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凌野只記得回家那天太陽很好,金燦燦的。
身上是新手套新鞋,毛茸茸的里子,軟乎乎的邊兒,他在后座蜷得像條無家可歸的野狗,哆嗦著越縮越小。
空調(diào)熱風呼呼吹著,手腳卻比懷里的瓷壇還冷,怎么都捂不熱。
凡人的一生如此輕賤。
只是睡了一覺,他的家就化為了一抔小小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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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白事辦得極盡鋪張。
是叔叔張羅的,紙扎的金元寶壘滿桌面,鎮(zhèn)上最排面的法事班子也來了,咿咿呀呀唱了一天一夜。
一家老小覺也不睡,陪著他守夜,出殯當天,嬸嬸的哭嚎凄厲,蓋過嗩吶。
沒有別的親人,儀式結(jié)束后,凌野只能搬進了鄉(xiāng)下叔叔家。
從出生就沒怎么見過面的侄子,傷得太重只能躺著,耳朵也聾了,后來干活倒是很麻利,就是靠比劃交流太費勁,性子也冷淡,越看越不招人喜歡。
賠付金到手,叔嬸的善意很快消散,視他如空氣。
總說年底天冷,修車鋪生意太忙,下個月再帶他去城里看耳朵,回學(xué)校的時間也一拖再拖。
下個月,再下個月。
直到次年臘月,他只等來了叔叔家越蓋越高的小樓,二層建成那天,嬸嬸站在門前給鄰居分瓜子,脖子上的金項鏈張揚又氣派。
凌野被往來恭賀的陌生人推擠著,直到被搡到門外,才有大娘順嘴問了句,門口那個男娃是誰。
“撿來的侄子,”嬸嬸瞥他幾眼,也不避諱,嘴里的瓜子殼往花壇吐,“耳朵聾了,家里留不住,準備正月里送特殊學(xué)校寄宿去。”
女人面容刻薄,說話時嘴咧得極大。
凌野站在原地盯著她看,等到最后幾個字落定,仿佛一腳踏空,整顆心直直地往下墜。
唇語是他自己學(xué)的。
在街上盯著人看,對著窗玻璃一遍遍記口型,比父親當初教他開賽車還徹底的野路子,一切全靠自己摸索,像一種求生的本能。
凌野心里清楚,耳朵壞了,那他這輩子就再也成不了賽車手。
如果還想走出林區(qū),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讀書。
前路在何方,又通往何處,甚至老天爺還有沒有給他留下這條路。
他都不知道。
但凌野之前聽人說過,鎮(zhèn)上的特殊學(xué)校并沒有高中辦學(xué)資格,更像座死氣沉沉的牢籠,他絕不能被扔在那里,不能向命運低頭。
他可以證明給所有人看,無論有多少困難擋在面前,他都能咬牙克服,只要讓他留在現(xiàn)在的教室里。
他想上高中。
他想高考。
零下二十幾度的天,凌野頂著寒風蹬了幾小時山路,喉間都是鐵銹味,焦灼而絕望,如同游向汪洋中最后一塊浮木。
母親去世后,縣里的小飯館留給了仙姨。
他循著記憶里的路摸到店門口,扶著墻調(diào)整了一會呼吸,透著窗花和霧氣往里看,見仙姨的丈夫也在幫著忙活,猶豫了許久,還是收回了掀門簾的手。
事故后,仙姨悄悄來鄉(xiāng)下看過他兩次。
擔心凌野被叔嬸說,每回都沒顧上說兩句話,低頭塞了東西就走,小包袱裝得滿當當。
外層是家里大兒子穿過的衣服鞋子,里層是早市上買的姑娘果,店里炸的燒餅和糖麻花,拿塑料袋卷著,舊外套的口袋里,甚至還刻意藏了幾張紙鈔。
這樣好心的人,凌野怕她被丈夫難為。
進退維谷,他只好找了個避風的墻根等著,看著窗邊的食客啤酒一瓶接一瓶,招牌底下新舊雪堆疊,車轍一道壓一道。
一直等到夜里關(guān)店,卷簾門呼哧拉了一半,中年女人似有所感,猛地回頭看。
雪夜茫茫,能見度不高。
墻邊少年人一道清瘦的影子,肩上落滿了雪,凍得直發(fā)抖。
女人視線稍一停留,神色很快轉(zhuǎn)為驚愕,甩開胳膊跑到他跟前,騰騰的白氣直撲凌野的眼,“……咋來的,你叔嬸欺負你了?”
說完了又怪自己健忘,一拍腦袋,費勁巴拉地開始比劃。
越比劃越焦心,恨不得把想說的話都塞進手里,從他冰涼的手背搓進去。
凌野被她緊緊攥著,喉間咽了咽,半天才擠出一個笑,“姨,你說話我看得懂�!�
仙姨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之后,眼眶驟然紅了。
不忍再去看他的笑,滿臉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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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學(xué)一年后,在仙姨的幫助下,凌野最終頂著叔嬸不滿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校園。
講臺上的老師成了他最好的唇語學(xué)習(xí)素材——
鎮(zhèn)上的初中升學(xué)率不高,大多數(shù)孩子沒把讀書當回事,上學(xué)時渾渾噩噩混日子,一畢業(yè)就南下打工。
班里坐著像凌野這樣的學(xué)生,老師們驚喜還來不及,根本不會介意他過于直接的目光。
中考后,凌野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績,考上了縣里最好的高中。
不是他不夠勤奮,或者不夠聰明,只因為英語聽力那張答題卡,他只能靠運氣去猜。
縣里的學(xué)校是寄宿制,費用比鎮(zhèn)上的高中貴了一千多,擔心叔嬸不愿意為他花這個錢,凌野一年前就開始和他們商定好了:
他所有的周末節(jié)假日都可以不休息,在修車鋪里幫忙。
不要一分錢酬勞,換他高中三年的學(xué)費。
這樣的不平等交易,一直持續(xù)到高一那年秋。
【番外
親愛的小孩(下)】
當年爆炸后,凌徹的大貨車幾乎報廢。
嬸嬸嫌不吉利,不愿意花錢修,找人隨便拖去了后山荒地,等了好幾年才有人來回收。
稱重那天,剛上三年級的堂弟一道跟著,覺得無聊四處亂轉(zhuǎn),誤打誤撞跑到凌徹搭的卡丁車場——
凌野怕叔叔一家看見,從未提過這里,連那輛小卡丁車都仔細藏在場地后面的倉庫,拿塑料膜蓋著,得了空就過來擦一遍。
這是他最后的夢樂園。
幾年過去了。
路面生了雜草,白粉筆劃的發(fā)車線描了又描,緩沖帶是廢舊輪胎捆的,彎道是空油桶扎的,在正午的陽光下,簡陋得一覽無余。
堂弟覺得新鮮,這里踹兩腳那里蹦兩下,躥來凌野面前,叉腰打量他發(fā)白的臉,“你的?”
凌野極力壓抑著情緒,沒回。
堂弟覺得看穿了他,臉上的笑愈發(fā)肆意,“那你車呢?”
孩子之間的事兒,嬸嬸只在遠處看著,嘴唇微張,仿佛準備隨時過來打圓場。
這樣的場景,對凌野來說很熟悉。
在這個家里,無論是他的衣服被搶,課本被亂畫,還是僅有的棉鞋被火鉤子燒了洞,永遠只會得到輕飄飄一句——
“你弟弟還小不懂事,給他就給他了”。
沒人給他撐腰。
稍微表達出一點抗拒的意思,接下來的幾天里,連給他盛的那碗飯都是涼的。
凌野一向善于忍耐,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這次堂弟想要的東西,他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給了。
堂弟還在眼巴巴等著,越來越不耐煩。
凌野俯視他,黑眼睛淡淡的,抿唇回,“我不知道�!�
堂弟看了他一會,這才相信他是打定了主意不給,被這個比他聰明更比他好看的堂哥激怒,當場臉上掛不住,叫罵著打上來。
小孩的拳腳沒有章法,凌野擋得住。
“聾子。”
“殘廢�!�
“克死全家的災(zāi)星�!�
都是他辨認得最快的口型。
攻擊別人的苦難,是少年時期的孩子最本能的惡意,無數(shù)節(jié)體育課、值日、上下學(xué),凌野在學(xué)校里這些年,早就習(xí)慣了。
可他終究還是攔不住溺愛兒子的叔叔,真的帶人翻遍倉庫,把他的卡丁車找了出來。
賽道在那兒,車也有了。
只剩一把鑰匙。
凌野的唇緊緊咬著,任叔嬸軟硬兼施,僵持到他回縣城上學(xué),還是沒把鑰匙在哪兒說出口。
本以為事情就此結(jié)束,等他下次回來卻發(fā)現(xiàn),叔叔已經(jīng)把那輛開不了的卡丁車賣了。
堂弟洋洋得意,滿是大仇得報的痛快。
嬸嬸剝著橘子,一瓣一瓣地往嘴里塞,“別說現(xiàn)在,就算你耳朵沒壞,供著這車我看也是浪費錢,還真以為自己能出人頭地了?想想你爸,年輕的時候那么風光,到頭來不是還——”
話說到一半,被一旁的叔叔截了,“也是為你好,早賣了早收心,也好踏踏實實過日子�!�
小地方?jīng)]人懂賽車。
凌徹留下的那輛卡丁是按重量賣的,零件和輪胎都拆了,孤零零的一個架子,價格接近廢鐵。
-
當夜,凌野靠著窗臺坐著,一夜未眠。
從那天起,他不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外出跑活的時候,能當場修好的車就不拖回店里,就算要在大風雪天凍上許久,也都忍了下來——
只要不經(jīng)過叔叔的手,他就能扣下一點錢,攢著留作將來的學(xué)費。
東北砍價本就厲害,和預(yù)期差值多一點少一點,都算正常。
叔叔沒有懷疑,降溫之后犯懶,只要凌野在的時候,店外的活幾乎都給了他。
立冬后,東北日落早。
那日周五照常點放學(xué),凌野騎車回到叔叔家,天已經(jīng)黑透。
他餓極了,進廚房準備給自己下碗面吃,倒油燒熱,剛下了把蔥花,嬸嬸就推門走了進來,順手拉個馬扎坐下。
“不用急,”女人肩膀夾著手機,隨口應(yīng)著,“你們擱那兒等著就行,這就來�!�
這天雪大。
像是有車在山路上凍拋錨了,等著店里去救。
嬸嬸嘴上沒催,電話一掛就放灶臺上,以一種嫌棄他飯量的視線沉默施壓,等他主動把火關(guān)了。
凌野餓得胃里隱隱泛疼,只硬著頭皮繼續(xù)煮面,出鍋后才扒了幾筷子,手機屏幕又亮起來。
他余光瞥了眼。
是個外地號,申城的。
嬸嬸接通電話,“說了一會到就一會到,再催也快不了。”
“一會兒是多會兒?”
女人表情閑散,掀著眼皮往凌野這邊打量,“這可不好說,路不好走,又得等我們店師傅吃——”
如同芒刺在背,凌野飛快咽下最后一口面湯,把碗放下。
“我現(xiàn)在去�!�
往好處想,天越黑地方越偏,拋錨的車主出手越闊綽,外地人尤甚。
他不想錯過每一個能賺錢的機會。
北國地廣人稀,車窗外林海翻涌無垠,導(dǎo)航只能定個大概位置。
凌野心里默念:
黑色的MPV,電斷了,沒法開雙閃,橫在路燈底下。
一男兩女,說是沒帶什么鮮艷的東西,只有一套淺黃的圍脖帽子,車里小姑娘戴的。
誰聽了都覺得難找,但對他來說夠了。
長久的無聲,讓少年的視覺敏銳得像雪原上的動物。
車開到半山,沿著路燈沒多遠,凌野很快看見了那位“小姑娘”——
淺黃色的圍脖帽子,很南方的那種小骨架,裹著明顯不合身的軍大衣。
背風靠車站著,看不清臉。
但很明顯,對方是個成年女性,和他以為的小妹妹相去甚遠。
其實申城人口中的小姑娘,并無多少年齡的限制,更像是一種親昵,一種不掩飾的偏愛:你覺得她是,那她就永遠是你的小女孩,你的寶貝。
這是凌野后來才找到的答案。
而在當時,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再確認一下,女人突然轉(zhuǎn)了身。
巴掌大的臉,膚色極白,精雕細琢的漂亮,美得自帶一種距離感,像天鵝絨上昂貴的珍珠。
目光對撞,凌野的心跳不自覺地亂了節(jié)奏,他忘了原本的企圖,只顧倉皇避開視線,拉下手剎。
車停下。
離得更近了。
前大燈里,女人還在往這邊看。
凌野斂眼,撈起副駕駛上的書包,關(guān)門下車,十七歲的他壓不下心里的鼓噪,但控制得了自己的視線。
他保持著神色的沉穩(wěn),不再去看她的眼睛。
只在不得已打照面的時候,要看懂她說話的時候,才飛快掃過她的下半張臉——
她下巴縮在毛茸茸的淺黃圍巾里,和身旁人說笑著,臉頰皮膚細嫩,被寒風越吹越紅。
仿佛玉觀音有了活人味。
這個視角,讓凌野逐漸平靜下來。
有那么冷嗎。
還是南方的春夏格外綿長,把人的皮肉都養(yǎng)薄了,扛不了一點霜雪。
他甚至失禮地想,她像自己在電視上看過的那種漂亮鸚鵡。
好像叫玄鳳,如果他沒記錯。
圓圓的兩小團,臉紅撲撲。
【番外
你的聲音(一)】
「人的感覺器官損傷后,剩余的健全知覺會補償性地增強,把接收到的信號自動轉(zhuǎn)化為缺失的信號,也叫做感官代償�!�
第二次聽損檢查后,醫(yī)生捏著報告紙比對了許久,對凌野解釋。
噠噠噠。
麥克風連接電腦,光標頻閃。
國內(nèi)最好的醫(yī)院,最先進的語音識別技術(shù),每個術(shù)語被實時轉(zhuǎn)化成黑體字,展現(xiàn)在凌野面前的屏幕上。
「比如你的耳朵。」
「理論上來說,只要視覺和嗅覺的代償發(fā)揮到極限,哪怕聽不見,大腦也能靠想象補全環(huán)境的聲響,讓人看起來和健全狀態(tài)沒有區(qū)別,但這樣的案例我們之前都沒見過。」
「你很了不起,無論最后的治療結(jié)果如何,都已經(jīng)是個奇跡�!�
診室不大,聚了一群醫(yī)生。
會診本來就在的,臨時被喊過來的,都像是見了什么奇珍異獸,細細打量著報告上一行行的數(shù)字,和旋轉(zhuǎn)凳上端坐的少年——
鼓膜穿孔,中耳聽骨骨折。
純音聽閾測試里,接近80分貝才開始有反應(yīng),行為交流卻與常人無異。
研討手術(shù)方案之余,他身上有太多“不可能”,讓每一位在場的醫(yī)生興奮。
「你現(xiàn)在的溝通能力,早就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唇語的范疇,換句話說,你可能都沒察覺到,但你已經(jīng)在聽了�!�
在說到“聽”這個字時,對面坐的醫(yī)生抬起雙手,做了個表示雙引號的手勢。
凌野抿了下唇。
他視線從屏幕上瞥過,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說話人的臉,“我沒那么厲害�!�
“……您說的那些,我很多時候都做不到�!�
太多情境。
太多人聲和環(huán)境音。
或者說,和她有關(guān)的一切聲響,他都無法想象。
-
感官代償這個詞,他坐在診療室里才第一回聽說,卻早就在過往的歲月里,踐行過無數(shù)次。
對凌野來說,聲音是一種記憶。
爆炸之后的五年,他的身體先于意志,拼盡全力地去看去嗅去摸索,用記憶的素材縫縫補補,好憑空捏造出一條音軌,讓他能盡可能有尊嚴地活下去。
雖然絕望過,也孤獨過,卻無礙對既知世界的探索。
因為縣城就那么大。
最長的街一會兒就能走到頭,從出生到快成年,見過的人就那么多。
火車都是綠皮,終點除了更遠的京市,凌徹都帶他去過——
漠河、綏化、滿洲里、海拉爾、哈爾濱,在深夜到達,凌晨啟程,怎么走都離不開廣袤的冰原。
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
紅綠燈閃多少下?lián)Q顏色,鍋里的水放多久咕嘟冒泡,一袋子玉米倒多久見底。
舊自行車蹬起來什么聲,大貨車開過去什么聲,小汽車開過去什么聲,冰層上的防滑鏈嘩啦響,踩進雪窩子里悶悶的嘎吱響。
而更大的世界是未知。
那里的人是天外來客,是奇光異色的幻夢,凌野再怎么竭力去夠,也只摸得到國王的金鋤頭。
他的少年時代太早被生活的重擔填滿,幾乎從未有過什么娛樂,對電視上那些明星演員也叫不上名字。
但他見過溫晚凝的臉。
縣里唯一一家電影院,就開在凌野的中學(xué)旁邊,天黑了門前廣告燈箱一開,映亮一張張光鮮奪目的面孔。
東北的地界太遼闊,所謂的美更像是對人間熱乎氣的追逐,鑼鼓大秧歌,一串一串滿地紅的鞭炮,新娘子回門連手套都是紅的,花花綠綠的熱鬧。
而溫晚凝早年間的那些角色,卻是另一種純粹南方式的美。
那種嫵媚并不綿軟,生動而極富生命力,無論在海報的什么位置站著,都像是一捧盛開的芍藥花束——
無害,春水碧波似的,卻有種難以言說的侵略性。
他騎車經(jīng)過了上百次,一張電影票也沒買過,就在知曉她的名字前,記住了溫晚凝的樣子。
后來再去回想,溫晚凝之于十七歲的他,比起“遇見”,更像是“降臨”。
如同深冬晴天偶爾會出現(xiàn)一次的鉆石塵,閃爍浮于半空,難以預(yù)計或描摹,每一次都讓他猝不及防。
凌野真的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第二次。
就在雪夜初遇后的半個月。
期末考試結(jié)束,學(xué)校放了寒假,他在修車鋪背書時,又來了個外地號碼的電話,看叔叔口型,像是跑來林區(qū)拍電影的什么劇組。
不知道從哪兒撿零件湊的長春四軸客車,報廢年限未知,開口就想打火上路。
都幾幾年了,誰還懂這種車型的構(gòu)造。
叔叔覺得荒謬,眉梢一挑,就想用場面話把那邊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