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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可婁玨卻是一口拒絕了,他會關(guān)注沐云書那邊的消息,但卻從沒有主動打擾過,好像生怕會讓她想起在婁家那些不愉快的日子一樣。

    三叔公他們見勸不動婁玨,氣得在他院子里大罵道:

    “婁家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沒心肝的!我們這幾房都被你家拖累成什么樣子了?”

    “你二哥一走了之,倒是躲了個清凈,我們卻要承受鄰里鄉(xiāng)親的白眼和謾罵,不過叫你去走動走動,幫你兄弟謀個小小差事也好,你怎能如此鐵石心腸!”

    “你們那一房的人果真都是狼心狗肺,天天只懂在房間里讀書,好像以后真能有什么大出息一樣!你就算進(jìn)了考場,卷子也會被考官作廢,什么都考不上!”

    房間里,小廝永倉聽到這些話也有些緊張地看向婁玨。

    他們家爺本就刻苦,離開京都后,更是沒日沒夜的讀書,若真被婁家名聲連累,那爺豈不是沒有出路可言了!

    “爺……二奶奶,哦,不對,應(yīng)該叫昭慶殿下了,其實您去見她一面,也許……”

    “永倉!”

    婁玨冷聲喝斷了永倉的話,他緩緩抬起頭,清冷的眸子掃了過來。

    不到一年的光景,婁玨的變化很大,眉目雖然依舊清秀,但臉型已經(jīng)有了棱角,顯得成熟穩(wěn)重了許多。

    “沒有任何也許,婁家對她最大的尊重,就是遠(yuǎn)離!”

    婁玨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但永倉還是能在這堅定的目光背后看到痛色。

    那個人點亮了四爺黑暗世界里的燭火,可惜,他這輩子都不能向燭火靠近半步。

    永倉心里難受極了,這世上怕是沒有一個人能了解四爺?shù)墓陋殹?br />
    “四爺……”

    永倉低低地喚了一聲,婁玨這才收回目光,彎著唇瓣輕聲道:

    “永倉,不必?fù)?dān)心我,她說過的,好男兒志在功業(yè),我以后……會過得很好的!”

    看著主子的笑容,永倉點了一下頭,拿起了墨塊為婁玨研起墨來。

    婁玨繼續(xù)提筆寫文章,寫了一會兒,他又頓住,問道:“之前的那些傘,可都燒了?”

    第597章奇怪的聲音

    永倉知道,那些傘都是四爺親手做的,因為曾經(jīng)的二奶奶總是在外奔波,四爺想做一把為她遮風(fēng)擋雨的傘。

    傘上都畫著二奶奶的背影,像極了她忙碌時的樣子,可惜,爺一把都沒送出去過。

    沒有送過也好,這樣就可以當(dāng)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嘆了口氣,永倉道:

    “放心吧爺,都燒掉了,只剩下您屋里的那一把,那一把您要是也不想留,奴才這就拿去燒了!”

    婁玨握著書本的手緊了緊,搖頭道:“算了,那一把就留著吧!”

    永倉不忍將爺最后的念想也斷掉,應(yīng)道:“奴才知道了!爺,您讀書吧,奴才不打擾您了!”

    ……

    日子過得很快,沒多久就到了會試的時間,大街小巷議論的都是哪家公子能高中狀元,甚至有些高門大戶都開始準(zhǔn)備榜下捉婿了。

    有考生的人家都很緊張,沐家人反倒十分淡定,因經(jīng)歷了一次送考,這次準(zhǔn)備的也更齊全妥帖些。

    等將人送到夫子廟,眾人只笑著向沐樂馳揮手,完全不似旁人那樣反復(fù)叮囑安頓,讓沐樂馳滿臉無奈。

    看著家人們,沐樂馳問道:“你們就沒有點什么鼓勵的話?”

    修齊抱著藕節(jié)一樣的手臂,努著小嘴道:“樂馳叔,你是個有經(jīng)驗的大人了,要學(xué)會自己鼓勵自己!”

    芊凝也連連點頭:“對呀樂馳叔,姑姑說過,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我們的鼓勵都是沒用的,最后還得靠你自己!”

    修培和修明嘴巴倒是沒有芊凝她們那么厲害,修培撓著頭對沐樂馳道:“樂馳叔,你別緊張!好好考就是了!”

    “對,別緊張,考不上也沒關(guān)系,以后我們養(yǎng)你!”

    沐樂馳:……

    他完全沒有被鼓勵到�。�

    這時候修逸也走了過來,伸出負(fù)在身后的手,想要拍一拍沐樂馳的肩膀,但因為身高還是有很大差距,他只能在沐樂馳的胳膊上拍了兩下,然后語氣平靜地道:“好了,去吧!”

    沐樂馳深吸了口氣,這到底是侄兒還是爹啊!

    他就不該讓這幾個猴精來鼓勵他。

    他朝母親看了過來,卻聽母親道:“哎呦,磨蹭什么啊,又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了,快點進(jìn)去吧!早去早回!”

    家人都這么不上心,看來是沒對他抱半點希望!

    沐云書看著沐樂馳像是一個沒討到安慰的大寶寶,忍笑道:

    “大哥,有人因為你要考試,可是好幾日都沒有睡安穩(wěn),怕你瞧見她眼底的烏青都沒敢來送你,你可莫要辜負(fù)了她的期望!”

    沐云書說的那姑娘,當(dāng)然就是方蓉了!

    聽到這句話,沐樂馳眼底終于有了明媚的光,點頭道:“好,叫她放心,我會盡力的!”

    等沐樂馳進(jìn)了夫子廟的大門,翠玉才扯了一下沐云書的衣角,低聲道:

    “主子您看,那邊那個一直看著您的書生,是不是婁家四郎?”

    婁家啊,感覺像是上輩子的記憶了。

    沐云書順著翠玉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見一個穿著青衫的青年站在遠(yuǎn)處的樹下。

    與記憶中那個懂事的少年有些不同,他又長高了,也黑了一些,年齡幾乎是周圍考生中最小的,但那氣質(zhì),比旁邊花白頭發(fā)的老者還要從容。

    沐云書朝他笑了笑,然后看向了房梁上的魚躍龍門圖。

    婁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祝他金榜題名,擺脫從前的不堪,擁抱嶄新的人生。

    婁玨緊緊握了握拳,才克制住心中的歡喜,用了強大的克制力才收回目光,然后便轉(zhuǎn)身進(jìn)了夫子廟去。

    永倉拎著考籃跟在了后面,低聲對婁玨道:“四爺,那幾個孩子都來了,跟在婁家時完全不一樣了呢,奴才差點沒認(rèn)出來!”

    其實他覺著變化最大的是二奶奶,不,是昭慶殿下,她真的是越來越漂亮了!

    不過這話他沒敢說,爺馬上就要考試了,他不能這個時候擾了爺?shù)男闹牵?br />
    婁玨腦子里回憶著被沐云書收養(yǎng)回來的那幾個孩子,淡笑道:“他們……比我好命!”

    有時候,他甚至希望自己是那幾個孩子中的一個,這樣就可以永遠(yuǎn)陪在她身邊了吧!

    明明,他才是第一個被她照顧的孩子啊……

    ……

    把沐樂馳送入了夫子廟,沐云書等人便坐著馬車離開了。

    路過魁星樓時,林氏想要下去祭拜,沐詢便陪著林氏去了魁星樓,沐云書則帶著幾個小家伙在周圍閑轉(zhuǎn)。

    因為前來上香的人很多,魁星樓周圍很熱鬧,沐云書看到有做糖畫的,便要給孩子們一人買一個來吃。

    問他們要什么圖案,修逸只搖頭道:“給孩子們吃吧,我不吃!”

    沐云書“噗”的笑了出來,點了一下修逸的額頭:“別總把自己拎出來,你也是‘孩子們’中的一個�。 �

    不由分說的付了錢,每個人都發(fā)了一個下去,修逸看著手中那似龍非龍的圖案扯了扯嘴角,然后輕輕的舔了一口。

    大概很久不吃糖了,這甜絲絲的感覺竟莫名讓他很幸福,便勉為其難地跟著弟弟妹妹們一起吃了起來。

    沐云書又瞧見賣面具的攤位,又讓孩子們選了各自喜歡的來戴。

    五小只排成一排吃糖畫的畫面真的很惹眼,許多百姓都朝他們看了過來,不由感嘆道:

    “誰家的娘子和孩子啊,跟天上下來的仙子和仙童似的,真真好看!”

    “是啊,跟畫一樣,真是賞心悅目��!”

    其實沐云書戴著帷帽,旁人根本瞧不見她的面容,可有些美不在臉上。

    幾人走了一會兒,便見前面圍了一群人,修齊最愛看熱鬧,巴巴地眨著眼睛看向沐云書道:

    “姑姑,咱們能不能過去瞧瞧?小齊齊就是有那么一點點小好奇!”

    沐云書從不阻攔孩子們對著世界的探索,瞧見除了修逸外,幾個孩子都眼巴巴地看著她,便笑道:

    “好吧,不過你們要抓得牢牢的,不能放開我哦!”

    說罷,她又轉(zhuǎn)頭向后面跟著的童輝道:“童大哥,這里人多,辛苦你了!”

    “放心吧殿下,屬下不會讓孩子們出事的!”

    沐云書點了點頭,這才帶著孩子們朝人群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時,竟聽到有奇怪的“狗叫”聲。

    第598章狂徒

    這些叫聲不只有是狗叫,還有貓叫、豬叫,但沐云書養(yǎng)過阿旺,覺著這些聲音并不像是從動物口中發(fā)出來的。

    她探頭望去,才瞧見人群中心竟然跪爬著許多人,這些聲音竟是從這些人的口中發(fā)出來的。

    他們有普通百姓、有富家子弟、甚至還有穿著書院服飾的書生,他們眼中滿含不甘和羞憤,可卻依舊跪在地上,模仿著畜生的樣子叫嚷著。

    跟在沐云書身邊的修逸也擰緊了眉頭,低聲對沐云書道:

    “姑姑,你看,那個男人好像不是咱們大奉人!”

    沐云書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笑得最歡的中年男人,他帶著蓮花冠,臉有些長,看著那些學(xué)畜生叫的大奉人,眼底都是得意和不屑。

    他面前有一張石桌,石桌上畫著縱橫交錯的線,顯然是個棋盤。

    沐云書低聲對修逸道:“看穿著打扮,像是西秦人!”

    “西秦人?”

    修逸意外,沒想到西秦人竟然已經(jīng)來到京都了,他在這里擺棋局目的是什么?

    這時,西秦男人扇著扇子開口道:

    “你們的聲音也太小了,這就是大奉人的實力么?看來平時就像畜生一樣吃不飽飯,真的是可憐�。 �

    男人的大奉話有些蹩腳,但聲音很大,周圍人全都能聽得清楚。

    圍觀的百姓都被氣得身子發(fā)抖,有一個書生忍不住喊道:

    “哪里來的狂徒,竟敢如此羞辱我們大奉人,你們才像畜生一樣!”

    西秦男人挑了挑眉想要說什么,但可能覺著自己會的大奉語不足以表達(dá)自己要說的話,便對身后的西秦奴低語了幾句。

    那西秦奴穿著一身粗布短打,臉上戴著丑陋的黑鐵面具,面具看上去很沉,墜得他一直低著頭。

    聽了中年男人的吩咐,西秦奴恭順地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對眾人道:

    “你們輸給了我們赫連先生,就要愿賭服輸,履行賭約,輸不起做縮頭烏龜就好了,為何還要逞強?難道你們大奉人與人比試,憑的不是實力,而是耍賴?”

    這西秦奴說話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挲地面一樣粗啞,這難聽的羞辱聲讓周圍百姓更加激憤。

    西秦奴卻十分平靜地繼續(xù)道:“我們先生若是輸了,也會遵守賭約跪在地上學(xué)畜生叫,只可惜你們沒這個實力贏下我們先生,又能怪誰!”

    大奉書生被這話激得滿臉通紅,正要跨前一步,他身邊的男子拉住了他,低聲勸道:

    “兄臺,這男人棋路詭譎,絕對不好對付,你若沒有把握,可萬萬莫要沖動啊!”

    “難道就讓他們這樣羞辱咱們大奉人么?他還把咱們的發(fā)冠贏去了,男子披頭散發(fā)的當(dāng)街模仿畜生,這成何體統(tǒng)?這不是想說他們不費摧毀之力,就能讓咱們大奉人淪為畜生么?兄臺別勸了,這口氣,在下忍不了!”

    說罷,書生將阻攔他的人甩開,大步朝著石桌走了過去,朗聲道:

    “請指教!”

    赫連先生隨意地?fù)u了搖扇子,連身都沒有起,掀了一下眼皮讓書生挑選執(zhí)黑還是執(zhí)白。

    書生卻是要遵守規(guī)則,與赫連先生猜子決定。

    最后書生執(zhí)黑棋,快速的落了一子,赫連先生很快就跟上了一子。

    兩人你來我往,看上去很激烈,沐云書和修逸卻是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等書生速度明顯慢下來后,修逸輕輕搖了搖頭。

    這書生明顯不是那個西秦人的對手,早在十幾手之前,結(jié)局就已經(jīng)注定了。

    果然沒過多久,書生拿著棋子的手便開始抖動起來,思考了良久后,那棋子最終從他指尖滑落,掉在了棋盤中,讓已經(jīng)潰不成軍的黑棋顯得更加狼狽了。

    書生死死的咬著牙,最后頹然地泄了氣,抖著聲音道:“我輸了!”

    說著,他便伸手去摸自己頭上的儒巾。

    可手舉過頭頂時還是頓住了,他是讀書人,摘下發(fā)冠披頭散發(fā)的走在街上,體面何在?以后還如何去面對同窗和老師?考上功名也會被人拿出此事來說笑,他丟不起這個臉!

    赫連先生見他不動,挑眉道:“大奉人果然言而無信!”

    這話激得書生雙眼通紅,瞪著赫連先生道:“在下這頭巾不能輸給你,可在下的命,應(yīng)足以代替這頭巾了!”

    說罷,書生猛地站起了身,想也不想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了上去。

    眾人發(fā)出一陣驚呼,全都害怕的閉上了眼睛,不過意料中的撞柱聲并沒有傳來,只聽到什么東西撞到一起的悶響聲。

    眾人睜眼看去,便見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將書生撞倒在了地上。

    這漢子,正是沐云書的侍衛(wèi)童輝。

    救下書生后,他雙手插在腰間,皺眉對書生道:

    “年紀(jì)輕輕的,氣性怎如此之大!我家主子說了,這男人不過是用他所擅長的,贏了你所不擅長的!你若真在乎,想辦法贏回來才是,白白送出去一條命,只會讓這些外邦人覺得咱們大奉人都是懦夫,逃兵!”

    赫連先生看了面具男一眼,笑著道:“泥犁,瞧瞧這些大奉人,多會給自己找借口!”

    “先生用這點小聰明來羞辱別人,不見得高尚到哪里去!”

    斜刺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這聲音清冷,如同寒潭里的水,干凈又透著徹骨的寒意。

    眾人不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就見一個頭戴帷帽的姑娘靜靜的站在那里。

    她身邊還站著幾個孩子,孩子們臉上是市集上常見的面具。

    見到這幾人,叫泥犁的西秦奴身子倏地緊繃起來,機械地抬起頭朝沐云書的方向看了一眼,放在身側(cè)的手就不由自主地輕顫了起來。

    大概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反應(yīng)會讓人生疑,他立即將兩只手握在一起,然后飛快地將頭垂了下去。

    赫連先生沒有發(fā)現(xiàn)西秦奴的異常,捋著胡須對沐云書道:

    “姑娘好大的口氣,你說在下是小聰明倒也無妨,可惜你們似乎連這點小聰明都沒有呢!”

    說著,他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怎么忘了,畜生怎么會有腦子!”

    第599章弟弟怎么不早生幾年

    聽西秦人如此無禮的與姑姑說話,修逸眸光沉了沉,跨前了一步護(hù)著了沐云書身前,冷道:

    “這棋盤上的學(xué)問的確博大精深,可贏下一局也代表不了什么,莫不是先生輸給了我,你這輩子就白活了?就是該被輕賤戲弄的畜生?”

    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讓赫連先生不由收起了折扇,認(rèn)真地打量起修逸來。

    赫連先生諷刺道:“大奉人別的不行,這吹牛的本事真是從小就很厲害�。 �

    他身邊的一個膀大腰圓的奴仆上前了一步,用西秦語道:

    “小混蛋,別影響我們先生下棋,滾開!”

    修逸卻沒有理會那奴仆,只看著赫連先生道:“是不是吹牛皮,先生與我下過便知曉了,莫不是先生,不敢?”

    見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竟然要挑戰(zhàn)這個贏下了許多人的外西秦人,圍觀眾人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有人皺眉勸道:“后生,你有這份膽量是好事,但有些事不是光有膽量就可以的!”

    “是啊,快讓你姐姐帶你走吧,別瞎湊熱鬧了,輸了當(dāng)眾哭鼻子可就不好了!”

    有人甚至開始勸沐云書:“你們家也太縱著孩子了,自信是好事,但也得讓他知道天高地厚!要不就像剛剛那書生一樣,要不是有人救,這條命就搭在這兒了!”

    更有甚者開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

    “看來咱們大奉真的是不行了,小娃娃都跑出來湊熱鬧,真是讓西秦人瞧了咱們的笑話,以后這大奉啊,怕是要敗了!”

    修逸并沒有被這些話干擾到,只轉(zhuǎn)頭看了沐云書一眼,見她對自己點頭,他便有了信心,繞開那西秦奴,挺直身子走到了赫連先生面前,然后撩起衣擺,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先生既然設(shè)了這棋局,說明天下人皆可來挑戰(zhàn),你挑三揀四的,可是怕輸?”

    修逸這不符合年齡的話和認(rèn)真的態(tài)度讓眾人莞爾,有個路過的姑娘不由低聲對同伴道:

    “這是哪家養(yǎng)出來的少年郎,不看臉都能把人迷得丟了魂兒,可恨我比他年長了五六七八歲,弟弟怎么不早生幾年!”

    同伴嗔了她一眼,“又犯癡!上次藥行大比,你瞧見昭慶殿下,也遺憾自己不是男兒身,就沒見你有不犯癡的時候!”

    “那怎么能怪我,誰叫他們都那么叫人著迷��!”

    赫連先生冷笑了幾聲,對修逸道:

    “在下若贏了你,實不光彩,這樣吧,你就與我這奴仆泥犁下上一局!你輸,剃光這顆腦袋,可敢?”

    西秦和大奉的很多文化是相通的,除了修行之人,剃發(fā)是對一個人最大的侮辱。

    童輝有些緊張地看了沐云書一眼,他知道修逸小公子的身份,所以他的頭是萬萬剃不得的,萬一被官家看到,得知他是與人賭棋輸?shù)舳炅祟^發(fā),定會惹來官家的不喜!

    他正想勸沐云書阻止,那邊修逸已經(jīng)點頭道:“好,我應(yīng)了,那先生的仆從若是輸了呢?”

    赫連先生笑道:“你想怎么辦?”

    修逸看了一眼那些被戲耍的大奉人,轉(zhuǎn)頭道:“那就請先生把他們的發(fā)冠還給他們,讓他們離開!”

    赫連先生并不覺得小少年會贏,雖然這小少年的確與眾不同,但泥犁的棋是他教出來的,贏一個孩子絕對沒有問題。

    他站起了身,看著泥犁道:“去吧,別把孩子嚇哭了!”

    “是!”

    西秦奴泥犁行了一禮,然后緩慢地坐在了石凳上,與修逸猜起子來。

    赫連先生并沒有在旁看兩人下棋,而是坐到了一邊,悠閑地喝起茶。

    百姓們一邊伸著脖子看,一邊小聲議論:

    “那先生敢讓他的奴仆出來,想必這西秦奴也不好對付,不知道這個小家伙能在他手里過幾招!”

    “哎,早點經(jīng)歷挫折也好,他就會知道逞強不但幫不了別人,還會讓自己很難堪!”

    許多人都不看好修逸,似乎貶低修逸幾句,他們贏不過西秦人也就沒那么丟臉了。

    但其中也有不同的聲音,一個高挑的女子見這些人一直在指指點點,氣道:

    “都給我閉嘴!有本事你們自己上!沒有實力和膽量就少說話,風(fēng)這么大也沒閃了你們的舌頭!”

    這話引起了沐云書的注意,不由朝那女子看了過去。

    女子同樣戴著帷帽,但沐云書還是認(rèn)出了她,因為不久前她剛與這女子拌過嘴。

    這女子正是她的八皇嫂,余弦兒。

    余弦兒的維護(hù)真的讓她很意外,九哥說她是個不講理的人,可聽她剛剛這番話,真的讓沐云書對她的印象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

    余弦兒大概是感受到了沐云書的目光,也朝她看了一眼,應(yīng)是沒有認(rèn)出沐云書,簡單點了一下頭便又急著朝場中對弈的兩人看去。

    余弦兒身邊的婢女低聲道:“王妃,這個小孩子下得好快啊,不會是亂放的吧!”

    一旁的人更是嘆氣道:“連想也不想就落子,真是胡鬧!”

    “估計這小娃會是輸?shù)米羁斓囊粋了!”

    只不過讓眾人沒想到的是,他們以為很快就會結(jié)束的棋局竟一直持續(xù)了下去。

    小少年沒什么變化,但對面的西秦奴竟開始頻頻的擦汗,且每下一步棋,他都要在褲子上擦一下手,顯然是因為手上的汗水太多了!

    時間已過了半炷香,圍觀眾人也安靜了下來。

    能在這里看棋的,都是懂棋之人,那叫泥犁的西秦奴棋藝絕對不俗,換做他們與這西秦奴對弈,勝面很小,可這小少年不假思索的落子,竟是將對方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頹勢!

    再看那小少年,腰背依舊挺直,從容淡定的提子落子,每下一步,那氣勢都猶如千軍萬馬,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下得雖然快,但每一步都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好像這棋盤上的每一子,都在他的掌控中。

    奇了,真是奇了,他們大奉居然有這么厲害的小少年,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怎會這么厲害?這真是太叫人驚訝了!

    第600章你是我的驕傲

    眾人越看,越是激動得喉嚨發(fā)苦,心臟也跟著瘋狂地跳動了起來,就連那“啪啪”的落子聲,都響不過他們此刻的心跳聲。

    正當(dāng)局勢越來越明朗,西秦奴的棋子即將完全淪陷在修逸強力的攻勢下,那位赫連先生竟然忽然站了起來。

    “泥犁,與小孩子要過這么多招,你已經(jīng)輸了,退下吧!”

    西秦奴聞言將手中的棋子放進(jìn)了棋盒中,緩緩站起了身,道:“是泥犁無用!”

    赫連先生看了修逸一眼,眼神晦暗莫測,看不出情緒。

    眾人以為他還會說些什么,結(jié)果竟是轉(zhuǎn)了身,帶著幾個奴仆直接離開了人群。

    西秦奴落在了最后面,他走了幾步后身形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回頭,但不知為何,最后還是抬步跟上了他的主人。

    西秦人走后,那些之前輸了棋的人也不必再學(xué)畜生,都狼狽地站起了身來。

    西秦人走后,人群里就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那個要尋死的書生看著修逸上前了一步,真摯地道:

    “小友為我大奉人挽回了顏面,請受在下一禮!”

    說著,就要朝修逸鞠躬,修逸忙伸手?jǐn)r下了他。

    “兄長不必如此,一時輸贏不算什么,只要我們大奉人對自己有信心,沒人能擊垮我們,西秦人對咱們亮出利爪,那咱們就好好的把牙磨尖了,就算一口咬不死他們,千百口咬上去,看他們還敢不敢張狂!”

    少年的聲音并不大,卻聽的眾人的耳膜隆隆作響。

    他們剛剛的確對西秦人生出了懼意,大奉那么多人才都無法贏下西秦人,可見大奉如今真的是人才凋零,以后若起了戰(zhàn)事,如何與人家抗?fàn)帲?br />
    可這小少年又讓他們重拾了信心,西秦人不是說他們在大奉沒有對手么,結(jié)果被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逼得認(rèn)輸,看來他們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強悍么!

    修逸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回到了沐云書身邊,沐云書笑著豎起了大手指,由衷地稱贊道:“少年,你很棒,我為你驕傲!”

    幾個小家伙也一起歡呼道:“大哥好棒,大哥最厲害!”

    別人的夸贊并沒讓修逸心中升起什么波瀾,但聽到沐云書的贊賞,修逸一下子就紅了臉。

    還好,他終于可以發(fā)揮那么一點點作用了!

    拉起弟弟妹妹們的手,他笑道:“走,咱們回家!”

    路上,修齊看著沐云書眨眼問道:“姑姑,那個西秦奴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為什么要叫泥里?”

    沐云書摸了摸修齊的頭:“是泥犁,是梵語,意為地獄�!�

    身為西秦奴,活著,的確猶如在地獄中。

    幾個孩子被驚了一下,哪有人用這種詞給自己取名字的,看來是他主人給取的。

    駕車的童輝聽到幾人的對話,嘆氣道:

    “屬下聽說,西秦人的等級制度很嚴(yán)苛,幾乎不把奴隸當(dāng)然,只要成了奴隸,除非死了,很少能有解脫的!”

    芊凝不解地道:“可是那個西秦奴會說咱們大奉話,說明是讀過很多書的,這樣一個人怎么會變成奴隸呢?”

    童輝道:“這倒也不稀奇,官家還未登基時,西秦就接二連三挑起戰(zhàn)事,侵占了咱們西邊好幾座城池,這么多年,那些城池也沒能被收復(fù),那幾座城池里的大奉百姓……大多都淪為了西秦奴�!�

    聞言,修培憨憨的小臉都皺成了包子,握拳怒道:

    “竟把我大奉子民當(dāng)成奴隸帶來大奉境內(nèi)炫耀,真是豈有此理!”

    修齊也叉著腰努起嘴氣鼓鼓地道:

    “那個叫泥犁的大叔嗓子都是啞的,臉上戴著那么沉的鐵面具,這么熱的天兒一定很難受吧,他過得還不如街上的乞兒!”

    “可是他們?yōu)楹尾惶优�?”修明不解的問:“要是我,一定會想辦法逃走的!”

    修逸深深嘆了口氣,為弟弟解釋道:

    “他們沒有身份文牒,無法逃離西秦,大奉人和西秦人的長相還是有差異的,到哪都會被認(rèn)出有大奉的血統(tǒng),最后還是會淪為奴隸!”

    “真是太可恨了!”小芊凝鼓起了腮幫子,若不是在馬車上,她真的想用力跺跺腳。

    “哥哥們,咱們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不可以讓外邦人有任何欺負(fù)咱們的機會,還要把失去的城池都搶回來,不讓任何一個大奉人再做西秦奴!”

    幾個哥哥一臉堅定,小雞啄米般地點著頭,就連修逸也跟著重重的“嗯”了一聲。

    童輝聽著這些稚嫩的聲音,竟覺得心潮澎湃,孩子們口中的那一日,也許真的會在她們的努力下實現(xiàn)吧!

    ……

    另一邊,赫連先生帶著泥犁等奴仆回到了驛站后,便與其他幾個提前來到京都的西秦使者匯合了。

    眾人做在堂中低聲交談著,臉上盡是得色,赫連先生便知這些人的計劃并沒有出現(xiàn)差錯,只有他這邊出了個小插曲。

    眼底透出了幾分陰鷙,回頭看了泥犁一眼,泥犁抖了抖拳,硬著頭皮道:

    “讓先生丟臉了,是奴的錯,奴這就去領(lǐng)罰!”

    赫連先生抬手敲了敲泥犁頭上的鐵面具,道:

    “念你頭一次在人前比試,難免緊張,這次只用熱水,以后再因你壞事,可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泥犁艱難滾動了一下喉結(jié),彎下身行禮道;“是,泥犁謝過先生!”

    一旁的奴仆聽了這話,嚇得身子都抖了起來,不由佩服起泥犁的鎮(zhèn)定。

    他們知道赫連先生的處罰是什么意思,泥犁臉上的面具是空心的,可以往里面倒?jié)L燙的熱水。

    那黑鐵完全不隔熱,熱水倒進(jìn)去,就如同烙鐵烙在了臉上一樣。

    最要命的是這鐵面具還不能摘下,臉上燙傷好不了,每天都奇癢難耐,叫人痛不欲生。

    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個西秦奴就是因受不了這樣的折磨而自盡,換做別人,早就跪地向主人求饒了,不想泥犁竟然認(rèn)了罰,真是好膽子!

    心中再怎么害怕,臉上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見主子與其他大人有事要談,奴仆們忙退了下去。

    人走后,赫連先生這才轉(zhuǎn)過身,朝著坐在羅漢榻上的男子行了一禮,喚了一聲:“世子爺�!�

    被喚作世子爺?shù)哪腥宿D(zhuǎn)了頭,笑著看向赫連先生道:

    “赫連先生也回來了!事情進(jìn)展得可順利,是不是將那些大夫人嚇得屁滾尿流?”

    第601章驚艷的少年

    被赫連先生稱為世子爺?shù)哪凶�,就是西秦的安王世子——慕容燕�?br />
    這次來京都,是他父親安王帶的隊。

    不過他并沒有與父親同行,而是帶著一些門客先一步來到了京都,目的顯而易見,就是想先談?wù)劥蠓畹奶搶�,順便制造些恐慌,�?br />
    所以他讓幾個棋藝高手在京都繁華市集中與人對弈,賭注便是尊嚴(yán),當(dāng)一個國家的尊嚴(yán)被徹底擊碎,那這個國家的百姓就會心甘情愿被人奴役。

    一個門客大笑道:“那還用說,赫連先生乃是咱們棋圣大人的親傳弟子,自會殺得大奉那些蠢貨片甲不留!”

    另一人附和道:“赫連先生就能把他們嚇破了膽,真想看到棋圣大人來后,大奉人會被嚇成什么樣子!”

    安王世子發(fā)現(xiàn)赫連先生一直沉默著沒有開口,捏著珠串的手抬了抬,制止了眾人的談話聲。

    “先生這是怎么了?可是事情出了什么差錯?”

    西秦眾人這才覺察到赫連先生臉色不大好,紛紛朝他投來了不解的目光。

    安王世子眉頭輕輕皺了起來:“莫非大奉能有人勝過先生?”

    “那倒沒有……”

    赫連先生捋須想了想才繼續(xù)道:“在下在魁星樓附近停留了半日,并沒有遇到可以稱得上為對手之人!”

    安王世子舒了口氣:“那先生怎么還愁眉不展的?”

    “可惜,可惜在下未能完成世子所托,沒能將大奉人的自信徹底打壓……”

    說著,赫連先生便將今日在魁星樓遇到的那個十歲孩童一事,講給了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聞言,拈起了手中的珠串,笑道:

    “本世子還當(dāng)什么事,竟讓先生這般介懷,一個毛頭小子而已,贏了泥犁也說明不了什么!莫非他還能贏了棋圣不成?”

    “那怎么可能,棋圣大人多少年沒有遇到過對手了,別說一個小毛孩,就是大奉最會下棋的睿親王,怕在大人手中也撐不過二十招!”

    安王世子得意地點了點頭:

    “不必著急,這才只是一個小小的威懾,更大的恐懼還在后頭!”

    他摸了摸自己耳尖上的傷,冷道:“早晚有一天,這些低賤的蠢東西,都會成為咱們的——奴!”

    ……

    西秦人在京都設(shè)棋局一事很快就傳開了,景德帝得知西秦人將大奉百姓當(dāng)畜生一樣的戲耍,氣得額頭都冒起了青筋。

    “朕就知道這群狡詐的西秦人來大奉,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墨知許那小子與他分析的沒錯,西秦想讓北丹看清他們的實力,還要在大奉楊威,而第一步,就是擊垮百姓對大奉朝廷的信心!

    軍心若散,對陣必敗,民心若散,國家必亡!

    狗日的西秦人,比北丹人還要陰險!

    站在御書房里的幾位大臣也都是長吁短嘆的,他們雖然也著急,可他們又贏不了西秦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時,左大人低聲埋怨道:“睿親王棋藝不俗,本有機會與西秦人一戰(zhàn)的,也不知道小公爺?shù)降状媪耸裁葱乃�,竟把睿親王打得下不來床!”

    不等墨歸說話,鎮(zhèn)國公就冷哼道:

    “這怎么能怪我們知許!兩邊生了口角,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腳,他太笨,打不到知許又能怪誰!有本事你將他把知許也揍得下不來床啊!”

    左大人氣道:“鎮(zhèn)國公,你怎么混不講理!墨知許毆打親王他還打出理來了?”

    “左大人,你可別瞎說,明明是九殿下與睿親王生了口角,我兒拉架去了,九殿下和睿親王打架是家事,官家已經(jīng)動過家法了,你沒完沒了的提起來,到底什么意思?”

    “夠了!”

    景德帝用力敲了一下桌案上的鎮(zhèn)紙,這才讓兩人停止了爭吵。

    “朕叫你們來是吵架的?要吵滾出去吵!”

    鎮(zhèn)國公能屈能伸地朝景德帝行了一禮:“是,臣知錯,臣這就把嘴閉上!”

    說著,他還故意將唇瓣收了回去,做出了閉嘴的動作。

    景德帝忍半天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老家伙,自從知道昭慶就是幫過他的小恩公后,立即改了主意,不再嚷嚷要退親,而且變得特別殷勤,在朝堂上隨時隨地捧他臭腳,讓他十分尷尬。

    可他能怎么辦呢,自己選的親家,咬咬牙忍了吧。

    懶得再與鎮(zhèn)國公廢話,他又看著眾人道:

    “這次提前到達(dá)京都的,并非西秦的那位棋圣,不過是他的幾個門徒,京都這么多人,竟沒有一人能贏過他們么?”

    “父皇,我們倒也不是輸?shù)囊粩⊥康兀 ?br />
    景德帝挑起眉頭朝說話的人看去,沒想到這開口的竟是他那最不愛說話的第八子蕭儒柏。

    “老八,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蕭儒柏上前一步,朝景德帝行了一禮,這才恭恭敬敬地道:

    “兒臣昨日聽弦兒提起了一件事,她昨日正好在魁星樓附近,遇上了一位在魁星樓擺棋局的西秦人,許多人與他過招,的確沒有一人贏下了他,于是那西秦人便對咱們百般羞辱,差一點激得一位書生羞憤撞柱!”

    聽到過程的景德帝愁眉皺得更緊了,“真是太囂張了!難道朕的子民就沒一人能找回場子么?”

    蕭儒柏不緊不慢地道:“父皇別急,兒臣要說的就是此事!”

    景德帝嘴角抽了抽,老八年紀(jì)輕輕的,這性子怎么比老狗還穩(wěn),都這個時候了他能不急么!

    可他是帝王,自要表現(xiàn)得比別人沉穩(wěn),只能耐著性子從牙齒里擠出了幾個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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