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柳款款上前,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木柯的投資人,他要為木柯洗禮,白柳在院長的呼喚和指導(dǎo)下站定在了小木柯前面。
小木柯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看向他,他把蠟燭遞給了院長,對著白柳張開了自己的手臂,他的身體有些控制不住地顫。
小木柯的確很怕,他怕到甚至分不清面前這個不是他的投資人,畢竟都長得一樣。
白柳按照院長的指示,他的手穿過小木柯的膝蓋,把小木柯整個抱起來。
小木柯抱住白柳的脖子,他的恐懼從眼神和肢體語言里都可以表露出來,懸空的腳抖得非常厲害,臉煞白,白柳臉上什么情緒都沒有,他并沒有安撫小木柯,而是很平靜前傾身體將懷里的小木柯浸入清水中。
小木柯緩緩地沒入清水中,他害怕地緊閉雙眼攥緊了拳頭,氣泡從他面孔里浮起來,他能感受到自己溫?zé)岬难蹨I融進(jìn)了冰冷的水里,好像身體的溫度都這樣流逝進(jìn)了水里,變得冰冷起來。
我會不會死啊小木柯有點恍惚地想,我的心臟好像要跳不動了,感覺。
幾十秒之后,白柳又把他抱出來,渾身濕透的小木柯大口大口喘著氣,他嘴皮都青紫了,下意識地死死抱住了白柳的脖子,嗆咳著吐了幾口水出來,旁邊等候著要給木柯抽血的人上前來,拔出針管的塑膠保護(hù)套露出尖利的針尖。
小木柯驚恐無比地瘋狂搖頭后退,他幾乎要扯著白柳的衣服爬到了白柳的頭上,白柳握住了他不斷掙扎的腳踝。
白柳看向眼中泛出眼淚的木柯:“你安靜一點�!比缓笏ь^對那個抽血的人說,“不用給他抽了。”
抽血的人和正在掙扎的小木柯都一怔。
院長問:“投資人,你確定不取這個小孩的血?你帶走他之后他有任何疾病影響你,我們不再對你負(fù)責(zé)�!�
“無論他的血怎么樣。”白柳抬頭看向院長,他態(tài)度很淡,“都不用取血檢查篩選了,我確定他就是我要帶走的小孩,我自己承擔(dān)他有疾病的后果�!�
濕漉漉的小木柯蜷縮在白柳的懷里,他怔怔地看著白柳,發(fā)尾還在滴水。
白柳低頭看了懷里的小木柯一眼,放下了還沒回過神來的這位小朋友,在小木柯耳邊輕聲說【跟著小白六離開這里,我不會要你的血】,然后若無其事地拍了拍小木柯的肩膀,白柳起身下去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小木柯呆呆地從院長的手中領(lǐng)回了自己的蠟燭,站回了隊伍里小白六的旁邊。
很快,小木柯反應(yīng)過來,他微微靠近了小白六壓低聲音快速耳語,語氣還有點激動:“小白六,他是你的投資人對吧!他真的和你說的一樣沒有要我的血!”
“我說過了�!毙“琢抗獾ǖ鼗貜�(fù),“他是個不要命來救我們的,奇怪的投資人�!�
但很快,小木柯驚恐地看向小白六:“但是他是你的投資人,為什么給我洗禮?他給我洗禮那你怎么辦?!”
“下一位受洗者,小白六,請小白六的投資人上前為他受洗�!痹洪L看向小白六。
小白六順從地低頭站出隊伍。
院長叫了兩三遍,下面沒有人應(yīng),忽然有人輕蔑地笑了一聲,慢悠悠地站起來回道:“院長,小白六的投資人不幸去世了,不如我來幫他洗禮吧?”
站起來的人是苗飛齒。
“不行,這位投資人先生,您已經(jīng)為一個孩子受洗過了。”院長擺擺頭拒絕了苗飛齒,苗飛齒看了小白六一眼,舔舔嘴巴略有些遺憾地坐下。
院長走到小白六的前面,用一種好像在看賣不出的商品的目光晦暗地打量著小白六,口中的話語卻很憐憫慈悲,“多么可憐的投資人,多么可憐的孩子,你被遺棄了,哦,當(dāng)然,你來到這個福利院本身就代表你已經(jīng)被你的父母遺棄了,但是現(xiàn)在連能發(fā)揮你人生僅有價值的,愿意帶你走的投資人也在你受洗前夕拋棄了你。”
小白六低著頭站著受院長的責(zé)罵,他漆黑的眼珠子看著自己手上捧著的蠟燭,火光映在他毫無表情的臉上,明明滅滅。
“你是個被神明遺棄的孩子�!痹洪L裝模作樣地長嘆,“你身上的罪惡無以比擬,所以神明都選擇了讓所有人遺棄你,你知道你自己錯在哪里嗎,小白六?”
“我想我不知道,院長。”小白六很平靜地回答。
院長用一種很冷漠又森然的目光看著小白六,她義正言辭地譴責(zé)他:“孩子,你錯在沒有人愿意幫你洗去你身上的生來就有的罪惡,你需要獨自完成受洗禮,你需要受到懲罰,你需要在這個池子里待很長時間才能洗清自己的罪惡。”
小白六被院長扯著推進(jìn)了滿是清水的壇子里,在小白六還沒有站穩(wěn)的時候,院長已經(jīng)拿走了小白六手里的蠟燭,摁著小白六的肩膀讓他坐在了壇中,院長面無表情高高在上地垂眸俯瞰小白六。
她一只手舉著蠟燭,另一只手摁在小白六的頭頂上,毫不猶豫地抓住了他的頭發(fā),把他往水池子里摁去:“你需要被洗干凈,我的孩子�!�
小白六被摁入了水池中,他正面朝上被人完全浸沒在了水面下,嗆咳和窒息的下意識反應(yīng)讓他下意識想抓住這個浴缸一般的用來洗禮的壇子的兩邊,但很快小白六就不得不松手讓自己完全沉沒池底。
抓住他頭發(fā)不放往水底摁的院長溫柔地笑了兩下,她舉起燃燒的蠟燭,垂下眼簾看水波下面小白六:“在這個蠟燭燃燒完之前,小白六,你不被允許離開受洗池�!�
蠟燭燈芯的光妖冶地跳躍了兩下,滴下了滾燙的蠟滴在小白六抓在池子兩邊的手,類似于火焰灼燒般的刺痛反應(yīng)讓小白六本能地松開了,他握住的原本就濕滑的壇壁。
清澈的水波在小白六的視線里晃蕩著,他看到他正對面上方的院長溫柔的笑臉在晃動的水面上,落在他眼中變得猙獰又可怖。
白色的蠟滴砸在水面上瞬間凝固,變成一塊塊宛如小孩被剝下來的指甲蓋的蠟狀漂浮物,他的頭發(fā)還被院長往下拉,小白六被迫揚起了頸部,因為缺氧胸膛起伏得很快,他像一只引頸受戮的,沒有抵抗力的小動物,只是他的眼神突兀的平靜,平靜像是他沒有被摁進(jìn)受洗池水面以下。
他好像早就預(yù)料到了自己會經(jīng)受這一切。
然后,在小白六氧氣要耗盡的時候,他會抓住機會,用盡全力地?fù)纹饋砺冻鰸M是蠟滴的水面吸一口氣,然后冒頭的小白六又被院長迅速地摁下去,就這樣一次又一次艱難地呼吸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在受洗池里,那種即將窒息般的,用盡全力從溺水中浮出的掙扎感。
小木柯看著都開始捂嘴眼眶泛紅,苗飛齒看著受苦受難的小白六露出了仿佛是得到愉悅了的表情,他伸長脖子試圖更近地去看被淹沒在水下的小白六痛苦的面容。
苗高僵倒是不太喜歡這種折磨小孩場景,這會讓他想到苗飛齒綁架過的那個小孩,他微微側(cè)過頭擰著眉沒有看,臉色有些發(fā)沉。
而白柳安靜地在下面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有點恍然,又過分平和。
似乎面前這個在淹死邊緣的人這不是十四歲的他,也不是他在這個游戲里唯一的通關(guān)籌碼。
久遠(yuǎn)的記憶就像是竭力地從水下冒頭的小白六一樣,從他蠟封的海馬回中浮出。
白柳很討厭水,因為他曾經(jīng)也像是小白六一樣因為犯錯被這樣懲罰過,好像也是十四歲吧,白柳記不太清了,人類都會本能地遺忘讓他們不適的記憶,他做了一些錯事,他拿了一個成年人的錢,答應(yīng)了幫他做一些事情,就像是小白六這樣。
然后很快這個事情就被福利院的其他小孩告發(fā)了,那個福利院的院長驚恐又恐懼地看著他,就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當(dāng)然白柳,那個時候他還叫白六,因為自己【上不得臺面】的血腥的各種愛好被院長和老師們所畏懼議論著。
她們看著白柳的眼神,就是那種【啊我就知道,你終于做出了這種事情】厭惡又害怕的眼神。
說實話,白柳享受這樣的眼神,但很快他就受到了懲罰。
白柳瞇著眼睛,有些迷蒙地回想著好像是把他的頭摁進(jìn)什么東西里,他不太記得了,總是就是滿是水的一個容器里,一邊打罵他一邊尖叫著叫他下次別再這樣做了,他弓著身子嗆著水,柔順地同意了。
但是那些驚慌失措的老師們就像是好不容易抓到了機會懲治他一般,她們并沒有簡單地放過他這個她們口中的小惡魔,又輪番淹了他一會兒,才精疲力盡地興致而歸,好像是教育了一個迷途知返的殺人犯般興致勃勃地離開了。
也被淹了一個下午陸驛站喘息著并排地躺在地上,他旁邊躺著被淹得奄奄一息的白柳,或者說是白六的旁邊,他那個時候還沒有改名字。
因為陸驛站這位舉世罕見的大傻子,在老師接到其他小孩的告發(fā)之后,逼問到底是誰干了這種壞事的時候,陸驛站站出來替白柳背了鍋,主動承認(rèn)是他干的,請老師罰他這貨甚至都不知道白柳干了什么,特別爽利地就幫白柳背鍋了。
但可惜的時候陸驛站這蠢貨一片自我奉獻(xiàn)式的好意并沒有得到一個完美的結(jié)局告狀那個小孩卻咬死就是白柳做的壞事不放。
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白柳和陸驛站這個幫忙遮掩但其實什么都沒干的【共犯】,都被老師狠狠懲罰了。
就算都被罰,陸驛站是個出了名的乖小孩,老師都很喜歡,他本來不會被懲罰得這么厲害,但他不肯走,老師要罰白柳多久,他一定要留下來陪著白柳多久,這位老實憨厚的乖孩子眼睛發(fā)紅地蹲在白柳旁邊,像一頭拉不動的頑固小牛,誰來讓他走都不走,也不反抗,也不罵人,也不阻止老師折磨任何人,就是不走,就直勾勾地盯著被淹得直嗆咳的白柳。
白柳被摁進(jìn)水里,陸驛站就把自己的頭埋進(jìn)水里,去看水下掙扎的白柳,著急地說馬上就好了,你再堅持一下白柳,馬上就完了。
我在的,白柳,陸驛站在水下就像是在嘶吼一樣說,我相信你什么壞事都沒有做!
白柳在水下看著因為說話嘴里咕嚕咕嚕冒泡的陸驛站,看著陸驛站那張在水里焦急發(fā)慌地對他說話的臉,氣泡咕嚕咕嚕地從陸驛站嘴巴里冒出來,白柳被折磨得有點想笑,他也的確笑了他其實根本聽不到這傻子和他說了什么,也搞不動這個傻子對他毫無根據(jù)的相信從何而來。
如果白柳那個時候還有力氣說話,他一定會告訴陸驛站,蠢貨,我真的干了很壞很壞的事但可惜他沒有力氣了,他被淹得快死了。
陸驛站這倒霉家伙最后和白柳承受了差不多的苦頭,現(xiàn)在正一邊嗆水一邊從地方爬起來,他踉踉蹌蹌地上前,想把也渾身濕透躺在地上喘氣的白柳扶起來。
然后就像是腦子發(fā)抽一樣,陸驛站突然蹲下來直勾勾地看著白柳,問他,你要不要換一個名字,告訴她們你改頭換面改好了,再也不會用【白六】這個名字和人接頭做壞事了。
她們以后或許就不會這樣懲罰你了陸驛站非常異想天開,在白柳眼中非常愚蠢地提出了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建設(shè)性的建議。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白柳覺得腦子進(jìn)水了的事情了,事實上陸驛站這家伙常常有這種毫無根據(jù)的想法比如一定要和他做朋友也是。
躺在地上白柳眼珠子轉(zhuǎn)動了一下,他被陸驛站扶起了一只手臂,轉(zhuǎn)過頭用被水打濕淹沒過后的眼睛望著這個滿含期待地看著他的陸大傻子,濕漉漉的頭發(fā)滑下來,蓋在了白柳的眼前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很突兀地捂住自己的肚皮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想笑,總之他就是很奇怪地,很大聲地在被自己身上的水染濕的地面上笑著。
一邊笑一邊蜷縮嗆咳吐著喉嚨里的水,吐完之后,白柳又變得十分平靜看向被他笑得有些發(fā)愣的陸驛站,他淡淡地說,好啊,你說要改,那我改一個名字吧。
圣壇上小白六的受洗,或者說受刑終于結(jié)束了,院長終于松手讓小白六從池子里出來了。
教堂是無法屠戮孩童的,所以白柳并不擔(dān)心院長直接淹死小白六,她只是在懲罰小白六這個沒有投資人愿意要的孩子因為受洗也是這群小孩的任務(wù)之一,做不到會受到懲罰是很自然的事情。
小白六猛得從池子里冒出來,趴在池邊嗆咳了好幾口水,他抬手擦了擦自己嘴邊的清水搖搖晃晃地從壇子里走出來,很快小白六就從一種要被淹死的窒息狀態(tài)里恢復(fù)了過來,這位差點被人當(dāng)眾淹死的小孩是嗎反應(yīng)都沒有,就像是習(xí)以為常的那樣,很淡然地從院子的手中接過已經(jīng)燃燒完畢的蠟燭,他很禮貌地對著掐著自己的脖子讓自己受完畢的院長鞠了一個躬之后,站回了隊伍。
長久的缺氧讓小白六的臉頰上彌漫開紅暈,眼睛也因為生理性淚水濕漉漉的,他的頭發(fā)黏答答地貼在臉的兩旁往下滴水,原本寬大的白袍現(xiàn)在因為濕透了全貼在他的身上了,這讓他看起來瘦又小。
小白六低著頭捂住口鼻克制地咳了兩聲,眼眶泛紅。
看著有點可憐。
背后的逆十字架像上原本沉睡得很安寧的雕像不知道什么時候皺起了眉,原本散開的手指微微并攏。好似被小白六的嗆咳聲打擾到一般,而他身上的荊棘也纏繞得更緊密了。
第99章
愛心福利院(四更)
小白六受洗之后過了幾個小孩,
輪到劉懷上前給劉佳儀受洗。
劉懷替劉佳儀洗禮的動作很輕,劉懷也沒有舍得讓劉佳儀在水里待很久,很快就撈出來了,
劉佳儀也很乖,她還主動伸出手卷起衣服讓那個人幫她抽血,
被劉懷有些哭笑不得制止了。
他最后在劉佳儀的額頭落下了一個很珍惜的吻,
拒絕了那個人對取劉佳儀的血,在劉佳儀有些迷茫的表情中默默地回到了下面投資人的座椅上。
劉懷坐得離白柳他們比較遠(yuǎn),
坐在后面,
他沒有聽到苗飛齒和苗高僵聊的要對劉佳儀下手的話,
但他大概能猜到這兩個老玩家的做法,劉懷神色緊繃,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白柳一眼。
“今天的受洗禮就到這里,
請各位投資人到福利院的食堂用餐,休息一會兒�!痹洪L宛如商場開場營業(yè)般的招呼微笑著。
“下午我們受洗過的孩子將為你們獻(xiàn)上純凈的歌聲一場合唱表演來慶祝我們的相遇,表演地點在教堂前面,
表演時間下午三點到七點,請各位投資人準(zhǔn)時到場,
聆聽歡唱�!�
白柳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現(xiàn)在是十一點四十分。
躺在稻草床上的木柯猛得睜開了眼睛,他迅速地爬起來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四十了,
他從白柳離開之后睡到了現(xiàn)在!
木柯有點懊惱地咬咬牙,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一個檔案室的內(nèi)容,
他半天不一定能記完,
也不知道苗飛齒什么時候回來,他越早混進(jìn)入檔案室進(jìn)去記東西是越好的。
但白柳讓他睡覺的效果很明顯木柯精神狀態(tài)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
一早上安全無憂的睡眠讓他徹底放松下來了,木柯下到一樓,
果然大部分的病人和護(hù)士現(xiàn)在都在一樓的食堂用餐。
沒有出來用餐的病人就是早上被護(hù)士送過藥的病人,現(xiàn)在正房門緊閉,木柯路過的時候,貼近都能聽到這些病人的房間里傳來那種咯吱咯吱的,隱隱約約的大口咀嚼聲。
這讓木柯想起了那天晚上大口吃血靈芝那個怪物病人發(fā)出的聲音。
木柯默默地離門遠(yuǎn)了一點,他記得整個一樓的布局病案檔案室在護(hù)士值班室的后面,能混進(jìn)去就要護(hù)士值班室沒有人的時候比如現(xiàn)在,或者早晚交班的時間點。
木柯左右打量了兩眼,確定沒人之后,深吸一口氣竄入了病案檔案室,結(jié)果一進(jìn)入他就倒抽了一口冷氣。
“好”木柯怔愣著看著滿是灰塵的檔案夾,有點欲哭無淚,“好多!怎么這么多!比昨天的書還多!”
他久違地又有了考試前夕爭分奪秒復(fù)習(xí)功課拼命記東西的感覺。
木柯拍了拍自己的臉,他冷靜下來抽出了一本檔案,打開開始記憶:“姓名,王國強,于200X年捐贈一百七十萬給《愛心福利院》,與其【結(jié)婚】的孩童是”
下午三點。
站在教堂前面的孩子推推搡搡地站在一堆,而投資人坐在小孩們擺放在草地上的座椅上,院長還給他們投資人發(fā)放了節(jié)目單這所福利院的所有孩子都要分批給他們表演,都是合唱節(jié)目,有些還不止唱一首,唱完還要合影,所以才會持續(xù)四個小時。
這種費盡心思討好【投資人】的操作白柳并不陌生他所在的福利院在遇到領(lǐng)導(dǎo)來的時候,也會領(lǐng)著一群小孩裝模作樣地出來表演,所有老師都絞盡腦汁地讓這些小孩表現(xiàn)和表演得很喜歡來訪領(lǐng)導(dǎo),恨不得從頭對著這些領(lǐng)導(dǎo)唱到尾,因為老師說唱得就是會比說得好聽。
這種做法本質(zhì)上沒有錯,是為了福利院謀取更多利益的手段,但一般來說這個利益白柳享受不到,所以白柳通常都覺得自己就像是馬戲團(tuán)里被牽出來耍雜技的猴,還是拿不到錢的那種猴。
不過白柳沒想到他自己還會有福利院里的孩子唱歌討好的一天,實在是種新奇的體驗。
白柳翻了翻放在自己腿上的節(jié)目單《快樂日》歌曲,由新受洗的小朋友為大家奉上。
小白六站在角落,他換了一身衣服,臉上被畫了很艷俗的妝,臉紅彤彤的,額頭上還點了一個紅點,他的發(fā)尾因為受洗還在滴水,站在后排目光有些懶散不在意地隨意哼唱著歌,顯然是在偷懶:
“快樂日,快樂日,神明救我,使我歡樂。
贖罪寶血洗我罪惡,生命活水解我干渴。
快樂日,快樂日,神明救我,使我歡樂�!�
這歌曲討好的意思太明顯了這是這群【投資人】的快樂日,而不是這群小孩子的。
歌聽了沒一會兒,白柳很快就興致缺缺了,坐在前面的苗飛齒和苗高僵兩個人干脆就抱胸打起了瞌睡,但苗飛齒手上還握著刀,苗高僵也沒有完全睡著,這兩個老玩家都還保持著一種基本的警惕,但這無疑是一場冗長乏味的表演。
除了坐在后排的劉懷看得目不轉(zhuǎn)睛,他眼神一分一秒都沒有從劉佳儀身上移開過,頗有一種看一眼就少一眼的悲哀之感。
四個小時苗飛齒已經(jīng)抱怨了好幾次怎么這么長,能不能直接開始屠殺小孩。
但對劉懷來說,這四個小時又太短太短了,他仰視著那個額頭上點著小紅點,在輕輕搖晃著身體唱歌的劉佳儀,忽然低頭擦了一下眼睛,但很快他又抬起了頭,劉懷不想浪費任何一秒可以看劉佳儀的時間。
不過或許劉佳儀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劉懷這樣看過她了,她現(xiàn)在還看不見。
等小白六他們唱完下去之后,按照節(jié)目單他們下一場節(jié)目還有十五分鐘才開始,白柳起身繞過座椅向準(zhǔn)備教堂里走去,看著在假寐的苗高僵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他斜眼看向白柳:“你要去干什么?這才唱了個開頭�!�
“去找我的小孩,看看能不能教他逃出去�!卑琢f。
苗飛齒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誒,你就讓他去吧,人家唯一的通關(guān)機會。”
苗高僵遲疑了幾下,最終還是讓白柳走了,這里就在教堂前面,白柳就算想要提前偷襲他們看上的小孩也是不行的,因為這個教堂禁止屠戮小孩,這也是他們現(xiàn)在都還沒有動手的原因。
當(dāng)然苗飛齒還沒恢復(fù)的體力槽是他們現(xiàn)在還沒動手的另一個原因。
白柳對苗飛齒他們點點頭,往小孩退場的教堂里走了,苗高僵看著白柳的背影,眼神又沉又陰郁:“我始終覺得這個木柯不對勁。”
“你有點煩人了爹。”苗飛齒懶骨頭一樣貼在座椅上,他側(cè)過頭看向苗高僵,“面板你也察看過了,電話你也察看過了,這個木柯絕對就是個普通玩家,面板都沒有超過B,游戲次數(shù)也才兩次,就是個純新人,應(yīng)該是倒霉進(jìn)來就被白柳給控制了,我們殺死白柳他正好就解除控制了,你說說,他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他道具欄里有一個破鍵盤�!泵绺呓┟脊呛艿�,這讓他皺眉的時候眼睛和眉毛聚得很攏,看起來有種陰狠的戾氣,“我記得我兩次察看他的系統(tǒng)倉庫的時候,看到的時候,那個破鍵盤上掉落的鍵帽都不一樣。”
苗飛齒聽到苗高僵這樣說,也撐著椅子坐直了。
苗高僵心思很細(xì),他總是能注意到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細(xì)節(jié),也擅長懷疑細(xì)節(jié)和利用細(xì)節(jié),而苗飛齒和苗高僵合作這么久,知道苗高僵這種懷疑一般不是無的放矢。
苗飛齒被苗高僵一提醒,挑眉反問道:“爹你的意思是,有人通過鍵盤在和木柯交流,你還記得木柯的鍵盤上掉落的是什么鍵帽嗎?”
苗高僵眉頭越鎖越深:“問題就在這里,我對鍵盤的排布并不熟悉,我只能意識到鍵盤上空著的位置變了,但具體是什么位置,對應(yīng)的是什么鍵帽,因為我也只是掃了一眼,其實我也不太記得很清楚�!�
“通常來說,系統(tǒng)背包只能自己一個人察看,木柯一直都和我們在一起,不太可能把鍵盤遞給某個人然后又拿回來,并且這樣的交流方式風(fēng)險太大了�!�
苗高僵語氣沉沉:“我覺得更有可能是有人和他共用了系統(tǒng)背包,如果有人的技能可以和木柯共用系統(tǒng)背包,那這套交流方式就是行得通并且極其隱蔽的。”
苗飛齒沉靜了一會兒,在場上他們不清楚個人技能的玩家只有一個。
“你的意思是,白柳沒有死?他的個人技能不止控制,還有這個共用系統(tǒng)倉庫背包?”苗飛齒表情也滲人了起來,眼睛瞇成了一條細(xì)縫,“木柯是他打入我們這邊的棋?還在不斷用鍵盤和白柳交流著?”
“但這只是我的猜測�!�
苗高僵又看向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兇相和殺氣的苗飛齒,“木柯一個C級面板的玩家,你什么時候殺都來得及,最好不要沖動行事,因為你現(xiàn)在在應(yīng)援季,貿(mào)然殺死一個投誠了你的普通玩家對你聲譽沒有好處,會影響你的支持率,以及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共用系統(tǒng)背包這個技能已經(jīng)是【規(guī)則技能】的范疇了,這需要侵犯系統(tǒng)權(quán)益才能做到�!�
苗高僵雙手撐在膝蓋上,深思:“目前游戲內(nèi)也只有幾個人的個人技能是【規(guī)則技能】,我覺得白柳的個人技能是【規(guī)則技能】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如果他真的有【規(guī)則技能】這種bug級別的個人技能,完全就可以像紅桃皇后那樣直接靠技能鉗制我們,白柳不需要這么被動�!�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可能性,畢竟白柳是一個新人,使用不好自己的個人技能也是有可能的,再看看吧。”
苗高僵看著白柳進(jìn)去的教堂,眼神陰鷙:“等你恢復(fù)了,他露出馬腳了,再殺他也不遲�!�
此時的白柳走到后臺,小木柯和小白六正面對面地坐著,正在用紙巾蘸水擦拭臉上化妝的痕跡,見白柳進(jìn)來了,小木柯還警惕又恐懼地后退了兩步,他沒認(rèn)出這就是之前給他洗禮的白柳。
倒是小白六面不改色地掃了他一眼,站起來輕聲說:“這里不適合說話,我們換個地方�!�
小木柯瞬間意識到這就是小白六那個給他洗禮的【投資人】,他略有些尷尬地點頭問好,然后小白六拉住白柳的手把他帶走了。
小白六把白柳帶到教堂后面的雜草叢生的小樹林里,白柳靠在墻面上,低頭看著站在他面前還在執(zhí)著地擦自己臉上腮紅的小白六,這小朋友擦得又狠又認(rèn)真,他似乎不太喜歡化妝品的味道,皺眉把自己的五官都擦變形了。
白柳很自然地拿過了小白六手中的濕透的衛(wèi)生紙,蹲下來給他很仔細(xì)地擦拭起來。
“你這樣擦是擦不掉的。”白柳用一點衛(wèi)生紙,反復(fù)點摁在小白六的眉心,“口紅你那樣擦?xí)徊恋谜麄額頭都是。”
小白六面無表情地被白柳摁住肩膀擦額頭:“你很懂怎么用口紅嘛,自己經(jīng)常用?”
白柳假裝沒聽出這小朋友言語中暗含的譏諷:“我之前也被這樣化過妝,和你差不多的場合,你是因為我沒有給你洗禮而導(dǎo)致你被院長懲罰而生氣嗎?”
“不算生氣,只是覺得自己被耍了而已�!毙“琢粗琢�,嘴唇抿了一下,抬眸看向白柳,“但因為這個,你得給我”
“好的,我知道,加錢是吧?好的,隨便你開�!卑琢皟A身體,湊近去擦被小白六胡亂擦到眼尾的紅色口紅印跡。
白柳湊得很近,呼吸平穩(wěn)地噴灑在小白六的皮膚上,眼尾垂下來有種專注地在呵護(hù)一個人的錯覺:“別動,你這里還有一點,院長那樣說你,你真的沒有生氣,被父母和神明,還有我這個投資人拋棄的孩子?”
小白六屏住了幾秒的呼吸。
很快他飛快側(cè)過眼神不去看白柳,語氣很平靜:“我沒有生氣,畢竟院長某種程度上也沒有說錯�!�
“也對�!卑琢镣暾玖似饋�,他現(xiàn)在這個投資人的身體非常細(xì)長,站起來的視角幾乎可以用俯瞰來形容他看小白六的角度,“神明的確沒有眷顧過你,因為你是個從來沒有相信過神明的壞孩子�!�
小白六仰頭看著他,眼中赤,裸裸地寫著【那又怎樣】。
對,他就是天生的壞孩子,就是不相信神明,所以那又怎樣。
“我也一樣�!卑琢p笑。
他好似隨意的,開玩笑一般揉了揉小白六的腦袋:“你要不要改一個名字,萬一改了名字,神明就眷顧你了呢?我當(dāng)初改了名字之后,的確運氣變好了一點,當(dāng)然還是很差�!�
“神明是看名字來眷顧人類的嗎?”小白六面無表情地吐槽,“那神明也太愚蠢了吧”
白柳從他的脖子上解開一個掛墜,那是一個被他用繃帶抱起來的,碎裂的魚鱗包裹住的硬幣,白柳傾身把這塊硬幣掛在了小白六的脖子上:“這是我所有的財產(chǎn),技能,我在這里所擁有的一切,可以說這是我把靈魂販賣得到的產(chǎn)物,我能擁有的最昂貴珍惜的東西�!�
“現(xiàn)在我把它給你,從此以后你就是我,你擁有我的技能,金錢,很抱歉剛剛讓你一個人受洗。”
【系統(tǒng)警告:玩家白柳是否將系統(tǒng)移交給自己的副身份線?移交之后玩家無法再使用任何面板中的技能積分,與游戲中的npc人物無疑,游戲生存率將大幅度降低】
白柳:【確定】
白柳閉上眼睛彎下身子抱住了有點發(fā)怔的小白六,他纖細(xì)高瘦到有點詭異的身體彎成一個佝僂的弧度,就像是年邁的人在擁抱自己的親人,他微笑著:“但我覺得,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覺得你也算是得到了神明的眷顧了�!�
眷顧小白六這個壞孩子的是這個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奇怪的投資人,而不是什么被纏在逆十字上無法動彈的神明。
如果有神明,那也是他自己。
小白六被抱在白柳的懷里,他張了張口,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出口,只是安靜地接受了這個擁抱。
雖然他覺得這種肉麻的肢體接觸有點惡心。
但他的投資人先生是給了錢的,所以小白六決定忍耐這位有點惡心的投資人先生。
“給你的這個硬幣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卑琢砷_了小白六,“如果你被殺死了,這個硬幣會掉落出來被別人撿到,那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白柳笑著用細(xì)長的手指點了點小白六胸口的硬幣:“因為我見不得人的秘密和靈魂可都藏在里面�!�
“你剛剛那樣問我,你是想要我改名字嗎?”小白六握住自己胸前的硬幣,突兀開口道,“先說好,我不接受大幅度的改動,但作為你慷慨給予我金錢的報酬,我愿意滿足投資人先生你的個人惡趣味�!�
【陸驛站,我可以改名字,但我不喜歡大幅度地改動,你有什么推薦的嗎?】
白柳眼神頓了頓,他輕聲說:“白柳怎么樣?”
“白柳?”小白六疑惑地反問,“哪個白,哪個六,聽起來和沒改一樣�!�
十年前的陸驛站眉眼彎彎地看著白柳,說叫白柳怎么樣?
白柳有點無語地說聽起來完全根本沒變,改動有什么意義嗎?
陸驛站說有意義啊,這是個好名字,這兩個字都很好,白柳問他好在哪里。
陸驛站摸摸白柳的頭,他笑得晴朗又天真,說:“因為是白天的白,柳暗花明的柳,從此以后,你就會進(jìn)入柳暗花明的白天了,白柳,你以后一定會更好的�!�
十年前的白柳靜了一會:“你可真是無聊,陸驛站,玩這種字眼游戲。”
白柳摸摸小白六的頭,笑起來,就像是陸驛站曾經(jīng)笑的那樣,眼中帶著茂盛生長天真和不知道從什么地方來的自信,教堂背后合著孩子們清朗的合唱聲和夏季野草叢中的風(fēng)飄過來清爽味道,小白六眼中那張奇異的【瘦長鬼影】般的臉上,顯出一種很真誠的,好像是祈禱一般的微笑弧度。
他輕聲說:“你的名字是白天的白,柳暗花明的柳。”
小白六靜了一會兒,他別過頭:“無聊的字眼游戲�!�
“那你改嗎?”白柳問。
小白六:“改,你給錢了�!�
“你以后就叫白柳了。”白柳頓了一下又說,“我的欺騙手段很有可能暴露了,很有可能今晚就會死在我的對手手里,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所以我把所有的東西都囑托給你,你一定要活下去,白柳�!�
白柳很清楚他面對的是兩個打過聯(lián)賽的老玩家,苗飛齒稍微沖動一些,但苗高僵的警惕心是很足的,所以白柳才會做【三層紙杯】。
但【紙杯】畢竟只是紙杯,紙是包不住火的。
在未來會產(chǎn)生大面積玩家沖突的前提下,木柯不可能一直躲著,但木柯一旦出現(xiàn),那么白柳之前準(zhǔn)備的那個他和木柯置換的方案很有可能就會露出破綻,暴露出他和木柯是合作關(guān)系,并且還存在背地里的聯(lián)系。
而從苗高僵今天對他的態(tài)度來看,多半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比如木柯背包里那個鍵盤。
白柳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就預(yù)料到了這一步,因為木柯的面板暴露無可避免,那么這個系統(tǒng)背包里的交流道具也是一定會暴露在苗飛齒和苗高僵的視線里的,所以他才選擇了用鍵盤這種相對不直觀,也不引起注意力的方式來交流。
木柯和他用鍵帽交流,白柳就已經(jīng)是踩了苗高僵這個智力值比較高中年男人很可能對數(shù)碼工具認(rèn)知不夠的知識空隙了,但苗高僵也不可能全無察覺。
苗高僵兩次察看木柯的面板,這兩次鍵帽上的空隙都不一樣,因為都處于單邊在等待對方回消息的間隙這是兩個人共用系統(tǒng)背包里的道具交流無法避免的一個空隙。
苗高僵多半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鍵帽在不停改變,但是由于對這一塊知識的匱乏,苗高僵就算是拿到了鍵盤,也不能很清晰地了解到他和木柯到底交流了什么信息這也是白柳選擇鍵盤作為交流道具的原因之一。
那么很明顯,他對于即將進(jìn)行搶奪戰(zhàn)的苗飛齒和苗高僵而言是一個不安定因素,這種不安定因素在一個很吃生命值的二級游戲里是很致命的,為了確保成功通關(guān),更為保險的做法當(dāng)然就是直接做掉他,所以白柳推測自己的死期應(yīng)該很近了。
在這之前,白柳覺得有必要將自己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移交給小白六。
也就是這個中間被掏空的,破損硬幣狀的游戲管理器。
白柳教導(dǎo)了小白六具體的游戲管理器和他的個人技能的用法,這小朋友一開始有點迷惑,但很快就上手了,對自己所處的現(xiàn)實是個多人大型游戲的事實接受的相當(dāng)?shù)目�,完全沒有需要白柳做出闡述,這小朋友很快就開始自主地在系統(tǒng)商店里暢游了。
在白柳走之前,小白六看著白柳問:“你之前告訴我那兩個游戲的具體過程,就是為了現(xiàn)在能讓我很快的適應(yīng)這個所謂的游戲管理器吧?”
“根本不是什么朋友之間的游戲分享�!毙“琢樕弦稽c情緒都沒有,“你這個滿口謊話的騙子,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這讓我更不理解你為什么要放棄取血我,為了我去死了�!�
“這根本不是你能干出來的事情,當(dāng)然我也絕對不會這種愚蠢的事情�!�
“說吧�!毙“琢o了自己胸前的硬幣,他直勾勾地看著白柳:“你還需要我?guī)湍阕鍪裁�,你給的錢足夠我?guī)湍阕龊芏嗍虑榱��!?br />
“我只想要你活下去�!卑琢D(zhuǎn)頭笑瞇瞇地看著小白六,“真的沒了�!�
他從教堂后面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劉懷也在和劉佳儀絮絮叨叨地說些什么。
劉懷倒是想像白柳一樣直接把所有東西都給劉佳儀,但劉佳儀看不見,她拿著這么多東西反而不太好。
劉懷雖然不信任白柳,但對白柳的交易人品還是比較信任的,無奈之下只能對白柳說如果我死了,我會在死前把所有東西都給你,你轉(zhuǎn)交給我妹妹。
然后劉懷轉(zhuǎn)交這些東西給劉佳儀,他會給白柳四百積分作為報酬。
白柳答應(yīng)了。
很快,這個合唱演出就到了最后要合影的時候,好不容易卸妝完畢的小白六因為要合影,又被老師逮著在用口紅在額頭中間戳了一個大圓點,他略有幾分生無可戀地站在了后排,發(fā)尾帶著受洗之后還沒干透的水,微微地看向了前面站著的幾個投資人。
白柳和幾個新投資人站在了前面。
院長對他們架起了照相機:“200x年愛心兒童福利院文藝匯演合照�!�
咔嚓一聲,目光漫不盡心的小白六就留在了色彩斑駁的照片里。
白柳一直很好奇小白六是怎么把他從一群投資人里找出來的,但他沒問,如果他問了,小白六或許就會指著照片上的白柳告訴他
只有你看著我們的眼神,沒有剝奪和貪婪的意味。
你很平靜地看著我們,就像是看著曾經(jīng)的自己。
“合唱表演結(jié)束,請各位孩童交給投資人感謝對方投資自己的禮物。”院長舉手示意,“這是我昨天交代給你們的任務(wù),都做了吧?”
小孩子稀稀拉拉的應(yīng)和聲響起:“我們都做了,院長。”
這些孩童開始排隊送自制禮物給投資人。
小白六站在隊伍里走出來,他默不作聲地從白柳身邊走過,什么都沒有遞出來因為他的投資人【死了】,他不用也送不出去禮物了。
但白柳在教堂后面就向白六要了白六給他準(zhǔn)備的禮物,白六并不是十分樂意給他,但白柳死不要臉并且說自己給錢了,最終白六屈服在了金錢的魅力之下,他伸手遞給白柳自己準(zhǔn)備給的禮物。
禮物是兩幅自己畫的畫一副是一條被放在玻璃罐子的小魚,一副是在爆炸火車上燃燒爆裂的碎鏡子,正好是昨晚白柳和小白六聊天時候說的兩個游戲里的場景,畫下面的落款是【w】。
白柳低頭看著這兩幅畫,他明白了他在現(xiàn)實世界看到的那兩幅畫從何而來,以及畫中的場景違和感從何而來了。
白柳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小白六因為小白六并沒有真實地經(jīng)歷過那些游戲,所以他只能依靠他目前知道的東西試圖去想象和描繪白柳告訴他的場景,而
這個小小的福利院是目前小白六僅僅可以看到的世界。
所以他用了這個福利院內(nèi)的事物去描繪白柳所說的那些宏大的場景,這讓白柳在第一眼看到這些畫的時候就覺得有點怪異,因為畫面上的東西太“窄”太戾氣了,不是他慣用的風(fēng)格。
這個怪異來自于,小白六和他認(rèn)知差異,
白柳的目光落在了眼尾還有一點沒擦干凈的口紅的小白六身上,小白六很快別過了眼他不喜歡被人直視。
哦,對,白柳想起來了,他在這個年紀(jì)還討厭被人直視,但現(xiàn)在的白柳做什么都習(xí)慣直視對方,這是他在工作里養(yǎng)成的習(xí)慣。
小白六和他差別太大了,他早已經(jīng)不是目光被困在這個狹隘福利院內(nèi),喜歡張揚銳利,飽和度極高的色彩的那個小孩了。
但他的確曾經(jīng)是這樣的小孩。
晚上七點半,合唱結(jié)束。
院長把所有投資人送回醫(yī)院,苗高僵意味深長地和白柳道別之后,白柳若無其事地回了一句,然后回到了木柯的房間。
木柯的房間是空的。
這家伙還在下面的檔案管理室,白柳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他為木柯規(guī)劃的時間是從中午十二點開始一直記到晚上九點十五分,一共九個小時十五分鐘,按照木柯最快的記憶速度,差不多可以趁護(hù)士換班的之前記住三百份到五百份的病案資料這是白柳從他現(xiàn)實世界得到的那個福利院兒童數(shù)量的記錄,預(yù)估的病案資料室里可能有的【投資人】病案數(shù)目。
還有差不多一個半小時。
這個點木柯應(yīng)該會用鍵盤聯(lián)系他,但是白柳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脖子,他已經(jīng)把游戲管理器給小白六了,他是無法和木柯取得聯(lián)系的,他也不可能現(xiàn)在下去了解木柯的情況,也無法告知木柯任何可以幫助到他的信息。
病案管理室。
木柯捂住嘴在一堆灰塵滿天的檔案室里翻找記憶,他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待了多久,這個地方不像是病房里有鐘表,木柯只能偶爾看一下外面巡邏的護(hù)士走向來判斷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
看到有護(hù)士往食堂的方向走了,木柯有點緊張這說明已經(jīng)晚飯時間了。
這個點,苗飛齒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來了,木柯迅速打開了自己的系統(tǒng)背包,他剛想撥弄鍵盤詢問一下白柳,就看到鍵盤動了。
【enter】這是進(jìn)入的意思,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回來了。
木柯拔下一個【backspace】和一個【?】鍵帽,這是一個后退鍵和一個問號,他的意思是【我是現(xiàn)在回來嗎?】,然后放回了鍵帽。
白柳的回復(fù)很快過來了:【end】【?】
木柯無奈回復(fù):【N】【O】。
這里的病案數(shù)目比他想象的還要多,木柯簡單看了一遍名字,如此多毫無規(guī)律的名字他記起來也有點困難,更不用說還要記每個名字對應(yīng)的小孩,病重的時間點和具體信息。
這個時候木柯就不得不慶幸白柳有先見之明了,這種繁瑣細(xì)節(jié)的信息他睡了一覺之后起來記的確有效率清晰得多,但一個下午他還是記不完因為這里的病案資料給得太長了!
這里的每個病人還記錄了之前在其他醫(yī)院的詳細(xì)診斷過程,每個病人的病歷都復(fù)雜得不行,因為都是治療過很多醫(yī)生才宣告的無藥可醫(yī),病案資料復(fù)雜地就相當(dāng)于一本小書。
白柳的信息又發(fā)過來了:【9】【1】【5】。
木柯懂了,這是讓他卡點九點十五分護(hù)士換班完回去。
但是這就有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苗飛齒和苗高僵已經(jīng)回來了,他們說不定會在路上碰到木柯。
木柯:【v】【p】【?】
木柯用的這是PVP,但是因為鍵盤上只有一個【p】用了后半截的,但他覺得白柳一個搞游戲的,應(yīng)該也能看懂。
PVP也就是游戲中pyer
VS
pyer的縮寫,意味玩家對抗玩家的游戲,木柯這是在問他路上碰到了苗飛齒他們這些敵對玩家需要對抗怎么辦?
這次對面沉默了更長時間,似乎在理解這個的意思,木柯有點迷惑地等在鍵盤旁邊,然后等到了一個很了冷僻的回復(fù)。
白柳;【L】【F】【G】。
木柯看到這三個字母沒忍住吸了一口冷氣,他沒看懂。
隔了一會兒木柯才從自己的記憶里翻找出這個詞匯的意思LFG是多人聯(lián)網(wǎng)游戲中【Looking
froup】的游戲術(shù)語的縮寫,意思是尋求玩家組隊。
但這說法其實用的很少,都是多年前的大型聯(lián)網(wǎng)游戲才會用的游戲術(shù)語縮寫了,現(xiàn)在更多的是用語音邀請組隊了,或者直接彈組隊邀請。
也虧得木柯記憶力不錯,又去研究過游戲這個方面的東西,才能勉強回憶起來這個縮寫的意思,他琢磨了一下白柳這意思就是讓他遇到了苗飛齒不要慌張和敵對,冷靜地向他尋求組隊。
翻譯過來就是讓木柯假裝自己就是木柯,雖然說起來怪怪的,但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
不過白柳昨晚也和木柯說過,苗高僵在今天很有可能對他們的身份起疑,【木柯】這個身份并不是絕對安全的,但要攻擊他們,至少要等到今晚的九點十五過后苗飛齒的體力槽才會恢復(fù),使用高等技能。
在沒有主攻玩家配合的情況下,苗高僵暫時不會對他們下手。
因為他們昨晚在九點十五這個時間點強闖icu的時候消耗掉了苗飛齒一個大招,導(dǎo)致苗飛齒今天的體力都無法靠藥劑回復(fù),處于一種被迫做冷板凳的自動回復(fù)狀態(tài)。
而木柯潛入檔案室,剛好就可以在九點十五護(hù)士換班的時候出來,如果遇到了苗飛齒也是正好處于體力槽冷卻狀態(tài)的最后幾分鐘,所以木柯在九點十五之前是安全的。
一切都卡得紋絲合縫,一分不差。
木柯吐出一口長氣,所有的事情在白柳的安排下都是剛剛好,他找不出到底什么時候白柳開始做的計劃,木柯現(xiàn)在甚至覺得昨晚苗飛齒的暴走使用S技能耗空體力槽都在白柳這人的計劃之中。
盡管昨晚他們差點就因為苗飛齒暴走而狗帶了。
但今天,無論是兒童那邊,還是他這邊,因為昨晚苗飛齒的暴走今天他無法使用個人技能,都維持了一種短暫的和平。
這保護(hù)了兒童和木柯的安全。
木柯就感覺像是,在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每一個點都被白柳算計好然后最大利益化。
但說實話,他在被白柳牽著走計劃的時候,任何這是計劃內(nèi)的感覺都沒有,因為都太冒險了!
就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賭徒的最后一次壓上全部籌碼的賭博,昨晚要是苗飛齒暴走成功,他和白柳都會瞬間gg,那可是S級別的攻擊技能啊!一下就能把白柳和他百分之五十的生命值給清零!
但白柳賭贏了,他們擁有了今天的平安夜。
九點十分,鍵盤又動了一下,木柯打開一看【G】【O】。
這是讓他走了,木柯深吸一口氣,他掃視完整個檔案室閉眼回想了一下他記下的東西,然后轉(zhuǎn)身從檔案室的門縫里偷偷看了一眼外面。
護(hù)士值班室的燈是亮的,但是走廊上沒有人,漆黑空蕩,病人都被護(hù)士關(guān)回去了,他緩慢地吐出一口氣,推開門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漆黑的長廊和不停運作的加濕器下,籠罩在一種密度很高的霧氣中,有種潮濕黏膩的詭異感,夜里唯一明亮的視線只有護(hù)士值班室半掩的門縫里偷出來暗黃色的光線。
在如此寂靜的地方,木柯只能聽到自己細(xì)長的腳踩在地面上的腳步聲,還有從兩邊的病房內(nèi)傳來的輕微不明聲響
是一種很纖細(xì)的,就像是在三十二倍速下,植物在鏡頭里飛速生長會發(fā)出的那種聲音。
還有幾個病房的門縫里一閃一閃地發(fā)出紅色的熒光這就是昨晚木柯在血靈芝上看到的,那種奇特的蘑菇在生長的時候會散發(fā)的熒光,他的鼻尖也飄浮起了一股很濃的血腥氣。
木柯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他沒有走安全通道,因為昨晚那邊有很多畸形小孩,在現(xiàn)在這個護(hù)士還沒有出來的節(jié)點走電梯是更安全的選擇。
木柯進(jìn)入了電梯,摁了【7】,電梯門在他面前正在緩慢,卡頓地閉合,那些病房門下閃動的紅色熒光越來越茂盛,木柯聽到了好似蘑菇炸開釋放孢子的聲音。
走廊盡頭的一個病房門緩緩的打開了那是昨晚木柯闖過的ICU病房,里面走,或者說是爬出了一個人影,爬也并不準(zhǔn)確,這個人影太長了,它弓著身體歪著頭推開了門出來,腦袋上抬,似乎在嗅聞著空氣中出現(xiàn)的,他吮吸過的,血液的味道。
【系統(tǒng)警告:生命值只有6的新人玩家木柯,有兩只怪物發(fā)現(xiàn)了您,請迅速撤離此場景!】
木柯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來兩只,這個病人只有一個,還有一只在什么地方?!
但整個走廊除了這個走出來的病人,木柯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的東西出來閑逛,但這個病人已經(jīng)在向他靠攏逼近了。
從遠(yuǎn)遠(yuǎn)的走廊,幾乎木柯每一次眨眼都能看到那個四肢長的就像是蜘蛛的病人,踩在那些病房門縫里映射出的紅光上,挪動著纖細(xì)的肢體一步一步地扭轉(zhuǎn)著肢體,頭歪斜著盯著他,靠近他。
但木柯所在的這電梯門還是在卡卡頓頓的,一直不合攏,木柯摁得腦門冒汗了都不合攏。
明明白天看那群護(hù)士使得挺好的,這私人醫(yī)院裝潢都這么豪華,不至于用這么一個們關(guān)都關(guān)不上的破電梯吧!
等等這個電梯質(zhì)量很好,里面一直摁都合不攏的話,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外面有人在摁開門按鈕。
木柯渾身僵直地探出頭去看,在電梯的一旁站在一個渾身扎滿注射器的小孩,它兩只腳扭曲在一起,看上去是一種身體畸形,正跪在地上仰著頭不停地摁著電梯的按鈕,因為剛好被擋住了,人又小,所以木柯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