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鄂君顏抿唇,他怎么可能不認識沐家人呢!
用長睫掩飾住眼底的驚異,他放下茶杯朝蕭環(huán)山作了一揖:“隴西也有個保信堂,屬下年幼時生活在隴西,與沐家人打過些交道�!�
他年少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沒必要刻意隱瞞,便如實與蕭環(huán)山說了。
那侍從忙點頭道:“對,就是隴西的保信堂,聽說那姝兒公主現(xiàn)在的身份,乃是沐家夫人的外甥女!”
聽到這句話,鄂君顏臉色又沉了兩分。
沐夫人的外甥女,那不就是林殊玉!
林殊玉是姝兒公主?
這絕不可能!
鄂君顏將拳頭捏得死緊,甚至骨結(jié)都發(fā)出了細微的響聲,蕭環(huán)山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連著喚了他兩聲,才將他從震驚中喚回了神。
第268章入宮覲見
“君顏,你這是怎么了?臉怎么白成這個樣子?好像很不舒服��!”
蕭環(huán)山知道鄂君顏有些怪病,但平時他克制得很好,從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今日卻有些失態(tài)了。
鄂君顏意識到自己失神了,自嘲地輕笑了一下,這才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對蕭環(huán)山道:
“屬下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舊事!”
他將眉頭舒展開,又變成平時那溫潤清雅的樣子。
扶袖飲了口茶后,鄂君顏臉上恢復了笑意,對蕭環(huán)山道:“王爺,也許這件事,咱們可以利用一二�!�
……
沒過多久,宮中的太監(jiān)就來到了沐家小院,說是因東珠一事要獎賞沐云書,請沐娘子帶著家人入宮聽賞。
沐家沒有一人不是意外的,林氏越來越糊涂,沐云書怎么就得到官家稱贊了?這丫頭到底做了什么��?
林殊玉更是震驚,沐云書怎么如此好命,竟可以讓官家都對她另眼相待!
得到這個消息后,她差點沒能擠出微笑來祝賀沐云書。
好在她臉上戴著面紗,沒叫旁人看出什么異常。
只有沐樂馳真的很驚喜,一個勁地夸贊妹妹。
他這一段時間都在刻苦讀書,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他知道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護住妹妹。
從前只認為自己不是讀書的料,怎么也學不進去,可現(xiàn)在他知道沒有出路,妹妹就會一直被人欺負,所以即便吃力,也要將書中的字一點點刻進腦子里。
他不僅在讀書,還偷偷跟葛老學醫(yī),兩樣都沒落下,一天最多睡兩個時辰,人瘦了好大一圈,衣裳都看著寬大了。
可這樣的日子他卻覺得很充實,只是錯過了妹妹與北丹人斗法,只能在幾個小家伙嘴里還原當天發(fā)生的事,心里很是遺憾。
沐云書看到大哥輕減了不少,心里有些不踏實,她想起了前世大哥的死因,報喪的人說大哥被母親關(guān)在院子里讀書,最后病死在屋子里。
她接受不了再一次失去大哥,只能想著請葛老多注意大哥的身體,別叫他把身子熬壞了。
不敢讓宣旨公公等太久,沐家?guī)兹撕芸炀褪嵯戳艘环�,坐上了去往皇宮的馬車。
林氏簡直不敢相信有一天她能來到皇宮,看向沐云書的目光更為復雜。
忍了一路,最后在快要下車時紅著臉提醒道:
“宮里不像別處,你要注意言行,也,也不必太害怕,若漏了怯反而會叫人不喜!”
這算是林氏對沐云書最溫和的時候了,沐云書也不是小孩子,能聽出林氏沒有惡意,便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聲竟讓林氏有點開心,原來她們兩個也能好好說話。
不過她也沒忘記自己的外甥女,柔聲安撫道:“姝玉,別害怕,沒事的,咱們跟著你表姐就好!”
這話本是安慰,卻讓林殊玉覺得十分刺耳。
在姨母眼里,她永遠都只能給沐云書做個陪襯!她守不守禮無所謂,因為沒人會關(guān)注她,表姐才是那個主角!
可不是這樣的,這一切都不該屬于沐云書的!
眼中妒意翻涌,可林殊玉還是恭恭敬敬地對林氏道:“姨母,我明白!”
到了宮門口,就有小黃門引著幾人入了宮。
因接連下了兩日的雪,紅墻上積了一片軟綿綿的白色,將琉璃頂全都覆蓋住了,煞是好看。
可景致再美,幾人也沒那個心情去欣賞,只跟在領(lǐng)路太監(jiān)身后,朝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巷深處走去。
景德帝早已經(jīng)等在溫室殿,因知道姑娘家怕冷,特意選了此處來召見沐云書幾人。
沒多久,景德帝身邊的海公公聽到了腳步聲,忙出去將人迎了進來。
海公公知道這些平民膽子小,怕他們亂了陣腳驚到官家,在一旁提示道:“沐娘子,拜吧!”
沐云書點了下頭,帶著林氏和兄長幾人端端正正朝景德帝行了稽首之禮。
“叩見官家,民女沐云書,恭請福綏!”
海公公略略有些驚訝,眼前的小娘子見到官家后竟然絲毫沒有露怯,目光清澈,沒有因緊張而四處亂看,這鎮(zhèn)定的樣子,甚至強過不少嬪妃和大家小姐。
林氏等人也隨著沐云書的動作向景德帝問了安,沐樂馳還好,他心思澄凈,無雜念也就沒有懼意,規(guī)矩地行了禮。
林氏卻因為害怕出錯,緊張得身子都在發(fā)抖,問安時聲音都是飄的。
林殊玉被林氏影響得也有些緊張,好在她聲音小,也不算出了大錯。
景德帝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了一遍,在林殊玉這里停留了一瞬。
他知道這就是方又堂說的那個姑娘,看年紀,的確與姝兒相仿。
只是景德帝并未因此表現(xiàn)出任何興奮或是激動,被藏在半合著的眼皮后的眸子,很快就轉(zhuǎn)移到了沐云書身上。
那天離得遠,看不太真切,離近了看,這姑娘眉眼清麗,柔中又帶著一股韌勁,倒是個挺有意思的人兒。
他又想起她面對北丹人時的冷靜沉著,那時這丫頭的眼睛里藏著刀子。
看來這民間確實有能人。
“免了吧,沐娘子,東珠一事你做得不錯,可想好要什么賞賜了?”
景德帝轉(zhuǎn)動了兩下手上的扳指,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其實他有些好奇這樣一個尋常百姓會想要得到什么樣的賞賜。
是金銀還是身份?又或是嫁個如意郎估計是嫁個如意郎君吧,大多數(shù)求到他這里的姑娘,都是請求賜婚的。
沐云書聞言,雙手交疊,將額頭抵在手背上,姿態(tài)端正地道:
“望官家莫怪民女魯莽,民女確實有一事相求�!�
“哦?”景德帝捋了捋胡子,再次笑了出來。
一般的姑娘都會客氣委婉幾句,這沐娘子倒是直接。
直接點好,他哪里有閑工夫與這些小娘子繞彎子。
“說來聽聽!”
沐云書回道:“民女想請官家批準保信堂參加明年的正店競選!”
這個名額是衙門定的,以保信堂的資歷,走正常的流程未必可以得到競選資格,但有官家金口玉言,便萬事好說了。
她并沒有求官家直接將保信堂批為藥行正店,這樣名不順言不正,百姓未必買賬,她不要保信堂的牌匾掛出來時,被別人指指點點!
聽到沐云書的這個要求,不管是海公公,還是林氏,又或者坐在上首的景德帝,無一不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誰也沒想到沐云書求的竟然會是這樣一件事。
第269章林氏崩潰
林氏心中五味雜陳,她公爹的愿望就是想將保信堂開到大江南北,沒想到云書竟一直記著對老爺子的承諾!
她以為這個女兒這幾年鮮少與家里聯(lián)系,早就忘記了這些事情。
沐樂馳對妹妹的做法倒不意外,但他心里苦澀澀的,這些事都應該由他來完成才對!
是他太無能,才會讓妹妹如此辛苦,回去以后,他要再加倍努力才行!
沒人會為了這種小事來求景德帝,他挑著眉頭看著沐云書,再次確定道:“你確定只有這些?”
“是!這是民女唯一的請求!”沐云書道。
官家親口批準的事情,沒人再敢動手腳,對她來說,任何賞賜都不如這件事重要!
“好!朕允了!”
景德帝已經(jīng)給了沐云書改口的機會,她沒有改口,他也不會再強求。
“北丹人欠你的銀子朕幫你討回來了,回頭朕會叫人給你送去,有了這筆銀子,要好好經(jīng)營保信堂,莫要叫朕失望!”
“民女謹遵皇命!”
沐云書語氣里透著輕快和堅定,景德帝這才發(fā)覺,這姑娘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是另有目的,也不是以退為進,是真心想要求得此事。
他看向海公公,“這小姑娘有幾分骨氣,你回頭給她那保信堂打上一塊匾額吧!”
海公公忙恭敬地應了聲是。
能得到官家的賞賜是意外之喜,但沐云書并未得意忘形。
她知道這匾額看似是賞賜給她的,其實官家在用這件事告訴天下人,與朝廷一條心的才是正途!
見沐云書不驕不躁地叩了謝,景德帝點了點頭,對幾人擺了擺手后就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
終于可以離開,沐氏暗暗舒了口氣,這才覺得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她忙挽著林殊玉站起身,要隨女兒一起退出大殿,卻被海公公給攔下了。
“沐夫人留步,官家還有事想要詢問你和這位林姑娘,請你們等一會兒再走�!�
聞言,林氏一顆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下意識就朝女兒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走在前面的沐云書也聽到了海公公的話,轉(zhuǎn)過身禮貌的問道:
“公公,不知官家尋民女的母親要問什么?民女是否能幫得上忙?”
海公公笑著回道:“沐姑娘不必緊張,官家只是想了解一下關(guān)于隴西的事情,你已經(jīng)離開隴西多年,怕是不太清楚,這才留沐夫人多說兩句!”
說完這話,他沒有再給沐云書阻攔的機會,笑著對林氏道:“沐夫人請吧�!�
林氏怎敢拒絕官家的邀請,只能帶著林殊玉又返回了殿中。
沐樂馳不放心,跟上了一步,卻被侍衛(wèi)攔了下來。
“公子留步,官家只請了沐夫人,兩位請到宮外等候�!�
沐云書和沐樂馳心中不解,卻也沒別的辦法,只能跟著宮人一起出了皇宮。
沒有沐云書在,林氏和林殊玉返回大殿后比之前還要緊張,林氏說話都不太流利,行禮時磕磕巴巴的。
官家倒也沒有怪罪,百姓看到他這個反應才是常態(tài)。
他也沒有繞彎子,看著林殊玉身前的玉佩,問道:“林姑娘身上這塊玉佩頗為特別,能否與朕講講它的來歷?”
聽到官家問起這塊玉佩,林殊玉緊張地伸手將它握了起來。
外祖母說這玉佩一定有不小的來頭,所以讓她戴在身上,沒準能遇到什么機緣。
為了這個機緣,她等了這么多年,難道說真的叫她等到了?
林氏沒想到官家問的竟是這件事,她母親當年帶著姝玉和云書回到華亭城時,姝玉身上就有這塊玉佩了。
她知道外甥女膽子小,忍住緊張對官家回道:“回官家的話,這玉佩應是姝玉亡父的傳家之物�!�
林殊玉的父親是入贅到林家的,他的玉佩會傳到女兒這里也沒什么稀奇。
誰料她話音一落,林殊玉卻立即搖起頭來。
“不……不是這樣的,姨母,這玉佩并不是林家之物……”
能不能改命就這一次機會了,林殊玉絕對不可能放過!
“姝玉?”林氏驚愣了一下,她不明白外甥女為何會反駁她,“這是你外祖母親口告訴我的,怎么會有假呢?”
林殊玉咬了咬唇,囁嚅道:“姨母……您別急,您聽我解釋!”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她盼著這一天已經(jīng)盼得太久了,便大著膽子朝林氏磕了一個頭,咬唇道:
“姨母……這玉佩不是林家的,這是我親生父母留給我的,我……我其實并非林家的孩子。”
不是林家的孩子?
林氏只覺著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姝玉到底在說什么�。�
她不是林家的孩子又是誰?她疼了這么多年的外甥女怎么會有假?
“你這孩子,你在說什么胡話……”
“姨母,官家面前,姝玉怎敢說假話!”
林殊玉眼神里的掙扎漸漸褪去,她不要再做林殊玉,不要再做無父無母只能依附在沐家的表姑娘,廉價到只能等著嫁給沐樂馳那個廢物!
制止了林氏的話,她這才回憶著沐云書的樣子,朝官家行了一禮,忍著忐忑道:
“官家,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民女年幼時正逢八王之亂,我與雙親走失,奶娘帶著民女逃難到了隴西,民女的奶娘與林家外祖是遠親,于是便帶著我投奔到了林府。”
“可惜民女的奶娘在逃難時受了傷,沒多久便去了,只能將民女托付給了林家�!�
林氏從沒有聽過這些事,她震驚地看著林殊玉,顫聲道:“怎么會是這樣,你不是姝玉,那姝玉呢?”
林殊玉垂下了眸子,一臉傷心的樣子:
“姨母,其實……真正的林姑娘已經(jīng)不在了,當年亂黨攻進縣城,林家妹妹和她的爹娘一起……一起被亂黨殺害了……外祖母怕您難過,才會對您謊稱我是林家的女兒!”
林氏和妹妹感情很好,她其實是林家二老抱養(yǎng)來的。
林家二老多年無子,便與同鄉(xiāng)抱養(yǎng)了一個女兒,希望這個女兒可以給她們招來一個兒子。
后來林母還真的懷上了孩子,本來很高興,結(jié)果生下來后發(fā)現(xiàn)是個女兒,林父便覺著是林氏給他們添了晦氣,對林氏的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動則打罵。
不過林氏和這個妹妹的感情卻是很好,林氏受罰,都是妹妹想辦法保護她,妹妹總是偷偷給她找吃的,入冬后還把自己的棉衣拆開,將里面的棉花勻給她。
第270大膽,何人叫你冒充公主!
如果沒有妹妹,林氏未必可以平安長大,她對妹妹既依賴又感激,后來知道妹妹死在戰(zhàn)亂中,她難過了很久,所以她才會將妹妹留下的女兒視若珍寶般的護著。
可現(xiàn)在林殊玉居然告訴她,她并非妹妹的女兒,這讓她如何接受�。�
林氏此時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溫室殿,難過地捂著心口嗚咽著哭了起來。
“你怎么可能不是姝玉……你若不是姝玉,那妹妹豈不是沒有孩子了……”
林氏這般表現(xiàn)讓景德帝明白,她對當年的事情應是毫不知情,既然如此,那就沒有必要再將她摻合進來,掀起眼皮朝海公公看了一眼。
林氏已經(jīng)哭得失去了體面,海公公走到林氏身邊低聲道:“沐夫人,老奴帶您收拾一下去吧!”
林氏的腦子混亂得很,可她還是本能地去拉林殊玉的手,可這一次林殊玉卻沒有牽住她。
海公公催促道:“沐夫人,官家還有些事情要與林……要與這位姑娘說,您先去吧!”
林氏見帶不走林殊玉,只能傷心的收回了手,隨著走過來的太監(jiān)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大殿。
此時殿內(nèi)只剩下林殊玉一人,景德帝看她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問道:
“你說這些事是你幼時經(jīng)歷的,那時你那么小,怎么可能記得如此清楚?”
官家的相貌其實很慈和,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仍然有一種讓人透不過氣的威壓。
林殊玉手心里已經(jīng)出了一層的冷汗,可即便緊張,她卻從沒想過退縮。
“回官家,民女雖然記不清了,可林家外祖母記得很清楚,這些事是她告訴我的,她希望我能記住自己的身世,有機會可以與爹娘相認。”
景德帝微微頷首,“你說是你的奶娘帶你去的隴西,可記得那位奶娘姓甚名誰?”
“外祖母說,民女那位奶娘姓程�!�
“既然知道你那乳母的姓氏,為何后來沒試著去找找親人?”
“民女那乳母雖然是外祖母的同鄉(xiāng),可外祖母只知道她給京城一個大戶人家做乳娘,其他信息一概不知。我們也差人打聽過,可能力有限,沒什么結(jié)果,便只能放棄了。”
提到身世,林殊玉神色里有幾分悲戚,明知道自己有個家,可卻永遠沒辦法與家人團聚。
這樣可憐又落寞的表情,讓人看著便不免生出憐惜。
景德帝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的扶手,當年,姝兒的確是與她的乳母一起走失的,也許程氏害怕暴露姝兒的身份會引來亂黨,才沒有與林家人吐露實情。
玉佩、乳母以及年齡都對得上,這事看起來還真就八九不離十了。
可景德帝依舊如之前一樣平靜,他略略沉吟片刻,對海公公道:
“尋個宮女,去瞧瞧她右臂上可有一塊月牙形的傷疤。”
姝兒小時候淘氣,去夠樹上的果子,結(jié)果從樹上摔了下來。
好在墨知許在底下護著,兩個孩子沒有大事,但都掛了彩。
姝兒的小胳膊上被利石劃開了一個口子,好了后便落下了一個月牙形的傷疤,因此哭了好幾天的鼻子。
海公公應了一聲,很快就叫人扶著林殊玉去了偏殿。
林殊玉見人走來覺著好像要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發(fā)生,可事已至此,她哪里還有反抗的機會。
被宮女帶到偏殿檢查了一番,沒多久就又被帶回了大殿。
宮女看向景德帝,回稟道:“回官家,這位姑娘的右臂上的確有一個淺淺的傷疤!”
林殊玉怎么可能聽不出官家這是在驗她的身,既然外祖母早想過讓她頂替這個身世,這些事當然都已經(jīng)考慮到了。
別說小小傷疤,就是那人有痦子的地方,外祖母都用燒紅了的火棍幫她點在同樣的位置上。
如果有人問起來痦子怎么不見了,便說有道長看過,不吉利,想辦法除掉了。
外祖母不讓她用祛疤膏,這些疤痕都還留著,就算驗身也不怕的!
她心中竊喜,看來這一關(guān)是順利通過了。
只是還沒等她高興太久,頭頂那極具威嚴的聲音就朝她壓了過來。
“好大的膽子!是何人叫你冒充公主的?”
因為那對厚重的耳垂,官家笑起來時看著很和善,可他不笑時,讓人心驚膽戰(zhàn),好像那些笑容都是假象,誰也不知哪一副面孔才真正屬于他。
林殊玉腦子嗡嗡,半晌才反應過來官家說的話。
公主?
她居然是公主!這怎么可能?
恐慌和妒恨一起襲上林殊玉的心頭,她本以為苦心換來的人生終于有了曙光,讓那女人白白被沐家人寵了這么多年,終于換到她來享受富貴了!
可為何還沒有開始她就被揭穿了?她到底哪里出了錯?
之前那些話是外祖母一遍又一遍告訴她的,她都記在腦子里,甚至都快將它當成真相了!
一個傷疤就把她打回了原形,她真的好不甘�。�
林殊玉扶著自己的肩膀,眼淚啪嗒嗒落下來,可誰也看不到她那婆娑的淚眼背后,有著怎樣的瘋狂。
反正她什么都沒有,有什么可怕的,為什么不能為自己賭一把?
把心一橫,林殊玉匍匐在地上,哽咽道:
“官家,民女沒有說謊,這些都是外祖母告訴民女的,民女只是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講了出來,根本沒想過要冒充公主��!”
“若民女有這個想法,早就拿著玉佩進京了,怎么會寄人籬下地在沐家過了這么多年!官家若不信,便當民女什么都沒有說過,放民女回去吧!”
大殿里回蕩著林殊玉的啜泣聲,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官家沒有說話,那不會流露出真實情緒的眼睛,只靜靜地看著地上那個可憐的少女。
就連了解官家的海公公都迷茫了,他覺著這姑娘很有可能就是姝兒公主,官家到底為何不與她相認呢?
景德帝將身子的重心壓在左手臂上,右手不斷地摩挲著手上的扳指,許久都沒有開口。
這樣的安靜讓林殊玉越來越緊張,她想不通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信了她還是要處置她!
第271章你這般膽量也敢冒充公主
林殊玉緊張到終于止住了哭聲,才聽見頭頂?shù)娜嗽俅伍_了口。
“你不是姝兒,不過,這不要緊,朕可以讓你成為姝兒!”
景德帝明明就在不遠處,聲音卻像是在天上飄下來。
林殊玉心中惶恐,不由抬起頭朝景德帝看過去。
當觸碰到景德帝那毫無感情的眼神后,她驚懼地埋下了頭。
這一刻她才真正感覺到來自天子的威壓,他可以朝你笑,卻并不妨礙他言談間就可以斷了你的活路!
這樣的氣氛太可怕了,林殊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景德帝的話。
是應,還是繼續(xù)否認?她實在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汗水幾乎打濕了林殊玉的衣裳,她也沒想出個對策來。
景德帝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幽幽道:“你這般膽量也敢冒充公主,自不量力幾個字知不知道怎么寫?來人……”
“官家!”
林殊玉慌了,官家的聲音里沒有絲毫的感情,他不是在嚇唬她,若她不把握住機會,可能真的會小命不保。
她是瘋,可以為了目的不計后果,可她不想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這些事……民女都是聽外祖母講的,民女那時候太小了,什么都記不得了!若有說得不對的地方,請官家恕罪!”
景德帝冷笑了一聲,“你倒是不傻!”
這借口確實不錯,成了,她就可以一步登天,不成,不知者不罪,她也不必背負什么。
“朕可以不殺你,你只需要告訴朕,她是否還活著!”
景德帝口中的她,自然是真正的姝兒公主。
林殊玉知道景德帝為何會這般問,因為她剛剛與姨母說,林家姑娘已經(jīng)死了,她頂替了林家姑娘的身份。
但現(xiàn)在官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在說謊,定是猜測當年死的那個小姑娘是姝兒公主。
得出這個結(jié)論,林殊玉心中一陣狂跳。
官家剛剛說即便她是冒牌的,也可以讓她成為公主,定是覺著她有利用的價值。
可如果她說了真話,讓官家知曉姝兒公主還活著,那她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
就算官家肯放過她,她要繼續(xù)回到沐家去做表小姐,姨母怕是已經(jīng)對她生了隔閡,若再叫她知曉當年那事的真相,怎么可能還會對她好!
她不想活得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這樣的日子她過夠了!
她要成為公主,就算之后會被揭穿也無所謂,至少她擁有過!
林殊玉伏在地上的手掌漸漸握成了拳,顫聲回道:
“當年的事情,民女真的記不得了,只知道與我們一起逃難的一個女孩,她,她被亂軍射殺了……”
景德帝轉(zhuǎn)動扳指的動作一滯,眼皮將眼中的光遮擋住了大半。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了口:
“你既然不知道,那最好永遠都不要知道,把那些事情爛到肚子里,從今往后,你便是蕭姝玉,是流落在外的姝兒公主,你可能做到?”
林姝玉驚喜萬分,似在地獄里走了一遭后重新被撈回到人間。
不對,不只是人間,她會成為公主,尊貴的公主!
那些曾無視她的人,以后都要匍匐在她的腳下!
“民女可以做到!民女可以做到!”林殊玉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忙磕頭向景德帝表態(tài)。
看著有些失態(tài)的林殊玉,景德帝略略皺了一下眉頭,朝海公公招了招手。
“先找個嬤嬤教她規(guī)矩,稍微體面些再接回來給皇后看吧!”
海公公忙應了聲是,走過來將林殊玉扶了起來。
“姝兒公主起身吧,老奴送您出去!”
林殊玉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海公公叫的是她,聽到海公公又喚了一聲“公主”,她才慌忙抬起了頭。
她都忘了,她是公主了!
“是,是!”
她忙應了海公公的話從地上站起身,小腿還是軟的。
海公公扶住林殊玉,低聲道:“您是公主殿下,不必與奴才說是!”
他在心里搖了搖頭,這姑娘的各方面條件,都配不上她的野心��!
可官家吩咐的事情,他可不敢有半分怠慢,很快就帶著林殊玉離開了溫室殿。
等林殊玉也離開后,景德帝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將整張臉都藏在了陰影中,誰也不清楚他此刻在想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海公公返回了殿中,走到了景德帝身邊輕輕喚了一聲:“官家,都安排好了!”
景德帝回過神,緩緩點了點頭。
“想辦法把她那個外祖母也接過來�!�
“是!”
官家的安排,海公公當然不敢質(zhì)疑,但他還是有諸多不解,就是官家為何明知道那林姑娘不是姝兒公主,還要給她公主的殊榮。
不過想不通也正常,伺候官家這么多年,到現(xiàn)在他也沒辦法摸清官家的想法。
想不通就不去想,處在他這個位置,聽話才是最好的保命符。
只是今日官家顯然想與這老仆多說幾句:“想問什么就問,看你憋著朕都替你難受!”
海公公把背彎得更低了,干笑兩聲道:“老奴……老奴就是不知您是怎么看出那林姑娘……”
是冒充姝兒公主的。
“自作聰明!”景德帝冷笑了一聲。
“三歲小孩子手臂上留的疤,怎么會現(xiàn)在還留著痕跡!姝兒那丫頭隨了方錦音,并非疤痕體質(zhì),她那疤痕現(xiàn)在還那般明顯,傷口定是用特殊藥材處理過�!�
海公公的心跳快了幾分,官家這是抱著猜疑的態(tài)度去看待任何事,所以才會注意到這樣的細節(jié)吧!
若今日找到的是真的姝兒公主,不知官家會不會相信她!
“這林家姑娘故意弄傷自己來冒充姝兒公主,不會有什么意圖吧?”海公公擔憂道。
“朕說她冒充公主時,她驚訝得整個人都傻了!想必是真的不清楚自己頂替的是何人�!�
景德帝摸著扳指淡道:“膽敢頂替這個身份,說明她的話不會全然是假!”
聽官家這么說,海公公也基本上猜出當年事情的經(jīng)過。
應該除了林姑娘的身份是假,其他都是真的。
程奶娘帶著姝兒公主逃到隴西一帶后,便投奔了舊識林家,也許是不信任,也許是沒來得及,并沒有將姝兒公主的真實身份吐露出來。
但林家老太太覺察出姝兒公主的身份不俗,便想要讓自己的孫女頂替姝兒公主的身份。
這對他們來說沒有絲毫損失,尋到了,就能讓林姑娘過上更好的生活,找不到,只是一切照舊而已。
第272章官家是不是看上你們表妹了?
海公公就是不知道,姝兒公主是被這家人害死了,還是真如他們所說,死在了亂軍手里!
他皺了下眉,猶豫著道:“官家,這樣居心叵測之人,真的要迎進宮來么?”
景德帝喝了一口茶,毫不在意地說:“居心叵測?這宮里居心叵測之人還少么?能被人看出來的心思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出來的!”
他一直認為,能挑出錯處的人,才是可用之人!
“她是不是真的姝兒不要緊,要緊的是朕需要她是!”
景德帝說到這兒后便不再開口,海公公哪里敢追問,伺候景德帝喝完茶后,便起轎送景德帝回了御書房。
林殊玉并沒有被送回沐家,而被安排在了京郊的一座別院里。
陪著她一起的還有一名老嬤嬤,專門負責教授皇子公主禮儀的。
林殊玉其實很想回沐家一趟,她想讓沐家人知曉她現(xiàn)在的身份!
同樣是無父無母的孤女,為何沐云書能頂替沐家嫡女的身份,得到疼她愛她的父兄!
那些本不該屬于沐云書的,是她和外祖母讓沐云書白白得了這么多年的寵愛!
而她,她只能得到別人幾句唏噓,被嘆幾聲可憐!
姨母甚至覺得讓她嫁給她那個廢物兒子,對她來說是一種賞賜!
好在這么多年沒有白白的忍氣吞聲,終于讓她熬出了頭!
她真的很想看看,沐家人得知她的身份后,會不會覺得曾經(jīng)對她的憐憫和俯視,都十分的可笑!
站在皇家別院里的林殊玉簡直想要大笑幾聲,瞧見一朵開得正旺的月季,眸色一沉,便徒手將那朵花扯了下來。
手被皮刺劃出一道口子,血水都滴落在了花瓣上她也渾然未覺,只拿著那朵花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唇邊露出了一抹暢快的笑容。
……
林氏從宮中出來后就魂不守舍的,沐樂馳問過,她才將林殊玉跟她說的話講給了兒子和女兒。
沐云書和沐樂馳對此都十分的驚訝,沐樂馳不由看向沐云書問道:
“小妹,這是真的?表妹不是咱們真正的表妹?”
他之所以這樣問沐云書,是因為母親當年是在林家生下的小妹,而小妹出生沒多久,父親就被亂軍抓去給傷兵治傷,母親擔心父親,將小妹留在了外祖家連夜趕回了華亭城。
之后幾方越打越激烈,城里城外都亂得很,他們始終都沒能將小妹接回來。
直到林家所在的縣城被亂軍攻占,父親擔心小妹,與三叔他們一起去了縣城,在路上遇到了逃往華亭的外祖母他們。
當時姨父姨母已經(jīng)不在了,只剩下外祖母帶著林殊玉和小妹,誰能想到林殊玉竟然不是姨母的孩子!
可沐樂馳問出口后,又撓了撓頭,“我真是傻了,你那時候也就三四歲,能記得什么!”
沐云書確實記不得了,她記得后來爹爹說她可能被嚇著了,好一段時間都不愛講話。
偶爾會念叨“書”這個字,爹爹以為她喜歡看書,就給她尋了好些小孩子看的書。
那時她還沒有正經(jīng)的名字,于是爹爹就給她取名為“云書”。
這些事對她來說真的好久遠了,她是一點都想不起在縣城里的事了,可當她努力的回憶時,只覺著心口酸酸的,心里莫名有些難過。
沐樂馳見小妹皺眉思索的樣子忙擔心地道:“我只是隨口一問,想不起來就別想了,等姝玉回來,咱們仔細問問就知道了�!�
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沐云書其實也不在意林殊玉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便輕輕點了點頭。
可幾人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林殊玉的消息,林氏急得團團轉(zhuǎn),不知道官家到底留林殊玉說什么。
雖然姝玉說她不是妹妹的親生骨肉,可她們相處了這么多年,林氏不可能對她沒有感情,即便氣憤她的隱瞞,還是會忍不住的替她擔心。
羅三怕幾人凍著,將幾人先送回了沐家,自己跑回宮外等消息。
直到入夜羅三才跑了回來,將林殊玉被送去皇家別院,近期可能都不會回來的事情與幾人說了。
林氏聽到這些腦子更亂了,姝玉怎么被送去了皇家別院?官家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