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早知權(quán)勢如此令人沉醉,她何必要指望攀男人的高枝呢?
第169章
不夠
隨著郡主府修繕完成,溫儀郡主這個名號也漸漸在上京權(quán)貴圈子中傳開。
上一個和長公主扯上關(guān)系的沈韻已是貴女圈中炙手可熱的存在,更別提這個溫儀郡主可是實打?qū)嵉拈L公主血脈。
一時間飛入郡主府的請?zhí)嗳缗C?br />
江芙一回都沒應(yīng),雖和長公主進過幾次皇宮,但她心中總想著衛(wèi)融雪手中握著的東西,實在不放心。
好在衛(wèi)融雪這廝很快遞來請?zhí)?br />
登上馬車一路行至邀月樓,碧桃扶著江芙踩下腳凳。
淡青色帳幔半掩,室內(nèi)屏風(fēng)繪桃木,再往里走,桌上瓷瓶中錯落插著幾枝剛采擷下的花蕊。
衛(wèi)融雪撥弄了下花瓶中的枝葉。
他今日換了身云緞廣袖,側(cè)身姿勢愈發(fā)顯得身形挺拔姿容如松霜。
聽見腳步聲傳來,他緩緩抬眸望向少女。
“溫儀郡主安。”衛(wèi)融雪眸光鎖住她輕聲開口。
江芙真是深感衛(wèi)融雪此人不僅城府難測,還頗會算計人心。
按說要和姜家退婚,以他的權(quán)勢早能在長公主認回讓姜家取消婚約,那夜江芙以為他的意思是只要她親口告知姜成退婚一事。
衛(wèi)融雪便會隱瞞證據(jù)將江芙推到長公主面前。
可衛(wèi)融雪偏要先把江芙身份揭開。
如此再退婚,免不了讓姜成揣測她是一朝得勢便迫不及待要踹開他,再加上親身歷經(jīng)長公主之下的榮寵。
衛(wèi)融雪篤定江芙絕舍棄不掉這個身份。
江芙信步走到衛(wèi)融雪跟前,她眼眸早在踏入屋內(nèi)時便盈滿憂愁。
衛(wèi)融雪抬指撫過少女眉間,俯身輕語道:“溫儀郡主,開心些�!�
“我等郡主的好消息�!�
語罷,他徑直轉(zhuǎn)身走入屏風(fēng)后。
江芙坐上圈椅不過半刻,門便被人叩響,外間傳來秋月低聲稟報,等屋內(nèi)江芙應(yīng)完,她方才啟門讓姜成進來。
姜成甫一看見少女,眼眸頓時便亮起來。
“阿芙!”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江芙身前,姜成彎眸笑的開心,“你做了郡主,日后阿芙便只有我能叫了!”
江芙將指尖貼在他臉側(cè),后者揚起臉,眼睫錯落,琥珀眸熱忱。
“那我們的婚事是不是就能早些了?”
江芙戳戳姜成眼尾,連名帶姓的喊他:“姜成,”
“我懂,阿芙害羞不能說,我今日回去便去催娘親。”
“退婚吧。”
“我又選了幾身嫁衣圖樣,到時你...”兩人的話一前一后響起,姜成初始沒聽清楚,等反應(yīng)過來少女說的是什么時,突然怔住。
“阿芙?”他蹙緊眉頭,難以置信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江芙收回手。
“我說,退婚吧�!�
“為什么要退婚?”姜成‘騰’的站起身,“為什么?我這幾日哪里又惹到你了嗎?”
“阿芙,我要是做錯什么事情,你也不能拿這種話來嚇我呀。”
“好端端的,退什么婚,”他話一句跟著一句,全然不給江芙半點反應(yīng)的機會,看少女沒再說話,姜成再度蹲下身來抱住她腰肢。
“不退婚,你我都合過庚帖行過三書六禮,怎么還能退婚呢?”
少女自上方傳來的聲線冷冷淡淡:“和你合過庚帖的是江家五小姐,并非溫儀郡主。”
姜成手一僵,他飽滿唇瓣啟合數(shù)次,喉嚨堵塞,竟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察覺少女當(dāng)真沒有絲毫補救的話,姜成艱難開口:“所以,你當(dāng)上郡主,不需要我了,便要把我一腳踹開?”
他往上望,少女垂下的眸中再無往日笑意。
纖長睫羽淹沒,姜成一眼望去,只能窺見毫無所動的冷。
他一顆心被緊緊攥緊,抱住她腰肢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中松開。
“為什么,”姜成喃喃,妍麗容顏黯淡,本張揚的眉眼也悄無聲息落寞幾分,“為什么要把我踹開?”
江芙錯眸站起身。
姜成這才陡然驚覺,他與江芙之間,她從來都能隨時轉(zhuǎn)身離去,那些意亂情迷,仔細回想,根本就只有他一人沉溺。
他扶住案桌站起身,呼吸都窒息幾分。
再開口時,姜成聲音已攜上哭腔:“你騙我,”
“你以往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不對,你當(dāng)真把我放在眼中過嗎?”
“你怎么能這么狠心,我連成婚的酒盞都不肯假手于人,我滿心想的都是和你的以后,你卻就這樣把我扔在后邊!”
“江芙!”他咬牙切齒,幾乎又忍不住心頭翻涌的情緒,險些再度掉下淚來。
“我什么都聽你的還不行嗎,我說了什么都可以依你...”
江芙霍然轉(zhuǎn)過身來,她凝視姜成半晌,在發(fā)覺他眼尾暈緋眸間快蕩出淚珠時,抬手按住了他眼眸。
“姜成,你知道嗎,”她不答復(fù)他任何問題,反而問道。
姜成感受著少女指尖溫度,好不容易壓下的情緒又開始翻涌,他握住少女放在自己臉上的柔荑。
“知道什么?”
“知道我要和你成婚的那日,江家所有人都在恭維我,都說我攀上了高枝,連江如月都忍不住道我真是運氣好,能得到姜氏子的垂青。”
姜成不解抬眸,所幸少女并未停頓太久,很快又跟著說道:
“那時他們都在說,江芙,你真是走了大運了,連你的好友,言辭間也不免充斥對我‘走運’得你青睞的道賀,所有人都在說,可所有人都忘了...”
江芙按住姜成眼尾的指尖略微用力了些。
“所有人都忘了,靶場上那支開過鋒的箭矢,離我不過五寸�!�
姜成心神俱震,他錯愕瞪眼,順著江芙的話,他幾乎是立刻便想到了兩人在靶場的往事。
他頓時慌亂,不等說話,少女與他對視后跟著道:
“姜成,你曾經(jīng)想殺了我�!�
“江,江芙,”姜成指尖不禁輕輕顫抖起來,那些過往陡然被揭開,他百口莫辯,除了倉皇完全說不出其他話來。
眸間淚珠終于沉沉墜落,姜成囁嚅開口:“你恨我,你難道一直恨我?”
江芙替他撫落眼尾那滴淚珠。
“我不恨你,姜成�!�
“我只恨自己,為什么站的不夠高,所以沒人肯在意我的難處�!�
姜成在往日可能會是她報復(fù)江家最鋒利的一把刀,可是如今,她已不需借助他才能往上爬。
她要站的更高,姜成一無實權(quán)二無名利,于她,再不會是甲等。
第170章
騙子
姜成一雙琥珀眸盈滿晶瑩,他后撤半步,語氣壓抑惱怒:
“江芙,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泵髅魃匣匾娒孢對他笑語盈盈,說自己心中唯有他一人。
如今撕破臉皮,他方才明曉她心中一直深藏著對自己的一份恨。
靶場那支箭他的確無話可說,可后來樁樁件件,哪次不是他遷就江芙,無論是要殺人還是名分,他都未有半分遲疑。
回回和她相處,他都由著江芙戲弄自己。
如今不再需要他,毫不遲疑就把他踢到一邊。
連半句哄他的話都不肯講!
姜成強自鎮(zhèn)定抹開眼角淚水,面對少女時眼底總盛滿的笑意散開:“好一個溫儀郡主,看來是我姜成礙著你的路了�!�
他是喜歡江芙不假,但不代表他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求她。
他不是江芙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江芙垂眸不語,姜成氣惱更甚,但還是硬生生咬緊牙關(guān)道:“退就退,我,誰稀罕?”
江芙輕輕頷首:“多謝�!�
多謝?
她居然說多謝?
姜成被氣的只覺心都在抽抽,他唇抿的愈發(fā)緊,再度深深看了眼少女,他徑直轉(zhuǎn)身離開屋內(nèi)。
室內(nèi)重歸寂靜,江芙撐住案桌半刻,方才抬腳往屏風(fēng)后走去。
衛(wèi)融雪端坐其后,黑眸沉冷,望見少女進來,他拿起旁邊信箋遞給她。
江芙接下,撕開封皮垂眸迅速掃過。
她握緊這幾張薄薄紙頁,抬眸語帶猶疑:“這東西,你有拓本嗎?”
衛(wèi)融雪支頭輕笑,“禮禮,有時候我真的在想,你對那些男人的喜歡到底有幾分�!�
“我只是害怕,”少女把紙頁倒扣入懷,垂下的長睫顫顫,“衛(wèi)融雪,你握著我的把柄,我無法不害怕。”
衛(wèi)融雪捏出火折子點燃案桌上的燭火,他站起身行至少女身前,把她扣在懷中那只手拿出,帶著她將手中紙頁放在火焰之上。
火舌很快燃燒吞沒。
江芙下意識松開手,衛(wèi)融雪倒是神色未變的拎住紙頁,垂眸看著最后一點紙面化為灰燼。
他丟開殘存紙頁,眸底彌漫寵溺:“沒有拓本,此物付之一炬,除了我,再無人知曉你真正身世�!�
“我知曉你看重權(quán)勢多過情愛,和我成婚,不僅能保你榮華富貴,即使當(dāng)真東窗事發(fā),衛(wèi)家也有能力在長公主面前保下你�!�
他俯身貼近少女潔白側(cè)臉,放低的聲線充滿蠱惑:“禮禮,來依靠我�!�
室內(nèi)半晌無聲,片刻之后,衛(wèi)融雪發(fā)覺袖袍之下,少女伸出手來輕輕拽住了他。
“秋闈后,我會請皇祖母為我賜婚�!�
少女嗓音甜軟,此刻更帶著三分女兒家論及婚事的羞怯,衛(wèi)融雪忽覺臉頰溫?zé)�,心跳也亂了節(jié)奏。
他斂眸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還保持著剛才燃紙的姿勢,衛(wèi)融雪在她身后,只聽見少女嬌怯嗓音,全然不知她清眸如水,里邊是和羞澀毫不相干的淡漠。
*
姜府。
許知婉望了眼燈火通明的屋子,攔住流峰道:“你家公子又作什么妖呢?”
流峰撓頭:“公子自從回來后就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奴才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許知婉心中生奇,揮手讓流峰退下自己抬腳走到屋外叩門。
“姜成?”
屋內(nèi)好半天才不情不愿響起聲回應(yīng)。
許知婉推門入內(nèi),室內(nèi)堆滿一地的衣裳物件,她仔細端詳半瞬,發(fā)現(xiàn)邊上是前幾日姜成找專人打造的紅玉杯。
姜成在一堆擺放亂七八糟的物件中,沒有絲毫儀態(tài)的席地而坐,長腿搭落在階,手懶懶撐住臉頰。
看見許知婉進門,他散漫抬起眼皮問道:“你做什么?”
許知婉沒忍住敲了下他額頭。
自從知道姜成怪癥誘因后,府醫(yī)開過許多方子,她也刻意撇開熏香不用,如今姜成已然大好,不僅是她,連其他女子靠近他也沒什么反應(yīng)。
是以這段日子姜成挨揍的次數(shù)愈發(fā)的多。
“敗家子啊你,”敲完姜成,許知婉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過來時不小心踩著了段云錦,她連忙后退半步,等辨別出來那段云錦是最貴的霞彩。
更是忍不住怒道:“又發(fā)什么瘋,這不是專程送來做嫁衣的料子嗎?如今就扔在地上,馬上裁嫁衣了,到時哪里去給你找?”
沒想到姜成看上去比她還要生氣:“裁什么嫁衣?有什么好裁的?一匹云錦而已,我想扔就扔。”
許知婉再度手癢,“三日前你到處遣人去問云錦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模樣�!�
姜成懨懨:“三日前想著云錦最好看,如今覺得也就那樣吧�!�
許知婉‘嘶’了聲,轉(zhuǎn)頭仔細打量了姜成幾眼,揣測道:“人家不愿意嫁了?”
姜成猶如貓兒被踩到尾巴一般猛然直起身,“你胡說什么,輪得到她不想嫁,是我不想娶妻,你,你找個日子把江家婚事退了,我不想娶她�!�
沒想到許知婉沒半點異議的點點頭。
“好,那我明日就去。”
姜成咬牙切齒,“許知婉,你巴不得我退婚是吧?你對她有意見?”
他話音剛落額頭又被許知婉敲了一計。
“我的傻兒子啊,她若還是江五小姐嫁給你自然算高攀,可人家現(xiàn)在是郡主,還是長公主嫡系,就算姜家不退,長公主日后也不會認這門親事�!�
姜成抿唇:“姜家門楣不至于低到這種地步吧?”
許知婉看了眼姜成,沒好意思說,姜家門楣是不低,可是你的名聲實在是差到讓人足以忽視門楣這種東西。
世家家主嫡系最貴,其后次之,姜成雖占個嫡字,但一不像其兄在官場早有所建樹,二不像姜懷墨之流走求學(xué)博名之路。
再加上早年姜成名聲實在是有一些,敗壞之處。
許知婉尷尬清清嗓子,轉(zhuǎn)移話題:“既然這門婚事不成,為娘早日給你找其他女郎相看�!�
姜成惱怒拒絕:“我不要,”
他看出許知婉似乎藏著什么話,拽住她衣角追問道:“我不能娶郡主嗎?”
“可以是可以,”許知婉還是很維護自家兒子,“如果郡主當(dāng)真喜歡你喜歡的要死要活,下嫁也不是不可能�!�
喜歡他喜歡的要死要活?
姜成看江芙連前兩個字都夠嗆!
第171章
引路
姜成想起這個令人心碎的事實,更是氣的牙癢癢,他伸手把許知婉推到外邊。
“誰我都不娶,”跟著催促道:“快些出去,我要睡了�!�
等送走許知婉,姜成反手關(guān)上門,視線在地上那對紅玉杯頓住。
這是他自己繪的圖樣送去工匠那讓打出來的,就等著和江芙洞房花燭用,剛踏進屋內(nèi)時姜成看著滿屋子自己精心準備的物件。
思及少女毫不留戀的態(tài)度,他氣的把所有東西砸的砸扔的扔。
唯有這對紅玉杯,他舉起來好半晌,想想還是蹲下身‘扔’在一旁。
姜成冷著臉把那對玉杯撿起來,這可花了他不少銀子,江芙用不上,是她沒這個福氣!
俯身撿起玉杯時,他胸前掛著的物件由于慣性瞬間滑出半截,姜成下意識伸手接住,攤開一瞧。
蓮花瓷上‘芙蕖’兩個字靜默佇立。
姜成凝視蓮花瓷片刻,仔細回想一番,唇角不由慢慢揚起。
嘴上放狠話放的那么厲害,實際上連自己娘親遺物都舍不得收回去,他哼笑兩聲,回憶起當(dāng)初江芙說不能見光的話,又連忙把蓮花瓷重新塞進懷里。
他懂了!
定是長公主不喜他暗自對江芙施壓讓她來退婚,江芙不能拒絕自家祖母,但是心里仍放不下他,便故意不收回定情信物。
這是在暗示他呢!
姜成恍然大悟,他真是錯怪他的阿芙了。
本隨意拎著紅玉杯的手勢被他硬生生改成捧。
端正奉好玉杯一路小心翼翼把它們放回錦盒后,姜成急急忙忙讓流峰去通知許知婉,他明日就要回書院上課!
*
江芙在長公主別院陪著用完膳后,兩人閑著無事,便遣人搬來棋盤。
本就只拿下棋當(dāng)打發(fā)時間,長公主落下一子,開口問道:“郡主府住的可還習(xí)慣?”
“習(xí)慣,”江芙思索片刻后落子,“只是更想挨著皇祖母,左右也要在書院上課,明儀很想搬來別院呢。”
長公主笑開,“別院早就給你騰好了屋子,本宮也想挨著明儀,既然有心,晚間便在這住下吧�!�
江芙乖巧答好。
長公主這才引出另一個話題:“你的郡主府初啟,該辦場宴席熱鬧熱鬧。”
江芙為難道:“我不懂這些規(guī)矩,怕辦的不好讓別人笑話�!�
長公主擺擺手,“本宮給你撥的兩個宮女都深諳此道,再說,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笑話你,但明儀若想學(xué)這些,本宮再給你添兩個教導(dǎo)嬤嬤。”
“前些日子給你請的那些夫子,明儀可還喜歡?”
前些日子長公主命人請了幾名琴道大家和畫中妙手入郡主府,憶起那幾位夫子精彩紛呈的臉色,江芙不覺訕訕。
琴棋書畫里邊,她只有棋書堪堪能看,其余兩樣都是各有各的差勁,這些東西對她來說都是從頭拾起,她實在是學(xué)的頗為費勁。
“夫子們都很厲害,”江芙邊說邊偷偷去看長公主神色,“只是明儀確實朽木難雕。”
長公主哪能看不出來她的推辭,當(dāng)即大手一揮道:“明儀若不喜歡便不學(xué)�!�
江芙抿唇,沒應(yīng)這句話,反而把自己袖籠中的玉佩拿出放在長公主面前。
“這玉佩是娘親給我的,這么多年我一直從未離身,如今認回皇祖母,這玉佩也該物歸原主。”
長公主聞言放下棋接過玉佩,撫著玉佩上鏤空花紋,她不免怔愣半晌。
當(dāng)初產(chǎn)子卻發(fā)現(xiàn)是個死嬰后她悲愴萬分,隨手翻過枚玉佩便塞進襁褓匆匆離去,現(xiàn)下手心這枚玉佩雖玉質(zhì)尚可,但這般成色的玉佩在宮中屬實平平。
若是,若是當(dāng)初她不是隨意塞進塊玉佩,而是將些皇室物件給珠兒,是不是珠兒被撿到后,別人也會看在皇室物件的份上將珠兒送回?
江芙徐徐輕聲:“當(dāng)初和娘親相依為命之時,我經(jīng)�?此兆∮衽宄錾�,但即使是我們母女最困苦之時,她也從未想過當(dāng)?shù)暨@玉佩�!�
少女眉間籠上愁緒,“要是娘親能早些遇見皇祖母便好了,我現(xiàn)下享著皇祖母的寵愛,心中總不免想起娘親握著玉佩神傷的模樣。”
江芙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珠,勉強扯出笑容。
“皇祖母,對不起,我又說這種話,”少女抱住她手臂,“我是不是惹皇祖母傷心了,明儀再也不說了,只是皇祖母對我太好,讓我變得都多愁善感起來。”
長公主輕撫少女發(fā)頂。
“皇祖母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呢?”
“你是這世上有關(guān)珠兒唯一的念想,珠兒愛你,皇祖母更愛你。”
江芙頭埋在長公主懷中甕聲甕氣道謝。
半晌之后,少女抬起頭,那幾滴淚珠熏的她眼圈泛紅,發(fā)絲微亂,愈發(fā)惹人憐愛。
長公主溫柔替她理好鬢發(fā),然后便聽少女低聲細語的開口求道:“皇祖母,我不想學(xué)那些琴棋書畫�!�
長公主莞爾,她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手下依舊溫柔拂過,長公主不以為然:“不是方才便說過,不想學(xué)就不學(xué)�!�
江芙咬住唇,“可我想學(xué)其他東西�!�
長公主滿口答應(yīng):“想學(xué)什么都成,明儀對什么感興趣?”
“我想學(xué)些男子學(xué)的東西。”更準確來說,她想學(xué)的是世家嫡系、皇室子弟學(xué)的東西。
但江芙知曉,有些話不可說的太露骨,長公主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明白她說的‘男子學(xué)的東西’是什么。
長公主手下動作微頓,沉吟半瞬后忽而搖頭笑開,她這回是真的實打?qū)嵉母吲d,眸間都是難掩的喜悅。
“明儀,”她拍拍江芙肩膀,“不必遮掩,更不必難以開口�!�
“人皆有野心,女子亦是,那些東西本就該不分男女,可這世道卻只教女人學(xué)琴棋書畫刺繡女紅,你想學(xué),皇祖母便讓你學(xué)。”
江芙彎眸,笑的絢爛:“謝皇祖母!”
長公主招手讓人撤下棋盤,“既然你想學(xué)那些,本宮不妨先給你引引路。”
第172章
押寶
“大晉以武開國,在世家和皇室之外,另有清流寒門自成一派,先帝為防世家勢大,不顧朝臣反對廣開科舉,這些年科舉盛行,察舉便日漸式微,寒門逐漸壯大,如今已屬三者相互掣肘之態(tài)。”
“皇祖母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順大勢而為�!�
江芙不由問道:“那葉家和山長,都屬寒門之列?”
長公主頷首。
江芙再度發(fā)問:“所以皇室其實更偏向寒門?”
“世家盤踞已久,皇室自然更偏向扶持寒門。”
“所以端王案至今還無明信,是因寒門想保下他,如此看來,寒門也不見得能聽之任之�!�
長公主沒忍住敲了下江芙的額頭,“你啊,可真是什么話都敢往出倒�!�
江芙捂著額頭討?zhàn)�,旋即抱住長公主手臂撒嬌道:“明儀只是隨便亂猜的。”
端王謀逆這么大的案子,要是處置必然朝野皆知,如今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江芙實在厭惡極了陳明川,連帶也看端王不順眼。
能教養(yǎng)出那般品性的兒子,想必端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長公主順勢把手放在江芙肩頭,“端王案并非是寒門,而是皇帝自己動了惻隱之心。”
皇帝年事已高,前些年太子薨逝,已讓他生了場心病,如今膝下唯二的親兒子又鬧出這般丑事,皇帝早已鐵腕手段血洗了端王派系。
端王府上下皆被幽禁,處置的圣旨卻遲遲不下。
前日長公主回宮之時,只望見皇帝看著太子曾批閱的奏折暗自神傷。
人愈老,難免愈發(fā)在意這層血緣。
但端王作為主謀,死罪必然難逃,可他的兒子陳明川卻不見得會隨之赴死。
拍著少女肩膀,長公主低語將其中利害一一點出。
江芙點點頭,話說至此,她沒忍住大膽問起另外的話題,“那,肅王會不會就是以后的......”
“私議皇儲,明儀可知是什么罪名?”
江芙連忙噤聲,慌亂搖搖頭:“我不問了,我再也不問了�!�
“其實,當(dāng)初病逝的太子一脈,還另有嫡系,”長公主點到即止,隨即抬起桌側(cè)茶盞抿了半口,“明儀若真存著三分弄權(quán)心思,便要明白,押寶,不可太早。”
江芙一顆心頓時不受控制跳動起來。
當(dāng)日江家眾人俯首低眉的模樣還猶在眼前,小小一個江家,稍大些的官都能教其膽戰(zhàn)心驚,若是她能爬的再高些。
是否便能如長公主一般,無需顧忌任何人眼色。
“皇祖母,”江芙仰面看她,“太子嫡系名諱為何?”
“明字輩,取裕。”
*
江芙的身份水漲船高,自然也要從下院搬到上院,望著小院中進進出出的下人,周晚霜不免嘆道:
“日后要見阿芙一面,肯定很難了。”
江芙挽住她手,“讓你與我一同去上院你又不同意,現(xiàn)下又來埋怨我,你來見我,我什么時候讓你等過半刻?”
“上院都是些權(quán)貴子弟,我哪敢往上湊啊,況且上院管束比下院嚴厲的多,我怕自己抄書被逮住...”
周晚霜勾住江芙手心,語帶不舍:“日后可要記得多來看看我�!�
“不必日后,”江芙?jīng)_她眨眨眼,“過兩日郡主府有宴,我遣人給你下帖子�!�
周晚霜小小歡呼一聲,江芙彎唇,半晌后狀若不經(jīng)意道:“上回和晚霜提過的那件事可有回信?”
周晚霜在記憶里翻找片刻,“有的,不過一個逃奴,阿兄說已處死刑了�!�
江芙眸色深幽,她睨著面前魚貫而出的宮女,唇際笑意愈盛:“真是多謝晚霜了,若不是他人告知,我真不知江家逃奴竟敢在外編排我�!�
周晚霜認同的點點頭,“他要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肯定后悔死了�!�
“對啊,”江芙也跟著輕輕頷首,“禹州離的這樣遠,他若是知曉娘親身份,定會嚇一跳。”
也正因他不知,才方便她下手滅口。
當(dāng)初云秀院中,唯有一名小廝親眼看見云秀抱著咽氣的女嬰尸體蹣跚出門,撥給云秀的兩個下人皆是消極怠工之徒。
小廝瞧見云秀慘狀嫌麻煩,便故作不知,誰知半夜云秀居然又抱著個嬰兒回來了。
后來云秀身死,小廝被調(diào)回禹州江家,直到前段時日有人順藤摸瓜傳他問話。
禹州離上京相距甚遠,小廝不知云秀身份,礙于威勢一五一十的交代完往事,生怕江家因此遷怒,他忙不迭回老家遷州避禍。
江芙手中握著小廝身契,家奴外逃,若要細究必是死罪。
沒了這唯一的活口人證,衛(wèi)融雪拿什么指證她?
江芙挽住周晚霜的手,笑的越發(fā)親熱,“我那邊還有些新打的首飾,你等會選選看有沒有喜歡的�!�
周晚霜有些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剛收了你的東西,你又讓我挑,我都不好意思再見你了�!�
“無事的,”江芙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開,“晚霜是我在書院中最要好的密友,你我之間,何必斤斤計較�!�
揮手作別周晚霜,江芙抬腳往上院走,不過片刻便瞧見道熟悉身影。
男子披了件淺色薄袍,柔軟發(fā)絲垂在臉側(cè),眉目低垂安靜專注,正站在池邊望著水中錦鯉。
江芙不由慢下腳步,此刻日光正好,明澈池水輝映他溫潤清疏面容,連光都似乎要格外眷戀他,只肯在他衣擺留存。
衛(wèi)無雙等了半晌都未聽見江芙出聲,垂下的睫羽難免顫動幾瞬。
難道,難道是他假裝偶遇的法子太過拙劣,一眼便被她看穿了?
他不自在輕咳一聲,率先轉(zhuǎn)眸笑道:“芙蕖,真是好巧。”
江芙踱步走至他身側(cè),跟著探身瞥了眼池中錦鯉,“是巧,無雙為何會在這?”
衛(wèi)無雙抬頭望天,“方才在屋子里覺得天色不錯,想著隨意走走,剛到此地。”
剛到此地是吧。
江芙忽然伸手捏了捏他指尖,男子指腹猶帶薄繭,此刻秋日風(fēng)急,他指尖早因在外待的太久而染上深重涼意。
少女促狹望他:“剛到此地手便這么涼,想來衛(wèi)二公子體寒已久�!�
第173章
無趣
衛(wèi)無雙被江芙勘破心思,不免赧然。
那雙猶如浸在冰雪中的剔透眸,霎時流露出微末無措。
江芙向來壞心思多,別人愈躲她捉弄人的心思反而愈加高漲,望見衛(wèi)無雙有訕訕之色,她非要不依不饒追問:
“不說話是什么意思呀,無雙?”
“當(dāng)真體寒的話可要早日醫(yī)治,耽擱了可不好�!�
少女連番追問引的衛(wèi)無雙無措意味更重,他慌亂頷首,側(cè)過的耳垂逐漸染出輕紅。
“你...我...”他啟唇欲辯,但的確對撒謊這般行徑經(jīng)驗不足,躊躇半瞬,衛(wèi)無雙猶豫是否該道出事實。
江芙已經(jīng)迫近半步,揚眸帶笑,“無雙何以閃爍其詞?”
少女身上暗香瞬時占據(jù)他周遭空隙,衛(wèi)無雙辯解的話頓時堵塞,呼吸也下意識放緩。
抬眼入目的便是她纖長睫羽,那睫羽黑而密,隨著主人的動作似乎也縈繞著同樣的花香。
倏爾那睫羽一揚,其下一雙墨瞳璀璨灼灼,里間揉的都是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衛(wèi)無雙不禁呼吸更緩,只覺這雙眼實在是好看異常,令他忍不住心頭發(fā)顫,他登時慌亂,如驚弓之鳥一般踉蹌后退幾步。
他臉頰心間都覺著發(fā)燙,說出口的話也字不成句:“你,你實在,”
錯眸好半晌后,他方才平緩心思,輕嘆道:“你又戲弄我,芙蕖�!�
明明心慌臉紅的是衛(wèi)無雙,他這話一出,江芙不知緣何,心間竟也漫出點難言的癢。
“那我日后不說就是,”江芙彎眸,“無雙不喜歡的,我都不做好啦�!�
衛(wèi)無雙聲若蚊蠅:“并未說不喜�!�
江芙唇角揚的更高,她再度上前半步,“原來無雙竟喜歡被人戲弄�!�
衛(wèi)無雙還沒來得及反駁這句話,兩人身后便陡然炸開道男聲。
姜成一襲絳紅錦袍,幾乎聲響剛落地,人就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到了兩人跟前。
他俊顏怒容難掩,張口就道:“衛(wèi)無雙,你真不要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故作姿態(tài),你勾引誰呢!”
兩人再差幾寸都快貼在一起了,姜成堅決不承認自己方才看見的是江芙主動往衛(wèi)無雙身前靠。
江芙肯定沒錯,都怪衛(wèi)無雙利用她的心軟,裝作自己不適,才引的江芙關(guān)心他。
衛(wèi)無雙對姜成也是沒什么好顏色。
在他心底,姜成這種紈绔就不配和江芙扯上半點關(guān)系,上次他貼著少女的無恥行徑還歷歷在目。
不過好在如今江芙身份明了,婚事已退。
衛(wèi)無雙冷笑:“不知姜公子如今以何種身份來斥責(zé)我?”
姜成跳腳,還沒退婚這個該死的衛(wèi)無雙就虎視眈眈,退婚的消息前腳剛出,后腳他便捏著把柄質(zhì)問自己。
他惱怒瞪視衛(wèi)無雙半晌,忽想到什么,不置可否輕嗤一聲。
懶得和衛(wèi)無雙這般書呆子多說,江芙的心意他早已明曉,等他和江芙再度聯(lián)姻,他就掏出蓮花瓷狠狠砸在衛(wèi)無雙面前。
不行不行,這般珍稀物件不能亂砸,還是狠狠砸在他掌心讓衛(wèi)無雙遠遠瞧上半眼算了。
姜成挑剔的視線上上下下把衛(wèi)無雙巡視了個遍,越想越覺著自己不必和衛(wèi)無雙置氣。
睫羽不夠長、唇不夠紅,瞧著也清清冷冷,衛(wèi)無雙又素來有君子之名,想必最是循規(guī)蹈矩,不會任由江芙作弄。
簡直無趣寡淡!