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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簡復(fù):“��?”

    林溱:“我有件事要跟班長商量,找個理由下去找你們�!�

    林溱說著,匆匆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

    簡復(fù)眨眨眼,小心翼翼的問:“你聽見我剛剛說什么了嗎?”

    為什么林溱一點都不驚訝,不激動,這不正常,不應(yīng)該啊,那可是他們身邊的人,還在一起了,任誰都會倒吸一口冷氣吧。

    林溱嘆息道:“聽見了�!�

    簡復(fù)抿了抿發(fā)干的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呃……那你……”

    林溱無奈道:“你才意識到嗎,班長又沒想瞞著,不說了,我下樓了。”

    他掛斷電話,這下輪到簡復(fù)傻眼了。

    林溱知道?

    林溱居然知道?

    那他為什么沒第一時間告訴自己呢?

    簡復(fù)晃了晃腦袋里的漿糊,為什么林溱就這么平靜的接受了?

    是不是學(xué)藝術(shù)的都特別見多識廣,習(xí)以為常了?

    簡復(fù)默默把手探到自己的心口,仔細的感受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了。

    林溱居然不介意這種事哎……

    不過他現(xiàn)在為什么要這么興奮��?

    林溱是跑著下樓的,他一出現(xiàn)在走廊,簡復(fù)條件反射似的把手從心口抽開了。

    他做賊心虛的看著林溱,手機還搭在耳邊。

    林溱疑惑的歪了歪頭:“你還站在這里干嘛,去班長房間啊�!�

    黎容的總統(tǒng)套成了幾人談?wù)撜碌牡胤�,林溱進了屋,才摘掉帽子和口罩。

    他出了節(jié)目組包的樓層,就有被粉絲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不過好在粉絲只熟悉在舞臺上星光閃閃的他,不熟悉臺下低調(diào)樸素的他。

    林溱看見黎容,就像看見主心骨,整個人瞬間放松下來:“班長,剛剛制片方找我談話,希望我簽約鄭竹潘入股的那家公司�!�

    黎容正在吃午餐,聽到林溱的話,他并不驚訝。

    算算時間,也該是林溱被坑的時候了。

    黎容放下筷子,正色道:“你還記得我高中時候跟你說的話嗎?”

    林溱點點頭,在黎容身邊坐下:“一定不要跟這家公司簽約�!�

    黎容想了一會兒:“那時候我沒有深入了解過這個行業(yè),勸你別跟這家公司簽約,是知道他們合同的坑特別多,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但后來我仔細了解了一下,娛樂公司并不一定都是壞的,不跟這家合作,不代表不可以跟其他家合作,你現(xiàn)在成績好,向你拋出橄欖枝的只會越來越多,等比賽結(jié)束,各種合作方涌來,你確實需要專業(yè)的工作人員幫你處理這些事。選擇公司不能只看他們能給頭部多大助力,也要看他們對底層有多憐憫,對底層的態(tài)度,才是一家公司的良心。”

    林溱怔了怔:“你是說,我還是要簽公司?”

    黎容眨眨眼:“你想自己組建工作室的話,我怕時間上來不及,還有可能被神棍騙,而且都走到?jīng)Q賽了,我猜你不簽公司的話,他們不會給你一個好名次的。”

    林溱只覺得黎容果然料事如神:“剛剛制片方暗示我,不同意和娃京簽約,會刪減我的鏡頭。”

    黎容拍拍林溱的肩,認真叮囑道:“所以你也需要找一家靠譜的公司幫你博弈,這個第一,可不能拱手讓人。放心吧,你多咨詢一下學(xué)長學(xué)姐,讓岑崤和簡復(fù)也幫你打聽打聽,爛公司比比皆是,好公司也不會沒有,這家就婉拒了吧,但要好好想想術(shù)話,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林溱一向聽黎容的話,他知道黎容的安排絕不會出錯,讓他不要得罪,委婉拒絕娃京一定是為了他好。

    黎容見林溱一副聽進去的模樣,這才轉(zhuǎn)過頭對岑崤說:“那就這么定了?”

    岑崤閉了下眼,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算是贊同黎容剛才的方案。

    從知遠縣出來,他們的計劃制定的很快,但也很冒險。

    一旦有任何環(huán)節(jié)出差錯,都有可能打草驚蛇,讓素禾生物提前察覺。

    不過他們這一路都是踩著鋼絲前進,風(fēng)險與收益從來都是并存的,想要盡快突破翟寧,這是最好的機會。

    風(fēng)險越大,黎容就表現(xiàn)的越發(fā)松弛。

    倒不是他真的松弛,只是這種模式成為了他的應(yīng)激反射,以至于他沒有發(fā)現(xiàn)林溱緊蹙的眉頭和滿是心事的眼神。

    黎容拿起筷子,隨手夾起一顆灌湯包,喂到岑崤嘴邊:“你嘗嘗,一點都不甜,湯還特別少,是我吃過最難吃的小籠包了�!�

    岑崤瞥了他一眼:“最難吃的就給我吃�!�

    他雖然這么說,但還是聽話的把黎容喂過來的小籠包咬了過去。

    第149章

    黎容將自己和岑崤的計劃重新說了一遍給林溱和簡復(fù)聽,姜尋威也跟著又聽了一遍。

    姜尋威始終皺著眉頭,低垂著眼,不參與討論,更不發(fā)表任何意見。

    但他仍然認可了黎容的計劃,因為想要解決這件事,他們別無選擇。

    林溱不能在外面耽擱太久,他聽完了計劃,就全副武裝,低調(diào)的離開了。

    簡復(fù)本來還想跟他說點什么,但是林溱跑的太快了,他一伸手,居然沒抓住林溱的胳膊,簡復(fù)愣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林溱根本沒注意到自己。

    簡復(fù)站在門口,抓了抓頭發(fā),喃喃道:“想什么呢?”

    林溱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房間,沒想到剛摘掉口罩沒幾秒,就有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來敲門。

    他走過去把門打開,工作人員一愣:“你回來了?剛才干什么去了,導(dǎo)演叫開會呢,就你沒在�!�

    林溱含糊道:“出去透口氣�!�

    工作人員本來想吐槽點什么,但看著林溱的臉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現(xiàn)在還留在節(jié)目上的都是未來的大小流量,他可得罪不起了。

    林溱跟工作人員一起去了會議室。

    明天周四,是彩排時間。

    是的,哪怕是公益真人秀,也還是需要彩排,放到觀眾眼前的東西,其實全是人為操縱過的痕跡。

    開完會,林溱拉住現(xiàn)場導(dǎo)演,問道:“盼姐呢?”

    導(dǎo)演看了林溱一眼,他知道嚴盼跟林溱談過話了,談話的內(nèi)容他大致猜得到。

    想到這位不久之后就會是娃京的藝人了,導(dǎo)演笑的意味深長:“哦,盼姐去跟臨市這邊的接待人吃飯去了�!�

    林溱微微垂眸:“我還想跟盼姐說點話,不知道現(xiàn)在打電話合不合適�!�

    導(dǎo)演看了眼時間:“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吃,你打吧�!�

    林溱道了謝,給嚴盼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鈴響了六聲,嚴盼才接聽,倒不是她在的地方嘈雜聽不見,而是她這人有講究。

    如果是比自己牛的老板,她二十四小時開機的工作號可以秒接,如果是地位不如自己的,她會讓對方多等待一會兒,她得讓對方知道,能跟自己通一次話不容易。

    等待的時長也很有講究,由對方的重要性決定。

    看到是林溱,嚴盼雖然不喜歡,但為了工作還是接聽了。

    “喂,在忙呢,有事?”

    林溱客氣賠笑:“盼姐,我仔仔細細想了你跟我說的話,剛才一直特別興奮,也跟我父母說了,他們也很開心,嗯……我可不可以親自見見娃京的負責(zé)人啊,就是宋總�!�

    嚴盼的聲音瞬間拔高:“你想見宋總?”

    宋演藝可沒什么工夫跟新人見面,一般簽約,都是公司里的經(jīng)紀人和人事主管跟藝人談合同的。

    林溱委婉道:“盼姐,我知道娃京的當(dāng)紅藝人特別多,也都發(fā)展的很好,我就是有點……想認識認識宋總,我是真的新人,在圈子里一點經(jīng)驗都沒有,還是得多見見大佬,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嚴盼懂林溱的意思了。

    林溱是怕自己簽了娃京之后被冷待,被其他當(dāng)紅藝人壓的抬不起頭來,怕宋演藝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怕有機會也分不到他頭上。

    其實林溱大可不必擔(dān)心,娛樂圈是最現(xiàn)實的地方,只要林溱的粉絲還支持他,宋演藝就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誰。

    但嚴盼也知道小藝人的畏首畏尾,急需有點分量的人的鼓勵。

    她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作為節(jié)目組的人,跟林溱談過之后,林溱猶猶豫豫,是因為林溱覺得她在娃京沒有話語權(quán)。

    如果是宋演藝說點什么,可能林溱就痛痛快快的簽了。

    其實林溱根本不知道,她就是宋演藝的人,不然也不會幫著娃京提前招攬林溱。

    嚴盼:“你等我?guī)湍銌枂柊��!?br />
    掛斷電話,林溱唇邊的笑就收了回去,他緊緊攥著手機,做了個決定。

    周五節(jié)目正式錄制,原本偏僻清凈的洪寧山被粉絲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孩子們都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嚇得有點發(fā)蔫。

    還是隋婉君親自出來安慰情緒,才讓孩子們放松下來。

    隋婉君總算出現(xiàn)了,她已經(jīng)滿頭銀發(fā),后背也因為常年勞累變得有些佝僂。

    她長得幾乎和好看沒有任何關(guān)系,哪怕拋去歲月和風(fēng)霜的摧殘,她也并不是一個美人。

    她很瘦,露出的手背皮膚有些發(fā)黑,皺紋疊著皺紋,指甲蓋又厚又硬,但是指甲縫又很干凈。

    就像她的臉一樣,洗的非常干凈,頭發(fā)絲也梳理的整整齊齊。

    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張臉,卻莫名有種寬善和慈悲的意思,這是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這樣的氣質(zhì)不止不諳世事的孩子感受得到,現(xiàn)場圍觀的粉絲同樣感受的到。

    雖然都說不能僅憑外表給一個人下定論,但相由心生的說法還是有依據(jù)的。

    黎容和岑崤擠在一群激動的粉絲里,緊緊挨在一起。

    黎容推了推帽檐,抬起眼示意岑崤:“你看隋婉君的腿。”

    隋婉君走路有些一瘸一拐,雖然在鏡頭面前,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百倍,容光煥發(fā),但還是站一會兒就要坐下歇歇,用粗糙的手掌揉著膝蓋。

    岑崤為了能讓黎容聽清,只能貼著他的耳朵,嘴唇幾乎擦著黎容的耳垂:“關(guān)節(jié)炎或者骨質(zhì)疏松吧,她身體確實不靈便了�!�

    黎容輕笑:“當(dāng)初寧可和丈夫離婚,與孩子分別,也要繼續(xù)建設(shè)孤兒院,這樣的人,要不是身體實在不允許,是不會把孤兒院交給副校長紅茹的�!�

    岑崤:“不過還能出鏡,也不算特別差,希望能支撐的住�!�

    希望這個做了一輩子固執(zhí)好人的院長,能支撐得住殘酷的真相。

    現(xiàn)實總是無情的,無論人是否能夠承受,它永遠在那里。

    黎容眼瞼輕顫了一下,想說點什么緩和氣氛,還不等他開口,就聽旁邊的粉絲在聊天。

    “我們溱寶今天怎么這么興奮�。俊�

    “笑死我了,今天跟打了雞血一樣,他是不是喜歡小孩子啊,以前節(jié)目花絮都安安靜靜的,特別乖�!�

    “哇,喜歡小孩子好萌啊,他也是小孩子啊,小孩子都喜歡跟小孩子玩�!�

    “B節(jié)目的福氣,我們溱寶太有綜藝感了,這次能剪的素材太多了。”

    “笑死,我都能想到他們怎么剪,啊啊啊好羨慕那個小女孩,溱寶跟她玩躲貓貓!”

    “就應(yīng)該這樣,溱寶總算知道爭鏡頭了,媽的就沒見人氣第一鏡頭這么少的,連中插廣告和推廣都沒有。”

    “溱寶沒有公司啊,只能靠自己,但是觀眾眼睛是雪亮的,皇族就是干不過民選。”

    “但我還是希望他有公司捧,全靠自己太難了,媽媽心疼�!�

    ……

    黎容也納悶:“林溱今天怎么這么興奮?”

    也不能說是興奮,就是很有表現(xiàn)欲,而且表現(xiàn)的還特別好,有幾個明顯出笑點和溫情點的地方,核心人物都是林溱。

    雖然黎容從不懷疑林溱的學(xué)習(xí)能力,但突然換了個風(fēng)格,還挺奇怪的。

    難不成林溱現(xiàn)在喜歡戶外活動?

    高中也不喜歡啊,被簡復(fù)同化了?

    林溱整個錄制期間都像打了亢奮劑,到后來舉著長槍大炮的粉絲們也累的萎靡了,黎容都跑回車里放平椅子偷懶睡覺,林溱還是興致勃勃。

    他的積極讓導(dǎo)演組也很欣慰,人氣高的選手表現(xiàn)好,后期能省很多工作量,也不用絞盡腦汁的想梗了。

    岑崤的體力比同齡人都強得多,但他在錄制現(xiàn)場轉(zhuǎn)了兩天也很疲憊了,那些粉絲們卻還一直堅持著,想把偶像出現(xiàn)的每分每秒都記錄下來。

    岑崤回到車邊,發(fā)現(xiàn)黎容正縮著腿,枕著胳膊,面朝椅背,睡得香甜。

    車里開著暖風(fēng),黎容的呼吸很勻稱,睫毛溫順的搭在眼瞼下,襯得他膚色格外白。

    這幾天精神高度緊張,黎容雖然嘴里不說什么,但岑崤也知道他沒休息好。

    本來岑崤是想回車里坐坐歇一下的,但看黎容在睡覺,他怕一開車門冷風(fēng)吹進去把黎容凍感冒。

    雖然現(xiàn)在黎容的身體早就不像高中時那么脆弱了,但岑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任誰有過他這樣的經(jīng)歷,都會患上點PTSD。

    所以岑崤干脆找了塊路邊的青石,拍了拍上面的土,坐了上去。

    林溱在錄制最后一天收到了嚴盼的通知,說回A市后,宋總愿意跟他見面聊一聊。

    這件事林溱并沒有告訴黎容。

    他想過要不要告訴簡復(fù)一聲,但簡復(fù)不是能瞞住事的,班長那么敏銳的人,肯定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簡復(fù)的不尋常。

    所以林溱忍了再忍,也沒敢跟簡復(fù)說。

    簡復(fù)有林溱親口認證的好友加持,臉皮很厚的混了一張工作證,混進了孤兒院里,堂而皇之的坐著孩子們的小板凳休息。

    當(dāng)然他也不是光看熱鬧不干活,林溱沒有助理和經(jīng)紀人,拍外景很累,工作人員忙里忙外,顧不及,很多時候他渴了餓了都要自己解決。

    簡復(fù)就充當(dāng)了林溱的臨時助理,拍攝間隙沖上去給林溱喂口礦泉水,塞塊巧克力,擦擦脖子上的汗。

    其實擦汗輪不到他,化妝師能干的很利索,但簡復(fù)就是愛重新擦一遍,其實就是打著干活的名義,把化妝師留在林溱脖頸上的香水味兒抹掉。

    節(jié)目組的其他人只覺得林溱這助理不會來事兒,眼里除了林溱就沒別的活了,其他幾個大公司的助理直翻白眼。

    但簡復(fù)不在乎。

    在孩子們的小板凳上坐累了,簡復(fù)才想著出去找找黎容和岑崤。

    好不容易避開粉絲,他在距離孤兒院一百米的簡易停車場找到了坐在大石頭上的岑崤。

    簡復(fù)納悶,快跑過去:“哥你坐這兒干嘛?”

    岑崤剛給于復(fù)彥交代完九區(qū)的工作,一抬頭,看見了簡復(fù):“林溱那兒忙完了?”

    簡復(fù)伸了個懶腰,他在小板凳上坐的背酸:“哎呀他們快錄完了,現(xiàn)在開總結(jié)會呢,我出來透透氣,你怎么就坐石頭上,臟兮兮的,車不是停著呢嗎�!�

    岑崤淡淡道:“黎容睡覺呢。”

    “他睡覺又不影響你進去坐,你直接……”簡復(fù)突然頓住,想起了岑崤和黎容的關(guān)系,他在胳膊上撓了撓,干巴巴道,“容易把他吵醒是吧,關(guān)門聲還挺大的哈�!�

    這下可真成大熊貓了。

    岑崤直白道:“嗯,外面涼,他沒披外衣�!�

    簡復(fù)挺想跟他哥交流一下,喜歡男的是什么感覺,但這話就堵在嗓子口,怎么也問不出。

    他動了動唇,躍躍欲試幾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呃……”

    黎容就在這時睡醒了。

    他雙眼泛紅,發(fā)絲凌亂,側(cè)臉還被毛衣壓出了幾道痕跡。

    他按下車窗,將下巴搭在車玻璃上,探出頭來,半瞇著眼,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岑崤,到時間了吧�!�

    第150章

    時間確實到了。

    攝像機關(guān)掉,仿佛一場狂歡的結(jié)束,節(jié)目組的車率先駛離,依依不舍的粉絲陸陸續(xù)續(xù)從山腰離開,太陽西墜,地面留下碎紙少許,孩子們茫然望著空蕩蕩的馬路,似乎一時還適應(yīng)不了迅速降溫的空氣。

    紅茹連哄帶催,將孩子們哄入室內(nèi),等著晚餐開席,一眾老師強打精神,擠出溫柔的笑意,一邊揉著發(fā)酸的腰,一邊指揮孩子們洗手洗臉。

    短短三天的狂歡好像一場夢境,山外的俗世煙火灌入山中,總有些微妙的東西,已經(jīng)潛移默化的改變了。

    紅茹不知該怎么跟這群孩子們解釋,那些溫柔的,和善的,耐心的,漂亮的,充滿健康和陽光氣息的哥哥們明天不來,以后可能也不會再來了。

    好在孩子們的注意力很好轉(zhuǎn)移,或許過幾天,就也忘了這段插曲。

    隋婉君拄著拐杖,坐在孤兒院的門口,一邊歇息,一邊望著紅燦燦的夕陽余韻。

    她并不覺得有多么漂亮,這樣的風(fēng)景看了幾十年,再漂亮也習(xí)以為常了,她只是很感慨,感慨到了這個年紀,自己身體不濟,也還能為孩子們再做些什么。

    當(dāng)然這全部源于自己孩子們的優(yōu)秀,可如果不是她當(dāng)初一時心軟,將那些被遺棄的女孩子拉扯長大,又怎么會有這段善緣呢。

    這都是命運的饋贈。

    喧囂散去的黃昏,值得人慢慢欣賞,回憶,品味,告慰一生。

    隋婉君心中充滿了滿足。

    黎容看了姜尋威一眼,姜尋威緩緩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他再一睜眼,古井無波的眼中難得的充滿了年輕時的堅毅,他推開車門,大跨步朝孤兒院大門走去。

    黎容伸手從車內(nèi)儲物箱里拿出來一個九階魔方。

    上次他在家里玩的是三階,這東西掌握了規(guī)律后就不算難,倒是很磨人的心性。

    他玩透三階就換四階,一點點往上玩,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到了九階。

    魔方被打亂的徹底,各種色彩散亂交雜,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眼花,更不用說還得記住復(fù)雜的公式,將它一點點還原回來了。

    姜尋威小跑幾步,走到孤兒院門口,晚風(fēng)將他半白的發(fā)絲吹得凌亂,大衣裹緊他快速起伏的胸膛。

    他急切的問:“是隋婉君老院長嗎?”

    隋婉君就坐在離大門不遠的地方,聽見姜尋威叫她的名字,她趕緊扶著拐杖坐直身子,朝門口望去。

    來人她不認識,但看起來倒是有股正義之風(fēng),老而不頹。

    “您是?”隋婉君為表禮貌,站了起來。

    食堂里,紅茹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也快走幾步尋了出來。

    姜尋威扶了扶眼鏡,表情焦急,語氣沉重:“老院長,可見到你了,我是前嘉佳中心醫(yī)院兒科的副主任,我叫姜尋威。”

    “嘉佳中心醫(yī)院?”隋婉君的表情立刻變得親切了許多,她招呼門衛(wèi),“快開門快開門�!�

    她對嘉佳中心醫(yī)院的所有人都充滿了善意和信賴,因為那是她兒子和女兒所在的地方。

    紅茹此刻也跑到了隋婉君身邊,她將隋婉君扶住,朝姜尋威看了過去。

    姜尋威也看到了她,其實早在過來之前,他已經(jīng)詳細了解了小橙香的所有人,只不過他仍然裝出思索一會兒才回憶起來的模樣:“哦我記得,兩年之前來嘉佳辦理那幾個孩子離世手續(xù)的就是你吧?”

    紅茹懵懵的點了點頭,她辦手續(xù)并不是面對姜尋威,她也只見過姜尋威一面,現(xiàn)在早就不記得了。

    但隋婉君見紅茹點頭,對姜尋威已然沒有了任何防備。

    “姜醫(yī)生,您過來是有什么事嗎?”隋婉君溫善的問著,順便催促著紅茹去給姜尋威拿椅子。

    姜尋威嘆了口氣,手指越過眼鏡框揉了揉眉心:“人一退休,總是回憶起以前的事,我想來看看那個被我搶救失敗的孩子,我心里不好受,過不去,我從醫(yī)一生,這是最無力的一次。”

    隋婉君是個感性的人,聽姜尋威這么一說,她的眼圈瞬間紅了。

    兩年了,她沒有一刻忘記那個黑暗的時刻,十八個孩子失去了生命,如果不是她身體不好,沒有精力照顧到每一個孩子,不是她沒看出他們的難受痛苦,也不會延誤治療。

    “姜醫(yī)生,我不如你,我都不敢回憶……”隋婉君拉著姜尋威的手,眼中噙淚,在紅霞的映襯下,那淚光恍若摻著血水。

    黎容輕蹙著眉,噘著嘴,端詳手中的魔方。

    不知哪個地方計算錯了,他拼出一面,卻卡在這里,車內(nèi)暖氣氤氳,他面如白瓷,眉眼如畫,就連皺眉都別有風(fēng)情。

    岑崤看著他細白手指托著的魔方,低聲道:“如果走入死胡同,不妨打亂重來,說不定另辟蹊徑�!�

    黎容瞥了岑崤一眼,只猶豫了一秒,就果斷將完整的紅色方格全部打亂,似乎毫不憐惜好不容易拼湊完整的一方陣地。

    “也是�!彼f的輕描淡寫。

    與此同時,一百公里外的A市,沈桂牽著女兒桐桐的手,抬頭看向七層高樓上懸掛的那枚嘉佳中心醫(yī)院的牌子。

    這塊牌子曾經(jīng)如此巍峨,巨大,高不可攀,它意味著高精尖的技術(shù),無休止的等待。

    可今天,她這個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卑微螻蟻,是來打破它的。

    沈桂的手一緊,用力攥住女兒:“媽媽告訴你的話都記住了嗎?”

    桐桐年紀雖小,但在生存邊緣的錘煉讓她比同齡人成熟的早,她重重的點了點頭:“記住了�!�

    下午四點半,正是坐診醫(yī)生即將下班的時刻,院長翟寧的號早在兩個月前已經(jīng)搶完了,還剩最后一個患者,辦理完入院手續(xù),她就可以下班了。

    沈桂帶著桐桐坐上了電梯。

    因為是個衣著樸素的瘦弱女人,還帶著個小姑娘,看起來怯生生又很可憐,所以一路暢通無阻,就連問診臺的護士都懶得多問一句,只當(dāng)她們是來找醫(yī)生看檢查結(jié)果的患者。

    沈桂根據(jù)門外的電子指示牌找到了翟寧的診室,她咬著牙,敲響了門。

    半分鐘后,里面椅子拖拉聲一響,大門從里側(cè)拉開,露出一個側(cè)身的影子:“進來。”

    夕陽的半個身子藏在了青山后,天邊殘紅仿佛漾開的水波,一石激起千層浪。

    “孩子們葬在哪兒?我想看看�!苯獙ね匚兆∷逋窬氖�,兩個老人因為同一段悲慘的遭遇產(chǎn)生了鏈接,傷感在遍山紅霞中蔓延,“我想再看看�!�

    “后山,就葬在后山,我們這兒沒有陵園,都是在山林子里自己搭,離得近,我偶爾帶老師們?nèi)ゼ腊菀幌��!彼逋窬恼Z氣有些激動,年紀大體虛,一激動就容易出汗,身上那股平價蛇油膏的味道揮發(fā)進空氣中。

    紅茹從教室里取來椅子,發(fā)現(xiàn)隋婉君正拄著拐杖,拉著姜尋威往后山走。

    這條小路有些崎嶇,天色眼看著要黑了,紅茹有些擔(dān)心:“要不明天再去吧,天快黑了�!�

    隋婉君擺擺手:“不礙的不礙的,我也好久沒去看他們了,他們該想我了�!�

    紅茹只好緊緊扶著隋婉君的胳膊,防止她一時不慎滑到。

    幸好隋婉君一輩子生活在山中,對山里了如指掌,哪怕腿腳不靈便,也不妨礙趕路進程。

    姜尋威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在越過兩個高坡后突然開口:“隋院長,其實我心里一直有個疙瘩,這兩年也沒想明白,所以還是想問問你�!�

    隋婉君一顆心提了起來,趕緊道:“你問。”

    姜尋威咽了咽唾沫,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指:“我在搶救孩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孩子有基礎(chǔ)病,他有凝血障礙�!闭f著,姜尋威重重閉了下眼,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很嚴重,一下子打亂了我們的搶救計劃,趕緊止血換藥換方案,但是他……他參與試驗的體檢單上沒提到這個問題,如果我能早知道,或許就能救過來�!�

    姜尋威突然沉沉嘆了口氣,眉頭皺的極深,他由于情緒激動,忍不住抬起手,給隋婉君比劃著什么:“參與藥物一期試驗的志愿者,按理說不可以有基礎(chǔ)病,所有根本沒有人想過這種可能,我現(xiàn)在就是不明白,他是怎么通過審核的,不只是他,我在事后查了所有孩子的搶救病歷,他們……他們都有先天缺陷,因為有先天缺陷,所以更容易傳染細菌性早衰癥�?蔀槭裁�,他們都通過了醫(yī)院的審核?”

    隋婉君愣住了。

    她對醫(yī)學(xué)一竅不通,但是姜尋威說的基礎(chǔ)病她是懂的。

    這些孩子除了細菌性早衰癥,還有其他病,也在吃其他的藥,需要更多的關(guān)照,它們因此被貧窮的家庭拋棄,被扔在小橙香孤兒院。

    他們中甚至有些孩子已經(jīng)懂事了,認得自己的親生父母,但他們也明白自己為何被拋棄,因為家里無力承擔(dān)高昂的治療費用。

    小橙香是他們唯一的避風(fēng)港,寄居地。

    他們茍延殘喘,他們孤單寂寥。

    所有的苦難都被期待有一個夢幻的拯救,然而現(xiàn)實是,小橙香支撐他們的生活也很艱辛。

    那段時間老師更換的非常頻繁,幾乎一兩年就會換一批新面孔。

    很多老師將小橙香當(dāng)作自己鍍金的地方,有了一兩年的支教履歷,于他們的職業(yè)生涯而言,好處良多。

    隋婉君又急又無力,她不能要求所有老師跟她一樣奉獻一生,她只能寄希望于這些孩子早日好起來。

    “阿寧說基礎(chǔ)病沒問題,是藥的問題,律因絮是喪良心的藥,孩子們吃了它才出事的。”隋婉君說到這,突然情緒上頭,她用力晃著姜尋威的胳膊,憤恨道,“阿寧也沒想到藥會出問題,都怪那個可恨的黎清立,他只想著賺錢,害了我的孩子們,他活該遭報應(yīng)的!”

    第151章

    山路上彌漫著很重的塵土氣,一道風(fēng)穿過,樹葉被吹得撲啦啦作響。

    隋婉君痛恨的眼淚從縱橫的皺紋間滾落,而姜尋威則望著山路的盡頭紋絲不動。

    紅霞慢慢從天空隱退,蟄伏的山霧隱隱抬頭。

    車內(nèi),黎容的手速快了很多,魔方在他手指間飛快的轉(zhuǎn)換著,每轉(zhuǎn)換一次,都會摩擦出清脆的聲響。

    然而魔方塊還是太多了,哪怕他的動作在普通玩家中已經(jīng)不算慢,可目之所及仍然是一片色彩斑斕。

    簡復(fù)剛剛回過林溱詢問的消息,也湊過來好奇道:“行不行啊,階數(shù)太多了吧�!�

    黎容輕“嗯”了一聲,頭也沒抬,不知是否將簡復(fù)的話聽進去了。

    他又眼睛不眨的拆掉了快要拼成的一面藍色,簡復(fù)心疼的“哎呦”了兩聲。

    但這次,黎容連一秒都沒遲疑。

    倒是岑崤沉得住氣,看了一眼,便擰開一瓶礦泉水,慢條斯理的喝了兩口。

    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注定要一次次打破看似美好的畫面,沉溺于現(xiàn)狀,惶恐于打碎重來,便永遠看不到終極。

    醫(yī)院中始終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藥香和難以名狀的悲哀氣息。

    沈桂進入診室,“噗通”跪在了翟寧面前:“醫(yī)生,你救救我女兒吧,我求你了!”

    她嗚咽悲鳴,眼淚從被風(fēng)霜侵蝕的斑駁的臉上滾滾而下,瘦削的身軀和粗糙的手指在白凈整潔的診室中不住的顫抖,凌亂的稀疏的發(fā)絲纏繞在一起,仿佛落魄離群的孤雁倉皇奔逃。

    桐桐在她身邊默默垂淚,漂亮的大眼睛中充滿了驚恐和無助。

    翟寧驚的后退一步,過了幾秒,才從僵硬中恢復(fù)過來,伸手去拉沈桂的胳膊:“你起來!你這是干什么?有什么病你先說!”

    她做了這么多年的醫(yī)生,這樣的場景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次了,人在生命面前是脆弱的,自尊是最容易被放下的東西。

    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忘記憐憫。

    她知道這樣打扮的女人,大概率搶不到她的號,她知道醫(yī)院專家的號已經(jīng)被部分黃牛開機器壟斷,想要拿到得加錢,以至于她能看到的病人,家境都還不錯,翟寧對此也無能為力。

    所以她沒有管沈桂要掛號單。

    沈桂嘴唇顫抖,囁嚅道:“我女兒得了細菌性早衰癥,醫(yī)生你救救她吧�!�

    翟寧心里一沉,她扯著沈桂胳膊的手也放松了力道,她凝著眉說:“細菌性早衰癥已經(jīng)有了對癥藥,你去開甲可亭就行了�!�

    沈桂的表情又變得痛苦了幾分,她咧著嘴,以頭搶地,豆大的淚珠重重砸向地面,她壓抑著的歇斯底里的聲音從地面?zhèn)鱽恚骸皩嵲谑浅圆黄鹆�,流落街頭也吃不起了!我沒有用,這病就是個無底洞,我們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希望,以前還有個律因絮可以等,結(jié)果是假的,居然是假的!我只能把孩子送去孤兒院了,她還能像個正常人那樣活,可我不舍得……翟院長,您是最好的兒科醫(yī)生,您能不能幫我治好她,我求求您了!”

    沈桂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演戲還是在真情流露了,因為不會有人比她演的更逼真了。

    她痛苦著真切的痛苦,悲哀著現(xiàn)實的悲哀,她的淚水不是假的,她的絕望不是假的,這樣如墜深淵的絕望,歇斯底里的悲鳴早已在生活里上演過無數(shù)次。

    桐桐稚嫩的小手抓著沈桂的衣服,恐懼的哭喊著:“媽媽,別不要我,媽媽,別不要我,我死也要死在你身邊……”

    那張漂亮的小臉因為常年病痛的折磨,要比尋常孩子瘦弱很多,可卻因此顯得那雙眼睛愈加無辜清澈。

    成年人的崩潰或許能讓人唏噓,但孩子的哀鳴卻能將良知化作利刃,狠狠刺向麻木已久的心。

    翟寧看著桐桐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生在一個不堪的家庭,僅僅為了活著而苦苦掙扎。

    她向后踉蹌幾步,胸悶的難以呼吸。

    她聽到了律因絮,兩年了,律因絮這個名字本該淡出她的生活,一切本該恢復(fù)到以往的軌跡。

    但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風(fēng)暴終將席卷他們每一個人。

    從律因絮退出歷史舞臺開始,這世界上每一天,都有她面前這一幕在上演。

    銀行卡向上跳動的數(shù)字,匍匐在地的成年人的哀鳴,七星酒店里的觥籌交錯,骨肉親情的生離死別。

    利益和良知,私心和愧疚,將靈魂層層包裹。

    萬丈高空之下,有車水馬龍的繁華,也有萬重深山的沉寂。

    姜尋威抬起眼,看向隋婉君蒼老的眼睛,他反手抓住隋婉君的手腕,沉聲道:“老院長,藥有問題,可不止藥有問題啊!”

    隋婉君迷茫的眨眨眼,粗糙的手指抽動了一下,漸漸收斂了情緒:“姜醫(yī)生,你是……什么意思?”

    她瘦小的身影被層層葉片遮蓋,掩埋在大山之中,就像被困于深井中的蛙,難以逃脫一方天地。

    姜尋威深深嘆了口氣,他朝天空望了望,透過枝葉的縫隙,還依稀能看清,紅霞褪去的天空,是一片澄澈的清明的藍。

    “隋院長,這件事情有很多疑點,當(dāng)年我就隱隱懷疑,可我人微言輕,我不敢說�,F(xiàn)在退休了,了無牽掛,覺得對不起亡者,才來這兒見您,至少,您作為這些孩子的家長,應(yīng)該知道真相�!�

    紅茹徹底懵了,她猶猶豫豫的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自己可以插嘴的地方。

    隋婉君急得要命:“姜醫(yī)生,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倒是快說啊,這件事到底有什么疑點?”

    姜尋威沉聲道:“我懷疑當(dāng)年這些孩子,根本沒用上律因絮,他們用的是衛(wèi)生不達標,造價低廉的劣質(zhì)藥!這些劣質(zhì)藥不僅沒有遏制病情的作用,反而造成了內(nèi)臟感染,最終導(dǎo)致有基礎(chǔ)疾病,免疫力低下的孩子內(nèi)臟功能衰竭而死!”

    隋婉君失聲道:“這怎么可能!”

    姜尋威閉上眼:“我曾經(jīng)見到周洪主任與素禾生物的人交往親密,律因絮一旦成功,受影響最大的就是素禾生物的甲可亭,斷人錢財,殺人父母啊。”

    隋婉君嘴唇顫抖著,緩緩搖頭:“我不信,我要給阿寧打電話問個清楚,這么大的事,誰敢弄虛作假!”

    “隋院長!”姜尋威突然拔高聲音,嚴厲了許多,“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去世的大多是小橙香的孩子,為什么這些有基礎(chǔ)疾病的孩子能通過醫(yī)院的審核,如果他們沒有基礎(chǔ)疾病,哪怕吃了劣質(zhì)藥,也會和其他孩子一樣平安無事!他們的死真的只是律因絮的問題嗎?如果我說的屬實,律因絮被貍貓換太子,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造成了什么后果?黎清立顧濃兩位科學(xué)家變成千古罪人,自殺而亡,成千上萬的孩子失去徹底治愈的希望,無數(shù)家庭面臨家破人亡的悲劇,您是好人,你能救得了洪寧山的可憐人,你救得了天下的可憐人嗎?但黎清立顧濃能!律因絮能!”

    隋婉君在巨大的震撼中久久無言,山風(fēng)吹亂她理的一絲不茍的鬢角,讓她清瘦的身軀看著有些狼狽。

    她當(dāng)然不愿意接受姜尋威口中這個真相,事實上她也并不全信。

    一面是個陌生的醫(yī)生,一面是自己的兒子女兒,誰知道這個醫(yī)生有沒有私心呢?

    可是姜尋威口中的真相太可怕了,沒有人能承擔(dān)這個后果,沒有人能擔(dān)下這個罪惡。

    她沒有拂袖而走,反而能繼續(xù)聽下姜尋威的話,只有一個原因,她院里還有受細菌性早衰癥折磨的孩子。

    翟寧是她的孩子,孤兒院的這些也是她的孩子,她為翟寧被質(zhì)疑而憤怒,又為這些或許能被治愈的孩子而忍耐。

    她陷入了一種極度糾結(jié)的情緒當(dāng)中,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半晌,隋婉君嗓音沙�。骸斑@只是你的猜測�!�

    姜尋威點點頭:“黎清立在律因絮動物試驗成功后對外宣稱,律因絮不用來盈利,他會讓所有孩子吃得起藥,但最后他落得個家破人亡,如果您對這位科學(xué)家有一絲憐憫,如果您希望患病的孩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您愿意跟我一起找翟院長對峙嗎?”

    隋婉君沒說話,當(dāng)然也沒有拒絕。

    太陽徹底墜入山澗,迷霧四起。

    嘉佳中心醫(yī)院亮起了夜燈,翟寧煩躁的抓了抓頭發(fā),在辦公室內(nèi)來回踱步。

    安保人員圍了一圈,看著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女人和啜泣無助的小女孩。

    其實他們早就該將擾亂醫(yī)院秩序的閑雜人等扯開,但誰也沒有第一個上前。

    因為太可憐了,誰也不想在小女孩清透的眼睛里留下猙獰的模樣,誰也不想將這樣沉重的負擔(dān)放在自己心里。

    或許蜂擁而上,每人伸一只胳膊,出一份力,擔(dān)一份愧疚,就可以把這對母女帶走,但誰來起這個頭呢?

    翟寧都不說,他們又憑什么上趕著呢?

    最后,翟寧將四盒甲可亭拍在了沈桂臉前,冷著臉道:“這是我用我自己的錢開的藥,一次最多開出四盒來,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醫(yī)院不是慈善機構(gòu),如果你實在沒有勞動能力,可以嘗試申請公益基金救助,能通過孩子就有藥吃�!�

    她并沒有說通不過該怎么辦,這世上可憐人太多,她沒辦法每個都幫助,她甚至不能幫助一個人一輩子。

    這小女孩挺漂亮的,沒有藥吃就可惜了。

    翟寧給了藥,直接繞開沈桂,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故意繃著臉,一副冷酷無情的模樣,因為她不能給人希望,她也沒法給人希望。

    她總不可能跟沈桂說,你把孩子送去小橙香,那里又素禾生物源源不斷的供藥。

    沈桂顫抖著,想要伸手去抓翟寧的褲腿,卻被翟寧無情的甩開了。

    她只好弓著背,用力抱緊那四盒甲可亭。

    她的臉緊緊貼著地面,剛才去抓翟寧的那瞬間,雖然被踢開,但她可以確定,自己給翟寧留下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她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

    安保監(jiān)視著將她們母女送出醫(yī)院,沈桂揣好藥,努力仰起頭,向七層樓頂那幾個發(fā)著紅光的大字看去——

    嘉佳中心醫(yī)院。

    它們耀眼奪目,它們遙不可及,它們也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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