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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9

    章

    剛進教室,郭潤雨立即和南依說明了情況。

    “是這樣,昨天曜哥把人拎出去,動了手,剛好被學校監(jiān)控拍到了。那小子家長以這個為證據(jù),昨晚就聯(lián)系了校領導,說什么都要討個說法�!�

    南依聽得眉頭微微蹙起來,擔憂地問,“這件事,會很嚴重嗎?”

    郭潤雨嘆氣,“很嚴重,一中有個規(guī)定,打架事件如果在一學期出現(xiàn)兩次,就要做開除處分,這已經(jīng)是曜哥第二次了�!�

    “你他媽還好意思說!”陳智杰從教室門口走過來,把書包甩到椅子上,“本來曜哥跟他約在校門口,說是就問幾句話,也沒打算動手。要不是你讓他留下來值日,那傻逼也不會找到班上來。”

    郭潤雨臉皺在一起,“不是,這怎么又怪到我頭上來了�!�

    “不怪你怪誰��?”

    “那你事先知情你也沒告訴我啊?”

    “我……我是不是說了我來幫他值日啊!”

    兩個人就地爭了起來。

    有人湊過來勸,也有人不明所以,到處詢問狀況。

    清早的教室里亂成一片。

    南依不擅長參與別人的紛爭,只能默默坐正。

    她掏出英語書,垂下頭,準備背單詞。但字母偏偏像是長了腿,在紙張上不斷跳躍,她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

    片刻后,南依直接合上了書本。

    那股不安和愧疚在心底里逐漸發(fā)酵,她無法忽視。

    南依總感覺,徐曜這件事,她也是有責任的。

    畢竟是因為郭潤雨用她做借口,徐曜才留下值日。

    也是因為昨晚她在班里,徐曜才把人帶出去動了手。

    如果她不在,或許以上這些事情都不會發(fā)生。

    不對,不是或許,是一定。

    想到這,南依更覺苦惱了。

    ……

    大概是因為徐曜這件事鬧得很大,班上有些低氣壓。

    就連科任老師都察覺到不對勁,停下寫板書的手,轉(zhuǎn)頭問,“怎么,今兒個外面沒太陽,你們也跟著蔫了?”

    底下有人應付地笑了幾聲。

    其實這幾節(jié)課,南依也上得心不在焉。

    身后的座位一直空著,沒人知道情況到底怎么樣,只能憑借猜測和想象。

    后來郭潤雨實在坐不住,自告奮勇跑到教務處偷聽。

    上課前,又一臉憤憤不平地進了教室。

    班上同學紛紛圍過來。

    南依正在做題的手,也不自覺放慢了速度。

    郭潤雨一屁

    股坐在椅子上,說道,“那小子一家人太無恥了,就憑著一個監(jiān)控視頻,把責任都推給曜哥了。”

    “��?什么意思?”范妙珍擰起了眉。

    “哎呀,”郭潤雨捶桌子,“一開始挑事的人根本就不是徐曜啊,是趙賀三番四次要約他談談。結(jié)果到了校長那邊,人家直接編瞎話,說自己只是路過,莫名其妙就被打了一頓�!�

    “靠啊,這話有人信嗎?”

    “這種事本來就各執(zhí)一詞,人家證據(jù)擺在那,曜哥是過錯方,誰會聽他的解釋?你是不知道,趙賀他家里人在辦公室里跟哭喪似的,這么一通鬧,學校必不可能從輕處理�!�

    “那徐曜家里人呢?他們來和校領導談談總能擺平了吧?之前也不是沒有過�!�

    “問題就出在這,沒人來,感覺這次也不會來了�!闭f到這,郭潤雨喪著一張臉,“完蛋了,曜哥這次不會真的被開除吧?”

    “郭潤雨你烏鴉嘴�。 �

    范妙珍用尺子使勁戳他,“這事難道那個什么趙賀就沒過錯嗎?你在這胡說八道�!�

    “又不是我說的,你跟我發(fā)什么脾氣啊。姑奶奶,你要真這么氣不過,你就去跟他們battle�!�

    “滾,你還說,我扎死你……”

    郭潤雨被戳得嗷嗷叫,沒骨頭似的往南依這邊擠。

    南依不動聲色地朝另一側(cè)躲了躲。

    結(jié)果剛挪開一點距離,對方很快又擠了過來。

    反復幾次后,南依驀地站起身來。

    椅子摩擦地面,發(fā)出“咯吱”的聲響。

    范妙珍手上動作停了,后知后覺,她開口道,“啊,對不起啊寶寶,光顧著扎他了,他是不是擠到你了?”說著,她反手拍郭潤雨的頭,“和南依道歉!”

    郭潤雨仰頭抱拳,“騷瑞了小同桌,不是故意�!�

    南依輕輕應了聲,“沒關(guān)系的�!�

    她低垂著眼,抱起桌角的一沓卷子,“我只是想起,該去交作業(yè)了。”

    ……

    出了教室門,喧鬧聲漸漸散去。

    南依終于能喘息似的,長長呼了一口氣。

    班上同學討論的話,她一直都在聽。

    只是對她來說,每一句都像鼓點,重重敲擊在心里那塊石頭上,壓得她難受。

    她沒法再沉默下去。

    南依覺得,她需要去說點什么才對。

    腳步停在了教師辦公室門前。

    南依伸手敲開了門。

    張秋正打電話,跟她點點頭,比了個手勢,示意她把卷子放桌上。自己又轉(zhuǎn)過去繼續(xù)道,“就算不開除,我這次也必須讓他離開我們班�!�

    南依動作微頓。

    “現(xiàn)在領導的意思是還沒確定是誰先挑起事端,如果是他,就著重處理。如果是九班那男孩,還需要再酌情考慮下怎么處分�!�

    “要我說,他一天天不學無術(shù),主動挑事的除了他還能有誰?這不默認的嗎?而且他家里人這次也沒有出面,那剛好,就該趁著這機會治他。最好讓這闊少爺換家學校禍害去,別在這耽誤我。”

    “行了行了,不跟你說了,事還沒解決呢,我去開會了�!�

    張秋掛斷電話,回過身一看,南依還沒走。

    手機揣進口袋,她問,“還有別的事嗎?”

    南依原是想來說明情況,但這會卻有些遲疑。

    聽班主任的意思,是不想讓徐曜留下的。

    她還要說嗎?就算說出來,老師真的會采納嗎?

    但如果她什么都不說,徐曜怎么辦?

    靜了會,南依抓著袖口,“張老師,我有事想……”

    “哦哦,”張秋開口打斷,“我有點急,你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直接撈起桌上的本子和筆,急匆匆走了出去。

    想說的話還是沒能說出來。

    南依挫敗地嘆了聲氣。

    她垂著頭走出辦t?公室,站定在窗子前,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晚上還會有一場雪,整座校園籠罩在烏云之下,色調(diào)灰白。

    空氣潮濕,陰冷的風順著窗戶縫隙灌入,卷起南依臉頰邊的碎發(fā)。

    心里有些悶。

    南依忽然覺得徐曜的處境,竟然和從前的她如出一轍。

    當時是五年級,某次聽力課,南依的座位被人占了,她便隨便找了另外的位置。

    結(jié)果第二天,班主任便怒氣沖沖地找上了她,訓斥她弄壞了聽力室的設備。

    耳機線被扯斷,桌子上畫得亂七八糟,桌堂里還有一堆用過的衛(wèi)生紙。

    很明顯是故意搞破壞,惡劣至極。

    南依努力為自己解釋,可無論她說什么,班主任都聽不進去。

    責備到后面,老師嘲諷地笑了笑,“我問你有什么用呢?你是不會承認的。也對,你從小疏于管教,做這種事很正常。除了你,也沒別人了。”

    因為她是單親,所以壞事理應是她做的。

    因為她媽媽常年忙于工作,所以她就是沒教養(yǎng)的孩子。

    可是哪有那么多理所應當?

    把這樣的壞事強加給別人,被誤解的人該有多委屈呢。

    望著窗外久了,雙眼有些干澀。

    南依眨了眨眼,平靜地收回了視線。

    是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有些錯誤,需要有人來糾正。

    雙手攥拳垂在身側(cè),南依下定決心般,朝樓上走去。

    教務處的木質(zhì)門顏色深沉而嚴肅,南依來到門前,幾乎沒有猶豫,舉起手,敲了三下門。

    里面?zhèn)鱽硪宦暻逦�,“請進。”

    南依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里面七八雙眼睛,齊刷刷地朝這邊看來。

    南依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恐嚇過她的男生,趙賀。

    時至今日,再次看到這人的臉,她仍然有些膽寒。

    也就是這時,她才察覺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她站出來為一個人作證,就注定會得罪另外一個。

    她能不能承擔這樣的后果?

    門把手在她怔愣的間隙脫了手,被一陣風牢牢帶上。

    “咣”的一聲,連同她的心,一起墜入谷底。

    張秋看到她有些驚訝,“你怎么來了?”

    南依的話盡數(shù)卡在喉頭,只剩一個單薄的,“我……”

    徐曜聞聲,這才不緊不慢掀掀眼皮,一眼便看到那抹纖瘦的身影立在寬大的門前。

    他眉心一蹙,居然是她。

    南依腰背筆直,雙手用力揪著衣角,微微垂著眼,睫毛不自覺輕顫。

    教導主任見她未開口,主動問,“同學,你有什么事?”

    她明顯頓了頓。

    就像是小機器人重新連起了網(wǎng)絡,片刻后,南依抬起了眼。

    室外光線昏暗,辦公室里開了燈。

    燈光下,少女面容清麗,神情倔強。

    她禮貌地鞠了一躬,“老師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南依,關(guān)于徐曜打架的這件事,我有話想說。”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值日的,所以他們起沖突的時候,我在現(xiàn)場。”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溫順,聲音輕柔,卻又堅定,“我可以作證,”

    她眼一閉,伸手指向趙賀,“是那位同學主動找的徐曜麻煩�!�

    第10章

    第

    10

    章

    徐曜是問題少年,在別人眼里,他逃課打架、招惹是非、極其惡劣。

    但以上這些,徐曜從不在意。

    十二歲那年,父母在國外發(fā)展事業(yè),把他丟到姑姑家寄養(yǎng)。

    對于這件事,他起初還是有些期待的。他以為有人陪,至少不會像之前那么孤單。

    但他卻不知道,像他們這種商人的親情,一旦夾雜了利益往來,就會充滿虛偽。

    徐曜很快便察覺到姑姑一家的真實態(tài)度。

    他們把他當做累贅,一切的和顏悅色,都只為了奉承他的父母。

    他們的心思從沒在他身上,所以這些年不管他犯什么錯,他們只會笑呵呵說沒關(guān)系。

    然后,等徐正業(yè)一筆錢打過來,任何問題都可以被解決。

    一開始,為了激怒徐正業(yè),徐曜會故意犯錯。

    時間久了就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意思。

    漸漸的,他對任何事都沒什么期待,也沒什么怨懟。

    性子一天比一天寡淡。

    所以他無所謂自己的好與壞,也無所謂別人的看法。

    哪怕這一次,被誤解,被甩鍋,他內(nèi)心都無比平靜。

    但他怎么都沒想到,就連他都不在意的名聲,居然有人會主動站出來,證明他的“清白”。

    徐曜靜靜看著面前的少女。

    南依收回手指,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白皙的臉頰漲紅。

    這對內(nèi)向的她來說,似乎已經(jīng)是做到極致了。

    明明她的膽子那么小。

    空調(diào)嗡嗡作響,辦公室內(nèi)陷入短暫的沉默,還是張秋先開了口,“不好意思,領導,我這邊處理一下�!�

    她走到南依面前,低聲道,“南依,你跟我出來一趟�!�

    南依還未反應過來,人就已經(jīng)被張秋拉了出去。

    門關(guān)上,教導主任清了清嗓子,“我們繼續(xù),剛剛說到……”

    對方家長忙把話接過,“我們接受道歉,不準備追究了�!�

    就在十分鐘前,教導主任接到徐曜家長打來的電話,聽了幾秒,直接把手機遞給趙賀的母親。

    女人先是皺著眉,垮著臉,半分鐘后,神色大變。

    最后掛電話時,她客客氣氣道,“誒,好好好,都是小孩子打鬧,沒必要當真,我們家孩子做得也不對�!�

    不用想都知道,多半是給了一筆巨額賠償。

    徐正業(yè)到底還是希望他把學業(yè)完成,沒有坐視不管。

    現(xiàn)下家長已不追究,幾位校領導對視幾眼。

    教導主任說,“但畢竟兩人是在學校里打架了,后續(xù),我們也會對兩位同學做出相應處罰�!�

    對方父母點頭哈腰,“哎是,打架就是不對的,給老師領導們添麻煩了。”

    坐在主桌的校長起身示意,“那今天先這樣�!�

    見狀,對方父母也起身握手。

    一場鬧劇就算解決了。

    ……

    徐曜出了教導處的門,遠遠便看到樓梯拐角處站著兩個人。

    張秋背對著他,正和南依談話。

    她語氣很急,“實話跟你說,我是不希望徐曜留在我們一班的。他不學無術(shù),只會帶壞別的同學。你要知道,咱們班的成績很好,等到了高三,很有可能會升成重點培養(yǎng)的清北團隊。但有他在,不行�!�

    “我準備借這次機會把他趕出一班,校領導那邊我會去交待,你不要為這樣的同學出頭,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南依全程都低著頭,垂著眼,靜靜聽訓。

    聽到這,她才抬起頭,“不行的,老師�!�

    張秋眉毛一豎,“什么不行?”

    南依:“我要作證。”

    張秋:“為什么?”

    她想不通向來乖巧的南依,為什么非得在這種事上偏執(zhí),“你們關(guān)系很好嗎?還是他威脅你了?”

    南依搖頭:“不是,都不是�!�

    張秋:“那是為什么?你可想清楚了,要為了這樣一個人,影響全班嗎!”

    面對張秋激烈的態(tài)度,南依咬了咬下唇,語氣有些低落,“對不起張老師,讓您失望了�!�

    但很快,她再次對上她的視線,“事情是我親眼看到的,我不能坐視不管。我只是想做,我認為對的事情。”

    她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輕,像溪水緩緩流淌,可連在一起,卻成了攻不破的墻。

    一陣下課鈴響起,不多時,教室中陸陸續(xù)續(xù)涌出學生。

    走廊中人來人往,但南依仍然保持方才的動作,仰著頭,一動不動。

    非常溫柔地在“對峙”。

    徐曜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柔軟脆弱的少女,不止勇敢,還很倔強。

    ……

    徐曜的處分很快便下來了,下午第二節(jié)課,學校臨時插了段廣播。

    “徐曜同學在本學期第二次打架,本該給予開除學籍、留校察看的處罰。但鑒于是趙賀同學主動到一班挑事,還嚇唬女同學。徐曜為了幫助同學,才與對方發(fā)生爭執(zhí)。所以校領導研究了一下,決定給予徐曜嚴重的警告處分,給予趙賀警告處分。”

    “我校一直嚴厲杜絕打架斗毆事件,請大家引以為戒。徐曜已被警告兩次,再有一次,不管什么原因,直接開除。”

    廣播結(jié)束,不少同學都松了口氣。

    甚至還有人在桌下,小小地歡呼了幾聲。

    此起彼伏的聲音傳來,張秋面色愈發(fā)鐵青。

    她將講桌上的書本立起來,用力敲了兩下,沒好氣地說,“開心了嗎,因為打架,徐曜給班里扣了十分,這周流動紅旗又拿不到了�!�

    剛剛還竊喜的同學,為規(guī)避張老師的掃射,都悄悄低下了頭。

    張秋看向徐曜,“按照規(guī)定,你們小組值日一個月。但這事兒沒那么容易過去,徐曜,你要是再給班里扣分,你們就直接把這一學期包了吧�!�

    徐曜毫無反應,好像話不是對他說的。

    下課鈴在這時響起。

    張秋本來已經(jīng)夾著教案走到門口,但越想越生氣,于是又轉(zhuǎn)過頭,“徐曜,南依,今晚就你倆留下值日,不是喜歡團結(jié)互助嗎,那就一起打掃干凈,我明早來檢查!”

    說完,憤憤然離開了t?教室。

    班主任一走,周圍這才有了點聲音。

    徐曜收起手機,視線不自覺瞟向南依。

    從剛回班級起,南依神色便有些凝重。胳膊拄在桌上,兩手撐著下巴,靜靜地發(fā)著呆。

    好似一鼓作氣的小皮球,橫沖直撞后,莫名泄了氣,整個人看上去很茫然。

    張秋說完那段話后,她情緒明顯更低落了。

    趁著課間,她頭埋在胳膊里,趴了下去。

    郭潤雨沒什么眼色,轉(zhuǎn)過頭來大咧咧地扯著嗓子問,“曜哥,這次到底咋解決的?”

    他這樣一開口,其他人瞬間圍了過來,“對啊,給我們講講!”

    “你是不知道,上午我們都急死了�!�

    “……”

    你一句我一句,教室里鬧哄哄一片。

    這么多問題拋出來,徐曜一句都沒回應。

    只淡淡地說了句,“我要睡覺�!�

    說完,往桌上一趴。

    周圍人相視一眼,聲音漸漸淡了下去。

    -

    放學后,南依自覺留下值日。

    她沒有注意徐曜是否也留下來了,只悶頭將自己的事情做好。

    等清理完衛(wèi)生,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

    南依背起書包,系好圍巾,離開了教室。

    步伐有些沉重,一如她的心情。

    平心而論,南依確實不是個勇敢的人。

    但幫徐曜作證這件事,她沒有后悔。

    她只是有點難過。

    尤其想起班主任看她的眼神,還有對她說話的語氣,她整個人抑制不住地低落。

    明明她是很想做老師心目中的好孩子的,可偏偏事與愿違,張老師一定對她失望透頂了吧。

    南依慢吞吞走出了教學樓,又停在了門口。

    外面正在下雪,樓前的燈已經(jīng)熄滅,只剩遠處幾盞路燈,微弱的光在雪中發(fā)散成模糊的光斑。

    南依眨眨眼,眼前像是蒙了一層紗。

    她有先天的夜盲癥,不嚴重,但到了晚上會有些弱視,尤其在光線昏暗處,看東西總是影影綽綽。

    南依熟練地從書包里翻出手電筒,推了下,沒反應。

    她這才想起來,手電筒之前就壞掉了,她一直忘記和林爾雅說。

    眼前是一團黑,手里是壞掉的手電筒。

    南依垮了下肩膀,長長嘆了聲氣,像一顆無精打采的豆芽菜。

    徐曜剛清理完教室外的積雪,一眼便看到不遠處有團小小的身影,在雪里緩慢移動。

    他放下掃雪工具,撣了撣書包上的積雪,不緊不慢跟了上去。

    南依走得異常慢,他湊近才察覺到她的吃力。

    雪天路滑,她一手扶著墻,微微彎著腰,低著頭,時不時還要用腳尖去探路。

    他想起她似乎說過自己有夜盲癥。

    徐曜腳步也跟著放慢下來,他垂眼,從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機,手機連著耳機線,正在放一首Sweet

    rumors。

    調(diào)子輕柔又浪漫,好似能融合在這夜里。

    徐曜單手解開鎖屏,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幾下,找到了手電筒。

    夜色似化不開的濃墨,寒風在耳邊呼嘯。

    路邊樹干瘋狂搖曳,發(fā)出簌簌聲響,顯得格外猙獰。

    南依心里一片慌亂。

    忽的,一束光從身后的方向照了過來,眼前的世界瞬間被照亮。

    怪戾的風聲似乎也隨著黑暗一起被驅(qū)散。

    南依怔了怔。

    她腳步一停,朝身后看去。

    徐曜就站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

    少年身形高瘦,穿著一身黑色,隱在夜色中。他一手拎著書包,另一只手舉著手機,像是握著一團光。

    在南依回頭的瞬間,他錯開視線,不經(jīng)意地瞥向一側(cè)。

    鵝絨般的雪花染了光,每一顆都像掉落的星辰,緩緩垂下,掉落在他高挺的鼻尖。

    也就是這時,南依才發(fā)現(xiàn),今晚的雪下得很大,也很美。

    美到她心臟輕顫了下。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開口說話,像是從沒注意到對方。

    停頓片刻后,南依重新邁開步子。

    不多時,身后的腳步聲也隨之響起。

    咯吱咯吱的踩雪聲,不遠不近,不輕不重。

    她身后的那束光也始終縈繞在她周圍。

    南依雙手握著書包的肩帶,目光平靜地注視前方的路,腳下的路也邁得平穩(wěn)。

    不自覺間,她悄悄揚起唇角。

    第11章

    第

    11

    章

    南依回到家,入門便聞到了飯香。

    林爾雅如往常一樣給她準備了夜宵。

    南依被雪水打濕,等她擦完頭發(fā)走出來,發(fā)現(xiàn)母親還坐在餐桌前。

    平時林爾雅總是很忙,一般幫南依熱好飯菜后,便會回到房間備課。

    等南依寫完作業(yè)準備睡了,母親的房間往往還亮著燈。

    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陪她吃晚餐,南依隱隱感覺哪里不對。

    果不其然,飯吃了一半,林爾雅驀地開口問她,“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

    南依夾菜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回應,“我留下值日的。”

    她夾了根青菜到碗里,林爾雅又問,“昨天不是也值日了嗎,怎么最近一直是你值日?”

    南依對林爾雅習慣報喜不報憂,平時學校里的事,她從不跟她說。

    換做以往,她多半會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但今天不同,哪怕是她垂著眼簾,也能感覺到對面目光如炬,一直牢牢鎖著她。

    沒有拷問和逼問,明顯是在試探她會不會說謊。

    南依慢慢放下筷子,看向?qū)γ妫侠蠈崒嵉�,“老師叫我們四人一小組,組員如果有扣分的,四個人就一起值日。”

    說到這,她又主動交代,“對了媽媽,最近我們組的一位同學,因為打架被處分了,所以我要值日一個月了�!�

    見到南依說實話,林爾雅滿意地點了下頭,又道,“你們班主任今天打電話給我,你的事她都告訴我了。”

    她的事……指的都是哪些事?

    南依眸光微微定住。

    林爾雅盯著她,“為什么不告訴我?”

    南依一時語塞,“我……”

    看到她目光閃爍,林爾雅一股火冒了上來。

    南依不是個會招惹是非的性子。

    所以當林爾雅接到班主任電話,聽說了她在學校的一系列事時,她既驚訝又生氣。

    林爾雅把筷子一丟,“從小我怎么教你的?別人的事少摻和。我費那么大勁把你弄到一中,是為了讓你多管閑事嗎?你在學校的首要任務是學習,你知不知道��?”

    “你班那個愛打架的,就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混小子,你怎么還為這種學生惹你老師生氣,你真是……太不讓我省心了!”

    南依知道母親的不易,所以她從不跟她頂嘴。

    林爾雅說,她便聽。林爾雅罵,她便認錯。

    此刻也是,哪怕林爾雅言辭激烈了些,南依也只是撇撇嘴,垂著頭低著眼,“對不起媽媽�!�

    道歉又及時又誠懇,林爾雅滿口責備頓在嘴邊。

    桌上的飯菜冒著熱氣,南依碗里還剩根咬了一小口的小青菜。

    明明做了魚燒了排骨,偏偏就喜歡吃這些綠葉子菜。

    但林爾雅知道,她只是從小吃慣了。

    當年母女倆在南城無依無靠,她忙于工作,時常沒法照顧到她。

    南依也不抱怨,白天自己上學,餓了就自己炒菜吃。她不會做別的,只會炒炒青菜和雞蛋。

    林爾雅忽然想起有一年她下班回家,一眼看到瘦瘦小小的小南依,自己扎著小板凳,在灶臺上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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