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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知道這小孩受不受得住。

    許鈞說:“我待會兒帶你去食堂吃飯,先吃點東西�!�

    蒲遙其實已經(jīng)吃過了,但是他正在長身體,一聽見吃就高興。

    他現(xiàn)在安全的到達了皮鞋廠,心也跟著放松了下來,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水泥房,大廠、大車間,食堂也很大。

    食堂去晚了,沒什么菜,但是蒲遙還是吃得特別香。

    許鈞一般也沒那么奢侈天天吃肉,如今蒲遙來了,不僅給他買了魚肉,還要了一個烤鴨腿。

    那烤鴨腿又香又肉多,味道也是足足的,好吃得要命。

    一頓飯吃得飽飽的,剛才匆匆一眼宿舍,也沒開燈,如今開了燈一看。

    是一個比較小的宿舍,

    兩個床,上面床位有人,許鈞住下鋪。

    旁邊放了一些雜物,但是比較好的是這個宿舍有獨立衛(wèi)生間。

    “這之前是主管的宿舍,他現(xiàn)在不住了,也堆了些雜物,人少,清靜一點,床比較小,我打地鋪。”

    水泥地,平整的床,還有窗有廁所,這對于蒲遙來說環(huán)境已經(jīng)的頂好。

    廠里的環(huán)境就那樣,許鈞擔心蒲遙覺得憋屈,沒想到他喜歡得很,在宿舍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像只小狗似的高興不已。

    許鈞一邊幫他解行李袋一邊笑,“我等下再打掃,收拾一下�!�

    蒲遙說:“家里的農(nóng)活我都干,我也一起打掃�!�

    許鈞解開被子一看,是一套不怎么好的舊被褥,又濕又重,睡起來很不舒服,正想這個周末給蒲遙買被子。

    “叮鈴鈴”一聲,蒲遙的電話響了。

    第81章

    我去廣州找你7

    許鈞在陽臺收拾,耳朵里聽著那小孩打電話。

    他沒問那個男人的情況,但是那人肯定和蒲遙不是一路的。

    富家公子哥,二流子,開著車或騎摩托,經(jīng)常是調(diào)戲路邊漂亮的女孩子。

    可能是蒲遙長得好,把人當女孩了?或者單純是個變態(tài),耍流氓。

    許鈞今年二十一歲,初中畢業(yè)就沒讀書了,那時候他父親死了,家里要干活,也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于是沒上學,幫母親干活。

    十七歲他母親亡故,因為年紀小,親戚占地占房子的欺負他,但他從小力氣大,心也狠,要做什么都能做得成。

    拿著一把刀在家里擋著,誰進來誰死。

    話是這樣放的,當然他不敢動人,但那股子狠勁兒很真,那一回他大伯半只腳進了屋,差點被他砍了腿。

    他身體靈活力氣大,大人抓不住他要嘴上說要收拾他,但是拿他一點也沒辦法,家里的玻璃還被砸了個遍。

    于是許鈞守住了父母留下的零星土地,他也會種稻谷種紅薯,只是和親戚結(jié)了仇,種的農(nóng)作物時常被破壞,一年下來顆粒無收,眼看要餓死了,大娘給了他幾斤米,他填飽了肚子,索性出了村來打工了。

    剛滿二十歲來的廣州,他生得好,干活實在,肯吃苦,沒幾個月就受到了車間主任的關注。

    他干活很快,有時候讓他幫加班或者干些雜活也愿意,甚至還很上道,車間主任有些事自己不想干、只要一喊他他也干。

    嘴巴也嚴實,人很牢靠,不到一年就當了小組長,如今工資也高了。

    他來廣州許久,基本沒去過哪里,錢都是老老實實存著,吃的是食堂飯,周末就打掃衛(wèi)生或者加班,那工資一點一點的攢著,這還不到兩年,存了差不多有一萬塊。

    如今蒲遙一來,多少拿點錢出來、保著他吃穿用度是行的。

    人跟著來他宿舍的時候就打算好了,這個星期帶他去買被褥、衣服鞋子、剪個頭發(fā),吃頓好的。

    托蒲遙的福,他來廣州都沒吃過什么好吃的,好幾次出去買日常用品,農(nóng)貿(mào)市場邊開了個地攤火鍋,每每路過都香得不行,到時候正好帶人出去吃。

    “不用、不要水果和零食,我在這兒很好……”

    電話那頭那個男人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了出來。

    諾基亞手機,音量很大,沒放外音對方也能聽見。

    他能聽見那男人輕輕的笑,“好個屁,放你受幾天苦就知道哥有多好了,改明兒帶你看燈、吃早茶、去游戲廳玩游戲,或者跟著哥去香港玩,你就是沒見識過不知道……”他的聲音愉悅又張揚,語調(diào)的尾巴帶著點兒寵溺,“你這小土包子不記好……”

    許鈞收拾衛(wèi)生的手一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聽過這樣的語氣的,隔壁寢室工友有一回和他一起出去買東西,在電話亭里和他妻子電話,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語氣。

    他略微探過頭瞧了瞧蒲遙,見他坐在他的床上,真是乖得不行,嘴巴也笨,不知道回絕。

    只會那兩句“不要、不用�!�

    他心里有點急,恨不得把那電話給他掛斷,電話那頭的男人沒完沒了,像是有說不盡的話似的事無巨細的問他,語氣曖昧。

    這可不行,許鈞覺得這男人要把這又乖又漂亮的小孩帶上邪途。

    那個男人也許喜歡男人,這可是犯了流氓罪的。

    其實同性戀流氓罪已經(jīng)取消好幾年了,但是許鈞整天是悶頭悶腦干活的,不怎么知道這些律法,只知道老一輩人教的一些基本常識法律,他知道男人是不能喜歡男人的,這犯法。

    他是普通老百姓,犯法可是天大的事。

    他知道王超不是普通人,但是蒲遙是普通人,要是犯了罪,只能是蒲遙遭殃。

    那電話打了快半個小時,到了蒲遙實在不想說話了對方才放過他。

    這期間許鈞沒有打擾他,見他掛了電話才過去,說:“手機要好好收著,這么貴重最好不要經(jīng)常打,要不然會被偷�!�

    蒲遙連忙把電話關了機收起來,這么貴重的東西要是丟了他可賠不起,一時間有些擔心。

    許鈞說:“別擔心,我?guī)湍愫煤帽9�,要是你朋友打電話來,我叫你。�?br />
    蒲遙幾乎馬上把手機給了他,“許鈞哥,你一定要好好幫我保管,要是丟了我賠不起,王超那個人特別兇�!�

    “嗯。”

    許鈞把手機好好收了起來,心里想著幸好蒲遙愿意把手機給他,要不然一定會被那個壞男人騙走的,見他這么信任他把手機給他,覺得他真的很好騙。

    他們才認識第一天,這么放心他?這么貴重的手機竟然就交給了他,也不怕他獨吞。

    當然,許鈞并不是那樣的人,他拿著這手機就想起了那個哄著蒲遙的男人,只覺得這是骯臟的罪證,拿來哄蒲遙步入深淵的誘餌。

    如今到了他手里,分分鐘想銷毀,但是他不是破壞財物的人。

    確認手機關機了,放在在口袋里,已經(jīng)琢磨好了他要放在箱子里生灰。

    那半個小時,已經(jīng)把本來就并不臟亂的宿舍打理得十分整齊,地也用抹布好好擦了一遍,也刷了廁所和窗戶。

    蒲遙才打了個電話就覺得宿舍煥然一新,他像是生活在皇宮里一樣高興,只覺得世界上最好的住處就在這里。

    許鈞站在衛(wèi)生間旁對他招了招手,“這里可以洗澡,那個藍色的是我的桶,洗衣服、舒膚佳香皂這是新開的,還有洗發(fā)水,這一條都給你�!�

    許鈞一邊說一邊給他接水,宿舍里條件有限,廁所里沒有花灑,只能在水龍頭里接水提進去。

    許鈞接著水,然后給蒲遙準備洗澡的東西。

    幫他收拾行李的時候搜出了他的毛巾、杯子、還有快刷壞的牙刷。

    毛巾都破洞了,牙刷也刷得扁扁的,杯子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塑料杯。這些東西雖然破但是都很干凈,毛巾也香香的。

    天色已晚,現(xiàn)在快十點半了,只能明天去給他買新的。

    他從自己柜子里拿出一件T恤,“給你穿,今天晚上可以洗衣服晾干�!�

    蒲遙的衣服都在身上穿著,尿素袋里只有一件寬松的不合身的內(nèi)褲,這么大熱的天衣服穿了這么多天是得洗洗。

    蒲遙沒有衣服,許鈞把衣服給他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耳朵紅紅的,有點不好意思的接過衣服,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等我賺錢了就去買衣服,謝謝許鈞哥�!�

    許鈞彎著眼睛笑了一下,心里已經(jīng)決定星期天帶他去買衣服,他個子高,衣服大,蒲遙穿得不合身。

    蒲遙拿著衣服進了廁所,那門是關不起來的,總有個縫隙,但是大家都是男人,沒什么。

    這會兒蒲遙在里邊洗澡,聽聲音正好脫了衣服,許鈞站在門口說,“遙遙,把衣服拿出來�!�

    說完愣了一下。

    他一向邊界感很強,不熟的話不會喊別人的小名。

    “遙遙”像是長輩或者親近的人喊的,聽著就軟,他脫口而出。

    里面的蒲遙剛好脫了衣服,這廁所很窄,只有一個釘子他也不好放,以為許鈞是讓他把衣服拿出去放。

    但是他天生有點害羞,雖然都是男人,也不好光著身子出去,只能抓著衣服探出一只手給許鈞。

    “許鈞哥,你幫我放一下�!�

    蒲遙的手雪白纖細,十分好看,在昏暗的燈下朦朧漂亮,許鈞一下子看呆了。

    直到蒲遙再喊了一聲“許鈞哥”,他才反應過來。

    連忙接過了衣服。

    余光能看見廁所門的縫隙,正好能看見那玉雪似的雪白的皮膚。

    可能是里面的皮膚沒有勞作曬過,更白了,像白玉似的。

    他連忙把門關緊了點兒,使得那一絲門縫都閉合了,然后拿著盆接了水,幫蒲遙洗衣服。

    先摟在懷里低頭嗅了一下。

    竟然沒什么汗臭味。

    香香的,不是香皂和洗發(fā)水的氣味,也不是什么花香,總覺得又甜又香,聞著就能想到蒲遙那個人。

    他把頭埋在衣服里深深嗅了好幾下,還是不知道是什么香味,他見識淺薄,只知道很香。

    翻找了一下,內(nèi)褲沒有拿出來,一條牛仔褲,一件苗族褲子,三件衣服。

    那一套衣褲是少數(shù)民族服飾,苗服,長衣長褲,精細的繡著圖文,黑底的衣服,白線交織。

    很精美,但是也有好幾個補丁,應該是經(jīng)常穿的。

    許鈞記得另外那個山頭有些苗族人,是戰(zhàn)亂年代過來的,就幾戶,基本不和外面的人來往,這小孩應該是那邊的人。

    許鈞把洗衣服倒在盆子里,把搓衣板也放在里面,用手仔仔細細的搓,耳朵里聽著廁所里的水聲,注意里面的動響,想著蒲遙有什么需要他的可以喊他。

    不過這一場洗澡除了水聲什么也沒有,末了聽見兩聲咳嗽,他突然覺得是不是得買個熱得快,要不然蒲遙洗澡會冷。

    他一年四季都洗冷水,但是蒲遙不一樣,一看身體就比他弱很多。

    幸好,只咳了兩聲,不久后門就開了。

    頭發(fā)濕漉漉的出來,許鈞愣了一下,想也沒想,放下正在洗衣服的手腳,連忙拿自己的洗臉巾幫他擦頭發(fā)。

    “快、快擦擦頭發(fā),別感冒了。”

    他的毛巾也洗了很多次,干了就硬邦邦的,套在蒲遙的頭上吸了水,一會兒才軟和下來。

    他垂下眼眸,看見蒲遙一雙烏黑明亮的漂亮眼睛,有些不自在的別過了頭,“衣服,合、合身嗎?”

    說著,自己已經(jīng)往下一看。

    幸好是不合身,蒲遙是沒穿褲子的,因此那不合適的衣服能到他的大腿中央,把穿起來的寬松的內(nèi)褲正好遮住。

    他的腿又長又直,雪白漂亮,看一眼不敢看第二眼,晃得人眼花繚亂。

    蒲遙自己接過毛巾,一瞧許鈞竟然在幫他洗衣服。

    這下他更不好意思了,“許鈞哥,我自己來洗,你太照顧我了�!�

    眼見著蒲遙要去洗衣服,他連忙蹲在盆邊占了位置,“你先擦干頭發(fā),我閑著沒事,也愛干活,快洗完了�!�

    他說著又用力搓了兩下收了尾,連忙到了第二盆水洗干凈衣服的殘漬。

    蒲遙想插手都插不進去。

    干看了一會兒,許鈞用力一擰已經(jīng)幫他的衣服擰得半干。

    許鈞把盆放在一旁,笑道:“你看,我洗得很快�!�

    蒲遙心里已經(jīng)把他擺在了第一位,只覺得他是個大大的大好人,心地善良、助人為樂,不僅能帶他賺錢,還對他這么好,一下子把他感動得快哭了。

    “怎么了遙遙,怎么眼睛紅了?是不是你的苗服不能讓人碰的?”

    許鈞知道一些少數(shù)民族有些特別的習俗,繡球定情之類的,該不會這套衣服也是一樣的吧?

    他的臉可疑的紅了起來,看見死死的盯著那盆子里的衣服,腦子已經(jīng)在思考以后。

    他是個一步看三的聰明人,會考慮以后。

    是不是要他負責了?

    他存折里有一萬零八百塊錢,成家的話可能要買個房子,遠遠是不夠的。

    要么是回老家把房子翻新,要么是在廣州買房子。

    廣州的房子實在貴,買不起,但聽說沿海那邊在挖山填海,遷戶口過來的話可以有補貼安置費。

    再存?zhèn)一年的錢應該能把房子搞好。

    一邊神游天際一邊拿著蒲遙那套民族服好生打開放在衣架上晾,眼睛瞧著蒲遙的反應。

    “是有什么習俗么?我又洗又碰的,不知道犯了你們什么忌諱沒有?你、你別擔心,我會好好抵過、好好負責的�!�

    “沒有�!�

    他聽見蒲遙說:“你實在對我太好了許鈞哥,我自己來晾衣服……”

    第82章

    我去廣州找你8

    許鈞見他眼睛紅紅的,又覺得他在逞強,但是他實在沒有什么證據(jù),不知道少數(shù)民族有什么忌諱。

    像電視劇里碰了面紗就得以身相許、或者繡球招親等等,他不知道苗族有什么習俗。

    “遙遙去床上坐,我一會就晾好了�!�

    可是蒲遙乖的很,還拿著衣架自己晾衣服,于是變成了蒲遙把衣服撐開,他用晾衣桿把衣服掛上去。

    廣州天熱,這大夏天一晚上衣服能干透。

    兩個人干起活來很快,沒一會兒就把衣服晾好了。

    天色已晚,第二天許鈞還得上班,必須要洗澡睡覺了。

    他匆忙洗了個澡,出來一看,蒲正好坐在他床上在看地圖。

    一雙雪白的長腿搭在床邊,雙膝曲著,那長長的衣服幾乎是撩開了,如果站在對面能看見他的內(nèi)褲。

    許鈞的臉瞬間紅透了,慌慌張張從柜子里找短褲,“你、要不要穿個褲子?”

    蒲遙連忙搖頭,“不用,這樣涼快,你不用這么照顧我,衣服已經(jīng)夠穿了�!�

    已經(jīng)穿了他的衣服,衣服長,穿個一晚上第二天自己的衣服也干了,不必這么浪費他褲子。

    許鈞身體僵硬的站在他旁邊,眼睛不敢亂看,只把褲子好好折疊起來,同手同腳的走到他邊上坐著。

    宿舍里的燈光昏暗,蒲遙看起來更朦朧美麗,許鈞略微垂眸就能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和漂亮的雙眼皮折痕。

    略微上揚的幅度,眼睛靈動美麗,像只精靈似的。

    頭發(fā)略長,但剛剛洗過很軟,露出一點點精致的耳尖。

    “你在看廣州地圖嗎?”許鈞湊過去和他一起看。

    好香,

    明明是用的一樣的舒膚佳香皂,為什么他就是這么香?.

    “你想去哪?”

    蒲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明亮又漂亮,“我賺了錢一定要走遍廣州�!�

    他要看火車飛速略過的燈火,也想看坐在方寶芝車里,偷偷看了一眼的外面。

    干凈、寬闊、宏大、美麗。

    這個城市繁榮而美麗,他一心向往。

    許鈞溫柔的笑了笑,“我也想看,我們有空有錢就去逛逛好不好?”

    “好!”蒲遙開心地笑了起,已經(jīng)開始計劃下個月工作賺的四百塊怎么花了。

    “那現(xiàn)在睡覺嘍,遙遙。”

    蒲遙本來一定要睡地鋪的,在許鈞的堅持下還是睡了床。

    下邊一卷涼席,蓋著一個小毯子的衣角,許鈞躺在地上。

    往上能看見蒲遙在床上躺著。

    翻了兩次身,雪白的長腿搭在外邊。

    再往外翻過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好四目相對。

    許鈞慌張的把眼睛躲開,卻見蒲遙對著他笑了。

    他在黑暗中,唯有借著窗外的微光看見些許,那漂亮的五官像一筆濃墨似的,笑容、眼睛明媚如星火。

    純粹得像一汪清泉,直白的喜悅深達心底。

    “許鈞哥,我能一直跟著你嗎?”

    那近乎是表白的話,幾乎是能當一輩子承諾的誓言,被他輕而易舉的、平平常常的說了出來。

    許鈞懵懵懂懂的不知道這是什么,只覺得心臟狂跳,腦子一片混亂。

    他幾乎連愛情都不知道是什么,更別說同性在他眼里是流氓罪,他此時也沒有更多的想法,更沒有覺得自己是流氓,只是眼睛看著、挪不開,心臟狂跳靜不了,混沌中只聽見自己啞著聲音說了話。

    “好。”

    床上的少年翻了個身,這對于他來說仿佛只是一句平常的話,他無知無覺又無辜天真,閉著眼睛不到兩分鐘就睡著了。

    許鈞在涼席上安靜的躺著,一夜無眠。

    …………

    蒲遙還沒進廠,他住在許鈞宿舍里是不合規(guī)矩的。

    主管知道有人來找他許鈞,還是那位王家大少爺托人找的他,帶著個小孩進來,后續(xù)不知道人在哪,但許鈞和主管關系好,主管一般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不能太張揚,比如說在廠里亂晃。

    畢竟廠里是很嚴格的,不會亂放外人進來,怕有小偷,也怕對家搞事。

    蒲遙知道不能拖后腿,于是就乖乖在他宿舍里呆著。

    他現(xiàn)在一心想報答許鈞,想幫他做什么事。

    可是地上是干干凈凈,水龍頭、廁所都很干凈。

    根本沒有他的用武之地。

    翻開許鈞的柜子,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也是疊得整整齊齊,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頭頂?shù)囊路?br />
    許鈞的褲子褲腳還有點兒濕,因為蒲遙占了衣架,他早上才晾的衣服。

    他大清早的就醒來了,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讓蒲遙多睡些。

    昨天晚上兩人已經(jīng)說了廠里的一些規(guī)矩,蒲遙早上醒來沒看見許鈞,就知道他上工去了,桌子上的碗里放著一個雞蛋、一杯豆?jié){、團糯米包雞肉。

    蒲遙早上刷牙洗臉之后就開始享受美食。

    他在村里根本吃不上這么好,這兩天簡直幸福滿滿。

    團糯米包雞肉簡直好吃得不得了。

    吃完東西在宿舍里走了兩圈,然后在門口小心翼翼的看了一會兒,有點想看外面,但是知道廠里的規(guī)矩嚴,怕給許鈞添麻煩,連個縫隙都不敢打開。

    站在陽臺邊也只敢蹲著走,生怕被外面的人看見。

    蒲遙乖乖的坐在床上,看了好久好久的地圖,又時不時去摸摸許鈞的褲子干了沒有。

    許鈞的T恤已經(jīng)被蒲遙疊得整整齊齊,小心翼翼的放在衣柜里,連褶皺都撫得平平整整。

    現(xiàn)在就等著褲子干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褲子終于干了,蒲遙把他的褲子、內(nèi)褲收了起來,放在床上仔仔細細疊成兩個大小方塊,然后放進了衣柜里。

    這時候才十一點半,蒲遙在門口站著等許鈞回來,門邊有規(guī)章制度,他一邊等一邊看,大多數(shù)字是不認得的,但是有些是認得。

    蒲遙把左手手背貼在墻邊,右手拿著圓珠筆在手心里寫字。

    “廣州”兩個字。

    又有些規(guī)章制度里的字,一筆一劃寫了幾個就把手寫滿了。

    剛想去洗了手再寫一次,門口一動,他看見許鈞了。

    “許鈞哥,你回來了!”

    他開心的笑了起來。

    像是安靜的宿舍里終于多了些生機,蒲遙高興得跟著他往后走,看見他手里提著飯。

    “遙遙,我們一起吃飯�!�

    蒲遙激動不已,已經(jīng)在期待有什么菜了。

    許鈞眼尖的看著他手里的寫了字,“你在手里寫了什么?”

    蒲遙說:“我練字�!�

    許鈞的心像是抽一下似的,記下了吃完飯給他買本作業(yè)本練字。

    “遙遙,快來吃飯�!�

    蒲遙剛才在他進來的時候一副期待吃飯的樣子,現(xiàn)在竟然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眼睛時不時看著他,站在陽臺邊不過來。

    許鈞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都很平常,幾乎是他早上出去的樣子,蒲遙乖,被子都自己疊好了。

    整整齊齊像個小方塊。

    但是他肯定蒲遙不是因為被子才這樣的。

    于是許鈞順勢往陽臺上看了一眼。

    他的衣服被收起來了。

    許鈞連忙打開自己的衣柜一看。

    他的一件T恤,一條牛仔褲,以及內(nèi)褲,都被整整齊齊疊好了。

    像三個小方塊放在他的柜子里。

    疊的特別平整,一看就是費了不少功夫。

    許鈞看見蒲遙那雙漂亮的手,纖細雪白的,靈巧得很。

    他腦子里已經(jīng)構(gòu)建起蒲遙怎么仔仔細細幫他疊衣服的場景。

    而蒲遙這時,已經(jīng)乖乖的坐在床邊等著吃飯了,但漂亮的眼睛在偷瞄他。

    許鈞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多虧了遙遙幫我疊衣服,疊得好好�!�

    蒲遙一下子耳朵全紅了,有些得意又有些被夸獎的害羞,眼底是掩蓋不住的笑意。

    “沒有、就隨便疊的”

    許鈞輕笑,“像小方塊似的這么整齊,到時候教我可以嗎?”

    蒲遙喜上眉梢,連連點頭,“好。”

    第83章

    我去廣州找你9

    當天晚上下班許鈞就在小賣部給蒲遙買了一本方格子的語文作業(yè)本給他練字,還買了兩本舊的小學課本,再買了一本《故事會》給他看著玩。

    牙刷、毛巾、內(nèi)褲都給他買了新的。

    還有兩天才放假,到時候可以趁著時間帶蒲遙去看挑被子和衣服。

    進廠的事可能要等下個月,這個月蒲遙要繼續(xù)和他一起住。

    蒲遙這幾天都很乖,每天大約九點起床,許鈞會給他留早餐,他要是無聊就翻課本認字,或者拿作業(yè)本學寫字。

    因為他認的字不多,《故事會》有點看不懂,許鈞還給他買了一本新華字典,兩天才看完一個故事,用許鈞給他買的鉛筆標注好拼音,第二天的傍晚竟然能順暢的看完了。

    蒲遙一邊讀一遍抄寫,這幾天記憶力還挺好,一直沒有忘記。

    他奶奶說可能是家里窮吃不起肉,摔著腦子的時候沒有補回來經(jīng)常記不住東西,如今一天至少有一個肉菜,他吃得好睡得好,腦子也好了起來。

    許鈞下班回到宿舍,打開門就看見蒲遙坐在床上認認真真寫字,那樣子又乖又漂亮,一看讓人心軟得不行。

    “遙遙,我還買了點兒葡萄。”

    葡萄是比較貴的水果,許鈞平日里水果都舍不得買給自己吃,這幾天蒲遙跟著他,心想著只給他吃了飯,其他什么也沒買,今天在廠門口見有人拉葡萄來賣,于是就買了一斤。

    蒲遙看向他手中的葡萄,夸張的睜大眼睛,“哇,這葡萄好大顆,會酸嗎?”

    蒲遙只吃過山里的野葡萄,都是酸的,他知道葡萄,但沒見過這么大顆的葡萄。

    許鈞笑著,洗了兩顆給他嘗,“你嘗嘗。”

    鵪鶉蛋一樣大的黑溜溜的葡萄,蒲遙連忙用手接住嘗了一顆,本來是抱著會酸的打算已經(jīng)瞇起了眼睛,誰知道這么甜!

    “好好吃啊,好甜!”蒲遙又吃了第二個。

    一小顆葡萄下肚,蜜似的甜,他從來沒有吃過這么甜的水果,這會兒已經(jīng)把葡萄封為“天下第一好吃”。

    蒲遙意猶未盡,還想再吃,但是許鈞已經(jīng)把葡萄放在一旁,打開了飯,“我們先吃飯�!�

    他心心念念想著葡萄,這會兒吃飯都不安生,眼睛時不時瞧一眼不遠處的葡萄,回味著剛才那股甜意,發(fā)誓要是賺了錢一定買很多很多葡萄吃。

    他那小模樣簡直像小貓饞小魚干似的,什么心思都放在漂亮的臉上,乖乖的不去拿手邊的葡萄,但是那渴望勁兒誰見了都心軟。

    許鈞只覺得心都被揉得軟軟的,連忙洗了五六顆葡萄給他,“吃了這些要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吃葡萄好不好?”

    蒲遙兩眼放光,快樂的吃下六顆葡萄,然后拿起飯碗大口大口的吃飯。

    他實在是特別想吃葡萄,許鈞說吃完飯可以吃,所以他要快快吃飯。

    許鈞生怕他噎著了,一邊幫他倒水一邊說:“吃慢點兒,吃太快了不消化,那就得等消化了才能吃�!�

    才說完,蒲遙就噎著了,許鈞連忙給他喂水,“慢慢吃,以后都給你買,別急。”

    蒲遙噎得脖子都紅了,許鈞喂完水連忙給他順氣,漂亮的眼睛濕漉漉的,睫毛都濕了,鬢邊的軟發(fā)也粘著汗。

    看樣子是噎得不輕。

    許鈞一邊幫他順氣一邊幫他擦汗,蒲遙眼睛眨了好幾下,顯然還是有點難受。

    他突然又有點惱自己,蒲遙這么愛吃應該讓他多吃點,以后他多給他買,吃多了就稀松平常了。

    蒲遙自己喝了兩口水,因為對葡萄的渴望,于是想快點吃飯。

    他瞧著許鈞把那一串葡萄都洗了干凈,用一個碗裝了起來,擺在了桌子上。

    “遙遙要是想吃,可以邊吃飯邊吃葡萄�!�

    蒲遙聽完特別高興,吃兩口飯又吃一顆葡萄,但是他并沒有一鼓作氣把葡萄吃完,吃了一小半就停了手。

    許鈞問:“不吃了?”

    “嗯�!逼堰b渴望的看了一眼葡萄,又很乖,“許鈞哥吃,我吃好了。”

    許鈞吃了一顆葡萄,笑道:“我在這兒經(jīng)常吃,這些都給遙遙吃了�!�

    “真的嗎?”

    “真的�!�

    于是蒲遙不一會把葡萄給吃完了。

    結(jié)果下午的時候肚子疼得要命,一直拉肚子。

    許鈞下班回來見他臉色蒼白的蹲在地上,慌忙去看他,“怎么了遙遙?”

    蒲遙冷汗直流,“沒事,許鈞哥,我去床上躺躺就好。”

    許鈞一摸他的臉,只摸到滿滿的冷汗,“遙遙是哪里不舒服?”

    蒲遙臉色蒼白,整個人像是破碎的水晶似的,許鈞摸到他的手都是軟的沒力氣,嚇得連忙抱著他往外跑。

    外面過兩條街有個門診,是個老醫(yī)生,不到兩公里就到了。

    他把人背在背上鎖好門就一直往廠外跑,還遇見幾個熟人和他問他什么,他一句也沒聽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背著蒲遙一路的跑,一邊跑一邊和他說話。

    “遙遙,沒事的,很快到了,我?guī)憧瘁t(yī)生……”

    蒲遙趴在他背上,摟著他脖子,“許鈞哥,我不看醫(yī)生,不看�!�

    醫(yī)生很貴,這些小毛病睡一覺就好了,不必浪費這個錢,而且他沒錢。

    這么多天還沒進廠,一直吃許鈞的,他仔仔細細算了,已經(jīng)欠了他快五十塊錢,再多他還不起。

    許鈞咬著牙一言不發(fā),把他背得穩(wěn)穩(wěn)的,又跑得特別快。

    十分鐘左右正好到了診所。

    “醫(yī)生!”他喊道,“快幫我看看他!”

    他喊得急切又恐慌,直把醫(yī)生嚇了一跳,以為是什么重病危癥了。

    連忙去接人,讓他把人放在床上。

    摸了摸蒲遙額頭,觀察他的眼睛,癥狀,又問了問他哪里疼,一番折騰診斷為“拉肚子”。

    蒲遙有點內(nèi)疚,“吃葡萄吃得有點多……”

    醫(yī)生以為許鈞是他哥,于是交代說:“他脾胃不好,別吃太多葡萄了,一般腥辣寒涼的食物也要少吃,我給他打個吊針,再開點藥。”

    許鈞一五一十的記著,跟著醫(yī)生進去拿藥,悶頭悶腦的,突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醫(yī)生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連忙勸道:“沒什么大事,打個吊針就好了�!�

    許鈞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是愣愣的點頭,自言自語,“都怪我給他吃多了�!�

    兩個人年紀都不大,像是相依為命的兩兄弟,醫(yī)生安慰了好幾次,“沒什么大問題,沒事�!�

    蒲遙吃了一顆藥,掛起了吊針,他紅著眼睛看著藥水瓶一滴一滴的落下,“這一下多少錢?”

    “五十二塊,還有一瓶,別擔心�!�

    蒲遙一聽這么多錢,又是內(nèi)疚又是焦急,一下子就哭了。

    許鈞輕輕的抱著他,“別擔心,很快會好的,別哭了遙遙……”他的手粗糙,幫蒲遙擦眼淚的時候只覺得他皮膚特別細嫩,漂亮得要命,像盆要細心養(yǎng)護的名貴嬌花似的,只用指腹幫他擦了一下眼淚就改用手背,“是不是很疼,是哥對不起你……”

    “不疼……”蒲遙淚眼汪汪,“好多錢……我還不起了……”

    許鈞的心一抽,連忙把人摟在懷里哄,“不用還遙遙,哥有錢,別怕,不要你還的�!�

    哄了好一會兒才哄好,蒲遙拉了一下午,這會兒已經(jīng)累了,說著說著話就睡著了。

    許鈞讓他靠在自己懷里睡,撫了撫他的頭發(fā),又一滴一滴的數(shù)著藥水,大約十一點,終于打完了針,蒲遙看起來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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