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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秦樂之?dāng)嚢柚鴾�,不咸不淡地說:“海外名校本碩畢業(yè),上市公司高管,年薪高得嚇人,性格也很好,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幾乎沒有缺點呢�!�

    她每說一句話,鄭書意的臉色就沉一點。

    到此刻,鄭書意已經(jīng)猜到她要說什么。

    一抬頭,果然見她聳了聳肩,一字一句道:“就是年齡老了點,并且有個家庭而已�!�

    “……”

    沉默。

    席間死一般的沉默。

    原本那些幫襯著鄭書意的人也不說話了。

    畢竟這種事情,人的本性就是傾向于相信更壞的那一面,而不會在別人言之鑿鑿的情況下去設(shè)想一個反轉(zhuǎn)出來。

    最先出聲打破沉默的是岳星洲。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秦樂之也不反駁,笑了笑,“你就當(dāng)我胡說吧�!�

    而鄭書意沒有秦樂之想象中的氣急敗壞,只是緩緩抬眼,不偏不倚地對上她的目光。

    “飯可以亂吃,話是不可以亂說的�!�

    秦樂之笑著點點頭,“這個道理我比你懂�!�

    “是嗎?”鄭書意拳頭攥緊了,卻笑道,“破壞別人關(guān)系,插足感情這件事,你確實比我懂,我至今還沒學(xué)會呢。”

    “……”

    這話說出來,誰還不懂這之間的關(guān)系。

    原來……岳星洲竟然是出軌分手的。

    席間氣氛一度僵硬到令人窒息。

    周圍的人看似默默埋頭吃飯,實則尷尬得腳趾快在地上摳出一座精絕古城了。

    鄭書意還死死地盯著秦樂之,誰也不退讓,光是目光的較勁就已經(jīng)劍拔弩張。

    “好了!”岳星洲出口打斷秦樂之,“別說了!”

    也是此刻,鄭書意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時宴的來電。

    鄭書意神思倏忽間閃動,心頭莫名狠狠跳動,然后僵硬地接起。

    電話里傳來他熟悉的聲音。

    “不開心就別待了�!�

    “下來,我在樓下�!�

    鄭書意的手僵持著不動,瞳孔卻驟然縮緊。

    短短幾秒,各種情緒像藤蔓一樣在心里攀爬,交織成密密麻麻的網(wǎng)。

    片刻后,鄭書意忽然起身,神色不復(fù)剛剛那般淡定。

    “我有事先走了,你們隨意吃。”

    有人想叫住她,卻又不知道說什么,“誒!這、這……”

    “鄭書意是不是哭了?”

    “這么多年同學(xué),鬧什么呢�!�

    “跟出去看看吧�!�

    ——

    鄭書意不知道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走路的速度,踩著高跟鞋也忍不住兩三節(jié)地下臺階。

    她走得很急,短短幾分鐘的路程就出了細(xì)密的汗,卻越走越快。

    直到推開酒店大門,看見時宴就站在噴泉邊。

    孑然一身,卻讓鄭書意突然有了安心的感覺。

    可就是這樣的“安心”,反而像一塊石頭重重壓在鄭書意心上。

    這塊名為“安心”的石頭里,挾裹著更多的復(fù)雜情緒。

    有那么一刻,鄭書意的心揪在了一起。

    違背了自己初衷的念頭在胸腔里爆發(fā)。

    為什么偏偏是你。

    為什么風(fēng)雨兼程趕過來的人是你。

    她站在那里,雖然不出聲,可是滿臉都寫著委屈。

    時宴不知她心里正在進行天人交戰(zhàn),抬了抬眉梢,兩步上前,朝著臺階上的她伸手。

    鄭書意看著那只手,指尖微微發(fā)顫,沒來得及思考,就緊緊握住。

    隨后,她皺著眉,另一只手也攀了上來。

    時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任由她挽著自己,帶她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司機連忙下車,為他們打開車門。

    上了車,鄭書意還是一言不發(fā),卻一直緊緊抓著他的手。

    時宴上下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參加個婚禮都能被人欺負(fù),白長年齡。”

    鄭書意:“……”

    她抬頭,眉頭緊蹙,瞪著時宴。

    “瞪我干什么?”時宴偏了偏頭,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輕聲道,“欺負(fù)你的人是我嗎?”

    鄭書意幾欲開口,話在嗓子眼吞咽好幾次,最后什么都沒說。

    只是她緩緩轉(zhuǎn)頭時,卻發(fā)現(xiàn)酒店門口站了不少人。

    岳星洲、秦樂之、陳越定,還有兩三個同桌的人。

    他們站在那里,表情各異,顯然是出來有一會兒了,剛剛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

    時宴隨著鄭書意的目光看過去,落入他眼中的卻是岳星洲。

    他皺了皺眉,眼神沉了下來。

    而身旁的鄭書意卻已經(jīng)降下車窗,直勾勾地看著秦樂之。

    她吐了口氣,收起自己剛剛委屈的神色,譏笑著伸出手,朝她勾勾手指。

    “看什么呢?見到長輩不過來打招呼?”

    時宴輕輕地睇了鄭書意一眼。

    而那邊,秦樂之如墜冰窖一般,腦子里嗡嗡作響。

    怎么會……她怎么會跟時總……

    秦樂之眼神飄忽,不敢去看時宴。

    可是……

    她目光再落到前排,駕駛座的司機也是詫異地看著她。

    長輩……?

    鄭書意她什么時候知道她跟司機的關(guān)系的?

    秦樂之看了一眼司機,又瞧見鄭書意那囂張的表情,終于慢慢懂了。

    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知道她是時宴司機的外甥女,所以等著高高在上地羞辱她。

    可是……

    秦樂之往時宴那一瞟,瞧見他那具有壓迫感的眼神,后背一陣發(fā)涼。

    腳下像灌了鉛,卻還是一步步走過去。

    她不敢不過去。

    待她走了幾步,還沒反應(yīng)過來情況的岳星洲才恍然回神,立刻跟了上去。

    不過十來米的距離,秦樂之在車前站定,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掛不住,卻始終開不了口。

    直到司機探出頭來,一腦袋霧水地問:“樂樂,你怎么在這兒?”

    秦樂之面如土色:“小舅舅,我、我來參加婚禮……”

    正一臉跋扈的鄭書意:?

    她臉上的表情正以肉眼可見地速度劇烈變化,一臉愣怔,久久回不過神,一寸寸地轉(zhuǎn)動脖子,看向司機,試圖用盡大腦的所有容量來理清這段關(guān)系。

    半秒后――

    我日????

    叫誰小舅舅????

    司機才是你小舅舅???

    與此同時,追上來的岳星洲正好也聽見秦樂之那聲“小舅舅”。

    他另一只腿都還沒收,就僵住了。

    小舅舅?

    他迷茫地看著秦樂之和司機,又機械地轉(zhuǎn)頭去看鄭書意,回想起她那天說的話。

    半晌,岳星洲一臉疑問地開口:“小舅媽?”

    鄭書意瞳孔地震,一口氣沒提起來,差點當(dāng)場窒息。

    “誰是你小舅媽!�。�!你他媽別亂叫人�。。。�!”

    她腿像彈簧一樣蹬了一下,整個人猛地往車座里面一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一個人的手。

    下一秒。

    鄭書意怔怔地回頭,對上時宴的目光,腦子像被重物砸了一下,“砰”得一下炸開。

    你不是她的小舅舅嗎??

    怎么變成了你司機???

    時宴看見鄭書意呆滯的目光,很是不解,掀了掀眼,“這些人是誰?”

    鄭書意連眼睛也不眨了。

    我也想問你又是誰???

    你不是她的小舅舅嗎??

    我這幾個月到底在干嘛????

    在鄭書意滿腦子問號打群架的時候,時宴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淡淡地掃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后落在鄭書意身上。

    她臉上已經(jīng)沒了血色。

    時宴感覺到她的手冰涼,稍微用了些力,安撫性地捏了捏。

    鄭書意卻又像個彈力很好的彈簧一樣抽開了自己的手。

    看著時宴,呼吸凝滯。

    玩球了。

    第三十九章

    以這輛車為中心,方圓一米內(nèi),光天化日之下,空中像突降一個無形的真空玻璃罩�!斑选钡靡幌�,里外變成兩個世界。

    “玻璃罩”外天朗日清,里面卻連空氣都被抽干了。

    處于玻璃罩里的人,除了時宴,各個都被突如其來的碰面打亂了呼吸節(jié)奏。

    司機看著秦樂之,秦樂之看著鄭書意,鄭書意看著時宴,而岳星洲連自己該看誰都不知道。

    一股窒息感撲面而來。

    大概只有時宴還能順暢呼吸,正常思考。

    正因如此,當(dāng)鄭書意發(fā)現(xiàn)時宴有想要探究此刻情況的意思時,她頭皮一陣發(fā)麻,腦子里蹦出一個想法:完蛋。

    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這兒了。

    可她張了張嘴,嗓子卻像被人扼住,什么都說不出來。

    這一方小小的空間所散發(fā)的死亡氣息已經(jīng)明顯到陳越定都能看出來了。

    作為東道主,他完全沒看懂此刻發(fā)生了什么,卻也不能袖手旁觀。

    剛剛出來的時候聽老同學(xué)說了一嘴鄭書意和秦樂之那一檔子事,他只覺得腦仁疼。

    現(xiàn)在又看見幾人聚在一起,他不得不上前緩和一下場面。

    隔著車窗,陳越定說道:“書意啊,那個……今天不好意思,我這邊照顧不周,沒能安排好,實在不好意思,我……”

    “啊。”鄭書意的神思終于被陳越定的聲音拉了回來。

    眼神卻還迷離著,半晌才找到聚焦的地方,“沒、沒事,應(yīng)該我道歉才對,在你婚禮上鬧了不愉快。”

    時宴視線越過鄭書意,無聲地在兩人之間逡巡,隨后落在陳越定身后那群圍觀者身上。

    婚禮上鬧了這么一出,有些好奇的人跟著出來看熱鬧,自然也有知情人充當(dāng)著解說員的角色。

    “不太清楚哇,好像是那個黃色衣服的姑娘說車?yán)锬莻姑娘插足人家婚姻,給什么高管當(dāng)情婦,把人家氣得當(dāng)場就走了�!�

    “是車?yán)锬莻男人嗎?”

    “那肯定不是啊,人那么年輕,怎么可能?”

    “現(xiàn)在哪兒鬧什么呢?”

    “沒鬧吧,估計人家正牌男朋友出現(xiàn)了,搞了個烏龍,現(xiàn)在尷尬著呢。”

    “噢喲,那這怎么收場啊?這種事情要是我,得撕爛那些人的嘴吧�!�

    吃瓜的人想著或許有知情人聽見了可以來摻和個三言兩語,所以也沒避諱,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

    被時宴聽了個大概。

    而當(dāng)下,鄭書意還在跟陳越定說話。

    陳越定頭往車窗里探了些,眉頭緊蹙,壓低聲音說道:“我真沒想到她會當(dāng)面給你潑臟水,我這跟她也不熟,實在是對不起,回頭我一定單獨給你賠罪�!�

    完了又看一眼時宴,給了他一個抱歉的眼神。

    “啊,不用不用�!编崟膺B連擺手。

    陳越定作為新郎,其實也是今天的受害者,鄭書意怎么可能讓他賠罪。

    “就是個誤會,又不是你造成的,算了算了�!�

    可是她剛說完,身后卻響起一道沒有溫度的聲音。

    “算了?”

    時宴抬手,繞過鄭書意的后背,搭在座椅上,側(cè)頭看向窗外的秦樂之,“給我的人潑了一身臟水,就這么算了,問過我了嗎?”

    他這句話,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

    比如秦樂之和司機一聽,后背瞬間發(fā)涼。

    而鄭書意一聽,卻倏地繃直了背脊。

    哥、大哥……別說了……您什么都不知道就別摻和了。

    秦樂之心提到嗓子眼兒,凜冽寒風(fēng)中,額角竟然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

    時宴或許不認(rèn)識她,但她可非常清楚眼前這位是誰。

    “時總……”司機作為秦樂之的長輩,雖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見這幅場景,自然要為自己外甥女說話。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什么解圍的話。

    一看時宴的眼神,就不敢再說什么,只能不停給秦樂之使眼色。

    秦樂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回頭去看岳星洲,急于想從他那里得到支撐。

    可岳星洲表情十分怪異,直勾勾地盯著鄭書意和時宴,眼神各種復(fù)雜的情緒在碰撞著。

    誰都幫不了她。

    秦樂之憋了半晌,終于吐出幾個字。

    “時總,其實是因為……”

    時宴打斷她:“我沒有讓你解釋�!�

    他確實還不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那個敢在他面前作天作地胡作非為的鄭書意,在這里卻被欺負(fù)了。

    那副明擺著“我不想了解過程和真相我就要你低頭道歉”的態(tài)度,硬生生地壓在秦樂之頭上。

    許久,她揪緊了袖子,面向鄭書意,咬著牙說道:“對、對不起�!�

    時宴抬了抬下巴,“就這樣?”

    “我……”秦樂之心一橫,折斷腰一般鞠了個躬,“鄭小姐,實在對不起,是我沒搞清楚情況亂說話了,是我糊涂。請、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的魯莽�!�

    鄭書意:“……”

    不,魯莽的不是你,是我。

    她欲哭無淚,可這會兒狀態(tài)慢慢回來了,怎么也要在時宴面前裝下去。

    便強擺出一副解氣的樣子,冷冷地笑了一下,還朝她僵硬地?fù)]揮手:“行吧,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等她說完,時宴才緩緩收回了落在秦樂之身上的目光。

    而鄭書意此刻并沒有因為秦樂之的道歉覺得舒服。

    反而……更忐忑。

    她看了一眼四周,分析了一下自己當(dāng)下的處境。

    前有“真小舅舅”,側(cè)有“假”小舅舅。

    頓時覺得屁股下面的坐墊都是燙的。

    于是,鄭書意悄悄地伸出手,一點點朝車門摸索過去,試探性地想要拉開車門。

    可還沒摸到把手,時宴突然開口道:“走吧�!�

    司機立刻發(fā)動汽車。

    沒有給當(dāng)前的人留情面,

    也沒有給鄭書意留余地。

    慣性帶來的推背感襲來的那一瞬間,鄭書意倏地繃直背脊,嘴角僵住。

    ——

    鬧劇散去,留下一地雞毛。

    陳越定一生中的好日子被鬧成這樣,瞪了秦樂之一眼,卻朝岳星洲發(fā)火。

    “你看看你給我搞的什么事情!我欠你的嗎?!”

    說完也不給兩人道歉的機會,直接回了酒店內(nèi)。

    其他圍觀的人看了個笑話,指指點點的聲音不絕于耳。

    甚至有本就為鄭書意打抱不平的幾個同學(xué)直接指桑罵槐了:

    “有的人真是,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還以為別人都跟她一樣�!�

    “邀請函上說攜家屬出席,得完完整整的一個人,怎么有人就帶個嘴巴不帶腦子來呢。”

    “走了走了,飯菜都要涼了,還吃不吃了�!�

    如此情形,岳星洲和秦樂之無論如何也沒那個勇氣再回到宴席。

    寒風(fēng)吹落幾片樹葉,在空中打著旋兒慢慢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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