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吳倩倩臉漲得通紅,硬是沒縮回手,而是走了幾步,從桌上端起杯酒,喝了起來,就好像她伸出手,本來就是為了拿酒。
攝影師看氣氛不對,想要離開。沈侯攔住了他,“麻煩你給我和新娘子拍張照�!彼特意開玩笑地問程致遠:“和新娘子單獨拍照,新郎官不會吃醋介意吧?”惹得露臺上的人哈哈大笑。
顏曉晨看著沈侯一身黑西裝,微笑著走向她,四周白紗飄拂、鮮花怒放,空氣中滿是香檳酒和百合花的甜膩香味,而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緊張地等著他�;秀敝�,就好像是她想象過的婚禮,只要他牽起她的手,并肩站在一起,就能百年好合、天長地久。
沈侯站到她身邊,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今天的婚禮很美,和我想象過的一模一樣,不過,在我想象中,那個新郎是我�!�
顏曉晨掌心冒汗,想要逃跑,可周圍都是程致遠的朋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她只能全身僵硬地站著。
沈侯低聲說:“如果你都能獲得幸福,世間的真情實意該怎么辦呢?我衷心祝你過得不快樂、不幸福!早日再次劈腿離婚!”
攝影師叫:“看鏡頭!”
顏曉晨對著鏡頭微笑,沈侯盯了她一眼,也對著鏡頭微笑。
攝影師端著相機,為他們拍了一張,覺得兩人的表情看似輕松愉悅,卻說不出哪里總覺得奇怪,還想讓他們調整下姿勢,再拍一張,程致遠走過去,攬住顏曉晨的肩,笑著說:“那邊還有些朋友想見你,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好的�!鳖仌猿看掖姨与x了露臺。
程致遠感覺到他掌下的身體一直在輕顫,他輕聲問:“沈侯對你說了什么?”
顏曉晨笑著搖搖頭,“什么都沒說�!�
程致遠心里暗嘆了口氣,說:“要我送你回房間嗎?”
“不用!我不累,今天就中午站了一會兒,別的時候都在休息,還沒平時上班累。”雖然面對沈侯很痛苦,可她依舊想留下來,她要是一見沈侯就逃,只會讓人覺得她余情未了。
“那我們去湖邊走走�!�
兩人沿著湖邊慢慢地走著,顏曉晨看到在湖邊抽煙的陸勵成,下意識地看向吳倩倩,卻看到她正端著杯酒,姿勢親密地倚著沈侯說話,她心里抽痛,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下心尖,忙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程致遠感覺到她步子踉蹌了下,關切地問。
顏曉晨定了定神,說:“吳倩倩為什么會被MG解雇?”
“你是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
“我只猜到了是她寫的匿名信揭發(fā)我考試作弊�!�
“她自以為做得很隱秘,但她太心急了,如果她沒寫第二封匿名電子郵件,還不好猜,可她給MG的高管發(fā)了第二封匿名郵件,目的顯然是想讓你丟掉工作,我們稍微分析了一下你丟掉工作后誰有可能得益,就推測出是她�!�
“我們?你和陸總?”
“對,他要開除你,總得先跟我打個招呼,從時間上來說,我應該是第一個知道MG會開除你的人。Elliott說必須按照公司規(guī)定處理,讓我包涵,我和他隨便分析了下誰寫的匿名信,得出結論是吳倩倩�!�
顏曉晨郁悶了,“你有沒有干涉我進MG?”
“沒有,絕對沒有!那時,你已經(jīng)在MG實習了,我去北京出差,和Elliott、Lawrence一起吃飯,Lawrence是MG的另一個高管,Elliott的臂膀,今天也來了。我對他們隨口提了一下,說有個很好的朋友在他們手底下做事�!�
顏曉晨的自信心被保全了,把話題拉了回來,“吳倩倩寫匿名信,并沒有侵犯公司利益,陸總為什么要把她踢出公司?是你要求他這么做的嗎?”
“我沒有!不過……我清楚Elliott的性子,他這人在某些事情上黑白分明,其中就包括朋友,如果吳倩倩和你關系交惡,她這么做,Elliott應該會很賞識她,能抓到對手的弱點是她的本事,但吳倩倩是你的朋友�!鳖仌猿棵靼琢耍爸艺\!陸總不喜歡背叛朋友的人�!�
程致遠笑,“大概Elliott被人在背后捅刀捅得太多了,他很厭惡吳倩倩這種插朋友兩刀的人。你也別多想,我和Elliott并不是因為你才這樣對吳倩倩。像吳倩倩這種人,第一次做這種事時,還會良心不安、難受一陣,可如果這次讓她成功了,她嘗到了甜頭,下一次仍會為了利益做同樣的選擇�,F(xiàn)在她看似吃了苦頭,卻避免了將來她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顏曉晨低聲說:“你是借刀殺人�!逼鋵崳斈昃筒碌接锌赡苁菂琴毁�,畢竟她關系要好的同學很少,最有可能知道她幫沈侯代考的人就是宿舍的舍友。如果是平時交惡的同學,想報復早就揭發(fā)了,沒必要等半年,匿名者半年后才揭發(fā),只能說明之前沒有利益沖突,那個時間段卻有了利益沖突。吳倩倩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再加上她在出事后的一些古怪行為,顏曉晨能感覺出來,她也很痛苦糾結,吳倩倩并不是壞人,只是太渴望成功。當年,顏曉晨沒精力去求證,也沒時間去報復。報復吳倩倩并不能化解她面臨的危機,她犯的錯,必須自己去面對,所以當吳倩倩疏遠她后,她也毫不遲疑地斷了和吳倩倩的聯(lián)系。今天之前,她還以為吳倩倩過得很好,沒想到她也被失業(yè)困擾著。
顏曉晨說:“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管是我,還是吳倩倩,都為我們的錯誤付出了代價,你說過‘everyonedeservesasedce’,請不要再為難吳倩倩了�!�
“我雖然很生氣,畢竟一把年紀了,為難一個小姑娘勝之不武,唯一的為難就是讓她失去了MG的工作,之后她找工作一直不順利,和我無關�!�
程致遠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薔薇花叢中的沈侯,這個他眼中曾經(jīng)的青澀少年已經(jīng)完全蛻變成成熟的男人,他紳士周到地照顧著吳倩倩,從他的表情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快要七點了,晚上的酒宴就要開始,程致遠帶著顏曉晨朝餐廳走去。
賓客少了一大半,餐廳里十分空蕩,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撥賓客,餐廳里是四桌親戚,服務生上的是中式菜肴,餐廳外的露臺上是四桌同學朋友,服務生上的是西餐,大家各吃各的,互不干擾,比中午的氣氛更輕松。
程致遠和顏曉晨去里面給長輩們打了個招呼,就到露臺上和朋友一起用餐。
不用像中午一樣挨桌敬酒,大家都很隨意,猶如老朋友聚會,說說笑笑。有些難得一見的朋友湊在一塊兒,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聊著工作生活上的事,已經(jīng)完全忘記是婚宴了,權當是私人聚會。
雖然因為沈侯,顏曉晨一直很緊張,但她努力克制著,讓自己表現(xiàn)如常,到現(xiàn)在為止,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溫馨的氣氛中,吳倩倩突然醉醺醺地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說:“曉晨,我敬你一杯!”
眾人隱約知道她們是同宿舍的同學,都沒在意,笑瞇瞇地看著。顏曉晨端著杯子站了起來,“謝謝!”
她剛要喝,吳倩倩說:“太沒誠意了,我是酒,你卻是白水�!�
今天一天,不管是喝交杯酒,還是敬酒,顏曉晨的酒杯里都是白水,沒有人留意,也沒有人關心,可這會兒突然被吳倩倩叫破,就有點尷尬了。
魏彤忙說:“曉晨不能喝酒,以水代酒,心意一樣!”
吳倩倩嗤笑,“我和曉晨住了四年,第一次知道她不能喝酒,我記得那次她和沈侯約會回來,你看到她身上的吻痕,以為她和沈侯****了,還拿酒出來要慶祝她告別處女生涯�!�
劉欣暉已經(jīng)對吳倩倩憋了一天的氣,再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吳倩倩,你還好意思說同宿舍住了四年?哪次考試,你沒復印過曉晨的筆記?大二時,你半夜發(fā)高燒,大雪天是曉晨和我用自行車把你推去的校醫(yī)院!曉晨哪里對不起你了,你上趕著來給她婚禮添堵?就算曉晨和沈侯談過戀愛又怎么樣?現(xiàn)在什么年代了,誰沒個前男友、前女友?比前男友,曉晨大學四年可只交了一個男朋友,你呢?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個!比惡心人,好��!誰不知道誰底細……”
魏彤急得使勁把劉欣暉按到了座位上,這種場合可不適合明刀明槍、快意恩仇,而是要打太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致遠端起一杯酒,對吳倩倩說:“這杯酒我替曉晨喝了。”他一仰頭,把酒喝了。對沈侯微笑著說:“沈侯,你女朋友喝醉了,照顧好她!”
沈侯笑笑,懶洋洋地靠著椅背,喝著紅酒,一言不發(fā),擺明了要袖手旁觀看笑話。
吳倩倩又羞窘又傷心,眼淚潸然而下,沒理會程致遠給她的梯子,對劉欣暉和魏彤嚷,“一個宿舍,你們卻幫她,不幫我!不就是因為她現(xiàn)在比我混得好嘛!我是交過好幾個男朋友,可顏曉晨做過什么?你們敢說出來,她為什么不敢喝酒嗎?她什么時候和沈侯分的手嗎?她什么時候和程致遠在一起……”
隔著衣香鬢影,顏曉晨盯著沈侯,吳倩倩做什么,她都不在乎,但她想看清楚沈侯究竟想做什么。沈侯也盯著她,端著酒杯,一邊啜著酒,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笑著。
隨著吳倩倩的話語,沈侯依舊喝著酒、無所謂地笑著,就好像他壓根兒和吳倩倩口中不斷提到的沈侯沒有絲毫關系,顏曉晨的臉色漸漸蒼白,眼中也漸漸有了一層淚光。因為她不應該獲得快樂、幸福,所以沈侯就要毀掉她的一切嗎?他根本不明白,她并不在乎快樂幸福,她在乎的只是對她做這一切的人是他。
顏曉晨覺得,如果她再多看一秒沈侯的冷酷微笑,就會立即崩潰。她低下了頭,在眼淚剛剛滑落時,迅速地用手印去。
沈侯以為她已經(jīng)完全不在乎,可是沒有想到,當看到她垂下了頭,淚珠悄悄滴落的剎那,他竟然呼吸一窒。
吳倩倩說:“顏曉晨春節(jié)就和程致遠鬼混在一起,四月初……”沈侯猛地擱下酒杯,站了起來,一下子捂住了吳倩倩的嘴,吳倩倩掙扎著還想說話,“……才和沈侯分手,懷孕……”但沈侯笑著對大家說:“抱歉,我女朋友喝醉了,我?guī)茸咭徊健!彼恼f話聲蓋住了吳倩倩含糊不清的話。
沈侯非常有風度地向眾人道歉后,不顧吳倩倩反對,強行帶著吳倩倩離開了。
顏曉晨抬起頭,怔怔看著他們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在座的賓客根據(jù)吳倩倩的話猜到了多少,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剛才愉悅輕松的氣氛蕩然無存,人人都面無表情,尷尬沉默地坐著。
顏曉晨抱歉地看著程致遠,囁嚅著想說“對不起”,但對不起能挽回他的顏面嗎?
程致遠安撫地握住了她的手,笑著對所有人說:“不好意思,讓你們看了一場肥皂劇。”
一片寂靜中,喬羽突然笑著鼓起掌來,引得所有人都看他,他笑嘻嘻地對程致遠說:“行啊,老程!沒想到你能從那么帥的小伙子手里橫刀奪愛!”
陸勵成手搭在桌上,食指和中指間夾著根沒點的煙,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桌子,“那小伙子可不光是臉帥,他是侯月珍和沈昭文的獨生子。”
幾張桌上的賓客不是政法部門的要員,就是商界精英,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精,立即有人問:“難道是BZ集團的侯月珍?”
陸勵成笑笑,輕描淡寫地問:“除了她,中國還有第二個值得我們記住的侯月珍嗎?”
眾人都笑起來,對陸勵成舉重若輕的傲慢與有榮焉,有人笑著說:“我敬新郎官一杯。”
一群人又說說笑笑地喝起酒來,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的確如劉欣暉所說,現(xiàn)在這年代誰沒個前男友、前女友,尤其這幫人,有的人的前女友要用卡車拉,但被吳倩倩一鬧,事情就有點怪了。他們倒不覺得程致遠奪人所愛有什么問題,情場如商場,各憑手段、勝者為王,但大張旗鼓地娶個沖著錢去的拜金老婆總是有點硌硬人。陸勵成三言兩語就把所有的尷尬化解了,不僅幫程致遠挽回了面子,還讓所有人高看了顏曉晨兩分,覺得她是真愛程致遠,連身家萬貫的太子爺都不要。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程致遠對顏曉晨說:“你先回房間休息吧,如果我回去晚了,不用等我,你先睡。”
顏曉晨說:“你小心身體,別喝太多�!�
等顏曉晨和魏彤、劉欣暉離開了,程致遠右手拎著一瓶酒,左手拿著一個酒杯,走到在露臺角落里吸煙的陸勵成身邊,給自己倒了一滿杯酒,沖陸勵成舉了一下杯,一言未發(fā)地一飲而盡。
喬羽壓著聲音,惱火地說:“程致遠,你到底在玩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幸虧陸勵成知道沈侯的身份,要不然婚禮真要變成笑話。
程致遠說:“我不要求你記住她的名字,但下次請用程太太稱呼她�!�
陸勵成徐徐吐出一口煙,對喬羽說,“作為朋友,只需知道程先生很在乎程太太就足夠了�!�
喬羽的火氣淡了,拿了杯酒,喝起酒來。
顏曉晨躺在床上,卻一直睡不著。
她不明白沈侯是什么意思,難道真像劉欣暉說的一樣,就是來給她和程致遠添堵的?還有他和吳倩倩是怎么回事?只是做戲,還是真的……在一起了?
顏曉晨告訴自己,不管怎么樣,都和她沒有關系,但白天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一樣,總是浮現(xiàn)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顏曉晨聽到關門的聲音,知道程致遠回來了。這間總統(tǒng)套房總共有四個臥室,在程致遠的堅持下,顏曉晨睡的是主臥,程致遠睡在另一間小臥室。
過了一會兒,程致遠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門,她裝睡沒有應答,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她聽到衣帽間里傳來窸窸窣窣聲,知道他是在拿衣服。為了不讓父母懷疑,他的個人物品都放在主臥。
他取好衣服,關上了衣帽間的門,卻沒有離開,而是坐在了沙發(fā)上。
黑暗中,他好像累了,一動不動地坐著,顏曉晨不敢動,卻又實在摸不著頭腦他想做什么,睜開眼睛悄悄觀察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個黑黢黢的影子,像是個塑像一般,凝固在那里。但是,這個連眉眼都沒有的影子卻讓顏曉晨清晰地感覺到悲傷、渴望、壓抑、痛苦的強烈情緒,是一個和白日的程致遠截然不同的程致遠。白天的他,笑意不斷,體貼周到,讓人如沐春風,自信從容得就好像什么都掌握在他手里,可此刻黑暗中的他,卻顯得那么無助悲傷,就好像他的身體變成了戰(zhàn)場,同時在被希望和絕望兩種最極端的情緒絞殺。
顏曉晨屏息靜氣,不敢發(fā)出一聲,她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程致遠,他絕不會愿意讓外人看到的程致遠。雖然這一刻,她十分希望,自己能對他說點什么,就像很多次她在希望和絕望的戰(zhàn)場上苦苦掙扎時,他給她的安慰和幫助一般,但她知道,現(xiàn)在的程致遠只接受黑夜的陪伴。
顏曉晨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她總覺得程致遠能輕而易舉地理解她,因為他和她根本就是同一類人,都是身體內有一個戰(zhàn)場的人。是不是這就是他愿意幫助她的原因?沒有人會不憐憫自己。他的絕望是什么,希望又是什么?他給了她一條出路,誰能給他一條出路呢?
良久后,程致遠輕輕地吁了口氣,站了起來,他看著床上沉沉而睡的身影,喃喃說:“曉晨,!”他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就好像他剛才在黑暗里坐了那么久,只是為了說一聲“”。
等門徹底關攏后,顏曉晨低聲說:“�!�
顏曉晨睡醒時,已經(jīng)快十二點。
她看清楚時間的那一刻,郁悶地敲了自己頭兩下,迅速起身。
程致遠坐在吧臺前,正對著筆記本電腦工作,看到顏曉晨像小旋風般急匆匆地沖進廚房,笑起來,“你著急什么?”
顏曉晨聽到他的聲音,所有動作瞬間凝固,這么平靜愉悅的聲音,和昨夜的那個身影完全無法聯(lián)系到一起。她的身體靜止了一瞬,才恢復如常,端著一杯水走出廚房,懊惱地說:“已經(jīng)十二點了,我本來打算去送欣暉和魏彤,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你不用著急了,她們已經(jīng)都走了�!�
顏曉晨癱坐在沙發(fā)上,“你應該叫我的�!�
“魏彤和劉欣暉不會計較這些,我送她們兩個下的樓,考慮到我們倆的法律關系,我也算代表你了�!背讨逻h熱了杯牛奶,遞給顏曉晨,“中飯想吃什么?”
“爸媽他們想吃什么?”
“所有人都走了,你媽媽也被我爸媽帶走了,我爸媽要去普陀山燒香,你媽很有興趣,他們就熱情邀請你媽媽一塊兒去了�!�
程致遠的爸爸睿智穩(wěn)重,媽媽溫和善良,把媽媽交給他們完全可以放心,而且程致遠的媽媽是虔誠的佛教徒,顏媽媽很能聽得進去她說話。顏曉晨對虛無縹緲的佛祖不相信,也不質疑,但她不反對媽媽去了解和相信,從某個角度來說,信仰像是心靈的藥劑,如果佛祖能替代麻將和煙酒,她樂見其成。
顏曉晨一邊喝著牛奶,一邊瞅著程致遠發(fā)呆。程致遠被看得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笑問:“我好像沒有扣錯扣子,哪里有問題嗎?”“你說,你是不是上輩子欠了我的?要不然明明是兩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你卻對我這么好,不但對我好,還對我媽媽也好。如果不這么解釋,我自己都沒有辦法相信,為什么是我,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對我好?”程致遠笑笑,淡淡說:“也許是我這輩子欠了你的�!�
顏曉晨做了個鬼臉,好像在開玩笑,實際卻話里有話地說:“雖然我們的婚姻只是形式,但我也會盡力對你好,孝順你的爸媽。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如果你遇到什么問題或者麻煩,我會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幫你。我能力有限,也許不能真幫到你什么,但至少可以聽你說說話,陪你聊聊天的。”
程致遠盯著顏曉晨,唇畔的笑意有點僵,總是優(yōu)雅完美的面具有了裂痕,就好似有什么東西即將掙脫掩飾、破繭而出。顏曉晨有點心虛,怕他察覺她昨晚偷窺他,忙干笑幾聲,嬉皮笑臉地說:“不過,我最希望的還是你早日碰到那個能讓你心如鹿撞、亂了方寸的人,我會很開心地和你離婚……哈哈……我們不見得有個快樂的婚禮,卻一定會有個快樂的離婚�!背讨逻h的面具恢復,他笑著說:“不管你想什么,反正我很享受我們的婚禮,我很快樂�!�
顏曉晨聳聳肩,不予置評。如果她沒有看到昨夜的他,不見得能理解他的話,但現(xiàn)在,顏曉晨覺得他就是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他們都很善于自我欺騙。對有些人而言,生命是五彩繽紛的花園,一切的美好,猶如花園中長著花一般天經(jīng)地義;可對他們而言,生命只是一個人在漆黑時光中的荒蕪旅途,但他們必須告訴自己,堅持住,只要堅持,也許總有一段旅途,會看到星辰璀璨,也許在時光盡頭,總會有個人等著他們。
程致遠把菜單放到顏曉晨面前,“想吃什么?”
顏曉晨把菜單推回給他,“你點吧,我沒有忌口,什么都愛吃。”
程致遠拿起電話,一邊翻看菜單,一邊點好了他們的午餐。
放下電話,程致遠說:“我們有一周的婚假,想過去哪里玩嗎?”
顏曉晨搖搖頭,“沒有,你呢?”
“我想去山里住幾天,不過沒什么娛樂,你也許會覺得無聊。”
顏曉晨說:“帶上一本唐詩作旅游攻略,只要體力好,山里一點都不無聊!‘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這些我都沒問題,不過‘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你就自己去吧,給我弄根魚竿,我去‘垂竿弄清風’�!�
程致遠被逗得大笑,第一次知道唐詩原來是教人如何游玩的旅游攻略。
顏曉晨唇角含笑,侃侃而談,平時的老成穩(wěn)重蕩然無存,十分活潑俏皮:“古詩詞里不光有教人玩的,還有琳瑯滿目的吃的、喝的呢!‘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山暖已無梅可折,江清獨有蟹堪持’‘桃花流水鱖魚肥’,真要照著這些吃吃喝喝玩玩下來,那就是驢友中的徐霞客,吃貨中的蘇東坡,隨隨便便混個,一個不小心就青史留名了�!�
程致遠不禁想,如果顏曉晨的爸爸沒有出事,她現(xiàn)在應該正在恣意揮霍著她的青春,而不是循規(guī)蹈矩、小心謹慎地應付生活。
顏曉晨看程致遠一直不吭聲,笑說:“我是不是太啰唆了?你想去山里住,就去吧!我沒問題。”
程致遠說:“那就這么定了,喬羽在雁蕩山有一套別墅,我們去住幾天�!�
顏曉晨和程致遠在山里住了五天后,返回上海。
這五天,他們過得很平淡寧靜。
每天清晨,誰先起來誰就做一點簡單的早餐,等另一人起來,兩個人一起吃完早餐,休息一會兒,背上行囊,就去爬山。
顏曉晨方向感不好,一出門就東西南北完全不分,程致遠負責看地圖、制定路線。兩人沿著前人修好的石路小徑,不疾不徐地走,沒有一定要到的地方,也沒有一定要看的景點,一切隨心所欲,只領略眼前的一切。有時候,能碰到美景,乍然出現(xiàn)的溪流瀑布,不知名的山鳥,正是杜鵑花開的季節(jié),經(jīng)常能看到一大片杜鵑怒放在山崖;有時候,除了曲折的小路,再無其他,但對城市人而言,只這山里的空氣已經(jīng)足夠美好。
山里有不少裝修精致的飯莊,程致遠和顏曉晨也去吃過,但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是自給自足。顏曉晨是窮人家的孩子,家務活做得很順溜,江南的家常小菜都會燒,雖然廚藝不那么出類拔萃,但架不住山里的食材好,筍是清晨剛挖的,蔬菜是喬羽家的親戚種的,魚更不用說,是顏曉晨和程致遠自己去釣的,只要烹飪手法不出錯,隨便放點鹽調味,已經(jīng)很鮮美。
程致遠獨自一人在海外生活多年,雖不能說廚藝多么好,但有幾道私房菜非常拿得出手,平時工作忙,沒時間也沒心情下廚,現(xiàn)在,正好可以把做飯當成一種藝術,靜下心來慢慢做。一道西式橘汁烤鴨讓顏曉晨贊不絕口。
湯足飯飽后,兩人常常坐在廊下看山景,顏曉晨一杯熱牛奶,程致遠端一杯紅酒,山里的月亮顯得特別大,給人一種錯覺,似乎一伸手,就能夠到。兩人都不看電視、不用電腦、不上網(wǎng),剛過九點就會各自回房,上床睡覺。因為睡得早,一般早上五六點就會自然醒,可以欣賞著山間的晨曦,呼吸著略帶清冷的新鮮空氣,開始新的一天。
五天的山間隱居生活一晃而過。
婚禮前,顏曉晨一直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如何去過“婚姻生活”。
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一顆心系在對方身上,喜怒哀樂都與他休戚相關,肯定會恨不得朝朝暮暮相對,不管干什么,都會很有意思�?墒撬统讨逻h,雖然還算關系相熟的朋友,但十天半月不見,她也絕對不會惦記,她實在沒辦法想象兩人如何同居一室、朝夕相對。
婚禮后,兩人真過起“婚姻生活”,顏曉晨發(fā)現(xiàn),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艱難,甚至應該說很輕松。相處之道,有琴瑟和鳴、如膠似漆,也有高山流水、相敬如賓,她和程致遠應該就是后者,程致遠非常尊重她,她也非常尊重他,兩個人像朋友一般,和和氣氣、有商有量。其實,生活就是一段旅途,人都是群居動物,沒有人愿意一個人走,都想找個人能相依相伴,如果不能找到傾心相愛的戀人,那么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也算不錯的選擇�;氐缴虾�,顏曉晨正式搬進程致遠的家,就是以前她來過的那套復式公寓。二百多平米,樓下是廚房、客廳、飯廳、客房,樓上是兩間臥室、一個大書房。
程致遠依舊住他之前住的臥室,顏曉晨住另一間臥室,當然,兩人的“分居”都是偷偷摸摸的,在顏媽媽面前,他們一直扮演著恩愛夫妻。
顏媽媽住在樓下的客房,因為怕撞到少兒不宜的畫面,她從不上樓,有事都是站在樓梯口大聲叫。顏媽媽自尊心很強,當著程致遠爸媽的面,特意說明她不會經(jīng)常和女兒、女婿住,只不過現(xiàn)在女兒懷孕了,為了方便照顧女兒,她就先和女兒、女婿一起住,等孩子大一點,她肯定要回家鄉(xiāng)。顏曉晨覺得自己一切良好,連著爬兩個小時的山,一點異樣感覺都沒有,而且日常的做飯打掃都有王阿姨,并不需要媽媽照顧,但考慮到戒賭就和戒毒一樣,最怕反復,她覺得還是把媽媽留在上海比較好,畢竟時間越長,媽媽遺忘得越徹底。
吃過晚飯后,顏媽媽在廚房洗碗,程致遠和顏曉晨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個用筆記本電腦收發(fā)郵件,一個在看電視。
顏曉晨拿著遙控器一連換了幾個臺,都沒看到什么好看的節(jié)目,正好有個臺在放股票分析的財經(jīng)類節(jié)目,她放下了遙控器,一邊看電視,一邊剝橙子。
突然,一條新聞不僅讓顏曉晨抬起了頭,專注地盯著電視,也讓程致遠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聚精會神地聽著。
BZ集團董事長兼CEO侯月珍因病休養(yǎng),暫時無法處理公司日常業(yè)務,由獨生子沈侯出任代理CEO,負責公司的日常運營管理。因為侯月珍得的什么病、何時康復都沒有人知道,沈侯又太過年輕,讓機構投資者對公司的未來很懷疑,引發(fā)了公司股票跌停。
新聞很短,甚至沒有沈侯的圖片,只有三十秒鐘侯月珍以前出席會議的視頻資料。當主持人和嘉賓開始分析股票的具體走勢時,顏曉晨拿起遙控器換了個臺,低著頭繼續(xù)剝橙子。
程致遠說:“外人總覺得股票升才是好事,可對莊家而言,股票一直漲,并不是好事。只要莊家清楚公司的實際盈利,對未來的持續(xù)經(jīng)營有信心,利用大跌,莊家能回購股票,等利好消息公布,股票大漲時,再適時拋出,就能實現(xiàn)套利。沈侯媽媽的病不至于無法管理公司,她應該只是對沈侯心懷愧疚,想用事業(yè)彌補兒子的愛情,提早了權力交接,她依舊會在幕后輔助沈侯,保證公司穩(wěn)定運營�!�
顏曉晨把剝好的橙子分了一半給程致遠,淡淡說:“和我無關!”沈侯已經(jīng)開始了他的新生活,就算曾有傷痛,他所得到的一切,必將讓他遺忘掉所有的不快,在他的璀璨生活中,所有關于她的記憶會不值一提。從此以后,也許唯一知道他消息的渠道就是看財經(jīng)新聞了。
Chapter
17
選擇
人生的遭遇難以控制,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可以阻止的。你能選擇的不是放棄,而是繼續(xù)努力爭取更好的生活。——力克·胡哲
六月份,懷孕四個月了,開始顯懷。顏曉晨穿上貼身點的衣服,小腹會微微隆起,但還不算明顯,因為臉仍然很瘦,大部分人都以為她是最近吃得多,坐辦公室不運動,肉全長肚子上了。
程致遠有點事要處理,必須去一趟北京,見一下證監(jiān)會的領導。這是婚后第一次出差,早已經(jīng)習慣全球飛的他,卻覺得有點不適應,如果不是非去不可,他真想取消行程。
顏曉晨倒是沒有任何感覺,只是去北京,五星級酒店里什么都有,也不會孤單,有的是熟人朋友陪伴,說得自私點,她還有點開心,不用當著媽媽的面,時刻注意扮演恩愛夫妻,不得不說很輕松��!
臨走前,程致遠千叮萬囑,不但叮囑了王阿姨他不在的時候多費點心,還叮囑喬羽幫他照顧一下曉晨,最后在喬羽不耐煩的嘲笑中,程致遠離開了上海。
因為程致遠不在家,吃過晚飯,顏媽媽拉著顏曉晨一起去公園散步,竟然碰到了沈侯的爸媽。沈媽媽和沈爸爸穿著休閑服和跑步鞋,顯然也是在散步鍛煉。
不寬的林蔭小道上,他們迎面相逢,想假裝看不見都不行。
雙方的表情都很古怪,顯然誰都沒有想到茫茫人海中會“狹路相逢”。
沈媽媽擠出了個和善的笑,主動跟顏曉晨打招呼,“曉晨,來鍛煉?”顏曉晨卻冷著臉,一言不發(fā),拉著顏媽媽就走。
顏媽媽不高興了,中國人的禮儀,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一個看著和藹可親的長輩。她拽住顏曉晨,對沈媽媽抱歉地說:“您別介意,這丫頭是和我鬧脾氣呢!我是曉晨的媽媽,您是……”
沈媽媽看著顏媽媽,笑得很僵硬,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恐懼,竟然說不出一句話,還是沈爸爸鎮(zhèn)靜一點,忙自我介紹說:“我們是沈侯的爸媽�!薄鞍�?”顏媽媽又是驚訝又是驚喜。
顏曉晨用力拽顏媽媽:“媽,我想回去了�!�
顏媽媽不理她,顏媽媽至今還對沈侯十分愧疚,一聽是沈侯的爸媽,立即覺得心生親近。她堆著笑,不安地說:“原來你們是沈侯的父母,之前還和沈侯說過要見面,可是一直沒機會……你們家沈侯真是個好孩子,是個好孩子!曉晨,快叫人!”
顏曉晨撇過臉,裝沒聽見。顏媽媽氣得簡直想給曉晨兩耳光,“你這丫頭怎么回事?連叫人都不會了?一點禮貌沒有……”
沈爸爸和沈媽媽忙說:“沒有關系,沒有關系!”
顏媽媽愧疚不安,心里想,難怪沈侯不錯,都是他爸媽教得好,她關心地問:“沈侯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了�!�
“在什么單位?正規(guī)嗎?”
“一家做衣服、賣衣服的公司,應該還算正規(guī)吧!”
“領導對沈侯好嗎?之前沈侯好像也在一家賣衣服的公司,那家公司老板可壞得很,明明孩子做得挺好,就因為老板私人喜好,把沈侯給解雇了!”
沈爸爸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領導對沈侯不錯�!�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一直擔心沈侯的工作,可又實在不好意思給他打電話。你們來上海玩嗎?”
“對,來玩幾天。”
“什么時候有空我想請你們吃頓飯……”
沈爸爸、沈媽媽和顏媽媽都懷著不安討好的心情,談話進行得十分順利,簡直越說越熱乎,這時沈侯大步跑了過來,“爸、媽……”剛開始沒在意,等跑近了,才看到是顏媽媽。他愣了一下,微笑著說:“阿姨,您也來鍛煉?”視線忍不住往旁邊掃,看到顏曉晨站在一旁,氣鼓鼓的樣子。
顏媽媽搥了一下顏曉晨,意思是你看看人家孩子的禮貌。她笑著說:“是啊,你陪你爸媽鍛煉?”
“嗯�!鄙蚝羁搭仌猿浚深仌猿恳恢迸ぶ^,不拿正臉看他們,眉眼冰冷,顯然沒絲毫興趣和他們寒暄。
“阿姨,你鍛煉吧,我們先走了!”沈侯脾氣也上來了,拖著爸媽就走。
看他們走遠了,顏媽媽狠狠地戳了顏曉晨的額頭一下,“你什么德行?電視上不是老說什么分手后仍然是朋友嗎?你和沈侯還是大學同學,又在一個城市工作,以后見面機會多著呢,你個年輕人還不如我們這些老家伙�!笨搭仌猿坷渲槻徽f話,她嘆了口氣,“沈侯這孩子真不錯!他爸媽也不錯!你實在……”想想程致遠也不錯,程致遠爸媽也不錯,顏媽媽把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沈侯一直沉默地走著,沈爸爸和沈媽媽也默不作聲,三個人都心事重重,氣氛有些壓抑。
沈爸爸看兒子和老婆都神色凝重,打起精神說:“我看曉晨比照片上胖了些,應該過得挺好,人都已經(jīng)結婚了,過得也不錯,你們……”
沈媽媽突然說:“不對!她那不是胖了,我怎么看著像懷孕了?可是這才結婚一個月,就算懷孕了,也不可能顯懷啊,難道是雙胞胎……”
沈侯含著一絲譏笑,若無其事地說:“已經(jīng)四個月了。”
沈媽媽和沈爸爸大吃一驚,“什么?”“你怎么知道?”
沈媽媽和沈爸爸交換了一個眼神,沈媽媽試探地說:“四個月的話,那時……你和曉晨應該還在一起吧?”
沈侯自嘲地笑笑,“不是我的孩子!要不是知道這事,我還狠不下心和她斷�!�
沈媽媽和沈爸爸神色變幻,又交換了一個眼神,沈媽媽強笑著說:“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孩子?”
沈侯嗤笑,“顏曉晨自己親口承認了,總不可能明明是我的孩子,卻非要說成是程致遠的孩子吧?她圖什么?就算顏曉晨肯,程致遠也不會答應戴這頂綠帽子�。 �
沈媽媽還想再試探點消息出來,沈侯卻已經(jīng)不愿意談這個話題,他說:“你們鍛煉完,自己回去吧!我約了朋友,去酒吧坐一會兒�!�
“哎!你……少喝點酒,早點回來!”
看著沈侯走遠了,沈媽媽越想心越亂,“老沈,你說怎么辦?如果曉晨已經(jīng)懷孕四個月了,那就是春節(jié)前后懷上的。去年的春節(jié),沈侯可沒在家過,是和曉晨一起過的,還和我們嚷嚷他一定要娶曉晨�!�
沈爸爸眉頭緊皺,顯然也是心事重重,“必須查清楚!”早上,顏曉晨正上班,前臺打電話來說有位姓侯的女士找她。
顏曉晨說不見。
沒過一會兒,前臺又打電話給她,“那位侯女士說,如果你不見她,她會一直在辦公樓外等,她還說只占用你幾分鐘時間�!�
顏曉晨說:“告訴她,我不會見她,讓她走�!�
一會兒后,顏曉晨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顏曉晨猶豫了下,怕是公事,接了電話,一聽聲音,竟然真是沈媽媽,顏曉晨立即要掛電話,沈媽媽忙說:“關于沈侯的事,很重要。”
顏曉晨沉默了一瞬,問:“沈侯怎么了?”
“事情很重要,當面說比較好,你出來一下,我就在辦公樓外�!�
顏曉晨一走出辦公樓,就看到了沈侯的媽媽。
“曉晨!”沈媽媽賠著笑,走到顏曉晨面前。
顏曉晨不想引起同事們的注意,一言未發(fā),向著辦公樓旁邊的小公園走去,沈媽媽跟在了她身后。說是小公園,其實不算真正的公園,不過是幾棟辦公樓間正好有一小片草地,種了些樹和花,又放了兩三張長椅,供人休息。中午時分,人還會挺多,這會兒是辦公時間,沒什么人。顏曉晨走到幾株樹后,停住了腳步,冷冷地看著沈媽媽,“給你三分鐘,說吧!”
沈媽媽努力笑了笑,“我知道我的出現(xiàn)就是對你的打擾。”
顏曉晨冷嘲,“知道還出現(xiàn)?你也夠厚顏無恥的!沈侯怎么了?”
沈媽媽說:“自從你和沈侯分手,沈侯就一直不對勁,但我這次來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你肚子里的孩子�!�
顏曉晨的手下意識地放在了腹部,又立即縮回,提步就走,“和你無關!”
沈媽媽笑了笑,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從容自信,“沈侯是孩子的爸爸,怎么會和我無關?”
顏曉晨猛地一下停住了步子,本以為隨著婚禮,一切已經(jīng)結束,所有的秘密都被埋葬了,可沒想到竟然又被翻了出來。她覺得自己耳朵邊好像有飛機飛過,一陣陣轟鳴,讓她頭暈腳軟,幾乎站都站不穩(wěn)。
她緩緩轉過身,臉色蒼白,盯著沈媽媽,聲音都變了調,“你怎么知道的?沈侯知道嗎?”
沈媽媽也是臉色發(fā)白,聲音在不自禁地輕顫,“我只是猜測,覺得你不是那種和沈侯談著戀愛,還會和別的男人來往的人,如果你是那樣的女人,早接受了我的利誘和逼迫。但我也不敢確定,剛才的話只是想試探一下你,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沈侯還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太過分了!”顏曉晨又憤怒又懊惱,還有被觸動心事的悲傷。
連沈侯的媽媽都相信她不是那樣的人,沈侯卻因為一段微信、兩張照片就相信了一切,但她不就是盼著他相信嗎?為什么又會因為他相信而難過?沈媽媽急切地抓住了顏曉晨的手,“曉晨,你這樣做只會讓自己痛苦,也讓沈侯痛苦,將來還會讓孩子痛苦!你告訴我,我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們?我們什么都愿意去做!你不要再這么折磨自己了!”
顏曉晨的眼睛里浮起隱隱一層淚光,但她盯著沈媽媽的眼神,讓那細碎的淚光像淬毒的鋼針一般,刺得沈媽媽畏懼地放開了她。
顏曉晨說:“你聽著,這個孩子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和沈侯也沒有關系!我不想再看到你!”
顏曉晨轉過身,向著辦公樓走去。沈媽媽不死心,一邊跟著她疾步走,一邊不停地說:“曉晨,你聽我說,孩子是沈侯的,不可能和我們沒有關系……”
顏曉晨霍然停步,冰冷地質問:“侯月珍,你還記得我爸爸嗎?那個老實巴交、連普通話都說不流利的農民工。他蹲在教育局門口傻乎乎等領導討個說法時,你有沒有去看過他?你有沒有雇人去打過他、轟趕過他?有沒有看著他下跪磕頭,求人聽他的話,覺得這人真是鼻涕蟲,軟弱討厭?你看著他三伏盛夏,連一瓶水都舍不得買來喝,只知道咧著嘴傻傻賠笑,是不是覺得他就應該是只微不足道的螞蟻,活該被你捏死?”
沈媽媽心頭巨震,停住了腳步。隨著顏曉晨的話語,她好像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咽喉,嘴唇輕顫、一翕一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表情十分扭曲。
“你都記得,對嗎?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顏曉晨把手放在腹部,對沈媽媽一字字說:“這個孩子會姓顏,他永遠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沈媽媽的淚水滾滾而落,無力地看著顏曉晨走進了辦公樓。
年輕時,還相信人定勝天,但隨著年紀越大,看得越多,卻越來越相信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只是為什么要報應到她的兒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