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牧四誠無語地看白柳一眼:“你怎么知道她是倀鬼?”
白柳回答:“《茅山邪術(shù)手抄本》上有記載。”
牧四誠現(xiàn)在也覺過味了,他看了一眼床外一直沒進來的倀鬼,好奇問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會進床底?她可是從床底爬出來的�!�
“因為我看到了這個�!卑琢岄_身體,讓牧四誠看向他的身后。
白柳的身后的床底有一個約莫能容許一個成年人進出的塌陷土坑洞,旁邊放了一個折疊的塑料坐標,上面寫著【7】,下面寫著【xxx大學(xué)考古隊留】。
牧四誠愕然地看著那個坑洞:“這是?”
白柳舉起坐標,目光看向漆黑灰暗的坑洞里:“這應(yīng)該是考古隊發(fā)掘出古墓的其中一個坐標點,下面通古墓。”
床底外的女人還在踮著腳走來走去,時不時彎下身體用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睛看他們一眼,但一直沒進來。
白柳看向床外:“這倀鬼應(yīng)該也是從這個坑洞里爬出來的,這說明它飼養(yǎng)的【虎】就住在這個坑洞里,倀鬼一般畏懼【虎】,它不敢進來�!�
“而且我們也在【虎口】了��!”牧四誠欲哭無淚,“都送到虎口了,她也沒必要抓我們了!”
白柳收回目光,趴下去,準備往坑洞里走。
牧四誠死死摁住白柳的肩膀,他看著那個黑漆漆的坑洞,里面飄出來的陳腐味道讓他直打哆嗦:“真要下去�。俊�
白柳回頭,見牧四誠嚇得整個人縮成一團,難得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實在害怕,你也可以往那邊走�!�
白柳指了指床外面,那個女人正好低頭來看他們,面上是似人非人的詭異笑容,聲調(diào)柔軟:“出來做客啊,小弟弟。”
牧四誠:“”
牧四誠眼淚汪汪地跟著白柳往坑洞里爬。
坑洞很狹窄,白柳這種身材稍微瘦削些的雙肘撐起,還能慢慢過,像牧四誠這種身材大個的,只能打著轉(zhuǎn)往里滾著蠕動。
越是往里蠕動,牧四誠面上越是死寂凄涼。
這通道太小,要是等會兒墓里面出了什么事,他跑都跑不掉,會被卡在通道這兒!
白柳舉著手電筒往里打光,坑洞往里延伸的甬道宛如永不見底,牧四誠感覺他們已經(jīng)往里爬了一會兒,周圍除了越來越潮濕,稍微寬敞了點,并沒有明顯變化。
“牧四誠�!弊咴谇懊娴陌琢D(zhuǎn)過頭來,“你走前面,我手機電量不多了,等會兒出來還需要打光,現(xiàn)在用你的攝像機的夜間模式探路�!�
現(xiàn)在的通道寬敞到足夠白柳和牧四誠他們兩個前后交接了。
牧四誠打開夜間模式對準甬道深處的時候,打了個寒顫。
攝像頭夜間模式是熒綠的屏幕,周圍黑漆漆未知的一切被攝影在一個綠瑩瑩的小屏幕里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牧四誠覺得更陰間了。
牧四誠顫著聲音問:“白柳,我們爬了多久了?”
白柳看了一眼手機:“快一個小時了,現(xiàn)在十點過了,等下出來得快點,不然等天黑更危險�!�
牧四誠發(fā)毛,他小聲嘀咕:“正常的考古甬道,有這么長嗎”
但嘀咕歸嘀咕,出于不想面對床外面那個倀鬼的心態(tài),牧四誠還是硬著頭皮舉著相機往里跑,他盯著相機里的畫面,突然頓了一下。
“白柳”牧四誠僵硬地轉(zhuǎn)過頭來,“剛剛這個通道動了一下�!�
在相機綠色的屏幕里,牧四誠清晰地看到了這個通道左右晃動了一下,就像是兩邊有什么東西爬過一樣。
白柳不為所動:“嗯,我之前看到了�!�
牧四誠意識到白柳完全不把這變化當一回事之后,傷心欲絕地繼續(xù)往里爬了。
相機里的通道晃動越來越頻繁,牧四誠能感覺到那些從周圍爬過的東西離他們越來越近,他甚至都能聽到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
這聲音牧四誠熟悉,他昨晚剛剛聽到過,是有人正在棺材內(nèi)敲擊棺材蓋的聲音。
現(xiàn)在的通道寬度已經(jīng)足夠讓白柳和牧四誠并排爬動,白柳掃了一眼牧四誠舉著的攝像機,突然捂住牧四誠的口鼻翻轉(zhuǎn)到通道的一邊。
白柳冷淡警告:“等下別動,有東西在往外爬。”
牧四誠宛如一座冰雕,一動不動地舉著相機。
遠遠地,有人用手腳刨動泥土的聲音傳來,淅淅索索的,牧四誠屏息舉著屏幕,他眼睜睜地看著綠色的屏幕里,黑暗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手心和手背完全長反了的手臂伸入了相機畫面。
一張看不清五官的臉出現(xiàn)在了相機內(nèi),頭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歪斜著,脊柱長在肚皮上,背上反而是軟肉,隨著爬動一晃一晃,膝蓋完全內(nèi)折,用一種牧四誠完全沒有辦法用言語形容的姿勢從他面前爬了過去。
當這倀鬼完全走過牧四誠面前,牧四誠剛要松一口氣的時候,他瞳孔猛地一縮。
這倀鬼背后還拖著一具棺材!
這棺材被倀鬼拉著往外拖,內(nèi)部不停傳來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響。
在路過白柳他們的那一瞬間,這咚咚咚的聲音突然停了。
第339章
陰山村(176)
棺材蓋抬起,邊緣伸出了一雙白皙柔軟的手,手的指甲被涂成了艷麗的桃紅色,從棺材蓋隙開的縫里,能隱約看到里面躺著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
這女子和廟宇內(nèi)的棺材里的那個女子一樣,面上蓋了蓋頭,上半身微微抬起,明明隔著蓋頭不可能看見,但牧四誠就是感覺這新娘子隔著蓋頭正在窺探他和坑洞內(nèi)的情況。
那新娘子用手指又敲了兩下棺材蓋,發(fā)出了咚咚的響。
前面拖棺材的那倀鬼似乎接受到什么指令般,緩慢地回過了頭來,裂開了眼睛和嘴巴的兩條縫隙,血紅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盯著距離它不到十公分的牧四誠,然后骨頭猛地開始扭轉(zhuǎn)變形。
“被發(fā)現(xiàn)了,跑!”白柳毫不猶豫地飛快匍匐向前。
白柳一聲令下,牧四誠和倀鬼都開始飛爬。
牧四誠被嚇得哭爹喊娘,跟在白柳后面瘋狂往前爬,但好在這個地方的坑洞已經(jīng)足夠大,他們能半蹲著往前前行,移動速度較之前快了不少。
漆黑的甬道里,膚色慘白,肢體扭曲的倀鬼沖上來,五官和軀體都在不斷變化扭動,就像是一個正在塑形的石膏雕像。
牧四誠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就被嚇得魂飛魄散,移動的速度更快了。
但由于空間限制,斷后的牧四誠還是沒有倀鬼跑得快,在即將看到出口的時候,牧四誠被四肢并用,飛速前爬的倀鬼咬住了右腳的腳踝,嘶吼著向后拽去。
牧四誠幾乎是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被倀鬼拖進了黑暗里。
白柳轉(zhuǎn)身抓住牧四誠的要被拖走的手,咬破舌尖,用手指沾著舌尖血地在牧四誠手腕上畫了一道符,同時冷靜念道:“雷霆號令,急如星火陰魂遮體,陰魂纏路,陰陽相隔,破!”
牧四誠腦子一片空白,他反手就把白柳畫在手上的符糊在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倀鬼身上。
符在牧四誠手上震開,散發(fā)出一道無形的力度和波紋,瞬間就將牧四誠和倀鬼分開了。
倀鬼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嚎叫,還想沖過來,但突然,它停住了,頭轉(zhuǎn)了三百六十度左右看了一會兒,臉上出現(xiàn)的眼睛和嘴巴裂口又慢慢消失了。
這倀鬼似乎看不到白柳他們了。
貼在通道壁上的牧四誠大氣都不敢出。
這倀鬼來回地在甬道內(nèi)嗅聞了好幾次,就像是隔著一層看不到的空氣屏障,始終無法發(fā)現(xiàn)牧四誠和白柳他們,于是又趴在地上,往外爬走了。
牧四誠虛脫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恍惚地舉著相機:“走,走了”
白柳拿走牧四誠的相機,接著相機的光蹲下來撕了牧四誠的衣服,綁了一下牧四誠被咬得流血的腳腕,然后微妙地頓了一下。
剛剛那個倀鬼牙齒看起來不太干凈,被咬了會不會得狂犬�。�
狂犬病他記得好像是24小時不打疫苗人就沒了
牧四誠長噓一口氣,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看向白柳:“你剛剛是用什么東西把倀鬼給屏退的?”
白柳抬眸看了牧四誠一眼:“一種符咒,叫【陰陽隔路符】,可以把陰間和陽間分開,中間隔出一條路,讓站在路兩邊的事物不能互相觸碰。”
牧四誠忍不住抱怨:“你有這種好東西你早拿出來啊,早用我們不就不用被攆得像狗了嗎”
白柳又頓了一下,才開口道:“【陰陽隔路符】分兩種,一種是正統(tǒng)的,用于屏退邪物保護自身,可以把施展道術(shù)的人放在陽間,把要屏退的邪物逼回陰間�!�
牧四誠臉上的表情漸漸呆滯:“該不會你的是”
白柳憐憫地看著牧四誠:“是的,我的是非正統(tǒng)的,是用來放出邪物的,是把邪物放在陽間路上,而施展道術(shù)的人會被困在陰間路上。”
“所以我們現(xiàn)在被困在陰間了。”
牧四誠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剛剛他用了符咒的地方,他用相機照過去,發(fā)現(xiàn)那里的地面上果然留下一條道路般的痕跡。
剛才那個倀鬼就是沒有辦法越過這條路。
牧四誠不信邪地一瘸一拐地走過去,試圖往外走。
但很快牧四誠發(fā)現(xiàn)他和那個倀鬼一樣,無論怎么試圖跨過那條道路,他都還是在原地踏步。
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那么希望自己和那個倀鬼能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牧四誠神色凝重地望了望著路的那頭,又回頭看向白柳,眼里都快有淚花了:“【陰陽隔路符】,要怎么才能破解?”
白柳安慰地拍了拍牧四誠的肩膀:“沒事,這符破解辦法很簡單。”
“只需要等到今晚十二點,那個時候陰陽交匯,這條路就攔不住我們了,我們就能重新回到陽間�!�
牧四誠迅速地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似哭似笑地說:“沒事,只有十二個小時就晚上十二點了。”
“只要我們能安穩(wěn)度過這十二個小時,等到天黑我們就能回去了�!�
白柳眼神游離了一瞬:“嗯�!�
據(jù)說被奇怪的動物咬了之后,前十二小時是打狂犬病疫苗的黃金時間
希望倀鬼沒有狂犬病。
甬道漸漸已經(jīng)有一人高,白柳可以直立行走了,但牧四誠還要略微低著頭。
牧四誠耷著頭,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白柳的后腦勺,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剛還以為你不會救我�!�
就白柳那個撤退速度,那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過頭的。
“本來是不準備救的�!卑琢捳f得很坦誠,他余光看了牧四誠一眼,“但你不是也救了我嗎?幫我擋了一下才被咬的�!�
牧四誠哼了一聲,不知道為什么又抖擻起來了:“算你有良心�!�
白柳收回目光:“良心談不上,但我做人比較講信用。”
堆滿泥土的通道漸漸顯露出了原本的樣子,墻面上的干燥的泥土剝落,地面上潮濕的泥土化成了泥水一般的黏稠液體,隨著白柳他們的行進踩踏發(fā)出水聲。
原本不規(guī)則形狀的通道變成了比較規(guī)整的長方形,寬約一米,高約兩米,雖然比之前寬敞一些,但依舊很狹窄,兩個人并排走在一起都略顯擁擠。
白柳仰頭環(huán)視一圈,伸手比了一下:“這大小差不多可供一口棺材立起來通行�!�
牧四誠脊背發(fā)涼:“你能換個量詞嗎?”
白柳思索片刻:“這個通道可以讓一個半人行走�!�
牧四誠:“”
謝謝,有被更嚇到。
在走了近三個小時以后,通道的出口終于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面前。
那是一道黑漆漆的雙開石墓門,一邊立著一個橫眉怒目,張牙舞爪的三清天尊石雕,石門沒有完全閉合,而是還留有一道可供一人進出的縫隙。
白柳打開了手電筒,照了一眼石門:“石門上沒有從外面強行掰開的痕跡,也沒有什么破壞的痕跡,應(yīng)該是自然打開的。”
牧四誠舉著相機對著墓門,皺眉提問:“這種古墓門不應(yīng)該是焊死了嗎?還能自然打開?”
白柳側(cè)身穿過墓門,他舉著手電筒轉(zhuǎn)頭看向了墓門兩側(cè):“是從里面打開的�!�
墓門的內(nèi)側(cè)左右有兩個起重的按鈕,按鈕下面的弦連接在石門上,是那種很簡單的裝置,一看就知道摁下去可以打開門。
牧四誠看了心猛地跳了兩下,他吞了一口口水:“靠,為什么修墓還要從里面打開墓門的按鈕��!墓里面都是死人了,怎么可能自己出來!”
白柳舉著手電筒四處看,聞言隨口回答道:“那只能說明這個修墓的人在修墓的時候就知道這些墓里面的死尸能在多年之后自己打開墓門出來�!�
在打量一圈之后,白柳從背包里取出了兩根紅蠟燭,兩個燭臺,又取出了一盒火柴,這些東西都是白柳今天早上從廟宇神臺上面順的。
白柳把蠟燭固定在燭臺上面卡死,遞了一個給牧四誠,然后用火柴點燃。
牧四誠把攝像機掛在脖子上,接過燭臺,疑惑地看向白柳:“接下來用蠟燭嗎?照明效果不好吧?”
“不光是照明效果�!卑琢e著燭臺往里走,燭臺上跳動的火苗覆蓋著一層古怪的青色。
白柳淡然解釋:“還記得我們在什么地方嗎?”
牧四誠看了看周圍逼仄的環(huán)境:“墓里?”
白柳掃了一眼牧四誠:“不光是墓里,我們還在陰間路上�!�
“在陰間,用無火之光是照不出生人和死人的差別的,也就是用手電筒,攝像機辨認不出對方是人是鬼,得用蠟燭這種帶火的光才行。”
“所以在這里,蠟燭能照出影子的就是人,沒影子的就是鬼。”
牧四誠心驚肉跳:“不是,這里不就你和我是人嗎?這還需要用蠟燭來辨認嗎!”
白柳舉著蠟燭,燭光把他的側(cè)臉照得明明滅滅,一點活人的氣色都看不出了,白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看向牧四誠:“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人?萬一我不是呢�!�
牧四誠一驚,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舉著蠟燭照了一下白柳,發(fā)現(xiàn)白柳能在墻面上印出影子之后才松了一口氣,怒道:“別玩我了!”
白柳轉(zhuǎn)過頭,徑直向前走去:“沒玩你,倀鬼有化形的能力,萬一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化成我外形的鬼,沒有蠟燭你怎么辨認?”
“除此之外,【山鬼吹燈滅】,在墓里你的燈滅了,就別往里走了,一方面這代表可能有鬼出現(xiàn)吹滅了你的燈,另一方面代表你周身氧氣含量可能不夠了,已經(jīng)供不起蠟燭燃燒了�!�
牧四誠被白柳說得狂起雞皮疙瘩:“如果蠟燭真的滅了,那怎么辦?”
“不怎么辦。”白柳平靜地說,“這里是陰間,鬼的地盤,能多活一會兒都算我們賺了,你還想怎么辦?”
“如果鬼真的來吹你的蠟燭,你就順著他來,能多撐一會兒是”
白柳話音未落,牧四誠清晰地看到白柳的肩膀上把住了一雙油紙做的小手,后面的黑暗中探出了一張紙扎的人臉來。
那紙人白如面粉,左臉和右臉的顴骨上點著兩個小孩拳頭大小的艷紅胭脂,頭戴紅瑪瑙瓜皮帽,身穿青黑色長褂,臉上是被描摹上去的歡天喜地的笑容。
牧四誠似乎都能聽見這紙人發(fā)出的兩聲,陰氣森森的嘿嘿笑聲,他眼睜睜地看見這紙人從白柳肩膀上伸頭,對準白柳舉著的蠟燭一吹。
同時,牧四誠聽到了自己身后傳來了紙張摩擦的聲音,一雙油紙手捂住了他的雙眼,有什么東西騎在他的肩膀上發(fā)出了嘻嘻的尖笑。
很快,牧四誠舉著的蠟燭也滅了。
墓里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山鬼吹燈滅】出自于杜甫的《移居公安山館》
第340章
陰山村
牧四誠抖著聲音在黑暗里喊了一句:“白柳?”
然后,他聽到了四五聲語調(diào)各不相同回答他的“白柳”的聲音。
“嗯�!�
“嗯�!�
“干什么?”
“我在這里。”
“白柳”沒什么情緒的聲音在墓室里回蕩,牧四誠汗毛倒豎,他后退了一步,舉起了相機對準面前,打開了夜視模式。
綠瑩瑩的屏幕里,牧四誠看到一幅讓他頭發(fā)直立的場景。
狹隘的墓道里,四五個正在扭轉(zhuǎn)變形的倀鬼湊近站在中間的白柳觀察,它們長出血紅的眼睛盯著白柳,用裂口般的鼻子湊近嗅聞白柳身上的味道。
它們的手腳和身體就像是正在被人捏造塑形的白色橡皮泥一般,腦袋從咯吱窩下面伸出,雙腳從腦后折過來,擺出各種扭曲又柔軟的姿勢,但從被骨頭頂?shù)穆∑鸬钠つw來看,它們是有骨頭的。
從它們擺出的姿勢牧四誠想象不到一個有骨頭的生物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擺出這種姿勢。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這些倀鬼變得和白柳一模一樣。
它們并成一排踮著腳尖垂著頭站在白柳旁邊,如果不看眼睛,牧四誠幾乎分不清誰是真的白柳。
這五個倀鬼突然抬頭,歪著頭盯著他,純白的眼睛里緩慢從眼皮上面落下一個黑色眼珠子,對著站在對面的牧四誠裂開一個笑,然后猛地轉(zhuǎn)著頭靠近過來。
牧四誠嚇得相機差點甩飛。
在那些倀鬼靠近過來的那一瞬,牧四誠下意識地把相機轉(zhuǎn)了一個方向,對準了自己的周圍,但他下一秒看清相機屏幕上的內(nèi)容的時候,直接被嚇得靠了一聲。
牧四誠周圍也有好幾個正在變形的倀鬼。
這些倀鬼似乎是準備變成牧四誠的樣子,于是現(xiàn)在這些倀鬼正頂著一張五官扭曲的“牧四誠”臉,對他牙關(guān)咔咔作響地笑。
混亂中,從倀鬼慘白交裹的軀體里伸過來一只修長的手,手指輕輕地舉著一根火柴。
一道平靜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陰間路上,順著鬼走,過鬼橋時,屏息不吐,等我來找你�!�
這是白柳的聲音!
擦!
火柴被擦亮,縮成一團的牧四誠眼前的燭臺被點亮。
火光亮起的一瞬,牧四誠周圍的一切魑魅魍魎褪去,只剩下一個舉著火柴給他點燭臺的白柳靜靜地看著他。
牧四誠舉起燭臺剛想松一口氣,但他突然想起了剛才在黑暗里聽到的那句話【等我來找你】。
他下意識舉著燭臺照了一下面前這個白柳。
白柳淡然的面容上倒映著青色的火光,地面和墻壁上什么影子也沒有。
牧四誠的后背慢慢地緊繃起來,他舉著燭臺平移到自己身前,竭力保持聲音的平穩(wěn):“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白柳”往前走,他回頭看了一眼牧四誠,臉上的笑容就像是被畫上去一般,有種詭異的紙質(zhì)感。
“去墓里,找一口棺材,背到人間去。”
另一頭。
白柳舉著燭臺,他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剛剛在進入墓室的時候,白柳踩到了地上的一個翻轉(zhuǎn)活板門,就站在上面保持平衡沒動,一直等到倀鬼出現(xiàn),混亂發(fā)生,白柳移動腳踩到翻板門的一邊,就直接從翻轉(zhuǎn)門上滑過了一段通道,摔到了下一層。
那些倀鬼沒反應(yīng)過來,白柳就不見了。
白柳站起來,拍了拍褲腿上的灰,抬頭看了一眼自己掉下來這個地方。
這是個四方形的偏墓室,不大,白柳估摸了一下長寬高差不多三米×三米×兩米的樣子,墻壁上積滿了厚厚的灰。
不過這些都不是白柳關(guān)注的地方,他環(huán)視了一圈四周,最終把目光看向了他掉下來那個活頁門這是這個四方墓室的唯一出口。
這是個密封了的墓室。
而且不光如此。
白柳放低燭臺,燭臺燈光搖晃,似乎隨時都要熄滅,但微弱的光也足以讓白柳看清墓室的地面上擺放的東西。
墓室的地面上整齊密集地堆滿了許多酒壇子,酒壇子用四方的紅紙封口,紅線繞頸,紅紙上用黑色的毛筆寫了一個【奠】字,紅線末端掛著兩個陳舊的銅鈴鐺。
紅線,鈴鐺,紅紙,這很明顯和白柳之前守靈的棺材是一個外包裝。
酒壇子里估計不是什么白柳現(xiàn)在愿意見到的“東西”。
這么一個小小的墓室里,白柳大致數(shù)了一下,約莫有一百來個這種酒壇子,占滿了墓室的大部分空間,可以說只有白柳剛剛落下來那個位置是沒有擺的,其余地面上都擺滿了酒壇子。
白柳站在酒壇子上估計就能夠到活頁門,但這酒壇子上只有一層薄薄的紙封,估計白柳站上去就破了,破了這壇子口就開了,在還不清楚這壇子里到底裝的是什么東西之前,白柳不準備這么莽撞地行事。
除此之外,這活頁門是晃的,白柳就算踩在壇子上夠到了門,他也出不去。
形式好像一時之間陷入了僵局,但白柳卻不怎么慌,他隱約覺得這里的一切應(yīng)該都是有解法的。
白柳舉著燭臺照向周圍,這次他看得仔細了一些。
泥土巖石的墻壁上似乎畫了什么東西,白柳舉著燭臺湊近觀看,他保持身體的平衡不碰到那些緊靠著墻壁擺放的酒壇,用衣服包著手擦開墻壁上的灰塵泥殼。
墻壁上的塵土掉落,浮現(xiàn)出了一幅壁畫,壁畫上是褪色的彩繪圖案,顯得極為陳舊了,很多地方都模糊到完全看不清畫了什么,但配合壁畫旁邊的題字,卻能大致理解出這幅壁畫的意思。
墓室里的墻壁繪畫一般都是用于記錄墓主人生前的一些大事,白柳進來的這個墓從壁畫來看,應(yīng)該是陰山村這個地方的集體公墓,也就是俗稱的祖墳,并不是為了某一個人而建造,而是為了一個宗族建造的。
壁畫上出現(xiàn)了很多紅色小人,他們穿戴整齊,修筑墓室,供奉三清,祈禱風(fēng)調(diào)雨順,莊稼豐收。
從畫上來看,這個時候的陰山村還沒有那些奇怪的合葬習(xí)俗,大部分村人都是正常死亡然后裝在棺材里入祖墳。
白柳注意了一下這個時候題字年代大約是兩百年前。
也就是說在兩百年前,陰山村只是一個普通村落,沒有什么村人淹死,也沒有把還沒出嫁的女子裝在喜轎里和淹死的人一起下葬的風(fēng)俗。
白柳轉(zhuǎn)動身體,舉著紅蠟燭看向了第二面墻。
這面墻上這些小人分成男女老少站在村口,面色凄涼,強壯的男人被挑選出來,似乎被什么黑漆漆的東西給拉走了,而這些男人即將前往的地方畫了刀山火海,鍘刀鋼槍,宛如十八層地獄。
男人們被黑漆漆的鬼魂狀的東西給拉了過去,他們掙扎著不想走,想要留在陰山村,但最后還是被拉進了地獄。
他們掉進了刀山火海,被鍘刀鋼槍碎尸萬段,男人們猙獰慘叫,就算只是一幅簡陋褪色的壁畫,白柳也能看出這些男人的疼痛凄慘。
男人掉入地獄的壁畫旁邊題字寫著【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陰山村只剩下了女人,老人和小孩,他們站在村口披麻戴孝,遠遠地望著掉進地獄的男人們,掩面而泣。
白柳轉(zhuǎn)身看向了第三面墻,燭臺的火越發(fā)幽暗,泛著青白的光,白柳周圍的酒壇子隨著他轉(zhuǎn)身看向下一幅畫的時候,也在跟著悄無聲息地轉(zhuǎn)動。
但白柳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依舊不為所動地繼續(xù)看了下去。
第三面墻上的壁畫上出現(xiàn)了一個長眉道人。
這道人長眉漆黑,胡須雪白,頭頂金冠,仙氣飄飄,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之感,他舉著浮塵端坐云上,面帶憂慮地俯瞰人間,地面上是披麻戴孝,對這道人頂禮膜拜的陰山村人。
陰山村人苦苦哀求,虔誠祈禱,似乎終于打動了這在天上的道人。
這道人舉著浮塵,一步一云梯地下了凡塵,落在了陰山村的門口,村口跪了一地的人,舉著村里最肥美的三牲畜和稻谷酒來供奉這下凡的道人。
這道人接了。
白柳轉(zhuǎn)向了第四面墻上的壁畫,他腳下的壇子已經(jīng)離他越來越近,從離著有一段距離到緊緊挨著了白柳腿邊,似乎在有意地困住他。
第四壁畫上的道人從仙氣飄飄猛地一變,變成了青面獠牙,橫眉豎目,指甲青黑尖利,身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黃符,活脫脫一個被鎮(zhèn)壓的妖魔。
這道人舉著浮塵,鞭子一樣地驅(qū)打陰山村的人。
陰山村的人被他逼得不得不跳進水里被淹死,化成了水鬼,未出閣的姑娘被他裝進了喜轎里,活生生地葬進了墓地里被捂死。
這道人似乎在籌謀什么重大儀式,被捂死的姑娘被他從墓里挖了出來,重新穿上隆重的喜服裝進了棺材里,埋進了祖墳里。
而被淹死之人的尸體被他從堰塘里撈出,腫脹的軀體被道人塞進了壽衣里,用草席一掩蓋,埋進了路旁。
不斷有無辜的過路人被路邊埋下的水鬼尸體拖進堰塘淹死,做了替身,化成了倀鬼供這道人驅(qū)使。
等到淹死之人的尸體已經(jīng)堆滿了堰塘,新的過路人都沒有辦法在這堰塘里淹死的時候,這道人終于又出現(xiàn)了。
他面色越來越漆黑發(fā)干,眼如獐鼠,玄耳發(fā)尖,雙眼凹陷,三宮呈紫,指如鋼鐵,一邊走一邊嗅聞,渾然不似一個活人,徹頭徹尾的僵尸面相。
這道人僵尸把堰塘里的尸體挖出來丟到了后山,又把路邊之前掩埋的陰山村人的尸體給挖了出來,這時候尸體都腐爛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爛肉和骨頭,這道人用酒壇收斂這些枯骨,用紅紙紅線鈴鐺封好,放進了祖墳的偏墓室里。
這道人似乎在用墓室和這些尸骨來布置一個陣法。
中間的一些壁畫已經(jīng)模糊了,只剩最后一副祖墳閉墓的畫了。
這道人渾身貼滿符躺在主墓室,周圍立著十幾口新娘棺材侍奉,其余的偏墓室里全是各色倀鬼,還有就是酒壇子。
正常墓室的陪葬品都是金銀珠寶,這道人霸占了人家的祖墳,還用紅白雙煞這種極為霸道的東西來做陪葬。
用人家祖宗折磨而死的尸體做陪葬品,還修在人家祖宅下面,如此之重的陰氣足以影響居住在上面的后人。
這道人要世世代代地把陰山村的所有人都煉化為紅白雙煞,繼續(xù)給他當陪葬品。
難怪陰山村后來的村人都不得好死,這道人百年之前就做了這么一個術(shù)法困住陰山村里的人,這里的人怎么可能善終?
這道人用的術(shù)法在道教上都是極為陰邪,極其虧損陰德的邪術(shù),這種邪術(shù)足足持續(xù)了一百多年,直到留在陰山村最后幾個村人都被這術(shù)法逼迫得淹死,也依舊沒有停止,還要把白柳他們這幾個碩果僅存的陰山村后人召喚回來繼續(xù)折磨死。
白柳的目光停在壁畫上那個躺在主墓室的道人臉上。
要是他們沒死,這道人不得償所愿,估計就要醒來了。
一百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枉死怨煞之氣練成的僵尸,醒來會怎么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眼如獐鼠,玄耳發(fā)尖,雙眼凹陷,三宮呈紫,指如鋼鐵,一邊走一邊嗅聞】這段僵尸的形容參考《茅山治邪秘本》,但有些是我編的啊,大家不要當真
第341章
陰山村
白柳抬頭看向天花板上的最后一幅壁畫。
這最后一幅壁畫是一幅長畫,底色血紅,較為模糊,似乎是把前面幾幅畫里出現(xiàn)過的東西給串聯(lián)了起來。
棺材里的新娘子跳了出來,蓋著蓋頭騎在了一些面容漆黑的人的肩膀上,囍帕一晃一晃地往什么地方走著,新娘子旁邊的地上爬著一些面容扭曲的倀鬼,白柳再往后看,是一些被倀鬼高高抬起的竹架子,竹架子上堆放了許多白柳腳下這種酒壇子。
酒壇子似乎被打開了,幾個酒壇子周圍扒著白森森的手臂。
中間一些圖畫模糊不清,看不清畫了什么,只能看到畫的旁邊題字寫著【庚子年壬辰月癸丑日,諸事不宜,夜游神攜眾夜游巡司,殺入村之人】
旁邊一行小字寫著【具體事宜,載于村歷�!�
最后就是那僵尸道人,億左手握著桃木劍指向天,右手手肘搭著浮塵,面上一半是慈悲道人,憐憫眾生,一半是僵尸厲煞,青面獠牙。
億端坐在神臺之上,神臺下是無數(shù)扭曲的冤魂厲鬼,這些怨鬼在神臺下的黑煙中扭動嘶吼,浮出一張張浮腫淹死的遺容,拱動著神臺向村口前行。
而村口那里隱隱約約站了無數(shù)人,這些人舉著刀劍斧鑿,捧著油鍋刑具,拖著鐵索鏈條,頭戴某種奇怪的圓頂帽子,腳踏牛羊腳樣式的短黑靴子,齜牙咧嘴,面目可憎,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從十八層地獄里跑出來的小鬼。
從樣貌上來看,這些小鬼就是之前把陰山村男人拉走的小鬼們。
這些小鬼直直地向陰山村里沖去,正迎上從村口出來的僵尸道人,那僵尸道人橫眉怒目,舉劍下斬,新娘子和倀鬼也紛紛涌上,摁住那些小鬼。
兩方“人”馬似乎在村口發(fā)生了激烈的廝殺。
后面的畫又模糊了,白柳看向了這幅壁畫的最末。
村口血流成河,到處都是殘尸碎骸,白骨皚皚,只剩下那道人已經(jīng)全部化成了僵尸,用劍撐著身體,面容陰毒猙獰立在村口正中央,手腳上長出黑毛,獠牙齜出口外,嘴邊全是血。
旁邊題字【陰山村后人舍棄祖墳,為(模糊)道士及先人立此墓�!�
白柳看完最后一幅壁畫的時候,他周圍已經(jīng)沒有落腳的地方了,酒壇子緊緊地抵著白柳的小腿,只要白柳一動就能將其踹倒。
酒壇子細口粗身,封口的紙張極為纖薄,又放了這么久,估計只要倒在地上封口紙就會裂口,酒壇子里的東西就能爬出來。
又是密室,又是被這些酒壇子死死圍困,看起來似乎已經(jīng)沒有出路了。
白柳平靜地舉著燭臺環(huán)視了一圈,突然抬腳踩上了某個酒壇子上面。
圍困住他的那些酒壇子晃動幾下,向中間聚攏,彼此碰撞到之后這些酒壇子似乎感覺到白柳從億們中間消失了,于是靜止不動了。
白柳也站著沒動,不過一會兒,酒壇子的封口紙上被頂出一張人臉。
紙面上人臉上的鼻子在動,似乎在嗅聞白柳的味道,然后這些酒壇子又緩慢地朝著白柳站立的酒壇子挪動過來。
白柳等到這些酒壇子再次靠近自己站立的酒壇子之后,又換了一個酒壇子繼續(xù)站立,他目光平和地注視這些酒壇子,心道一聲果然。
這些酒壇子里裝的是淹死之人的尸骨,也就是那些倀鬼的“體”,那些跑出去的倀鬼不過是陰魂鬼魄罷了,億們真的尸體還在這里。
按照道家的理論,魂魄離體之后尸骨就只是尸骨,是不會化形作惡的,簡而言之也就是安全的。
白柳他們一進墓穴就在這個活頁門的附近遇到了不少倀鬼,那也就是說這個墓室里的酒壇子一定有不少酒壇子是“空”的,也就是倀鬼離體之后的酒壇子。
也就是說,這些酒壇子不會動的。
白柳篩選掉會動的酒壇子,選不會動的酒壇子站上去,他就算把酒壇子封口紙踩碎了也沒什么,因為里面只是一具沒有魂魄的死尸罷了。
會動的酒壇子明顯是被封口紙紅線給困在里面的,按照道教的理論,這些東西都是陰物,需借助活人的陽氣才能破開罐口,重見天日,所以億們試圖利用白柳這個陽間人把壇子或者封口紙弄碎。
如果是一般人進到這個偏墓室里,只要走動一下,那些酒壇子就會不知不覺地擋在對方走動的路上被踢到,只要壇子一倒,里面的東西就能如愿以償?shù)爻鰜砹恕?br />
而只要有一個倀鬼出來,為了躲避這個倀鬼,進來的人行動幅度一大,踹碎的酒壇子可就多了。
這人的陽氣用盡之后,會被倀鬼們活活耗死在這里,也變成這里的一個酒壇子。
也就是說進入這個墓室之后,是決計不能移動的。
而白柳這個奇葩,在進來之后看了半個多小時的壁畫,無論酒壇子怎么挪動緊逼,腳一下都沒動,直到白柳把墓室里挪動過的酒壇子基本都看清楚了之后,他才不慌不忙地選了其中一個,慢悠悠地踩了上去。
左右移動會碰到酒壇子,但上下移動卻是不會的。
并且現(xiàn)在白柳在一個高于這些酒壇子的平面上移動,完全就是這些酒壇子在追著他跑,而這些酒壇子跑動得越多,那些不會動的酒壇子就越顯眼。
白柳記得在進入墓穴的時候燭火熄滅的時候,出現(xiàn)了五個模仿他的倀鬼,五個模仿牧四誠的倀鬼。
假設(shè)這十個倀鬼都是從這個偏墓室出去的,就可以推斷出這個墓室里大概有十個壇子是安全的。
白柳掃視了一下墓室內(nèi)不會動的壇子,正好是十個。
雖然不排除他的推斷是錯誤的可能性,這十個壇子里萬一有一個就是不愛動的,白柳踩上去就瞬間gg了,但白柳覺得自己做事似乎并不在乎這點風(fēng)險,從來都是按照最大可能以及最大利益獲得的方向走,不是很在意自己會不會死在半途。
白柳覺得自己好像是個結(jié)果論者。
他看了一眼這十個壇子,用眼神把這十個壇子連成了一條線,然后頓了一下。
這十個壇子連起來是一個【出】字,但這個【出】字少了一點,沒有冒頭,那個點在東南方向上,而那個點的位置不斷有動的壇子來回地“走”過。
這感覺像是個機關(guān),需要每個地方都有一個壇子,但不動的壇子只有十個,還差一個。
白柳略微挑了一下眉頭這是逼他必須踩一個有東西的壇子?
似乎意識到白柳踩在了壇子上面,這些能動壇子越發(fā)躁動,封口紙上不斷地冒出正在變形的人臉,張大嘴無聲地嘶吼著。
密封的墓室里陰風(fēng)來回滌蕩,一股死尸腐爛讓人作嘔的氣息從壇子里冒了出來。
白柳又踩了一步,他轉(zhuǎn)到了一個新壇子上面。
之前被白柳踩過的酒壇子在他提腳的一瞬間,被其他會動的酒壇子推了一下,封口破了,里面露出一具扭曲地蜷縮在水里的尸體。
這尸體正面朝上,臉部腐爛得只剩下一雙眼睛是完整的了,眼珠子霧蒙蒙的,就像是蒙著一層紗布,青白發(fā)脹的嘴唇張著,死不瞑目地盯著外面看。
這應(yīng)該就是那些倀鬼的尸體。
陰魂有尸而威力倍增,要是讓這些倀鬼帶著尸體直接鉆出壇子
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白柳估摸了一下彼此的戰(zhàn)斗力,他客觀地覺得自己多半會死在這里。
白柳在酒壇子的追趕下不斷地轉(zhuǎn)換壇子,壇子的封口一個接一個地損壞,白柳終于靠近了【出】缺失的最后一點的東南角方向。
酒壇子就像是嗅到了餌料的魚群,幾乎攢動地堆滿了【出】的最后一點那個方向。
白柳冷靜地站在離【出】缺的那一點最近的那個酒壇子上左右環(huán)視,尋找退路。
等下他踩了酒壇子,萬一沒有出現(xiàn)出口,而那個酒壇子里的東西也爬了出來,白柳需要在這十個壇子上進行追逐戰(zhàn)的時候,要注意方位,不能在進行追逐戰(zhàn)的時候碰倒其他壇子。
白柳盯著【出】的東南角房間那些正在不停搖動的酒壇子,他飛速地踩了一個壇子之后轉(zhuǎn)身站到了一個角落壇子上,背部緊貼兩面墻。
那個被白柳踩開的壇子晃動了兩下,靜立不動了,然后又開始輕微地,不規(guī)則地向一個方向傾斜,破開的紅色封口紙上緩緩地伸出五根慘白的手指,慢慢地握住了壇子口邊沿。
一個腦袋露了出來,億的頭彎折成了九十度橫著卡在壇口,就像是和身體完全斷開了,死白的臉上帶著陰森的笑,長長又漆黑又濕漉漉的頭發(fā)從壇口里冒出,億的剩余其他身軀和肢體以一種扭曲又詭異的角度從壇子口里拔了出來。
白柳站在對角線上都能聽到那種骨頭咯吱咯吱變形的響聲,他看了一眼四面墻,在心里頗為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他好像猜錯了,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至少目前這偏墓室還沒有出現(xiàn)機關(guān),給白柳騰出一個門來的意思。
白柳不覺得自己猜錯了【出】的意思,那提示給得相當明顯。
但現(xiàn)在沒有出現(xiàn)【出路】,除非是還缺點什么。
白柳抬頭看向天花板,他所站的那個壇子正好在活頁門的正下方,他正上方的活頁門發(fā)出了哐啷哐啷的晃動響聲。
一張張慘白的臉從活頁門后面探出,一個個倀鬼從活頁門外面四肢并用地爬進來。
白柳嘖了一聲,心道一句果然。
這十一個壇子還得是裝著倀鬼的壇子,才能打開,所以他踩開那個壇子之后沒多久,這些離開的倀鬼就會回來。
這些回來的倀鬼本來是準備向白柳爬過去的,但億們進來之后沒多久,似乎嗅聞到了什么味道,面上裂開血紅的口子,露出一個古怪的笑,然后飛快地朝著那些被白柳踩開壇子爬了進去。
然后,這十個被白柳踩開的壇子,接二連三地伸出慘白的手臂和腳掌拍打在朱紅的壇子上,扭動的頭顱在壇子里發(fā)出咯咯咯的骨節(jié)交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