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許則放下紙巾，抬起頭，臉和嘴唇都有點紅，瞳孔卻意外的水亮。他拉了一下被弄皺的T恤，跟到陸赫揚身后。
在開門之前，陸赫揚回頭看許則。許則的反射弧相當(dāng)長，又或是在難以置信和憂慮悲觀過后終于還是感到高興，所以臉上好像隱隱有笑意，那種說不出來、只會一個人傻傻開心的樣子。
“好呆啊你�！标懞論P笑，按著許則的肩，在他嘴巴上親了一下。
許則還是亮亮的眼神，他牽住陸赫揚的手，幾秒后就松開，不過分耽誤陸赫揚的時間。
“我走了�！标懞論P說。他關(guān)上門走到樓梯間，下了沒幾級臺階，聽見很輕的開門聲，一回頭就看見許則正從門縫里，隔著防盜門在看他，陸赫揚于是朝他揮了揮手。
下了一層樓，陸赫揚突然意識到盛夏已經(jīng)過去，小區(qū)里的梔子花沒有在開了，只能聞到樹和風(fēng)的味道。
等陸赫揚消失在樓道里，許則關(guān)上門，回房間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手撐在窗臺上往下看。
大概半分鐘，他看到陸赫揚邁出樓道。走了幾步之后陸赫揚轉(zhuǎn)過身，從搖曳的枝葉間抬起頭。斑駁的光影灑了他一身，樹葉晃動，海浪一樣，陸赫揚站在夜色樹下，就像站在深藍的海底。今晚的月亮其實很漂亮，但許則沒有抬頭看，只遠(yuǎn)遠(yuǎn)地從窗臺俯望，俯望海里的月亮。
許則今天無法早睡，做試卷做到半夜，在去床上睡覺之前，他拉開抽屜，拿出那本小本子，翻到畫了十二個圈圈的那頁，又再翻一頁，用筆在第一行的開頭寫下今天的日期，然后畫了一橫。
可能這個‘正’字根本不會被寫完整，又或是寫不了幾個就會停止，都沒有關(guān)系。
這樣一橫的開頭對許則來說已經(jīng)是沒有遺憾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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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蔚知道許則的學(xué)習(xí)進度后連夜又給許則扛來兩斤試卷（不是
第56章
聯(lián)盟政府，理事長辦公室。
陸承譽坐在那把皮質(zhì)柔韌的辦公椅上，背后書柜的玻璃門反射出窗外或尖或圓的樓頂，書柜上方的墻面掛著24個聯(lián)盟國的國旗，以傾斜的角度向最中央的聯(lián)盟旗幟靠攏，整齊到連每條下垂的褶皺都像被一絲不茍地計算過。
陸赫揚很少來陸承譽的辦公室，從小到大也沒有幾次。上一次來的時候，陸承譽還不是理事長。
進辦公室后陸赫揚安靜站了有兩分鐘，陸承譽才翻過一頁文件，仍然沒有抬頭，只說：“沒必要回國了，在這里安心學(xué)習(xí)和訓(xùn)練�！�
“預(yù)備校定期會有考試，要錄進檔案�！标懞論P說。
但即便陸赫揚的檔案是一片空白，也不妨礙他進入最好的學(xué)校。陸承譽終于抬起頭，語氣像命令又像警告：“那就讓學(xué)校把電子版試卷發(fā)過來�！�
不等陸赫揚回答——陸赫揚也并不打算回答。辦公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響起，陸承譽接起來，秘書通知他參會人員已經(jīng)到齊，會議可以開始了。
于是在占用了理事長寶貴的三分鐘時間后，陸赫揚從辦公室里出來。下了兩層電梯，到達聯(lián)盟外交部，陸青墨正拿著文件走出會議室，陸赫揚站在走廊上，叫她：“姐�！�
陸青墨回過頭，怔了怔，隨后反應(yīng)過來：“爸讓你來的？”
“嗯�！�
“去我辦公室吧。”
助理為陸青墨和陸赫揚倒了水后就離開了，陸青墨在沙發(fā)上坐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腳腕，開口：“讀軍校的事是你自己決定的嗎？”
“是的。”陸赫揚拿起水杯，沒有喝，只握在手里。
“讀軍校很辛苦，我擔(dān)心你繞了一大圈，最后還是一樣的結(jié)果�！�
“不繞一圈怎么知道�！标懞論P喝了口水，從褲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你的耳環(huán)�！�
“……謝謝�！标懬嗄p聲說，伸手接過盒子。
盒子里是一對小珍珠耳環(huán)，幾年前某個品牌的情人節(jié)限定紀(jì)念款，基礎(chǔ)簡單的風(fēng)格，與貴氣和精致不沾邊，但陸青墨戴了整整五年。從大學(xué)校園到聯(lián)盟政府，從畢業(yè)晚會到結(jié)婚典禮——即便小小的珍珠耳環(huán)與昂貴的婚紗極度不搭，陸青墨也沉默地堅持要戴著它。
前段時間，一只耳環(huán)的搭扣壞掉了，陸青墨在回國時將耳環(huán)送去修，后來因為工作原因走得匆忙，便沒來得及等耳環(huán)修好。
重新戴上后，陸青墨抬手摸著跟自己耳垂連在一起的珍珠耳環(huán)，朝陸赫揚微笑了一下，又說了句謝謝。
聯(lián)盟理事長的長女，風(fēng)光無限的魏太太，年輕出眾的外交官……外人看來陸青墨出身優(yōu)越，輕輕松松站在金字塔尖，卻不知道她會為一對珍珠耳環(huán)露出這樣的笑。
這大概是陸赫揚要繞一個大圈的原因之一。
因為不想最后只能留住一對珍珠耳環(huán)。
賀蔚睜開眼的時候，池嘉寒正站在他的側(cè)后方跟許則說話。
“……”賀蔚若無其事地轉(zhuǎn)了個頭，擦掉嘴角的口水，這才直起身，假裝只是小憩了片刻而不是睡了一整個早上，笑容純真，“我才睡了幾分鐘，小池就來啦？”
池嘉寒看了眼他臉上那塊壓出來的紅印，提著嘴角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是啊，你說多巧�！�
“站累了吧？”賀蔚岔開腿，拍拍自己的膝蓋，“坐坐？”
池嘉寒面無表情，反而是許則的視線從賀蔚腿上移過，接著不太自然地低頭去看自己桌上的書。
見池嘉寒不說話，賀蔚笑嘻嘻地站起來：“你坐我椅子，我上個廁所�！彼趾苜v，還要在池嘉寒耳朵上捏一下，被狠狠剜了一眼后才愉悅地滾蛋。
等賀蔚回來，池嘉寒已經(jīng)走了。許則又在做試卷，不止賀蔚送他的，還有陸赫揚幫他打印出來的厚厚一疊，比賀蔚手里那些有了上頁沒下頁的要完整很多。
“上次你說跟小池七八歲就認(rèn)識了，他小時候就不愛理人嗎？”賀蔚湊到許則旁邊，問他。
許則停了筆，防止不小心寫到賀蔚的臉上，回答：“他不太喜歡說話�！�
“你們認(rèn)識這么久，吵過架嗎？”雖然賀蔚覺得答案很明顯，因為許則是不可能吵架的人，池嘉寒也不是。
“沒有�！�
“令人羨慕的友情，不像我，跟昀遲從小吵到大�！�
筆尖落在試卷上，暈出一個小小的黑點，許則猶豫片刻，問：“三個人都沒有吵過嗎？”
“沒有，只有我和昀遲會吵——也不是吵，都怪顧昀遲說話太難聽。反正跟赫揚是沒鬧過什么不愉快�！辟R蔚突然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哦，有過一次，很小很小的時候。”
他看見許則把頭轉(zhuǎn)過來了，那種‘我想聽’的意思，許則很少這樣好奇。
能引起許則的興趣，賀蔚感到很有成就感，他往后仰在椅背上，用娓娓道來的語氣：“那是一個溫暖的冬天，我跟昀遲去赫揚家玩，正好他拆了一袋糖，我親眼看見他把最好吃的幾種口味分出來，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他這樣做，令我很傷心，我問他可不可以給我?guī)最w，遭到了無情的拒絕。于是我就上去搶了，不是為了吃糖，主要是生氣�！�
“那是我跟赫揚唯一一次打架，赫揚也不高興了，說糖果是要留給他朋友的。好笑！難道我不是他朋友嗎？”賀蔚沉浸式回憶，邊說邊忿忿不平地在許則肩上拍了一下，“我就問他到底要把糖給誰，赫揚告訴我是我不認(rèn)識的小朋友�！�
“我當(dāng)時就懷疑這是個幌子，他其實是要把糖留給顧昀遲，于是我問顧昀遲是不是你！顧昀遲就說我腦袋有問題�！辟R蔚冷笑一聲，“小小年紀(jì)，講話就這么難聽，要是不聯(lián)姻，這種alpha怎么娶得到老婆。”
許則看著試卷，實際上目光放空。
他還記得小時候陸赫揚每次給他帶糖吃，拿出來的永遠(yuǎn)都是最好吃的那幾種口味。
“那個小朋友……是誰？”許則低聲問。
“我怎么知道，赫揚又沒說名字，我懷疑根本沒有這個人，他就是不想給我吃糖。”賀蔚頓了一下，勉強收起那副斤斤計較的樣子，說，“不過那會兒赫揚的記憶好像已經(jīng)開始出問題了�！�
許則一愣，轉(zhuǎn)頭看他：“什么？”
“他應(yīng)該沒跟你提過……反正我當(dāng)時有這種感覺，太久了也記不清了，但——”賀蔚抱著手朝許則身邊歪過來一點，聲音壓低，“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總之赫揚現(xiàn)在基本沒有小時候的記憶，大概十歲以前的，都不記得�！�
記不起三四歲之前的事也許還算正常，但如果十歲以前的記憶都沒有就顯然有問題。賀蔚從小和陸赫揚一起長大，許則想不出有什么事會是他也完全不知情的。
“為什么？”許則不自覺地追問。
“不知道。”賀蔚搖頭，“能被保密得這么好，肯定是陸叔叔的意思，誰要是敢去查，就等于在掰陸叔叔的手，哪個人這么大膽子？反正我是沒有，活著不好嗎？”
許則點點頭，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點頭，只是無意識地回應(yīng)一下賀蔚。他想到七歲時和陸赫揚的十一次見面，
他曾經(jīng)疑惑過陸赫揚為什么總是說重復(fù)的話、做重復(fù)的事，許則以為那是一種強調(diào)，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是因為陸赫揚一直在不斷地忘記他自己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
是生病了，還是發(fā)生過意外——陸赫揚還記得原因嗎？
“哦對了，赫揚有跟你說他不來學(xué)校是為什么嗎？”賀蔚絕口不提自己給陸赫揚發(fā)了八百個問號的事，裝作不在意道，“我問過他一次，他沒跟我說。”
過了幾秒，許則才回答：“我也不知道�！�
賀蔚頓時心理平衡不少，重新趴到桌上睡覺了。
直到放學(xué)，許則還在想賀蔚的話。今天是陸赫揚沒來學(xué)校的第十九天，已經(jīng)超出了他之前說的一兩個星期的期限。
沒有電話，只有在第十四天時的一條短信：晚幾天回來。
可是幾天又過去了，陸赫揚還沒有回國，那條短信被許則一遍一遍地看，好像每看一眼，就會獲得一個讓他繼續(xù)默默等下去的支點。
把自行車推進樓道，許則走上樓梯。放學(xué)后在教室里自習(xí)了一個多小時，此刻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許則心不在焉地走了兩層，莫名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很輕，是忽然響起來的，這意味著對方可能一直跟在后面，現(xiàn)在是由于加速靠近而泄露出了聲音。
靠近意味著——許則在黑暗中半回過頭，余光瞄見那道即將貼上后背的人影，在最后一秒中無聲地側(cè)過身，一拳砸向?qū)Ψ降哪橆a，同時抬腿頂膝。
是個beta，身上沒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許則的動作太快，beta只能堪堪躲過拳頭，緊接著小腹就被許則的膝蓋狠狠頂了一記。beta悶哼一聲，整個人往后滾下去，摔進樓道拐角。
空氣里滿是飛塵的味道，許則幾步邁下樓梯，抓著beta的衣領(lǐng)將他翻過身，一腳踩在beta拿了刀的右手手腕上。
許則沒有立即問什么，因為他覺得不對勁。人一定是唐非繹派來的，但明明沒有這個必要，唐非繹大可以直接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而不是找人來跟蹤綁架，這么做太多余了。
正要開口的時候，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一個alpha幾乎是翻著扶手跳下來的，沖到許則身邊，俯身往樓下看，許則聽見他低罵了一句臟話。
許則迅速跟著站起來，看見樓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一輛面包車，有兩個人正將一個似乎已經(jīng)失去意識的alpha塞進后座。
第57章
油門一聲轟鳴，面包車疾馳離開。許則與身邊的alpha對視一眼，意識到唐非繹真正要抓的人不是自己。
alpha將地上的beta拖起來，低聲道：“我們會處理。”
借著樓外微弱的路燈光，許則看見alpha戴著空氣導(dǎo)管耳機。許則什么也沒有說、沒有問，他點點頭，將肩上的書包扶正，重新往樓上走。
回到房間后許則站在窗邊往樓下看，安靜一如往常。許則拉好窗簾，去書包里拿出手機，給療養(yǎng)院打電話。
“李護，我是許則，打擾你一下，我外婆晚飯吃了嗎？”
“嗯，剛吃過，現(xiàn)在在吃水果，怎么了嗎？”
“沒事，麻煩你了�！�
許則在書桌前坐下來，點開信息界面，對著陸赫揚的那條短信發(fā)呆。他想到暑假時唐非繹來汽修廠找自己，離開后不久陸赫揚就打了電話過來，告訴他‘別擔(dān)心’。又想到每次去療養(yǎng)院，隔壁房病人的保鏢永遠(yuǎn)坐在外婆的病房外。
所以都不是巧合，陸赫揚說的‘別擔(dān)心’也不只是一句口頭上的安慰。許則能猜到陸赫揚隱瞞這件事的原因，如果一開始就明說的話，自己一定會拒絕。
屏幕暗下去，許則又把它按亮。繼續(xù)這么看了幾秒，界面忽地一變，同時鈴聲響起，許則被嚇得抖了一下，立刻接起來。
“許則�！�
很久沒聽見陸赫揚的聲音，一瞬間有些陌生，許則張了張嘴，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最終只“嗯”了一聲。
“受傷了嗎？”陸赫揚問。
“沒有�！痹S則說，“應(yīng)該是唐非繹的人。”
“嗯，他們已經(jīng)去查了，你在家里待著，不要自己去找他。”
“被綁架的那個人會怎么樣？”
許則了解唐非繹的行事作風(fēng)，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很多余。他在俱樂部里見過很多保鏢和打手，雇主從不會因為手下受了傷而內(nèi)疚，一個出錢一個賣命的合約關(guān)系而已。但許則不是雇主，他本質(zhì)上也曾是賣命賺錢的其中之一，現(xiàn)在只是一個沒有付出任何卻接受了保護服務(wù)的對象。
“不會怎樣的，目標(biāo)不是他，你別擔(dān)心，等我消息。”不等許則回答，陸赫揚接著說，“我馬上要去上課，先掛了，你早點休息�！�
還沒呼吸過來就被捂住嘴，是個人都會感到不滿足，但許則立即說：“好�！辈坏⒄`陸赫揚半秒時間。
掛掉電話，許則從桌上扯過一本用來打草稿的舊本子，開始在空白的位置寫字。
1、你說目標(biāo)不是他，那是誰？
2、給我和外婆安排的保鏢是不是很貴，可以告訴我要多少錢嗎？
3、賀蔚說你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是為什么？
4、你還要多久才會回來？
寫好后許則盯著本子看了會兒，筆尖挪到第四個問題，想把它劃掉，可最終沒舍得。
他不知道陸赫揚下一次打電話來會是什么時候，所以先把想問的問題記下來，一次問一個，這樣既不會讓陸赫揚煩，也不會太耽擱他的時間。
城西倉庫，燈火通明。
唐非繹坐在一張舊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地在玩打火機。他的腳邊躺著一個被反綁雙手的alpha，滿臉血跡，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分不清死活。
幾分鐘后，倉庫外傳來汽車聲，兩道車燈在轉(zhuǎn)彎時劃過半圈，又倏地熄滅。
一條腿從夜幕下邁進明亮的倉庫里，高大的alpha穿著一件舊T恤，露在袖子外的手臂上零星有幾道長疤。
“嗒”一聲，唐非繹叩上打火機，抬頭，身體往后陷進沙發(fā)里，臉上浮起并不意外的笑容：“看來我今天晚上沒白等，連文哥都等到了�！�
他抬腳踩住alpha的側(cè)臉，alpha終于痙攣似地動了一下。
蔣文淡淡地看著唐非繹，他一個人深夜來到這里，身上沒帶任何武器，僅僅是這么站著，唐非繹周圍的手下就高度警惕起來，手紛紛按在后腰別了槍的位置。
地上的alpha艱難睜開眼，嘴唇張合，無聲地叫了句“大哥”。
“自己起來�！笔Y文平靜地對他說，“車門給你開著。”
唐非繹收回腿，好整以暇地垂下眼，看那個alpha用額頭蹭著地，曲起膝蓋，一點點爬起來，弓著身子踉踉蹌蹌向前。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走到蔣文身邊，蔣文抬手扶了他一把。alpha還猶豫著要說什么，蔣文便側(cè)了側(cè)頭，說：“出去�！�
等alpha走出倉庫，唐非繹打了個哈欠：“文哥還是那么重情義，專門為一個小弟來跑一趟，怪不得他們都對你比狗還忠心�！�
蔣文看他一眼，轉(zhuǎn)身要走，唐非繹卻加大了音量：“就是很奇怪，當(dāng)年大名鼎鼎的雇傭兵王，怎么淪落到要給一個高中生當(dāng)打手了？”
“打手談不上�！笔Y文慢慢道，“給人挑手筋的活我也是第一次干�！�
右手腕無端痛起來，唐非繹臉上的表情變了一變，繼而又笑了：“是啊，之前接的都是槍不離手拿人頭的買賣，現(xiàn)在干的都是什么。大材小用，我都替您可惜。”
“不用可惜�！笔Y文的目光落在唐非繹臉上，像狙擊槍的紅外線精確瞄準(zhǔn)目標(biāo)，“拿人頭的機會總還會有的。”
他的眼神能將人看得心頭一凜，唐非繹不再靠在沙發(fā)上，而是身體向前傾，笑容淡了些：“那我等著看那一天�！�
從頭至尾，唐非繹沒有提起那個被抓走的beta，仿佛在他眼里，一個手下的死活并不值得在乎。
蔣文沒再給予回應(yīng)，轉(zhuǎn)身離開倉庫。
“林家……”唐非繹看著蔣文的背影，嘴里輕輕吐出兩個字。
這一趟的收獲還是可觀的，不僅查到了許則周圍的保鏢來自于林家，還釣出了蔣文。其實唐非繹早該想到林隅眠，只不過陸赫揚的alpha父親作為理事長，身居高位，太引人注目，以至于容易讓人忽略他的omega父親。
林家一直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存在，多年前林董事長與其夫人意外離世，整個集團便交到了林隅眠手上。林隅眠作為年輕的當(dāng)家人，與理事長丈夫貌合神離，獨居鸞山已久——這原本是很值得一扒的八卦，但畢竟涉及政界，沒有誰敢八理事長的卦，普通民眾更是聽不到半點風(fēng)聲。
蔣文走到車邊，后車門仍然保持著被他打開的樣子，alpha蜷在后座。蔣文將他手上的繩子解開，掀起他的衣服看了看傷勢，問：“怎么樣？”
“沒事……肋骨斷了一兩根�！盿lpha咳嗽幾聲，“大哥，你一個人來……太冒險了。”
“少說話�！笔Y文關(guān)上車門，上了駕駛座，發(fā)動車子。
開了一段路，手機振動，蔣文接起來。
“文叔，人帶回來了嗎？”
“嗯，在回去的路上了。”
“傷得怎么樣？”
“不嚴(yán)重，沒事的。”
“好，醫(yī)院那邊馬上會聯(lián)系你，還有其他需要的話跟我說，我來安排�！�
“好的。”
掛了電話，蔣文問：“聽到了嗎？”
“聽到了�！盿lpha聲音沙啞，“第一次碰到情況就出錯，是我的責(zé)任�！�
“先養(yǎng)傷，之后再罰你。”蔣文打了一圈方向盤，“林董交代過了，以后把他的命令排第二�！�
“第一位是陸赫揚，你們都記住。”
“明白。”
許則今天看手機的次數(shù)過于頻繁，賀蔚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
“……”許則不知道怎么回答，談戀愛他未必會這樣盯著手機。
他只是想知道那個alpha的狀況，所以在等陸赫揚的短信或電話。
腦袋里總是響起那句“目標(biāo)不是他”，許則不明白，如果目標(biāo)不是那個alpha，那唐非繹到底想引出誰，陸赫揚嗎？
許則想到上個學(xué)期，自己因為被唐非繹懷疑跟顧昀遲聯(lián)合騙獎金，樓梯間里，唐非繹用煙頭燙自己的那次，陸赫揚讓保鏢打暈了唐非繹。
但唐非繹現(xiàn)在明明知道陸赫揚的身份，為了這樣一件事就要報復(fù)陸赫揚，他還不至于這么沖動無腦。
所以也許還發(fā)生了更嚴(yán)重的什么——許則忽然抬起頭。
手，唐非繹的手。
這個念頭只起了一瞬就被許則打消了，他認(rèn)為陸赫揚不會做這種事，也沒有這樣做的理由，陸赫揚那么理智又正直的人。
晚上七點多，許則終于等到了理智又正直的陸赫揚的電話。是國內(nèi)的號碼，許則很快接起來。
“人被帶回來了，凌晨的時候�！标懞論P一接通便直截了當(dāng)?shù)叵蛟S則說明情況，“現(xiàn)在在醫(yī)院，傷處理好了，已經(jīng)沒事了。”
“好。”許則松了口氣。
他還打算問點什么，陸赫揚又說：“我快到你家了�！�
許則一下子站起來，豎起耳朵聽外面的聲音，沒有聽到汽車聲，然后他問：“就要到了嗎？”
“幾分鐘，這里路不太好開，我先掛了�！�
“好的�！�
掛斷后許則對著電話看了幾秒，坐下去，沒坐一會兒，他又站起來，去窗邊往下看，樓下空空的，沒有動靜。許則像身體里少了什么似的，空落不安，又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于是只能怔怔地原地打轉(zhuǎn)。
最后他抓起桌上的鑰匙，打開門跑下樓。
在路燈下等了一兩分鐘，雪亮的燈光從拐角處涌過來。車子開到面前，許則一眨不眨地睜著眼睛，雖然車?yán)镆黄岷�，什么也看不到�?br />
車門打開，陸赫揚走出來，他戴了頂黑色鴨舌帽，半張臉被陰影壓著，露出線條優(yōu)越的下巴與下顎，穿的是材質(zhì)普通的黑T和工裝褲，看起來應(yīng)該是訓(xùn)練服，粗糙而利落。
許則第一眼就察覺出陸赫揚變了，那種在軍事化管理之下打磨出來的特有的沉靜和氣勢，好像已經(jīng)隱隱在他身上冒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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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赫揚：哦，我很正直（感到好笑
【此章又名：《老婆，我軍訓(xùn)（到一半）回來了》】
第58章
“怎么下來了？”陸赫揚拿過副駕駛上的書包，關(guān)上車門，“在家里等我就可以，外面不安全。”
許則的語言功能暫時喪失，只點點頭，陸赫揚的臉上仿佛有看不見的線，牢牢牽扯住他的目光。
“上去吧�！标懞論P在許則身后很自然地抬起手，半途又頓了頓，最后只是在許則的背上輕拍了兩下。
上樓的過程中很安靜，許則的手垂在身側(cè)，時不時會碰到陸赫揚的手背，許則覺得自己所有的感官好像都集中在那只跟陸赫揚觸碰著的手上了，身體里只剩一顆心臟在跳。
樓道里沒有燈，門口漆黑一片，往常許則摸黑也能順利開門，今天卻試了很久都對不準(zhǔn)鎖孔。陸赫揚在旁邊靜靜圍觀了有半分鐘，最后打開手機電筒，照過去，握著許則的手，將鑰匙插入鎖孔。
“別緊張。”陸赫揚的聲音聽起來像在笑�！拔也皇菈娜��！�
“……”許則默默推開門，想把著門讓陸赫揚先進去，但陸赫揚按了一下他的肩，將他推進屋，自己反手拉住門把關(guān)上。
一邊關(guān)門，陸赫揚一邊抬手摘帽子，同一時間，許則轉(zhuǎn)身往他面前靠了半步，伸手抱住他。
許則是在這一刻突然完全理解了‘確定關(guān)系’的意義是什么。
是可以放下顧慮與猶豫地去索取和給予擁抱，是可以名正言順地主動——他原本恰好就是極度缺少這種勇氣的人。
陸赫揚怔了半秒，然后關(guān)上門，一手摘掉帽子扔在旁邊的柜子上，一手搭住許則的側(cè)頸，大拇指頂著他的下巴，將許則的頭抬起來，親了一下他的唇角，看著他沒說話。
被這樣注視，許則喉嚨發(fā)緊，壓住呼吸往前湊了湊，親陸赫揚的下唇，還是那種沒什么技巧和章法的輕吻。陸赫揚微微張嘴就碰到了許則的舌尖，能感到許則的呼吸哆嗦了一下，手也抱得更緊——許則從見面起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一舉一動間卻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借你家浴室洗個澡�！币路聰[被許則不自覺地攥著，導(dǎo)致領(lǐng)子幾乎卡到陸赫揚的喉嚨。他和許則分開一點，把衣領(lǐng)拉回原位，說，“訓(xùn)練完之后簡單沖了個澡就上飛機了，想再洗一次�！�
接吻的時間有點短，許則舔了一下嘴角，點點頭，過了會兒，又說：“剪頭發(fā)了�！�
客廳里沒開燈，陸赫揚不知道許則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因為只剪短了一點而已。他“嗯”了一聲，開玩笑說：“所以才戴帽子�！�
許則想說剪短了也很好看，不過也僅僅是在心里想想。他松開手，去浴室開燈。陸赫揚將換洗的衣服從書包里拿出來，也進了浴室，隨口問：“你洗過澡了嗎？”
“洗過了�！毕袷桥玛懞論P磕著碰著似的，許則把最亮的那顆燈打開。他挨在洗漱池邊讓出一條路，在燈光下爭分奪秒地用目光描摹陸赫揚的臉。
“是打算看著我洗嗎？”陸赫揚把衣服放好，側(cè)過頭來看許則。
他的眼神里帶了點不一樣的東西，有種專業(yè)訓(xùn)練過后如同槍口瞄準(zhǔn)目標(biāo)的銳利感，許則覺得自己像一塊射擊靶，被正正打中靶心。
在許則怔愣的空檔，陸赫揚抬手脫衣服，說：“那陪我洗吧�！�
從鏡子里，陸赫揚看到許則的耳朵后面是紅的。等他把上衣脫下來，許則已經(jīng)走到門口，迅速關(guān)上門。
陸赫揚笑了下，將耗電的燈關(guān)掉，開了一盞光線暗的。他去拿臺子上的洗發(fā)水，應(yīng)該是許則一直用的那種，塑料軟殼瓶身，打開之后能聞到廉價的香味，但奇怪的是到了許則身上，大概是因為混合了信息素，所以被糅合得好聞起來。
許則其實在浴室外面站了好一會兒，一動不動，門把手上像長出一根繩，伸過來綁住他的脖子，就等陸赫揚開門解下繩結(jié)。
在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很變態(tài)之后，許則才回到房間。
草稿紙就攤在書桌上，因為許則覺得晚上陸赫揚會打電話過來，所以隨時把四個問題放在眼前。許則坐下來，開始背問題，他背知識點和課文時總是順暢快速，這四個短短的問句卻背得磕磕絆絆，怎么也記不住。許則目前的注意力明顯極度不集中，卻固執(zhí)得有些軸，還一定要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陸赫揚進來時許則還在跟自己的注意力做斗爭，聽到開門聲后他立即把一疊試卷拖到草稿紙上蓋住，站起來。
“在看什么？”陸赫揚擦著頭發(fā)走過來，在椅子上坐下。
“……試卷。”
“試卷�！标懞論P重復(fù)許則的回答，接著一手搭在試卷上，許則肩膀緊繃，已經(jīng)準(zhǔn)備放棄掙扎，不過陸赫揚沒有把試卷掀起來，而是問，“怎么能騙我呢？”
“要挨打了�！彼ь^看著許則，“手伸出來�！�
許則不做反抗地把手心伸到陸赫揚面前，心跳變快，不是緊張，是種沒來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