倒是能屈能伸。
公孫琢玉就喜歡他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溫?zé)岬恼菩木従徬侣洌糁路娑帕甏喊戳税囱�,片刻才低聲問道:“司公是如何生出來的,怎么寸寸長都在我心坎上�!�
他一點也不害臊,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了。公孫琢玉第一眼看見杜陵春,就覺得對方的一切都那么恰到好處。陰陽怪氣的樣子也讓人喜歡。
杜陵春一把捂住他的嘴,有些招架不住。心想公孫琢玉實在是天生的風(fēng)流種子,知道的說他心思單純,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久經(jīng)情場的老手。
杜陵春低聲道:“我自然是我娘生出來的,沒羞沒臊,還不快睡。”
公孫琢玉也沒有再繼續(xù)作妖,哦了一聲,乖乖閉眼睡了。
翌日清晨,杜陵春出去上朝了。公孫琢玉迷迷瞪瞪醒來,習(xí)慣性翻了個身,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臉旁邊有什么紙質(zhì)東西硌得慌,定睛一看,卻見枕頭旁邊放著厚厚一摞銀票,嘩的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發(fā)生什么了?!
公孫琢玉左右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屋里沒人,又看向那堆散落的銀票,心想該不會是杜陵春給的吧?
他猶猶豫豫伸出手,把銀票收起來數(shù)了一遍,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起碼有七八千兩,靜默許久之后,樂得倒在床上直打滾。
發(fā)了發(fā)了發(fā)了!
早知道就上輩子就該跟著杜陵春混的,他當(dāng)了好幾年貪官,貪到手的錢還沒有人家隨手甩出來的零頭多,真是白活了。
杜陵春沒走遠(yuǎn),他站在走廊外,隔著窗縫往里看去,卻見公孫琢玉在床上滾來滾去像只撒歡的貓,微微勾唇,心情頗好的收回了視線。
這才對嘛,他杜陵春喜歡的人,自然要享盡榮華富貴才對,怎么能缺銀子呢。
杜陵春抖了抖緋色的袖袍,對吳越道:“走吧�!�
公孫琢玉在里面樂開了花,連府衙都不想去了,從床這頭滾到那頭,又從床那頭滾到這頭,抱著那摞銀票,活像抱了個大寶貝。
系統(tǒng)在暗處看著,覺得他在床上拱來拱去像條蛆,沒忍住現(xiàn)身飛過去,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腦袋提醒道:【親,千萬要堅守本心,不要被金錢所迷惑!】
公孫琢玉被銀票沖昏了頭腦,連它說什么都沒聽清,抽空看了它一眼:“�。磕阏f什么?”
系統(tǒng)威脅道:【你再不去辦案,我就電你了。】
公孫琢玉聞言身形一僵,立刻火燒屁股似的從床上蹦了起來:“別別別!馬上去馬上去!”
洪侍郎為了追捕葉無痕,清早天不亮就離府了。故而公孫琢玉帶著衙役前往洪府的時候,見到的只有洪侍郎的母親,洪老夫人。
“不知老夫人是否聽說,近日京城發(fā)生了一起命案,有一女子被人離奇殺害。而本官經(jīng)過多方探查,這才發(fā)現(xiàn)死去的女子名叫思云,乃是府上的丫鬟,冒昧上門,還請勿怪。”
洪老夫人最是疼愛孫兒,洪文濤前些日子才被公孫琢玉捉去打了一頓板子,她自然沒什么好臉色,坐在高座上,語氣有些冷淡:“老身一介婦道人家,平日足不出戶,自然也不知曉外間流言,再則府上丫鬟眾多,實在不知大人說的是誰,只怕讓大人白跑一趟�!�
公孫琢玉心想這老太太瞧著不像好人�。骸氨竟俜畋菹轮家獠榘�,還請老夫人行個方便,讓我在府上查驗一番。”
洪老夫人盤著手上的念珠,眼皮子也未抬:“府上有女眷,只怕不便�!�
公孫琢玉挑了挑眉:“既如此,我也不便攪擾,只是我與洪大人也算同僚,聽聞府上小公子得病去世,想略盡心意,去他靈前上一炷香�!�
他都如此說了,再繼續(xù)阻攔難免顯得不近人情。洪老夫人聞言睜開眼,一雙眼睛雖蒼老,卻精光四射,想來年輕時也是個厲害人物,緩緩?fù)A耸稚系膭幼鳎骸澳抢仙肀愣嘀x大人心意了,來人,帶公孫大人去靈堂。”
老夫人在府上似乎積威甚重,滿屋子奴婢連頭都不敢抬,聞言立即有人出來,對公孫琢玉微微屈膝:“請大人隨奴婢來�!�
公孫琢玉心知這老太太是找人盯著自己,全當(dāng)不知,隨著丫鬟離開了正廳,卻愈發(fā)覺得府上有鬼。
洪家小公子的道場還未散去,道士在外面念經(jīng)超度,聲音低沉鬼魅。正中央的屋子擺著一個神案,上面就供奉著小公子的靈位。
公孫琢玉看了那丫鬟一眼:“你家公子已經(jīng)下葬?”
丫鬟點頭:“早就該下葬的,只是老夫人舍不得,靈柩多停了些日子,十日前才下葬�!�
否則再放只怕尸體都臭了。
公孫琢玉恍然,他步入靈堂,上了柱香,而后詢問丫鬟:“我可以四處看看嗎?”
丫鬟面色猶豫,顯然做不了這個主:“這……”
公孫琢玉見她年紀(jì)小,心想不過是個小姑娘,再好哄騙不過:“我不過隨處轉(zhuǎn)轉(zhuǎn),又不做什么,再者你就跟在我后面,我難不成還能放火燒了洪家的宅子?”
丫鬟被他說的話逗笑了,反應(yīng)過來又連忙斂了笑意,有些為難的道:“那大人可別走遠(yuǎn)了,倘若讓老夫人知道,奴婢只怕要受罰的�!�
公孫琢玉笑著道:“自然不會,多謝姑娘�!�
丫鬟大抵從未見過如此翩翩且有風(fēng)度的官老爺,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公孫琢玉已經(jīng)開始查驗起靈堂了,他發(fā)現(xiàn)左邊還有一間內(nèi)室,用屏風(fēng)隔著,墻上貼滿了經(jīng)幡,不由得出聲問道:“這是什么?”
丫鬟解釋道:“這是祈福的經(jīng)幡,保佑小公子早日脫離地獄諸苦的,那些道士說要掛滿四十九日才可取下。”
公孫琢玉哦了一聲,又看向墻角的地面,不知發(fā)現(xiàn)什么,皺了皺眉。他走上前一看,卻見那地磚上有兩塊模糊的暗色痕跡,邊緣微微發(fā)黃,有蒼蠅盯爬。
公孫琢玉趴在地上,靠近聞了聞,結(jié)果嗅到一股極其輕微的酸臭味,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那丫鬟見他無緣無故趴在地上,嚇了一跳:“公孫大人,您……”
公孫琢玉反應(yīng)過來,哦了一聲,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我剛才瞧見一只老鼠跑了過去,想看看有沒有老鼠洞�!�
丫鬟掩面而笑,覺得他有些意思:“大人說笑了,此處怎么會有老鼠洞呢�!�
公孫琢玉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她:“沒有老鼠洞,那有沒有人呢?”
例如……一具跪在墻角的尸體?
因為天長日久跪在這間靈堂,雙膝接觸地面,所以流出的尸液漸漸滲到了石磚縫隙里面,怎么清掃也清掃不掉。
靈堂寂靜,大概因為曾經(jīng)停放過棺材,一股淡淡的尸臭味經(jīng)久不散。數(shù)十名道士在外間念唱著晦澀難懂的經(jīng)文,生生將烈陽天唱出了黑夜的鬼魅陰森之感。
“呼……”
一陣風(fēng)忽然吹進(jìn)了屋內(nèi),墻上掛著的經(jīng)幡被吹得嘩啦做響,帳幔也隨風(fēng)而舞。
丫鬟下意識回頭,隔著半透的紗幔,恍惚間竟是看見墻角跪著一名女子,嘴角撕裂至兩邊,一雙眼望著自己,笑的陰森可怖。
尖叫聲已經(jīng)到了喉嚨口,又被強行壓了下去。丫鬟用手死死捂住嘴,嚇得魂飛魄散,然而再定睛一看,那墻角空蕩蕩的,分明什么都沒有。
公孫琢玉不明所以,叫了她一聲:“姑娘?姑娘?”
“��?”丫鬟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看向他,面色蒼白的放下了手,頭上竟是出了一層冷汗:“大……大人有何吩咐?”
公孫琢玉哦了一聲:“沒什么,就是想問問你們府上有沒有一名叫思云的丫鬟,認(rèn)識嗎?”
丫鬟面色更加難看起來,她強扯出一抹笑:“大人,奴婢素來只在老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繡房的事歸沈媽媽管,并不曾聽說過什么思云�!�
公孫琢玉目光如炬的看向她:“我從來沒告訴你思云是繡娘,你既然沒聽說過,怎么知道她是繡房的人?”
丫鬟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了嘴,下意識后退一步,訥訥不能言。
公孫琢玉緊盯著她。
第206章
我有特殊的套話技巧
靈堂此時除了他們并無外人,公孫琢玉思忖一瞬,干脆走到門邊將門鎖上了,轉(zhuǎn)身看向那名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見狀一驚,還以為他要做些什么,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驚恐低頭不敢言語。
公孫琢玉在她面前蹲下身形:“姑娘不必害怕,我問什么,你便答什么,本官以性命發(fā)誓,今日你所說的話絕不會傳到老夫人耳朵里。”
丫鬟還是猶豫,囁喏不敢言說。
公孫琢玉只好道:“莫不是姑娘想去京律司的大牢走一趟?”
這三個字顯然威力十足,丫鬟一聽“京律司”,立刻驚恐的抬起了頭,連忙擺手,差點急哭了:“大人饒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公孫琢玉回到了剛才的問題上:“姑娘叫什么名字?”
丫鬟抽抽噎噎道:“回大人,奴婢名叫紫煙,一直在老夫人房里伺候的�!�
公孫琢玉點點頭:“那你可認(rèn)得思云?”
紫煙急忙搖頭:“大人,奴婢真的不認(rèn)識思云,只是府中下人閑聊時曾聽過那么一耳朵,知道她是繡房里的�!�
公孫琢玉心想思云在洪府難道還是個名人:“哦?他們閑聊時都說些什么了?”
紫煙左右看了一眼,這才心有余悸的道:“聽他們說,思云模樣生得極好,被小公子給看上了,本要納入房中當(dāng)姨娘的,但不知為何,小公子因病暴斃后,她就忽然不見了蹤影,一直下落不明。今日大人找上門來,我們這才知曉她死了。”
大戶人家的奴婢輕易不得外出,她們的消息自然也算不上靈通。
公孫琢玉指著墻角道:“那你可知,此處曾經(jīng)跪著誰?”
紫煙聞言一驚,向后跌坐在地:“大人怎么知道?!”
公孫琢玉不錯漏她任何一處表情:“姑娘若知道些什么,最好如實說出來,本官必然不連累你,否則姑娘只能去大牢受審了�!�
紫煙紅著眼睛搖頭,險些哭出來:“大人,說來你不相信,奴婢在此處曾經(jīng)見到了鬼……”
公孫琢玉目光一凜:“怎么個說法?”
紫煙低聲啜泣道:“自小公子暴斃后,老夫人便下了命令,此處靈堂不許任何人出入,直到十日前靈柩入土,這才肯讓下人進(jìn)來打掃�!�
她說著下意識看了眼墻角,又飛快收回視線,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般,身形微微顫抖:“小公子靈柩還未下葬之前,奴婢為了找跑丟的貓兒曾經(jīng)偷偷進(jìn)來過一次,可誰曾想?yún)s看見……”
公孫琢玉追問道:“看見什么?”
紫煙回憶起那天夜晚發(fā)生的事,神情仍有些恍惚,只覺得如同做夢一般:“奴婢……奴婢看見一名女子跪在墻角,她一直仰頭望天,嘴巴張的很大很大,里面燃著一截?zé)粜荆瑢嵲谑邱斎藰O了……”
公孫琢玉聞言瞇了瞇眼,心想那女子怕就是思云了。
紫煙捂著胸口,心有余悸道:“深更半夜,奴婢還以為自己撞了鬼,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場,總是神思恍惚的瞧見那女子身影,今日若不是老夫人吩咐,奴婢是斷不敢來靈堂的�!�
公孫琢玉心想這靈堂是洪老夫人下令不許進(jìn)入的,那么里面擺著的人蠟自然也和她脫不了干系,只是想查清其中緣由,還需更多的線索才是。
公孫琢玉將紫煙從地上扶了起來,沒有再問她什么,否則就真的將她連累了,只是詢問道:“繡房在哪里?”
紫煙咬唇,指向東面:“繡房日日都響著機杼聲,大人一直往東邊走,聽著聲音就能尋到了�!�
公孫琢玉看了她一眼:“你就在此處等我,倘若老夫人若問起來,你只說本官自己跑丟了,別的不需多言�!�
紫煙點頭:“奴婢定然守口如瓶。”
公孫琢玉出了靈堂,順著東邊一直走去,果不其然聽見一陣雜亂的機杼聲,循聲看去,卻見一名繡娘正坐在院中織布。
公孫琢玉原本想在外面聽一下墻角,但奈何那繡娘太過專注,織布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說,他站了半天也沒聽到什么消息,只能走了進(jìn)去。
洪府甚少看見陌生男客,那名繡娘見公孫琢玉走進(jìn)來,下意識停住了動作:“你是誰?”
公孫琢玉睜著眼睛說瞎話:“姐姐,我是隨我家主人前來給洪家小公子上香的,因著不認(rèn)識路,便稀里糊涂走到這兒來了,請問前廳該怎么走?”
他今日沒穿官服,加上洪府剛死了人,特意挑了身素凈衣裳,說是哪家大官的隨從也勉強過得去。
繡娘給他指了方向:“你順著假山池子一直走便是了�!�
公孫琢玉連忙道謝,眼角余光不經(jīng)意間瞥見繡娘織布的花紋,忽然驚奇出聲:“哎呀!姐姐的手也太巧了,這布料花紋細(xì)膩,巧奪天工,我瞧著皇宮里的手藝也不過如此了吧!”
那繡娘五十出頭的年紀(jì),放在后世相當(dāng)于大媽,哪兒有大媽不愛聊天的,她聞言立刻樂的笑開了花:“哪兒有什么巧不巧的,不過隨便織一織罷了,小小年紀(jì),嘴巴倒是甜。”
公孫琢玉立刻打蛇隨棍上的湊到了她旁邊:“姐姐別不信,我說的可是真話,我來的時候啊,不知聽誰說,你們這邊的繡房啊,屬一個叫什么什么……思云的姑娘手藝最好,難道姐姐就是思云?”
“啐!”繡娘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思云,那小蹄子早就死了,晦氣!”
公孫琢玉從她話里聽出來那么些弦外之音,故意道:“死了?真的假的?姐姐莫不是在誆我?”
那繡娘上了年紀(jì),又嘴碎些,心中憋不住事兒。見四下無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干脆與公孫琢玉嘮起了嗑:“有拿這種事誆人的嗎,死了便是死了,騙你干嘛。”
公孫琢玉道:“那可真是天妒紅顏,好好的一個姑娘,怎么這么早就死了�!�
繡娘道:“誰說不是呢,那小蹄子確實命苦,無緣無故被小公子看上,又……”
她說至此處,忽然噤了聲,沒頭沒腦的嘆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公孫琢玉連忙道:“姐姐可別吊我胃口,我這人最愛聽故事了,明日我家主人便要調(diào)回青州,我只怕得跟著一起去,好些日子不能回京城,你不如同我說說她的事兒吧�!�
八卦這種東西就是得一起討論才有意思,自己心里憋著多難受。繡娘又聽公孫琢玉說他明日便要離京,料想惹不出什么事兒,便小聲道:“你可得把嘴捂嚴(yán)實了,此事非同小可。”
公孫琢玉點頭:“我嘴巴最嚴(yán)實了,姐姐快說吧。”
繡娘搖搖頭:“那思云呀,確實有一手好繡活,有一日去送衣裳的時候,被小公子給瞧上了,要納她做姨娘,倘若事成,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公孫琢玉跟著道:“可惜你家的小公子暴斃了�!�
繡娘道:“誰說不是呢,聽說小公子暴斃當(dāng)晚,她就在房里伺候,第二天清早就不見了蹤影,是死是活也沒個下落�!�
公孫琢玉問道:“那你們知道她去哪兒了么?”
繡娘搖頭:“這可不能亂說,不過八成是死了,誰讓她倒霉,小公子暴斃的時候剛好在旁邊伺候呢,老太太氣的直接用拐杖狠打了她好幾下,許多人都瞧見了�!�
公孫琢玉暗自猜測,該不會是老夫人因為最疼愛的孫子忽然暴斃,便遷怒到了思云身上吧,那她也忒狠毒了些。
只是這樣一來,案子就有些棘手了。如果思云真是洪老夫人殺的,她承不承認(rèn)先不說,光怎么把人緝拿歸案就是個大問題。
公孫琢玉沒有多待,匆匆離開了。如果想知道洪家小公子暴斃當(dāng)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除了問府中的下人,再就只有問大夫了。
公孫琢玉趕回靈堂的時候,紫煙正站在門口焦急等候著,見他過來,連忙小跑上前:“大人,您可算回來了,老夫人剛剛差人來問了,奴婢說您去了茅房,這才勉強搪塞過去�!�
公孫琢玉從袖子里摸了塊碎銀子遞給她:“辛苦姑娘,咱們這就回前院去吧�!�
紫煙猶豫著接過來,而后屈膝行禮:“多謝大人賞賜。”
公孫琢玉一邊往前廳走,一邊問她:“姑娘,你可知小公子暴斃當(dāng)夜,給他瞧病的大夫是哪幾個?”
紫煙思索著道:“奴婢數(shù)不上來,但公孫大人隨便找一位圣手便是了。小公子暴斃當(dāng)夜,府上幾乎將全京城的名醫(yī)都請了個遍,只是仍舊無力回天�!�
公孫琢玉恍然:“那你可知最先請的是誰?”
紫煙道:“應(yīng)當(dāng)是明春堂的馬大夫,若奴婢沒有記錯的話,平日府上主子若有個頭疼腦熱,都是請他來診脈的�!�
最先到的人往往能目睹全程,公孫琢玉打定主意等會兒要去明春堂探探消息,只是在此之前,還得依照禮數(shù)向洪老夫人告辭。
“今日上門,實在多有攪擾,還請老夫人節(jié)哀順變,本官這就告辭了�!�
紫煙回到老夫人身側(cè),低聲道:“公孫大人給小公子上了三炷香,沒去別的地方�!�
洪老夫人聞言睜開眼,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對公孫琢玉道:“那大人便一路慢走,老身腿腳不利索,就不便相送了�!�
公孫琢玉拱手:“老夫人請留步�!�
他語罷,似乎準(zhǔn)備離開,但不知想起什么,又轉(zhuǎn)身看向了洪老夫人,確認(rèn)似的問道:“老夫人當(dāng)真不記得府上有叫思云的丫鬟么?”
洪老夫人仍是那句話:“老身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好�!�
第207章
師父,別吃饅頭了!
明春堂也算是京中的老字號了,公孫琢玉稍一打聽便知曉了位置。然而他在前去的路上,忽然發(fā)現(xiàn)一隊衙役押著一名女子往刑部而去,百姓都站在街旁指指點點。
公孫琢玉抬眼看去,覺得那名女子容貌有些眼熟,再仔細(xì)一打量,發(fā)現(xiàn)竟是莫靜嫻,不由得詫異萬分。他見身旁有一名大娘,出聲詢問道:“大娘,這女子犯了什么官司么,怎么被衙門給帶走了?”
大娘嘆氣:“還不是前些日子死刑犯被劫給鬧的,那些官差到處搜查,真是攪的人不得安生,聽說這女子與那死刑犯有些瓜葛,便被捉了去�!�
公孫琢玉見捉人的官差都是刑部派出來的,料想應(yīng)該是洪侍郎下的命令�;噬厦偎侔讶俗侥脷w案,他捉不到人,便只能在莫靜嫻身上下功夫,想逼葉無痕出來。
公孫琢玉向來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但莫靜嫻的案子是他親自查的,自己好不容易才幫她逃出生天。如果就這么被洪侍郎抓去嚴(yán)刑拷問,也太沒面子了吧。
街上人來人往,那些衙役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公孫琢玉心想刑部大牢可不好進(jìn),還是先去盤問案子再說,回來再想辦法,便先去了明春堂。
說來也巧,今日正好是馬大夫坐館,公孫琢玉見他模樣老實本分,走到藥柜旁邊,輕輕敲了敲桌子:“馬大夫在嗎?”
馬大夫原本正在讀醫(yī)經(jīng),聞言下意識抬起頭:“嗯?正是在下,公子可有哪里不適?”
公孫琢玉身上有兩塊牌子,一塊是杜陵春給的京律司腰牌,一塊則是京兆尹的腰牌。他取舍一番后,還是覺得前者的名聲比較威風(fēng),不動聲色將腰牌遞給馬大夫看:“京律司奉旨查案,有些問題要問你�!�
馬大夫聞言險些錯手把自己的胡子揪下來,他眨了眨眼,確定那塊腰牌不似偽造的,趕緊拱手道:“不知大人有何事要問,在下只是一介普通的醫(yī)館大夫,可從未做過什么貪贓枉法之事啊�!�
公孫琢玉心想我當(dāng)然知道你沒做了,貪贓枉法這種事是我經(jīng)常做的,壓低聲音問道:“前些日子洪府小公子因病暴斃,你可曾去給他診脈?”
馬大夫猶豫點頭:“確實去過。”
公孫琢玉見他面色怪異,不由得出聲問道:“你看見了什么?”
馬大夫往門外看了眼,見沒什么人,這才小聲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洪府的小公子并非因病暴斃,而是……而是得了馬上風(fēng)�!�
公孫琢玉聞言愣了一瞬,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馬上風(fēng)不就是和女子行房的時候忽然那什么才死的嗎:“你可記得那女子長相?”
馬大夫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回大人,那女子似乎是洪府小公子的通房丫鬟,叫……叫……”
時間過的太久,他已經(jīng)不太想的起來了。
公孫琢玉提醒道:“思云?”
馬大夫嘶了一聲:“好似是這個名字,在下趕去去洪府的時候,小公子已是無力回天,老夫人悲痛萬分,命人拖了那女子出去掌嘴,后來發(fā)生什么,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公孫琢玉心想原來如此,他看了眼那大夫,叮囑他不許把事情外傳,隨后便離開了明春堂。
說來也巧,公孫琢玉正準(zhǔn)備去刑部大牢看看,結(jié)果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洪侍郎帶著人從里面出來。他連忙躲在一旁,等人走遠(yuǎn)了才現(xiàn)身。
時辰不早,門口值守的衙役都有些犯困,哈欠連天,眼睛都睜不開了。個個都是玩忽職守的料,怪不得葉無痕會被劫走。
公孫琢玉直接出示腰牌,光明正大的走了進(jìn)去。衙役雖沒接到上面的指令,但也得罪不起他,聽說公孫琢玉要見莫靜嫻,略有些為難的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女子與那死刑犯有些關(guān)聯(lián),洪侍郎千叮嚀萬囑咐要屬下看好她,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公孫琢玉挑眉:“你怎么知道那女子與死刑犯有關(guān)聯(lián)?”
衙役道:“那死刑犯未被劫走的時候,她日日都來送飯,屬下說閑人不得進(jìn)去,她就一直默不作聲的坐在外頭,天黑了才回去�!�
公孫琢玉心想倒是個癡情女子,塞了粒碎銀給他:“洪侍郎要你們好生看管,你們看管便是,我只隔著牢門和她說幾句話�!毖靡矍埔娿y子,眉開眼笑:“大人,這倒不難,只是那女子自從被捉回來,什么刑都用過了,偏偏一句話不說,倔的很,您去了她只怕也不會開口�!�
他說完,領(lǐng)著公孫琢玉到了關(guān)押莫靜嫻的牢門前,不放心的叮囑道:“還請大人快些問話,莫要叫屬下難做,否則回頭上面怪罪下來,屬下也不好交差�!�
公孫琢玉表示知道,揮手讓他出去了。
莫靜嫻受了刑,靠在墻角奄奄一息,身上的囚衣都染成了紅色。公孫琢玉隔著牢門蹲下,心想自己上次見面她也是這么被關(guān)在里面,屈指敲了敲牢門:“莫姑娘�!�
莫靜嫻還以為是那群官差又來了,費勁睜開眼,卻見是公孫琢玉,下意識從地上掙扎著起身,結(jié)果又無力跌坐了回去,痛苦的悶哼出聲。
公孫琢玉連忙道:“你身上有傷,就別動了。”
莫靜嫻抬眼看向他,嘴唇干裂失血:“公孫大人,你怎么來了?”
公孫琢玉雙手揣進(jìn)袖子:“我見姑娘被人當(dāng)街抓走,便來瞧瞧,葉無痕當(dāng)真被人劫走了嗎?”
莫靜嫻聞言沉默一瞬:“……大人要抓他么?”
公孫琢玉道:“那是刑部的事,與京兆府無關(guān)�!�
莫靜嫻莫名信了他的話:“無痕確是被人救走了,只是我也不知對方是誰,穿著夜行衣,身形健壯,似乎是名男子……”
公孫琢玉問道:“葉無痕被劫走后,沒有與你聯(lián)系么?”
莫靜嫻輕輕搖頭:“沒有,現(xiàn)如今官府都在捉拿他,出來豈不成了活靶子。”
公孫琢玉嘆氣:“莫姑娘暫且先委屈幾日,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救你出來�!�
莫靜嫻聞言一怔,慢半拍的看向他:“大人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
公孫琢玉也不知道,思忖一瞬道:“就當(dāng)我這個人做事有始有終吧,你本來也與葉無痕被劫一案無關(guān),我總不能看著你白白蒙受冤屈�!�
牢房里滿是枯朽的味道,塵埃在空氣中輕輕跳動。
莫靜嫻靜靜看著他,沉默許久,才聲音沙啞的道:“大人是名好官,倘若朝堂之人皆類你,莫家當(dāng)年也不會……”她說至此處,不自覺消了聲。那些枉死的人命依舊是心中痛楚,輕易觸碰不得。
公孫琢玉雖然嘴上總是不要臉的說自己是名好官,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過是個隨大流的俗人罷了:“莫姑娘可聽說過,水至清則無魚?”
莫靜嫻不明所以。
公孫琢玉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清官能吏勝于貪官能吏,而貪官能吏又勝于清官廢吏,朝中雖有清官,但若辦不了事,也是無奈�!�
貪而不忠,必除;貪而忠之,可用。百姓祈愿天下無貪官是好的,但非帝王心術(shù)。
在這樣的世道下,如果想守住本心當(dāng)一名清官,那么他需要比貪官更奸,走的更高,否則只會淹沒在滾滾浪潮中。
公孫琢玉見莫靜嫻怔然有所思,心想自己無緣無故說這些做什么。從地上起身,正準(zhǔn)備離開,誰料肩頭忽然多了一柄鋒寒的劍刃,隨即耳畔響起一道冷冰冰的男聲:“大人最好不要出聲,否則我可保不準(zhǔn)劍鋒會不會割了你的喉嚨�!�
公孫琢玉瞳孔放大,心中詫異萬分,這人好高明的輕功,進(jìn)來時自己竟然連腳步聲都沒聽見。睨著脖頸上架著的長劍,緊張道:“大俠,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你可千萬別殺我�!�
公孫琢玉雖然有武功,但劍都架到脖子上了,他可做不來那種以命相搏的事兒。
莫靜嫻見公孫琢玉被一蒙面人挾持,掙扎著從地上起身,下意識便想呼救,誰料那人卻不緊不慢的出聲道:“你若敢喊,葉無痕必定死無全尸�!�
莫靜嫻臉色難看至極,忽然認(rèn)出了他是誰:“是你將無痕劫走的?!”
蒙面人沒有說話,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把鑰匙,扔到了莫靜嫻面前:“把門打開,想見葉無痕就隨我走�!�
莫靜嫻恐葉無痕有生命危險,只得依言照做,她踉踉蹌蹌的走出牢門,啞聲質(zhì)問道:“你到底是誰?”
蒙面人:“少廢話,跟在我后面,不許出聲。”
公孫琢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可不想死,今天早上杜陵春給他的銀票還沒花完呢。
莫靜嫻見公孫琢玉面色緊張,不由得皺眉看向那蒙面人:“公孫大人與此事無關(guān),你放了他吧�!�
蒙面人嗤笑出聲:“放了他我們?nèi)绾纬龀恰D惴判�,我不傷你性命,到了城外自然會放你�!?br />
后面一句話是對著公孫琢玉說的。
公孫琢玉相當(dāng)惜命,聞言連忙擺手:“大俠,我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你若想出城,該去挾持京中守備,抓我沒用的�!�
蒙面人饒有興趣的道:“哦?可我怎么聽說,你是權(quán)臣杜陵春的親信,極得他信任?”
公孫琢玉訕笑道:“謠傳,都是謠傳�!�
該死該死,早知道把石千秋拉過來了,否則哪兒還會被人挾持。
蒙面人用繩子將公孫琢玉的手捆了起來,而后將劍從他脖子上移到后背,冷聲道:“少廢話,再說一個字我就砍了你的腦袋,快走!”
公孫琢玉只得走在前面,當(dāng)了一個人形靶子。外間值守的衙役七歪八倒的癱在地上,看樣子像是被迷暈了,而衙門口停著一輛準(zhǔn)備好的馬車,在夜色掩映下倒也無人注意。
蒙面人示意莫靜嫻上車,而后看向公孫琢玉:“你也上去�!�
公孫琢玉提了個建議:“要不您二位坐里面,我在外面趕車?”
蒙面人看著他,沒說話。
公孫琢玉只得老老實實爬上了馬車,誰曾想眼角余光一瞥,發(fā)現(xiàn)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街頭,赫然是石千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出聲:“師——”
一個字還未說出口,劍刃便搭上了他的脖子:“閉嘴�!�
公孫琢玉立刻閉嘴,乖乖爬進(jìn)了馬車。
石千秋正在街邊買饅頭,他付了錢,剛準(zhǔn)備回去,誰曾想忽然見一輛馬車從自己身旁經(jīng)過,一陣夜風(fēng)吹起簾子,他那倒霉徒弟正面色焦急的看著自己,說了一連串話,瘋狂暗示著什么,但嘴巴張張合合,但就是聽不見聲音。
#師父,別吃饅頭了,闊愛救我�。。。�
第208章
公孫大人出城做什么去?
夜間的集市人來人往,蒙面人將馬車駕得飛快,很快沒入了人群中。公孫琢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石千秋的背影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也不知他看見自己沒有,急得在車?yán)镏倍迥_。
蒙面人聽見動靜,掀起車簾回頭看向他,冷聲斥道:“再鬧騰信不信我砍了你!”
公孫琢玉委委屈屈的哦了一聲,縮到了馬車角落。
莫靜嫻見他似是害怕,憂心蹙眉,出言安慰道:“大人不必?fù)?dān)憂,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傷了我們性命�!�
公孫琢玉心想那就不好說了,劫匪殺人滅口的例子簡直數(shù)不勝數(shù),靠在車壁上,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沒說話。
自從葉無痕從刑部大牢被劫走后,城門就加強了守衛(wèi),來來往往盤查極嚴(yán),普通百姓無事不得外出。蒙面人將車駕到離城門口十來米距離的時候,轉(zhuǎn)身坐進(jìn)車內(nèi),一邊用刀抵著公孫琢玉的脖頸,一邊解開他手腕上的繩子,沉聲道:“不管你用什么辦法,讓城門守衛(wèi)放我們出去,否則被發(fā)現(xiàn)了,我第一個先殺了你,再和他們拼個魚死網(wǎng)破�!�
公孫琢玉笑了笑:“我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想出城得有皇上的旨意才行,你找錯人了�!�
那蒙面人將匕首抵在他的后背處,微微用力,只問了一句話:“你去不去?”
公孫琢玉唰的挺直了腰桿,連忙道:“去去去,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