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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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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戲時間(4500+)

    張彩英還差一個月才滿18歲,要嚴格來算的話,還得兩年她才能滿足韓國法律上認定的“成年人”歲數(shù)。

    由于未成年,尹鎮(zhèn)亨一案的受害人相片沒被公開過,還是竇任神通廣大,不知從哪犄角旮旯里找來了張彩英中學(xué)時的學(xué)生照,和現(xiàn)在被她快掐到窒息的少女樣子變化不大。

    像是從中學(xué)后女孩就停止了發(fā)育。

    少女張大嘴喘氣,生理性淚水和口水不停往下流,嗯嗯嗚嗚不知說著什么話,但她一直沒有避開春月的視線,一雙黑眸還跟浸了水似的,清澈透亮。

    殘缺的手指頭在她的袖子和手套上無力扒拉著,就像蒼白的魚骨頭狠狠扎進春月眼睛里。

    看得她心煩。

    這種程度的刀傷,她連止痛還不用打。

    春月稍微松了些力氣,左手還是壓制著少女的脖子,右手從后腰摸出槍,槍口抵在她額頭。

    眼皮半闔,她的眼睛就像月亮陰面,聲音冷如寒冬:“小彩英,你怕死嗎?”

    張彩英淚水朦朧,嘴角竟輕輕往上勾了一些:“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畢竟我一直活在地獄里啊。”

    瞳孔震顫,春月心噗突然通噗通跳得失序,好似一匹脫韁野馬。

    “呲,小彩英真好彩……”

    她輕笑一聲,舉起槍柄重重落下,“砰”一聲把女孩敲暈過去。

    “春月?”

    石白瑛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春月看著女孩癱倒在床上,才回答他:“我沒事,你過來了嗎?教堂內(nèi)部clear,但沒看見你妹妹�!�

    “好,我十秒后到。”

    春月脫下面罩,外面天氣這么冷,可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濕透了,一撮一撮好似淋濕的黑鳥羽毛。

    正想拿止血噴霧處理傷口,門外驟然響起一記槍聲!

    她立刻持槍,背抵在小門旁的墻。

    不過這子彈并不是朝她射來的,她探頭往外看,很快松了口氣。

    是石白瑛。

    他從剛才被她踹爛的那扇窗口跳進來,手槍橫舉在面前,檢視著教堂里的死尸。

    石白瑛也已經(jīng)摘下面罩,棕蜷短發(fā)倒映著清冷月光中,仿佛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你沒檢查嗎?剛有個人手指還在動�!彼涸麓蟛阶呷ィ砬椴粷M,邊走還邊給一旁的尸體腦袋喂子彈,好似生怕他們像喪尸一般沒死透。

    走近時發(fā)現(xiàn)春月衣服破口,露出的白皙肩肉像月光從烏云里露出一角,只不過那月亮沾了血。

    石白瑛眉毛皺得更厲害:“你不是說沒事嗎?傷哪里了?”

    “確實沒事啊,你不也受傷了嗎?”春月歪腦袋半閉著眼睛,朝傷口噴了止血噴霧。

    石白瑛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受傷了?”

    “你剛才有幾聲悶哼,還倒抽了好幾口氣�!贝涸�?lián)P揚筆狀噴霧,“你轉(zhuǎn)過去,我給你噴。”

    “哦、哦�!�

    從身體深處有什么咕嚕咕嚕往外冒,和倒太猛的啤酒一樣,白沫很快滿得溢了出來。

    石白瑛背對著她,頭低垂,只能看見腳邊被光拉得很長很長的影子。

    不過,這次是兩個人合二為一的影子。

    連影子都不再孤獨。

    處理完傷口,石白瑛走去那小房間,床上正昏迷的少女讓他蹙眉,問春月:“這是誰?”

    春月很快回答:“和你妹妹一樣,是人質(zhì)�!�

    地上還躺著把匕首,石白瑛看到了,自然也不會錯過毛毯上的血跡。

    他輕嘆一聲,沒再繼續(xù)追問。

    “噓!!”

    石白瑛剛開口就被春月打斷,很快他也聽到了有什么劃破空氣、朝他們沖來的聲音!

    兩人剛相視一眼,是火箭炮!

    “跑��!”

    石白瑛大喊一聲,轉(zhuǎn)身搭住春月的肩膀,推著她往旁邊跑!

    炮彈在他們身后爆炸,磚墻轟然崩塌,碎石飛濺如流彈,突如其來的熱浪裹挾著極大沖擊力席卷而來,直接把兩人掀翻在地!

    “咳咳……小白……”春月趴在地上皺著眉低喃。

    她的耳朵嗡嗡作響,頭也有些暈,砂石,塵土,玻璃渣,還在不停往下跌落著。

    但沒落到她身上。

    石白瑛趴在她背上,護住了她。

    “小白?!”春月甩了甩頭,大喊他的名字。

    “沒事!”春月從他身下鉆出,一看他的背,作戰(zhàn)服上竟還燃著些許火星,她急忙用手撲熄。

    炮彈炸裂了半面墻,墻洞方向硝煙彌漫。

    白煙中影影綽綽,陸續(xù)有人從煙霧走出,沖鋒槍的準(zhǔn)星紅點好似盲頭烏蠅四處亂飛。

    子彈也隨之而來,叮呤當(dāng)啷落在他們腳后方不到一米距離。

    兩人同時動身,飛撲到墻邊的長椅后,匍匐在地,摸槍準(zhǔn)備反擊。

    “小心一點啊阿瑞斯,子彈可不長眼�!苯灿彝浦喴巫哌M教堂,慢條斯理道。

    輪椅上坐的正是石心敏,手腳被緊綁在椅子上,她只能扭動上身,憋著淚對石白瑛大喊:“哥,不要管我死活,你直接殺光他們�。。 �

    石心敏從小自卑,生在殺手家庭,而自己連走路都沒辦法,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知道,父親臨死前的遺言要石白瑛一輩子照顧她,可她一直都不愿意成為哥哥的累贅,像這樣成了威脅哥哥的負擔(dān),還不如讓她直接死了算了!

    靳安右垂眸。

    這女人,清醒后知道自己被綁架時沒有哭哭啼啼,還多次想自殺,自殺未遂后又一直大吵大鬧,好幾次要用鎮(zhèn)定劑才能控制住她。

    他揚手直接扇了她一耳光,冷眸睨她:“……這么多天了,性子還這么烈?”

    石心敏嘴角滲血,抬頭瞪他,把口中血水吐到他雪白的褲子上:“Fuck

    you...go

    to

    hell...”

    要不是氣氛不對,春月真想給石心敏鼓鼓掌。

    果然,在殺手家庭長大的就是不一樣,個個都是瘋子,這妹妹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她微側(cè)過臉,石白瑛的眼睛里已經(jīng)讓洶涌的殺意占據(jù)。

    血水在白布上慢慢擴大,像開出了一朵惡心的玫瑰。

    嘴唇抿得死緊,靳安右驀然起腳,一下子把石心敏連人帶椅踢飛在地,呲著牙怒罵:“臭婊子,應(yīng)該第一天就讓他們把你奸了�!�

    “夠了,你的目標(biāo)是我。”

    石白瑛放下槍,站起身舉起雙手,立刻他的胸口有四五個紅點掃了過來。

    他往前一步走出掩護體,擋在春月面前,“別扯東扯西的,你想剮想殺,隨便你�!�

    咻!

    一顆子彈直接穿過了石白瑛的右手掌心!

    手套連著手掌心一起破了個窟窿,血肉飛濺,還有幾滴血灑到了春月臉上。

    春月渾身汗毛像天線一般豎起,可石白瑛擋在她身前,她沒法瞄準(zhǔn)開槍的那個人!

    她磨著牙,呼吸慢了下來,卻很重,像只伺機而動的野豹子:“石白瑛,你讓開�!�

    “不行,你不要插手�!�

    除了一開始被打中時石白瑛的身體晃了一下,之后他的雙腿跟扎根一樣牢牢站定在原地,舉起的手幾乎沒怎么動過。

    他死咬槽牙,聲音從齒縫里艱難地擠出,“乖乖,聽話。”

    靳安右舉著手槍,冷笑道:“這一槍,是懲罰你不遵守約定,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拿你身后的女人來換你妹妹�!�

    石白瑛咬著牙,笑:“我可不是三歲細路仔,就算我照做,你也不會放過我的,畢竟你們拿了歐陽家的錢辦事啊�!�

    “要不是老先生非要我活捉你,還要我在暗網(wǎng)公開斬首處決你,剛才那顆子彈射穿的就不是你的手了�!�

    靳安右揮揮手,對身后的手下說:“先把他捆起來,我想跟鵺先聊會天�!�

    “我和你沒什么可聊的,只要阿瑞斯一走開,我就會射穿你的腦袋。”春月粗喘著,視線如刀尖鋒利。

    “在那之前,我會先打爛這瘸子的腦袋。”靳安右移動手臂,把槍口對準(zhǔn)了石心敏的腦袋。

    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雇傭兵拎著手銬和腳銬走過來,他的臉上帶著黑色面罩,只露出一雙眼。

    由于對方逆著光,等到他走到面前,石白瑛才與那雙眼對上視線。

    雙眸微微睜大,很快石白瑛想明白了什么。

    士兵繞到石白瑛身后,反剪了他的手銬在身后,再蹲下身給他銬腳銬。

    春月朝那方向瞥了一眼,眨了眨眼皮。

    等雇傭兵離開,她才放下槍,緩緩站起身:“好吧,我陪你聊一會,但你得先告訴我,靳安左去哪了�。俊�

    她猜測面前的人是靳安右,雖然在相片中的雙生子長相酷似,但面對面時還是能嗅出區(qū)別。

    咻!

    子彈幾乎擦著她濡濕的發(fā)側(cè)飛了過去,打進她身后的墻體內(nèi)。

    烏黑發(fā)絲在空氣里浮浮沉沉。

    石白瑛死忍著暴沖向靳安右的沖動,再看向剛給他上銬的大塊頭,對方已經(jīng)回到靳安右身后方,而且……他直接站到了側(cè)躺在地的石心敏旁邊。

    春月站在原地沒動,眼里淬著火星,嘟起唇吹了聲口哨。

    再勾唇笑:“靳安左該不會……已經(jīng)死了吧?”

    “……這個‘安喬’真是沒用,連捅刀子都做不到,太讓我失望了�!苯灿覜]回答她的問題,冰冷的語氣仿佛只是在評價一個壞掉的掃地機器人。

    春月糾正他:“她不叫‘安喬’,她的名字是彩英。”

    “她叫什么都好,有誰會在乎呢?”

    靳安右聳肩攤手:“無論是十年前,還是現(xiàn)在,這個案子的關(guān)注點一直都在尹鎮(zhèn)亨身上,社會上每個人都好像很同情‘小彩英’的遭遇,可有人過問過她這十年是怎么過來的嗎?就像今年尹鎮(zhèn)亨出獄,全世界又開始討論起‘十年前的小彩英’,卻沒人理會過‘現(xiàn)在的彩英’。所以這個名字,她要來也無用�!�

    他挑起眉心,繼續(xù)說:“上一個‘安喬’還好用一點,至少能給了歐晏落幾槍,好可惜,要是子彈再往上幾寸,就能打中他心臟了�!�

    嘴角逐漸上揚,靳安右的表情也漸漸顯露出癲狂:“不過這樣也好,一頭巨鯨流了血,鯊魚就能一直追著它跑,它潛得再深,鯊魚也能找得到,無論它體積多龐大,鯊魚也能將它的肉一點點咬下來�!�

    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笑聲,像是把月亮掰碎了一塊塊丟進海里,嘩啦嘩啦。

    春月站在一片殘骸中放聲大笑,笑聲一直往上飄。

    靳安右嘴角的笑容凝固住,本來開始鼓脹的愉悅,這時被這肆無忌憚的笑聲扎破,氣球破了洞,滋滋往外漏氣。

    他問:“……你笑什么?”

    “笑你離開鯨群太久,身上全是壞毛病,貝爾松第44條規(guī)矩,你可還記得?”春月笑著問他,腳尖已經(jīng)神不知鬼不覺地朝向石白瑛方向。

    “……”靳安右真忘了,那篇規(guī)矩又長又臭,他們兄弟倆從來不樂意遵守。

    “所以老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矩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嫣紅舌尖舔過唇角,春月厲聲道:“第44條,‘進行任務(wù)的時候少說話,多做事’。”

    話音剛落,她張開雙臂飛撲過去把石白瑛撲倒在地:“趴下!”

    同時,教堂外響起了嗡嗡聲,像有一群憤怒的蜜蜂從天而降,密密麻麻地包圍住了他們。

    靳安右心一沉,是無人機!數(shù)量還不少!

    密集槍聲響起,伴隨而來的是雇傭兵們殺豬殺驢般的慘叫,靳安右猛轉(zhuǎn)過頭,正想對那兩人開槍,從窗外飛進來的幾架無人機毫不遲疑地朝他射擊!

    他只好后撤,一回頭,發(fā)現(xiàn)被他踢翻在地的石心敏不知幾時不見了蹤影!

    篤!

    靳安右一個踉蹌,右腿無力跪地。

    子彈打穿了他的右小腿!

    “呲……”他一邊拖著傷腿往旁邊跑,一邊反手朝后連續(xù)射擊。

    兩架無人機被打爛摔落地,電腦顯示屏上有兩格監(jiān)控畫面暗了下去。

    “打boss嘛,總是要花點金錢和時間的,耐心,耐心�!�

    裹著防寒羽絨服的竇任自言自語道,遙控著另外兩架無人機補上空位,一直追著瘸了單腿的男人打。

    他早該意識到,自己擅長的東西也能派上用場,何必跟那些肌肉佬們拼體力呢?

    這地兒真的太冷了,他竟還有心情想,等忙完這一趟活,得找個暖和的海島過冬才行。

    石白瑛被撲倒的同時,立即用那“士兵”塞他手里的鑰匙解開手銬和腳銬。

    怕子彈真的不長眼,他拉起春月往小房間跑,想起剛才的事還氣得牙癢:“你有這秘密武器也不跟我說一聲?!”

    “告訴你就沒有驚喜了啊小白哥哥�!�

    石白瑛從沒有這樣的感受,熱血沸騰,情意洶涌。

    心臟劇烈跳動,太快了,太快了,快要失控墜毀,恨不得拿刀子割開自己胸膛,把心挖出來,看看它到底得了什么病。

    仿佛被她瘋狂的笑容傳染,石白瑛也勾起唇角,笑聲低沉:“真是個小瘋子……”

    這一章刪刪改改的過程中估計有1w字了,終于熬出來了(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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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損兵折將的雇傭兵們終于反應(yīng)過來并開始反擊,舉著槍瘋狂掃射天上亂飛的無人機。

    “又壞了兩個,真是敗家玩意……”

    雖然嘴里在細細聲罵,但竇任還是“財大氣粗”地將無人機放上天,一放就放了三只。

    無人機“嗡嗡”往村子方向快速飛過去,他對著耳機問,“你們說,我能不能找黑鯨報銷設(shè)備錢��?”

    “你想得倒挺美……”

    烏韞趴在矮石后方動都不敢動,黑黝黝的狙擊槍口對著村子?xùn)|北角出口。

    就算戴了面罩,南方少年的鼻子和臉頰還是被凍得通紅,小聲抱怨道:“太冷了,你快把人引過來吧,我手指都要凍僵了�!�

    “行行行,就來了,弟弟爭取好好表現(xiàn)吧�!�

    竇任在鍵盤上噼里啪啦猛敲,遙控著村里剩下的無人機往東北側(cè)飛,也把那群雇傭兵趕到那里去。

    “等等�!币恢睕]怎么出過聲音的熊霽山開了口,“看到火箭炮了,教堂東面,應(yīng)該是想再炸一次教堂�!�

    熊霽山隱在陰暗里,見大部分士兵追著無人機打,他才蹲下,舉刀快速將輪椅上的扎帶割開,“春月還在教堂內(nèi),竇任,你處理一下。”

    “收到。”

    剛才形勢瞬間轉(zhuǎn)變,熊霽山?jīng)]多余的時間來解開石心敏手腳的束縛,便直接把人連著輪椅倒著扛到肩背上,趁著雇傭兵大亂離開了無人機射擊范圍。

    這時石心敏被他顛得面色發(fā)白,吐了幾口酸水后眼神警惕地盯著替她松綁的男人:“你是誰?”

    熊霽山?jīng)]回答,沉默地替她松綁后又一次把她當(dāng)沙包扛到肩上,往位于西南角的撤離點跑。

    同一時間,無人機找到了熊霽山說的雇傭兵,對方已經(jīng)半蹲高舉炮筒準(zhǔn)備射出炮彈。

    幾架無人機立刻朝下俯沖,對著炮筒連續(xù)射擊!

    砰!砰!

    炮彈在炮筒里爆炸,旁邊一棟民居也遭到波及,連串的巨大聲響仿佛要把土地都震裂!

    “春月,你自己找機會離開教堂,那墻估計撐不了多久�!毙莒V山邊跑邊提醒,臉不紅氣不喘的。

    “知了�!贝涸鲁谅暬卮�。

    爆炸帶起的強大沖擊氣流震得教堂劇烈晃動,年邁老舊的墻體已經(jīng)開始裂開,細碎砂石和灰塵簌簌落下,很快,屋頂上的瓦片也掉了下來,在地上乒乒乓乓開出花。

    “這里要塌了,我們得趕緊出去�!�

    石白瑛邊說邊丟掉那只破了洞的黑手套,掌心血肉模糊,五根手指不受控地顫抖。

    床上的少女逐漸恢復(fù)意識,春月是個狠心的,一針迷藥下去把人再次弄暈,這次睡久一點,免得影響他們撤離。

    張彩英穿著石心敏的衣服,棉質(zhì)長裙遮住了腳踝,春月摸出刀,把裙擺裁下來一截,遞給石白瑛:“先隨便包扎一下,熊霽山那應(yīng)該有急救包,你去西南角和他匯合�!�

    石白瑛頓了頓。

    終還是接過布條,咬住其中一端,單手給自己包扎。

    他不情不愿小聲嘟囔:“他可是想殺我的人呢,誰知道這次是不是他作的局……”

    “要想殺你剛才就不給你塞鑰匙了�!贝涸碌伤饛埐视㈦p手“嘿咻”一聲將她背起。

    石白瑛的慣用手是右手。

    這事會對一名殺手造成多大的影響,春月清楚明白。

    她想,石白瑛更清楚自己的情況。

    教堂已開始分崩離析。

    兩人從殘垣斷壁中逃出,春月將張彩英交給石白瑛:“你先幫我?guī)^去�!�

    “那你去哪?”

    “你的目的已經(jīng)完成,但我的目標(biāo)還沒解決呀�!�

    石白瑛沒阻止她,他讓春月直接把瘦弱姑娘轉(zhuǎn)移到他背上,問:“身上還有武器嗎?”

    春月把沒子彈的手槍丟了,摸出一把閃銀光的匕首。

    刀柄是那只猿頭虎身的妖怪,頭上長著尖角,張著的血盆大口里,一嘴銀牙要把誰的心臟撕成碎片。

    是石白瑛半年前專門為她訂制的那一把。

    石白瑛怔住,“你怎么帶這把過來了?”

    折刀雖然鋒利,但與其他類型的匕首比起來還是稍顯不足,畢竟他當(dāng)時訂制時在折刀外形上放了比較多的功夫,想讓收藏價值更高一些。

    盡管那時候的石白瑛還沒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

    “它挺順手的呀,”

    小刀在春月手中被玩出銀光幻影,仿佛只是一只想輕吻主人手指的薄翼蝴蝶,而不是能奪人性命的兇器。

    最后春月緊緊握住它,黑眸里已經(jīng)讓殺意填滿:“足夠插進那人的心臟�!�

    石白瑛挑眉,唇角微勾:“行,那等會見�!�

    春月淡淡一笑,轉(zhuǎn)身,很快隱進了沉沉夜色里,只留石白瑛獨自在風(fēng)中。

    大部分敵人被引開,石白瑛沿路僅靠著左手,解決了幾條魚毛蝦蟹后終于來到撤離點,那里停放了不少雇傭兵們的車輛。

    “這里。”從一輛吉普旁傳來沙啞的聲音,石白瑛看過去。

    熊霽山從車后方走了出來,被他半背半扛在身上的石心敏見到哥哥興奮不已,但她也知道此時還不安全,只敢壓著嗓子喊了聲:“哥!”

    熊霽山朝吉普揚揚下巴,石白瑛會意,拉開車門。

    “這又是誰?”熊霽山把身上的“包裹”丟進后車廂,才發(fā)現(xiàn)石白瑛身上也背了個人。

    “春月要我?guī)淼�,說也是人質(zhì)�!笔诅鸦杳灾械纳倥诺杰嚿希瑳]頭沒尾地問一句:“她以前也總這樣嗎?”

    熊霽山倒也聽明白了:“嗯,但以前帶的都是貓貓狗狗,人還是第一次�!�

    “哦�!�

    關(guān)上車門,石白瑛再一次和熊霽山對上視線。

    男人還戴著雇傭兵的面罩,只露出的一雙眼睛里,其中一只上次差點讓他刺瞎。

    “你開車帶她們先走�!毙莒V山手一拋,一道銀光在昏暗中劃出弧線。

    石白瑛伸手抓住,是車子的鑰匙。

    “我不會跟你道謝�!彼兆¤匙,拳頭緊了緊。

    “我不需要�!毙莒V山眼神冷靜,聲音里也沒多大情緒,“我不會跟你道歉�!�

    石白瑛冷笑:“我也不需要。”

    熊霽山垂眸。

    石白瑛手被打穿的時候他就混在靳安右身后的雇傭兵中,眼睜睜看著子彈穿過石白瑛的右手,可他的心里,卻沒有獲得想象中的快感。

    他低聲問:“單手能開車嗎?”

    石白瑛翻了個白眼:“你單眼都能做到的事,我能比你差嗎?”

    “哥……”石心敏看得出兩人有些矛盾,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名女殺手。

    時間緊迫,沒人知道還有沒有援兵趕到,石白瑛坐進架駛位啟動了車。

    許是因為他們此時此刻心系著同一人,過往,對錯,恩怨,這些都似乎變得沒那么重要了。

    ‘把她平安帶回來�!�

    吉普遠去,熊霽山腦子里還盤旋著石白瑛最后留下的這句話。

    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往回跑。

    *

    今晚風(fēng)大,澄明的白月光這時又讓云蠶食殆盡。

    遠處只剩零星槍聲和誰的慘叫,很快,這條無人村再次歸于沉寂。

    其實靳安右并不是第一次這么狼狽,這么多年來兩兄弟遭遇的圍追堵截多得數(shù)不清,就像安左喪命的那一次,他的情況也沒比現(xiàn)在好多少。

    那些無人機跟會吃人的食人魚似的,一直追著他咬,還偏偏避開了致命部位,像是故意的,留著誰來給他致命一擊。

    靳安右隱在樹干后,深吸一口氣后走出陰影,他捂住不停滲血的腹部傷口,腳步踉蹌,往小山坡上的小木屋走。

    一棟老宅佇立在村子西邊小山坡上,鐵門生銹,磚墻殘破,院子里只孤零零長著一棵歪脖子樹。

    剛進大門時,一陣腿風(fēng)從側(cè)面突然襲來,靳安右本來就連站穩(wěn)都困難,直接被這一腿踢得倒退了幾步。

    春月沒給他喘息時間,暴沖到他身前,手里的匕首如銀蝶翩翩起舞,每一次撲騰翅膀都會刮起一道鋒利颶風(fēng),刀刀直逼男人的要害處。

    這男人是個講究的,不像那些外籍大兵穿著粗礦笨重的戰(zhàn)術(shù)馬甲,而是在白衣裳下方穿了防彈背心。

    所以她要避開背心,攻擊他其他脆弱的地方。

    頭頸,小臂,大腿,腰胯,腹股溝……

    近身匕首會如何攻擊各處神經(jīng)和大動脈,讓敵人逐步喪失活動能力,最后取人性命,靳安右在貝爾松里受訓(xùn)多年自然清楚。

    他立刻舉刀咬牙格擋,刀子在黑夜中鏗鏘作響。

    第一次和春月過招,靳安右真沒想到這女人的速度能這么快。

    上一個“安喬”,也就是鵼和她交手過一次,所以靳安右對她的速度和水平大概心中有底,可眼前步步緊逼的女人,速度已經(jīng)比鵼說的那次提升了將近一倍,那匕首快得讓人抓不住,刀影還在右邊,刀子已經(jīng)去了左邊。

    ……難道上次她和鵼對打時,她故意隱藏實力了?

    如果靳安右現(xiàn)在身上無傷無痛,沒有惡疾纏身,或許還能同她糾纏上幾個回合。

    殺手其實是淘汰率很高的一個職業(yè),隨著年齡漸長,許多老殺手的體力和爆發(fā)力都遠遠比不上年輕的殺手,就算有再多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在拼體力速度的時候只要時間一長就很容易漸落下風(fēng)。

    呵,真是好諷刺。

    春月一個閃身便繞到靳安右身后,靳安右跟不上她的速度,右腳膝蓋后側(cè)被她一刀劃傷!

    他嘴里悶哼,膝蓋“撲通”一聲著地,但同時他也摸出槍,槍口從腋下探出,直接對著身后人連續(xù)射擊。

    槍聲震耳欲聾,但子彈好像全都撲了空。

    春月已經(jīng)閃到他側(cè)面,一記腿鞭直劈他的側(cè)臉!

    “唔!”靳安右整個人被踢翻在地,一身白衣早就沾滿血水和砂石。

    春月一腳踢飛他的手槍,騎到他身上舉起匕首,不帶一絲遲疑地往他的眼睛扎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靳安右伸手去擋,鋒利刀尖刺進了他的右手手掌心,鮮血汩汩往下滴,把靳安右的臉染成一只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紅臉赤鬼。

    “嗤……你別誤會,我沒有想替阿瑞斯報仇�!�

    春月不耐煩地拔出刀,撥開他重傷的手想再一次扎他腦門。

    靳安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抖得像老宅庭院里那棵歪脖子樹的枝葉,在大風(fēng)中飄搖不停。

    男人的身子顫動得厲害,春月剛想控住他的脖子,靳安右驀地大喘一口氣,下一秒,他口噴鮮血!

    盡管春月及時用手擋,但衣服還是沾了些血,她一臉惡心,連續(xù)呸了幾口口水。

    正想罵靳安右是不是有病,就聽靳安右自己邊笑邊說:“就算今天我不死在這里,我也沒剩幾天的命了……沒想到吧,作為一個殺手沒死在刀槍下,結(jié)果卻要死于癌癥。”

    靳安右又是一陣劇烈咳嗽,這次春月有了防范,嫌棄地把他的臉壓到一邊。

    連續(xù)吐了兩次血,靳安右連說話都有氣無力:“只有有錢的人才能買兇殺人,那些沒錢又遭人欺負的人……哦,就像你之前接觸過的、女兒被三個未成年人凌虐殘害的那個父親,不就是要把房子賣了和借錢才能跟黑鯨下委托嗎?”

    聽到這一句,春月本來再次舉起的匕首突然停在半空。

    “但那些窮人呢,他們就算把自己能用所有器官賣了,都不夠下一次委托……要么假裝忘了仇恨,實則每天都活在地獄里,要么就用自己一條賤命去換對方的……你看,‘眾籌殺人’幫的就是這些人的忙,有了‘眾籌’,這就不再是特定人群的‘游戲’了,被影響到的不僅僅是那些積攢了過多民怨的惡人,還有每個上流社會的有錢人、那些不停割韭菜的資本家……”

    靳安右癡笑著,眼神開始渙散:“我要改變這個游戲規(guī)則,要讓人知道,黑鯨不是萬能的,歐晏落也有無法話事的時候……”

    男人大字型躺在地上,不再浪費力氣反抗,呼吸變得緩慢。

    風(fēng)把云吹開,銀輝照亮寸寸大地。

    春月逆在月光里,聲音很冷:“你和我不過都是收了錢取人性命的怪物罷了,講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話干嘛?”

    語畢,刀子刺進靳安右的眼睛里,拔出,再扎,再拔,直到靳安右完全沒了呼吸。

    確認目標(biāo)死亡,春月終于長吁了口氣。

    腰側(cè)的疼痛這時才如洪浪奔騰襲來,她緊咬著后槽牙,扯了手套摸向左腰靠近乳肉的地方。

    她摸到一手血,黏糊糊的。

    剛才靳安右舉槍往后亂打時她被擊中了,而且沒有貫穿傷,子彈還在體內(nèi)。

    有好幾年沒中過槍傷了,嘖……可真疼啊。

    她撐著膝蓋起身,佯裝無事地吹了個口哨:“竇任,剛才的畫面都錄下來沒有?之后跟組織討積分的時候得用上�!�

    “放心吧,全程都錄下來了�!�

    竇任此時終于能松口氣。

    砰!砰!砰!

    一聲聲巨響震得地動山搖,竇任急忙站起身,村子像被誰點了鞭炮似的,屋子一間接一間連環(huán)爆炸!

    火光刺得竇任眼睛發(fā)疼,再看回顯示屏,突來的爆炸炸飛了幾架無人機,其中包括跟著春月的那一架。

    那一格監(jiān)控畫面黑麻麻的,什么都看不到。

    與春月的通話斷開了,而那顆之前從鵼尸體上得來的竊聽器這時也沒了聲響。

    一陣暈眩襲來,竇任眼前一白,腿一軟,身子也跟著下滑。

    他覺得自己他媽的就是烏鴉嘴!

    “竇任!竇任!爆炸了!姐姐怎么樣了?!”

    烏韞一急起來顧不上輩分尊稱,直接丟了狙擊槍,一邊往山下村子方向跑一邊著急地問。

    “她、她……”

    竇任甩了甩頭,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讓別的無人機飛過去看看情況�!�

    可這短短幾十秒時間里,整個村子已成火海,而無人機不耐高溫,陸續(xù)喪失飛行能力往下墜落。

    “……春月失聯(lián)了,我去村里救她,老熊!老熊你能聽到嗎?”

    熊霽山也失去了聯(lián)絡(luò)。

    竇任丟下所有設(shè)備開始往山下跑,心跳亂得他惡心想吐,兩條腿都不利索了,往下跑的過程中摔了多少次跤他也不記得了。

    他只知道,如果春月喪命火海,他也要在這里陪著她去。

    就像那只撲火的蛾子。

    烏韞沒比他好受多少,腦袋瓜子嗡嗡的,嘴里默默念叨著觀世音菩薩保佑,上帝保佑,閻羅王保佑。

    他心里祈禱,只要姐姐能沒事,他就聽她話,把頭發(fā)染回黑色。

    石白瑛聽到爆炸聲,隱約有不祥的直覺涌上心頭。

    想法還沒過腦子,身體已經(jīng)先動了,方向盤打死,他把吉普掉了頭,一腳油門往村子沖。

    “哥、哥!”車子急轉(zhuǎn)彎慣性巨大,石心敏摔倒在椅子上,大喊問道:“你還要回去嗎?你的手需要趕緊治療��!”

    石白瑛嘆了口氣:“抱歉啊小敏,我得看到她平安無事,才能放心。”

    “那你的手怎么辦�。俊笔拿粢活w心又酸又澀,她最擔(dān)心的還是哥哥的手。

    要是石白瑛沒得到及時治療,是有可能要截肢的啊……

    遠處的夜空被火焰烘烤得通紅,石白瑛眼睛發(fā)燙,但語氣輕松地說:“那正好,這樣我就可以提前退休嘍。”

    烏韞離村子最近,人跑到東北角出口的時候,里面燒著大火的民居建筑物已經(jīng)開始坍塌了,到處彌漫著刺鼻的煙霧。

    他正想不顧一切往里沖,少年眼尖,看見有一道身影從影影綽綽的火光中走出來。

    “竇任!我看到老熊了!他……他把姐姐帶出來了!!”

    烏韞對著耳機興奮大喊,邁開腿跑向熊霽山。

    春月被熊霽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乇г谛厍�,視線好像被火烤得有些模糊,連熊霽山的眼鼻都看不清了。

    剛才的爆炸來得突然,她被爆炸氣流一下高高拱起,背脊直撞到那老舊磚墻。

    落下來的磚塊砸了腦袋,她不爭氣地暈了幾分鐘。

    醒過來時,院里那歪脖子樹被火燒得焦黑,搖搖欲墜就要往她身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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